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安適正在自己的寢宮紫宸殿, 我立刻衝到紫宸殿向他討人。
紫宸殿的門口,李忠正立在那裡盡責守着。
我上前一步,對他道, “我要見安適, 你進去通報。”
李忠恭敬地朝我行禮, “貴妃娘娘, 皇上就在裡面, 娘娘儘管進去即可。”
我有些驚訝於李忠的輕易放行,但此時的我一心只在安壽身上,也顧不得其它, 只徑直進去。
紫宸殿中,安適正倚着殿中寬大的龍椅閉眼休息, 他面前的長案上堆了一堆小山般的奏摺, 小安壽正在如山的奏摺裡爬來爬去。
爬了一會, 小安壽選出一本奏摺,摸過安適放在一邊的硃砂筆, 他開始一筆一劃地在那本奏摺上認真塗鴉。直到那本奏摺幾乎要被塗成紅色,小安壽這才停筆。
我正想趁機走上去偷偷把安壽抱回去,卻沒料到安壽舉着奏摺,脆生生地喚了聲,“父皇!”
安適立刻醒了過來, 擡眼就對上了安壽畫得亂七八糟的摺子。
我以爲他會發火, 沒想到他竟很鄭重地接了過去, 掃一眼後伸出大手在小安壽的腦袋上拍了拍, 讚道, “批得好。這奏摺簡直通篇狗屁不通,沒一句好話。”
得了誇獎的小安壽簡直樂不開支, 抱着安適的手臂直哼哼。
“不過,壽兒你聽好了。”安適將他攬進懷裡,悉心教導,“日後你要真的對誰看不順眼,不要跟他生氣,要對他笑,滿足他的願望,讓他得意。這樣你才能他最放鬆的時候,給最他致命的一擊,才能徹底地將他往死裡踩,讓他永世不能翻身!”
小安壽“呀呀”地叫了幾聲,一雙鳳眼左盼右顧,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但我聽得真切!安適居然這樣教我的兒子,想讓我的兒子變得像他那樣鐵石心腸嗎?
“安適!”我走上前,厲色對他,“把兒子還給我!”
安適垂了眼簾,隨手抽出一本奏摺來看,漫不經心地回我,“從今天開始,每日未時派人將壽兒送到我這裡來。每天兩個時辰,我要親自教導他。”
我想也不想就拒絕,“我不同意!”
“你沒資格拒絕。”安適淡淡地挑眼看我,語帶威脅,“你若不肯照辦,我可能會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壽兒。”
“你……”我怒不可遏,“安適,你不要太過分!”
我的吼叫聲引來了小安壽的注意,他一見我,便展了雙臂想向我爬過來。
安適伸手一攬,小安壽再爬不動。
安壽掙扎片刻,見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安適的掌控,立刻拉開嗓子大哭起來,“哇——”
我看見孩子哭了,心立刻揪了起來,正想上去抱他,就聽安適冷冷地發聲,“時辰還沒到,你最好不要試圖將他帶回去。”
我的腦海裡都是安壽的哭聲,不由急了,“安適,他哭了你沒聽到嗎?”
“我聽到了。”安適冷聲回我,“就讓他哭。哭久了沒人理他,他就知道眼淚根本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想要得到自己的想要的東西,除了讓自己變強,別無他途。”
我急得跳腳,“安適!他只是個一歲多的孩子,他懂什麼?”
我話一出口,安適竟笑了一聲,“柳兒,他可比你聰明多了。”
“你……”我暴跳如雷,滿腔怒火根本無法壓制,“安適,你現在擺出一副好父親的樣子給誰看?這一年多來你關心過他嗎?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嗎?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我九死一生將他生下來的時候,你叫人把他帶走,還說什麼養不活就算了!他是你親生兒子!你這樣對他,居然還有臉再出現在他面前,你無恥!”
“劉柳!”安適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我,長眸裡盡是跳動的波瀾,“你知不知道你當時差點就死了?我那時心心念念只想讓你好好的!不讓你照顧他有什麼不對?你自己都半死不活,怎麼顧他?我將你看得比我兒子還重了,你還想讓我做什麼?你怎麼對我的?你讓我滾!”
我怎麼也料不到安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回話。
“現在,你滾。”安適對上我的眼,冰冷地下令。
我咬咬牙,最後看看依舊止不住哭聲的安壽,轉身出門。
“以後選女人,千萬別選笨得要死的。”安適的聲音從安壽洪亮的哭聲中傳了出來,“笨得連聲對不起都不會說。”
聽到這些話我只是冷笑不止。對不起?你在說笑嗎,安適?我劉柳就是對不起全世界,也沒有半分對不起你!想讓我跟你說對不起,再去修一世陰德吧!
酉時剛到,小安壽就被送到貴儀宮。
我走的時候他還哭得聲嘶力竭,回來的時候早看不出哭過的痕跡。
我忙將他緊緊抱在懷裡。一整天都沒能好好抱抱他,我心裡十分想他。
“準……酌……”小安壽又學會了兩個字,興奮地在我懷裡不停地念着。
我聽着這兩個在批閱奏摺時最常用到的兩個字,想起安適說過,以後的每一天,他都要親自教導安壽兩個時辰。
那人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安壽天天跟着他,只會變得越來越像他。
我不要我的兒子變得像那個人那麼冰冷絕情……我得想個辦法,一定要想出辦法來!
夜裡將安壽哄得睡下之後,我依舊久久不能入睡。
那個人聰明到可怕,我根本就鬥不過他。鬥不過,就只能逃了。可是要逃出這個牢籠談何容易?又有誰肯幫我呢?
腦海裡某個身影漸漸清晰起來,有一個人,總是在我開口的時候對我有求必應,可是……
我在牀上煎熬了一陣,掀了被子從牀上起來,寫信。
我可以困在這裡,但我的兒子不可以。
將信寫好,裝在信封裡細細密封之後,我朝外喚了聲,“秋蘭。”
宮女秋蘭推門進來,“娘娘有何吩咐?”
我只將她喚到身前,將手中的信封交給她,裝作一派平常的樣子,“明天早上你出宮一趟,將這封信親手交給鎮國公夫人。早去早回,我還有別的事讓你辦。”
秋蘭恭敬地行了個禮,接過我手中的信件放入衣襟,“是,娘娘。”
從安壽出生開始,安適便撤銷了對我的各種監視。我身邊人進出宮門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嚴格盤查。並且因爲安壽的緣故,我已經很久沒有動過要逃出皇宮的念頭了,我想安適早已對我放鬆了警惕。
第二天宮門一開,秋蘭就出門去了。
辰時未過她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她只簡單地說了信件已經送到,完全把這事當作一件極普通的事情來辦。
我以爲潘婧的回信很快就會回來,沒想到一等三天,送出去的信像石沉大海一般渺無迴音。
就在我準備大張旗鼓地將潘婧宣進皇宮的時候,李忠帶着安適的旨意來到了貴儀宮。
“貴妃娘娘,皇上令你到御書房走一趟。”
我有些心虛,卻很快冷靜下來。信是三天前送出去的,依着安適的性子,不可能在發覺之後三日才找我清算。想到這裡我定了定心神,跟着李忠來到了御書房。
進了御書房我才發現安適根本不在這裡,等着見我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