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金英熙、小李樂容、玥児涙、書友100530093059468、nancywangwen五位親給泠水打賞了,泠水謝親們的賞。)
再一次回到了一個人的旅行。四月的鶯啼聲聲,繁花處處,此時看到劉青的眼裡卻又不同。想起去年她剛出山時,雖已時值深秋,但那時的她心情舒暢,什麼樣的景色看在眼裡,都是滿目驚喜與新奇。而如今這江南明媚春光處處美景,她卻沒了那份驚歎之心。
都說人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看山還是山,看水仍是水。
劉青想起這個說法,不禁笑了起來。她是不是正在經歷第二重境界呢?初出山時,她懷着對這個世界的好奇與新鮮,什麼樣的景色在她眼裡都是原滋原味的大明事物。如今她心中有了顏色,看在眼裡的風景也帶上了既定的色調,山已不是原山,水也不是原水了。待到有一天,她悟到“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時,那便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了吧?只是那時的山與水,該是過盡千帆的淡泊了!
本來跟陸寶成和李植約好,五月初在杭州一起籌備歸園茶居的開業的,也好整理前段時間的茶居經營得失。這時間原來計算三人無論如何都可以聚齊的,但劉青現在卻不想那麼快到那世俗繁華之處。因此一路走走停停,待到富陽縣時,已是五月中旬的光景了。
想到離杭州就還有幾十公里的路程。劉青便在富陽縣城找了個客棧,好好泡了個澡。洗了個頭,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天沒亮她就起了牀。找個沒人的地方練了趟拳,看天色微微有亮光,她便騎馬朝城外駛去。
沒多久就看到離城門不遠的那片樹林了。穿過一片樹林,劉青正要拐彎,忽然聽前面茬路上有聲音傳來。她擡頭一看,只見有兩匹馬直奔過來,前面那馬上騎着一個勁裝打扮的少女,後面一男子追着喊道:“月荷,你要去哪兒。你等等。”一陣馬嘶,男子急馳而來,攔住了少女的去路。
“林浩南,你讓開。”
“月荷,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接受我的情意?”
“浩南,對不起,我真的不能。你明明知道我對文潛一心一意,你爲什麼還要提親?”
“文潛舉家到杭州已有半年,並無半紙書信給你。你還不死心麼?月荷,我從小就喜歡你,你心裡有誰我不在乎,只要你能讓我陪在你身邊。”
“不。你胡說,文潛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有什麼事被絆住了。我一定要親眼去看一看。你讓開路。”
“你……你一個人這麼去杭州。我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我有武功在身。自不會有事。你不要跟着我,否則你別想我再理你。”
“月荷……”
“我走了。我父母那裡我給他們留了信,你讓他們不用擔心。”少女拍馬離去。
那男子騎在馬背上望着少女遠去的輕塵,久久不動。
劉青一大早看了這齣戲,搖搖頭嘆息一聲,低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天空透出一抹微亮,那顆明亮的北極星在這微光中,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消失在明亮的天空裡。只是劉青知道,它其實仍在那個位置上,亙古不變,只不過白天暫時看不見而已;如同那一個人,這麼些天來,都在她心底那個深深的角落裡,平時隱然不見,只在某個偶然的時刻,他便會從心底裡冒出來,用他漆黑透亮的眸子,深深看着她……
站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牽着馬慢慢朝城門走去。待交了路引出了城,劉青回頭看看身後的城門,有些迷茫——這幾個月來,一座座城門被她拋在身後,又急匆匆奔向另一個城門,這便是她要的生活嗎?站了一會兒,她搖搖頭,拋開心中的胡思亂想,騎馬朝前慢慢行去。
到了城外的五里亭,劉青看見亭邊簡陋地搭了一個草棚,一對老夫妻正在草棚裡忙着,空氣裡傳來熱包子的味道。
“兩個素菜包子。”劉青下了馬,走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
“來了。”老頭用碟子裝了兩個包子過來,放到劉青面前,“小人這裡還有熱熱的豆漿,客官要不要來上一碗?”見劉青點點頭,又舀了一碗豆漿過來。
竈上傳來老婦激烈的咳嗽聲,老頭對劉青歉意地笑笑,急忙跑回竈上,拍着老婦的背給她舒氣,又給她倒了碗水,連聲責道:“看看,看看,我叫你今天好好在家休息,你就是不聽,硬要過來,又咳得厲害了吧?”
