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萬歲爺,這也不是蘭暄的錯兒啊。”
夏駱凡眨眨眼,一臉的無辜:“誰叫四王爺把這些花兒都養的這麼好,才害得蘭暄失了魂?萬歲爺要怪,就怪四王爺好了。”
“你這丫頭,可真會強詞奪理。”康熙笑着搖頭。
“嘻嘻嘻嘻。”夏駱凡仰着頭,笑的滿是無賴。
胤禛一邊替康熙斟酒一邊淡淡笑道:“皇阿瑪,您的兩個小孫子打生下來還沒機會叩見聖顏,他們今兒個也在園子裡,不知皇阿瑪……”
“朕記起來了。”
康熙笑着接過他的話:“有一個還是蘭暄丫頭給接生的,是不是?既在園子裡,就喚來給朕瞧瞧吧。”
他們的對話,讓夏駱凡怔了怔。
隱隱約約好像在那本書裡看到過,其時還是雍親王的胤禛在圓明園裡把弘曆介紹給了康熙,結果康熙對他一見傾心,喜愛非常,從此那小子就平步青雲,最後還接班兒當了大清王朝最大的那個Boss。
在她胡思亂想得當兒,早有太監帶着兩個十一二歲,眉清目秀,面白如月的小正太來到牡丹臺。
“這就是朕的小皇孫?都叫什麼名字來着?”
康熙的話音剛一落地,身材高挑的那個已挺胸上前一步朗聲道:“皇瑪法,孫兒名叫弘曆,這是弟弟弘晝。”
“噢。”康熙滿臉趣味的笑:“原來你就是弘曆,倒是英姿勃勃,聰明伶俐,平常都讀些什麼書?可都……”
康大老闆的問話還在繼續,只是夏駱凡卻看着小弘曆那雙秋水般澄澈的眼眸走起神兒來。
這就是未來的乾隆?果然有着超乎常人的靈氣與機敏,一舉一動都從容得體,又不慌不忙。尤其是在同歲的弘晝襯托下,更顯得沉穩大氣,卓爾不凡。
其實夏駱凡對歷史上的乾隆,一向都愛恨交纏的。既愛他年輕那會兒的豐功偉績,英明睿智,也恨他年紀越大越好大喜功,奢侈浪費。到了晚年更養出了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個貪官和珅,讓好好一個盛世大清硬生生從他手裡走向衰敗。
當然眼前離那些還遠着呢,如今的重點是,大清王朝最出色的三代帝王就齊聚在自己眼前,讓自己可以隨便看個夠。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千古奇緣啊,簡直就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夏駱凡興致勃勃的將目光貪婪的在這三代帥哥兒帝王間遊走,康大老闆在位六十一年,乾隆當了六十年皇帝,卻掌了近六十四年的權,比起這長命的祖孫倆兒,雍正卻……
一個從沒認真對待過的問題,驀的襲上了夏駱凡的心頭,今年已是康熙的最後一年,也就是說,胤禛最多也就只剩下……
“哈哈哈哈,好,這孩子還真是蘭暄丫頭採生的,看這個聰慧機敏勁兒,倒真跟她像個十足。”
康熙的大笑,讓夏駱凡及時掐住了正跑偏的思緒。可是卻又難免怔愣,這好好的,什麼時候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康熙笑夠了,卻看她呆呆的仍一臉迷茫,不禁搖頭:“你這丫頭,又走神兒了是不是?”
“回萬歲爺。”
夏駱凡嘻嘻笑道:“在蘭暄心裡,弘曆阿哥,還是個能擎在手心裡的娃娃,可是如今看這個頭兒都快跟蘭暄差不多了。蘭暄吃驚,一時還有點接受不了。”
“在格格眼裡可不是嘛。”
四福晉笑:“當年格格親手接生了咱們小阿哥,這麼些年再沒見過,心裡可不就記着他還是剛生下來那會兒的模樣兒?”
康熙看看弘曆,又看看夏駱凡,不由得又是一笑,轉變話題道:“朕記得那年蘭暄丫頭在揚州贏回架大聖遺音,說是送給了老四。朕今晚心情好,老四,你去把那琴取來,讓蘭暄丫頭好好給朕彈上一曲。”
“是,皇阿瑪。”
胤禛答應一聲,轉身親自帶了人去取。夏駱凡卻看着弘曆笑道:“小阿哥,有曲無劍,總不夠完美,不知小阿哥能否表演一曲?”
“蘭暄格格。”
小弘曆衝她一抱拳:“弘曆打小兒就常聽人說,格格的琴技天下第一,無人能及。當年與十四叔歌劍合璧,至今仍讓看過的人念念不忘。今兒個弘曆能有機會與格格合作,真是榮幸之至。”
他的這一席大人話,惹得康熙哈哈一陣大笑,伸手指指她倆道:“你們倆兒的緣分不同,就別這麼生分了,弘曆啊,往後你就叫她姑姑吧。”
“是,皇瑪法。”弘曆衝康熙一躬身,回頭對着夏駱凡甜甜一笑:“姑姑。”
哈,堂堂乾隆就這麼着就成我侄子啦?
