王小劍和朱子甲進入山門之後,眼前景色瞬間變幻,前方茫茫的白霧散開,露出一條蜿蜒而上的石階,那石階通向山巔,隱沒在蔥綠樹蔭中。王小劍剛要踏上去,朱子甲一把拉住他道:“先別過去,這條路是假的。”
王小劍微微一愣,繼而轉頭去看朱子甲,只見他臉上帶着嚴肅的神色,眼睛盯着另外一個方向——那裡依然是濃霧聚集,看不到絲毫東西。
也有人等在一邊,想來跟朱子甲一樣是往屆生。王小劍想到朱子甲之前來過這地方,便也放棄上那條路,耐心等待。
他們身後,不斷有透明的波動閃爍,隨之外面的人一個一個地冒出來,帶着驚愕和迷茫的神色,繼而在看清楚前方的景象後一臉狂喜,想也不想地望着那條路跑去,恨不得自己多長兩條腿。
王小劍心裡不着急是假的,那些人一個個跑到前面去了,很快身影化作了小黑點。他數了數身邊經過的人,已經過去了七十二個。
朱子甲生怕他不相信自己,在他旁邊解釋道:“這條路走到頭是個斷崖,到時候還得折返回來。我們再等等,一會兒濃霧完全散開,真正的路纔會顯露出來。”
王小劍點點頭,心裡卻在瘋狂吐槽——這不是折騰考生嗎?瀚海雲宗定的什麼破規矩?爲什麼不能像小說中寫的直接由宗師摸骨啊探經脈之類,大家都省下不少時間。
心頭吐槽着,面上卻沒什麼表示。都死去活來兩回了,跟着越崢斬妖除魔幾年,成人後又遇到瘟疫,後獨自一人從趙國趕到衛國,一路上經歷的東西可能很多人一生都不可能經歷。這樣的經歷過後心智沒有增長,那就真是腦子有問題。
王小劍雖然有點二,但畢竟不是個真傻的,察言觀色、控制自己表情的能力也增長了幾分。
日頭漸漸偏西,王小劍忽然感覺到身後的靈力波動消失了,他開啓搜索模式往後面看,只見靈力分佈已經不再發生聚合波動,均勻地籠罩在上空,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華。自從那些波動消失之後,便沒有人再進來了,想來是山門已經關閉。
王小劍不知道自己進來之前進入試煉之路的有多少人,以自己剛剛數數來看,估計進來的總計不過三百人左右。一萬人進來三百人,大概是三十比一左右的概率。
比起大□□公務員的錄取比例已經好多了。
王小劍淡定地想。
“王兄弟……”
耳邊傳來朱子甲小心翼翼的聲音。
王小劍詢問地看他。
“你又在尋路?”朱子甲遲疑地說,貌似想不通鬥雞眼和尋路兩者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王小劍連忙收回鬥雞眼模式,嗯了一聲,沒有解釋。
朱子甲咳嗽一聲,“霧快散了。”
兩人一起往前看去,前方的濃霧在山門關閉後慢慢消散,視野一片清晰明朗。巍峨的山體矗立在衆人面前,帶着雄渾的氣勢,高不可攀。另一條蜿蜒的石板路從腳下綿延至山頂。
後面進來的人茫茫然地看着濃霧顯出來的另一條路,又看看先前那條山道,不由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朱子甲卻一馬當先,拉着王小劍就往剛露出來的山路開始往上衝,誰知有人更快一步。王小劍不過走了兩步,身後呼啦啦地衝來一隊人馬把兩人衝得踉蹌幾步,回過神時已經有人走在了他們前頭。領頭的是個衣着華貴的青年,邊走邊哈哈大笑,“朱子甲,先走一步了。”
朱子甲臉色發青。
王小劍好奇地問:“他是誰?”
朱子甲黑着臉道:“他叫朱熹,是我弟弟。”
王小劍上下打量他兩眼,“不像啊。”
朱子甲嘆了口氣道:“我們同父異母。”
“哦。”王小劍又奇怪道,“你們關係不好?”
