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來北平都指揮使張信府上登門的人始終都是絡繹不絕。
來人的目的很一致,都是簡單介紹了下張昺、謝貴被燕王擊殺一事,然後就開始試探張信的態度。
張信很糾結,他不想做出抉擇。
假如時間讓他可以重新抉擇一次,他寧肯不坐在這個看似位高權重實際上卻像火藥桶一樣的位置上。
尤其是張昺、謝貴竟然瞬間一起被燕王擊殺,讓張信的身前沒有任何的掩體,一切的壓力瞬間都紛至沓來極重砸在張信一個人的身上。
細究起來,張信應該算是個中間人物。
雖然大家都認爲張信是朝廷的人,但是事實上張信與張昺、謝貴不同,不屬於嚴格意義上的朝廷的人。
因爲張信是燕王親自任命的官員,當然這個燕王是沒被朱焱殺死之前的那個燕王。
所以張信內心深處對燕王有一定的感情。
但是另一方面,張信又是個素來心懷忠義的人,自從燕王要謀朝篡位的謠言紛紛四起的時候,他就主動跟燕王保持了距離,不想讓自己成爲燕王篡位的爪牙。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與燕王自動保持距離的這個舉動被朝廷的密探報告給了建文帝,建文帝纔對張信保持了信任。
不過只要有可能,張信仍然希望自己處於中立的位置,不想做出艱難的抉擇。
但是形勢發展的太快,本來寧王等人搞什麼“八路會攻”計劃鬧得滿城風雨呢,忽然轉眼間整個北平的乞丐、繼女、書生們竟然破天荒的聯合起來走上了街頭去向燕王遊行示威請願反對內戰;本來聽說燕王以雷霆手段驅逐了在王府門口聚集的示威人員,轉眼間忽然又傳出了張昺、謝貴被燕王的警衛營忽然逮捕然後處死的消息。
張信坐在府裡,被來往不絕的賓客們惹得心煩意亂,最後乾脆下令:“關閉府門,禁止任何人進入!”
他需要好好的靜一靜,做出艱難的抉擇。
親隨看看中午將至,悄悄過來低聲詢問:“將軍,該吃午飯了。”
張信痛苦的搖了搖頭說:“不吃了不吃了,哪裡還吃得下。”
親隨只好悄悄的下去了。
但是沒過多久,親隨又上來了:“將軍......”
張信有點惱怒起來:“不是說不吃了不吃了嘛!”
親隨低聲說:“門外......”
張信更加惱怒,十分不耐煩的嚷嚷:“本將軍說了,今日閉門謝客,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見!”
親隨頓了頓說:“是燕王殿下......”
張信騰的站起身來,望着親隨,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才問:“燕王來了?”
親隨點了點頭。
張信呆了一呆,腦子有點亂。
這個時候燕王怎麼會忽然來呢?是來抓我的嗎?可是我也沒參與張昺、謝貴的行動啊?難道是燕王知道我是朝廷的耳目,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決心把我一窩端了?
張信嘆了口氣問:“他帶了多少人馬?”
親隨道:“只有姚廣孝先生與十名貼身的警衛。”
張信難以置信的望了望,嘆了口氣,彷彿明白了燕王的來意,半天才說:“請燕王殿下進來吧。”
不一會工夫,只見燕王與姚廣孝快步走了進來。
張信站在堂中,望着二人,一時之間十分的尷尬。
燕王走到屋子裡,笑了笑說:“張將軍別來無恙?”
張信凝望了燕王片刻,嘆了口氣說:“殿下是來效仿蘇秦、張儀的嗎?”
燕王笑了笑說:“將軍果然是聰明人。”
張信嘆了口氣說:“殿下,末將只想解甲歸田,還望殿下成全。”
燕王收斂笑容徐徐的說:“將軍正當盛年,有用之軀就這樣浪費嗎?”
張信搖了搖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其實想說自己絕不能跟燕王走上叛亂這條路的,但是擔心自己觸怒了燕王,自己一人死了倒是不要緊,連累了全家老小就不值當了。
燕王笑了笑,盯着張信道:“將軍,孤王知道你的心思。你既感念孤王昔日的提攜舉薦之恩,但是心裡又不想悖逆朝廷背上個亂臣賊子的罵名!所以將軍的心裡一直很煎熬,想要逃避這個現實。但是大丈夫生在世上,哪能碰見點棘手的事情就逃避?遇到問題,就要硬着頭皮去解決。孤王知道將軍心裡難以決斷,所以今日特意跟姚先生親自登門來幫將軍決斷!”
張信聽了,詫異的望着燕王,不知道他要怎麼幫自己決斷,難道是要逼自己跟他走上黑路嗎?
燕王接着說:“將軍,你要是認爲孤王是個值得跟隨的主公,便死心塌地拋卻一切流言蜚語,跟着孤王成就大業,日後孤王必然不會虧待了將軍!如果覺得難以抵擋那些流言蜚語,那孤王現在人就在這裡,將軍直接就把孤王捆綁起來上交給朝廷,則將軍一世富貴必然無憂也!”
張信聽了,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王深吸了一口氣,森寒的說:“時間緊迫,將軍必須即刻做出抉擇!是綁着孤王去南京領賞,還是跟着孤王一條路走到黑,將軍看着辦!”
張信嘆了口氣問:“真的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張信只想解甲歸田!”
燕王冷冷的說:“沒有!”
張信死死的盯着燕王,他怎麼也沒想到燕王會來跟自己玩這一手,逼自己跟着他走上賊船。
燕王也死死的盯着張信,目光中充滿了凌厲的殺氣。
張信與燕王對視了片刻,心裡底氣越來越不足。
終於,張信被燕王的目光所迫,嘆息一聲說:“也罷!也罷!張信願意跟隨殿下!”
燕王笑了笑說:“我就知道將軍是個明智的人!”頓了頓,接着說:“將軍,如今宋忠擁兵十萬,在北平城外虎視眈眈,孤王如鯁在喉,將軍可否幫助孤王搞定他們?”
張信聽了望着燕王,目光十分的複雜。
他終於知道,燕王這次來可謂是一石二鳥,既是爲了勸降自己,同時也是爲了借自己的手修理宋忠的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