夏駱凡大樂,走過去抱了抱他,臉上笑得比園子裡的牡丹花還要燦爛上幾分。
琴來,夏駱凡一邊思索一邊緩緩坐下身。
她對自己彈琴唱歌時的氣場,一向都很瞭解,除非對方是十三十四那樣的高手,否則一般人很難壓得住自己。而眼前的弘曆,雖日後的成就非常人能比,可如今卻仍只是個孩子,自己在選曲時,一定得在氣勢上有利於他的劍舞才成。
想定,她雙手就撫於琴上,給了已握劍在手的弘曆一個眼神後,就運指如飛。一曲高昂激越,大氣磅礴的‘十面埋伏’就應指而出,聲動天地,壯麗輝煌。
隨着琴音,弘曆已動,衣袂翩遷,劍走游龍。舞到興奮處,他乾脆飛身躍出了庭閣,在細雨紛飛的牡丹臺前繼續施展。
劍光,燈光,閃閃發亮的雨絲,映得他小小的身影,華光四射,驚魂動魄。
琴聲更急,如萬馬奔騰,雄壯激烈。
而弘曆的劍勢也隨之變得更加渾厚,開闊。他的劍,不同於十三的狂放不羈,也不同於十四的瀟灑狂熱,反而有了一種氣吞山河,雄偉豪邁的氣魄。
“哈哈哈哈,好!好!好!”
一曲終盡,弘曆的最後一招劍鋒恰恰凝定。琴音劍舞,天衣無縫,只有空氣中仍有脈脈餘音緩緩流動,久久不散。
康熙大笑,情不自禁的撫掌起身,連着三聲的叫好後,就目光灼灼的盯視着微微有些氣喘的弘曆。
良久,轉頭看着胤禛笑道:“這個小孫兒,聰明伶俐,劍法也好,朕很喜歡,帶了回宮叫他在朕身邊讀書習武可好?”
胤禛大喜,強壓着心頭興奮,躬身陪笑道:“皇阿瑪聖學淵源,學究天人,肯親自指導弘曆,這可真是兒臣一門之大幸,也是他自個的造化,相信不出數年,弘曆必定讀書修德有成。”
康熙微笑點頭:“得英才而育之,本就是一大快事,何況往後朕身邊有了這麼個小人兒,也是多了個替朕解悶兒的人。”
“唉,看來這下蘭暄是要失寵嘍。”
夏駱凡裝模作樣地嘆氣:“往後萬歲爺身邊有了弘曆小阿哥的文武雙全,怕是再也看不見蘭暄了。”
“看你這點子出息,竟連個小孩子的醋都吃。”康熙笑着搖頭:“放心吧,你那琴仍是天下第一,無人能及”
“真的?”夏駱凡樂,輕輕屈膝:“蘭暄謝萬歲爺金口。”
康熙看着她直搖頭,可眼底卻閃過一抹溫暖慈愛的光。
“萬歲爺。”李德全好不容易纔插上這麼個空擋,陪笑道:“主子出來久了,是不是該去更衣了?”
“嗯,也好。”
眼看着康熙在李德全的服侍下,帶着一衆侍衛離開,四福晉也衝胤禛一屈膝:“爺,臣妾也帶弘曆他們兄弟下去更衣,再準備準備。”
一個兩個的都走了,諾大個牡丹臺,突然間就只剩下夏駱凡跟胤禛臉臉相對。一時間,雖有千言萬語,可偏偏又不知從何說起。
夏駱凡轉身,看着無邊花海幽幽地問:“你難道都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只有一句。”
胤禛繞到她面前:“此生此世,永不負你。”
說罷,他突然伸手將她的身子猛地一下帶進了懷裡,飛快的在她脣上重重的一啄,鬆手,轉身換了口氣道:“說的好,不如做的好。你看,外頭細雨如詩,美景如畫,不如咱們的約定就從這個浪漫的雨中散步開始吧。”
“嗯?”夏駱凡情不自禁的挑眉:“怎麼這句話這麼耳熟?”
“傻丫頭。”胤禛低低的笑,將手中已撐起來的傘遞給她:“走吧,一邊賞景,一邊好好想想那句話爲什麼會耳熟吧。”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今年的北京城,雨水似乎比往年多上了許多,朦朦朧朧,輕輕盈盈,彷彿有了些江南水鄉纔有的韻味。
四月,康大老闆的塞外之旅又開始了。
夏駱凡知道,這將是他生命裡最後的一次塞外巡幸,也將是他這輩子的最後一次。所以她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將方方面面都打理的妥妥當當,以求給他的人生畫上最完美的句點。
四月十五,微雨。
路行一半,胤禎奉旨與聖駕分道,仍回西北軍中。夏駱凡撐傘隨衆人與他送行,臨別送上一雙親手縫製的小鹿皮手套。
胤禎本難掩心中失望,可見此新奇禮物,卻仍忍不住笑着調侃她:“你這心思倒還真是別具一格,不只送的東西樣子與衆不同,就連這天兒都選的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