朱子甲的臉色更黑了,“我找不到人和我一起進來,也是拜他所賜。”
王小劍看他不想多說,便不再追問了,便道:“我們還是快走吧。”
這山路也是規定了時限的,要是一天沒走完,又得被淘汰。想到這裡王小劍不禁爲那些走錯路的倒黴蛋默哀,那條路看起來很遠的樣子,走上去又下來不知道得花多長時間。
有朱熹在前面牽頭,後面的人也衝過來了,王小劍和朱子甲夾雜在人羣中往前爬。這條路是真正的山路,僅容一人通過,沿途都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一眼望下去看不到頭,不小心摔下去肯定會粉身碎骨。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貼着崖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走得奇慢無比,後面耐性不好的人一直在抱怨催促,讓前面的人快走。
四周靜寂無聲。
山體巨大,樹木蔥鬱,偶爾有靈禽盤旋飛過,清鳴聲聲。如果不是走在懸崖小道上,王小劍都想留下來遊山玩水一番,才覺得不虛此行。
走了一陣,王小劍聽到頭上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心頭一驚,腳步頓了頓。正是這短暫的時間,大量的石塊從天而降,如同冰雹一樣撲簌簌滾落。
他嚇了一跳,趕緊貼着崖壁。前面有幾個人已經驚叫着墜落下去,慘叫聲淒厲刺耳,爾後無聲無息。
所有人都被嚇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人出聲,風聲盤旋,呼嘯而去,冰涼涼的風吹過來的時候,王小劍才感覺自己背心都溼透了。
空氣凝滯了片刻,後面有人顫抖着說道:“我、我們繼續走吧。”
王小劍喉頭動了動,點點頭,跟着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
“不,我不走了!”王小劍前面的那人已經嚇得半死。他的前方已經沒有人了,剛剛山石下滑的時候他是最僥倖的那一個,在他前方的三個人都掉下去了。此時的他已經被嚇破了膽子,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往前走了。
王小劍有些着急,“再不走我們趕不上了。”
“不,我不走!我要回去!我不修仙了!”那人轉過頭來,眼裡滿是恐懼。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還不快走?”後面的人催促。
朱子甲對王小劍道:“你趕緊勸勸他,如果他不走,我們全都走不了。”
王小劍只好又對那人道:“這位大哥,後面有人在催,我們還是……”
“我不走!”那中年人貼着石壁拼命搖頭,“要走你們自己走!我要回去!”
“可是你擋着了我們的路。”
那人怒吼:“我想往回走,是你們擋了我的路!”
王小劍被他噴了一臉唾沫,心裡有無數槽想吐,最終還是耐心勸道:“大哥,大家千里迢迢來修仙,花費了無數心血,不能因爲你耽誤在這裡啊。咱們都走到這裡了,大哥難道你就忍心放棄?”
那人已經從剛纔的極度恐懼中慢慢緩過神來了,僵硬的眼珠微微轉動,表情在聽到王小劍的話時有些鬆動。
後面近處的人拼命點頭,紛紛勸他快點,後面看不到這邊情形的人已經破口大罵,話語很是難聽。
王小劍怕那些污言穢語又刺激了這位心靈脆弱的大哥,連忙說道:“大哥你想想,你剛來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你親朋好友是怎麼想的?修仙肯定要接受考驗,總得受點兒挫折對不對?”
那人不語。
王小劍道:“你現在不走,後面的人肯定也不會往後退的,這樣僵持着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要是待會兒上面又掉石頭下來……”
話音未落那人便開始往前挪,看他那急切的樣子,好像恨不得馬上飛離這裡。
王小劍無語,看來還是威脅最有效果。
他也跟着往前挪,隊伍總算開始前行。
衆人長長鬆了口氣,正在這時,忽然有人大叫到:“仙人!”
衆人紛紛擡頭,只見天上好幾個御劍飛行的瀚海雲宗弟子從天上飛過,大概看到了這一串蚱蜢一樣的考生,有人脫離隊伍飛了過來,靠近隊伍旁邊懸浮着,“你們是新來的?”
來人一襲青衫長袍,烏黑的髮絲披散在肩頭,一雙狹長的眼睛狐狸似的微微眯起,偶爾有精銳的光芒一閃而過。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扇,扇面還秀了一捧雲鬆,蒼翠欲滴,很是生動。他站在一把細長的寶劍上,像是站在一處碧湖柳樹旁,顯得很是閒情雅緻,恍若春遊踏青的翩翩佳公子,優雅,高貴。
所有人拼命點頭,眼睛發亮,就差撲過去抱着他的大腿哀求大仙您送我一程吧。
來人刷地一聲收起摺扇,眯着眼睛打量了衆人一圈,點點頭道:“還行。”
王小劍在看到他的瞬間便認出了他的身份,心情有些激動,脫口而出道:“越清?”
越清一襲長衫,在柔和的微風中微微飄揚,襯得他恍若神仙中人。隨着王小劍叫出他的名字,他原本打量衆人的目光便移到王小劍身上,含笑問道:“你認識我?”
王小劍難得遇到熟人,想到那些年在天柱峰的日子,瞧着越清像是見了親人,恨不得衝上去和他抱一抱纔好。他點點頭,“越清是我,我是王小劍。”
不知從哪裡來的風忽然吹來,拂到身上,讓王小劍不由打了個寒戰。他擡眼看越清的神色,只見他眼睛眯了起來,沒有說話。
王小劍心往下一沉,他很瞭解越清,知道他現在的表情代表了什麼。
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說辭嗎?
也對,突然這樣說確實有點突兀。
王小劍定定神,剛要解釋自己的事情,越清卻緩緩開口了,“自十八年前越崢劍碎之後,自稱王小劍的人可不少。”
王小劍一愣。
越清卻笑了起來,只是看着王小劍的眼神卻帶了幾分揣摩的神色,看得王小劍一陣膽寒——越清這樣的神色,從來沒代表過好事情啊!
“越清師兄?”大概覺得越清呆得太久,一個在遠處等候的瀚海雲宗弟子飛了過來。
越清朝衆人微微一笑,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態度溫文爾雅,他用一種柔和的語調鼓勵道:“各位就此別過,我在天擎峰靜候各位佳音。”
話語的最後目光停在王小劍身上片刻,爾後便帶着一干弟子往山上飛去,很快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