老婦喝了口水,喘了半天,好不容易纔平息下來,聞言道:“沒事的,就這一陣,過了就好了。我要不來,你有客人的時候忙不過來;沒客人的時候吧,又悶的慌。我來,好歹能陪陪你。”
“你呀!”老頭的聲音滿是愛憐,看老婦因咳嗽弄亂的頭髮,忍不住用手去給她攏到耳後。
“死老頭,有客人呢。”老婦擡頭看劉青正望着他們,忙拍開丈夫的手,滿是皺紋的臉上竟有一絲少女的嬌羞。
劉青扭開頭去,以免打擾這溫馨的一幕,咬着包子的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笑來——這或許正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吧!看着棚外那條綿延向前的大路,她結賬起身,跨步上馬,朝杭州方向馳去。
兩個多時辰後,明朝初期的杭州城,在五月的一個午後,就這麼靜靜地出現在劉青面前。高聳的城牆、深深的護城河,似乎在明示它曾爲都城的榮光;然而城牆上斑斑駁駁的痕跡,又似在訴說戰爭所留下的滄桑。“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因遭戰亂,杭州城內的不少宮殿在宋末元初被毀,工商業曾一度衰落,西湖也漸被泥土淤塞。雖由於在南宋時期打下了繁華基礎,恢復較快,元朝至正年間,大運河全線開通,杭州水運可直達大都(北京),成爲全國水運交通要津,對促進南北經濟文化交流,發展對外貿易起了很大作用。但劉青站在這被馬可波羅贊爲“世界上最美麗華貴之城”的街道上,不知是否是自己心理暗示的緣故,總覺得空氣中隱有一絲憂傷的氣息。
在街上吃了午飯,劉青便打聽歸園茶居的所在。但不知是否是杭州城太大、茶館太多,而歸園茶居尚未開業、或是開業了名聲未傳,問了許多人,皆都搖頭不知。劉青想了一想,當初她建議杭州的歸園茶居要建在西湖畔風景優美的地方,如今西湖邊最熱鬧的地方就屬雷峰塔附近了。想到這裡,她便採取了曲線救國的方式,先打聽雷峰塔的方向所在,再沿着路人的指點,走到聳立在西湖邊的雷峰塔附近,找到隱藏在綠樹紅花間挑着“xx茶館”旗幌的白牆灰瓦,一路尋訪打聽,終於看到了“歸園茶居”那明晃晃的高幡。
看看綿延左右看不見牆角的圍牆,劉青暗忖:“看來陸寶成這次下的血本不小,這茶居佔地頗廣啊!”
走到門前,只見大門緊閉,卻不見招呼的小廝,劉青只好“咚咚”拍門。過了一會兒,大門才被打開,露出一個清秀小廝的臉來。那小廝看到劉青,上下打量了兩眼,臉上一喜,不待劉青說話,便恭恭敬敬地問道:“不知公子是否是劉青劉公子?”
劉青心裡詫異,嘴裡應道:“正是。”
那小廝驚喜地“啊”了一聲,縮回了頭就往裡跑,留下劉青一頭霧水,不知是何狀況。正納悶間,只聽“呀“的一聲,剛纔那小廝又轉了回來,把大門拉得大開,剛纔歡喜的臉上滿是惶恐,他跑到劉青面前,“嗵”地跪下,不安道:“對不起劉公子,剛纔小的太高興了,把您忘在這兒了,請公子責罰。”見劉青不作聲,又惶惶然道:“公子您不知道,陸公子和李公子在此等您大半個月了,總沒見您來,急得都快要四處派人找您去了。小的們日夜守在門前,盼着您來。沒想到……小的今兒吃壞了肚子,離開了一小會兒,沒想到您卻來了。小的驚喜過望,急着稟報這好消息,結果把您忘門外了,小的該死,還請公子責罰!”
劉青搞清楚了狀況,不禁好笑,把馬繮扔給他,進門往裡走,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起來吧!不用擔心,往後好好做事就行。帶我去見陸公子他們。”
那小廝大喜,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謝過劉青,牽着馬引領劉青進去。
杭州的歸園茶居,比起岳陽和南昌的園林建造來,更爲精緻!劉青一路進去,只見山水明秀、廳榭精美,樹木明淨疏朗,池中累石成山,岸邊藤蘿拂水,小橋曲徑通幽,真是一步一景,步移景異。
“劉兄,是你麼?”遠遠有幾個腳步聲朝這邊跑來,待到近時,只見李植一馬當先,臉上紅光滿面,兩眼熠熠生光,見到劉青,撲上來竟然一把把劉青抱了個滿懷。
劉青被這意外之舉嚇得愣住了,一下沒閃開,被抱了個結結實實。李植比較高瘦,劉青被他肩上的鎖骨撞得鼻子生疼,撲鼻是年輕男子的味道,縱是劉青思想開放、臉老皮厚,此時衆目睽睽下,也不禁鬧了個大紅臉,手忙腳亂地從李植懷裡掙脫出來,摸着鼻子瞪眼嗔怪道:“李兄,你這搞的什麼名堂?你就是以這種方式迎接小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