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雨,從半夜就開始下了,早晨還是淅淅瀝瀝的。
疏影拎着一個炭火盆子進了中間的一排屋子,小聲說道:“雨似乎是要比剛纔大了一些。”
“是啊,看樣子,今兒不會就這樣淅淅瀝瀝下上一天吧!”清淺微微皺眉說道,“昨兒洗的衣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幹。”
疏影一笑,說道:“難不成你還缺那一件衣裳穿不成,對了,太太那裡可是說今兒不用過去請安了?”
清淺撇撇嘴,說道:“去年冬雪下得那樣大還不是天天要過去請安?今兒又怎麼能夠免了呢?”
馨怡居里面的丫鬟說起來這位繼室夫人都是心中不屑的,在她們看來,這個夫人實在是過於擺譜了,就連大長公主都是讓府裡面的夫人們只是每個月初一十五過去請安而已,雖然這樣做最大的原因還是爲了圖個清靜。
疏影淡淡一笑,說道:“這倒是了。”
這個時候,裡屋卻是傳出來了動靜。
屋子裡面有着淡淡的果香味,地上鋪着一層羊毛毯子,疏影走在上面一點聲響都沒有。
拔步牀上面的薑黃色香雲紗帳子微微動了一下,那帳子上面繡的水紋就微微盪漾開來,看着很是賞心悅目。
“姑娘,可是起了?”疏影柔聲問道。
“嗯,外面下雨了?”帳子裡面的明妤擁被而起,說道。
大概是剛剛醒來的原因吧,明妤的聲音裡面帶着一絲沙啞,聽着很是慵懶。
疏影走上前去用蓮花紋銀鉤子將帳子勾起來,又倒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給靖容,然後說道:“從半夜就開始下了,現在還沒有停呢!”
明妤接過蜂蜜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只覺得喉嚨經過溫熱的蜂蜜水滋潤,要舒服了很多。
這蜂蜜水是昨天晚上就準備好了的,就放在明妤牀邊的小櫃子那裡,用了小銅爐子保溫,就算是晚上渴了,也能夠隨時喝到溫水。
明妤喝了半杯,就將杯子給了疏影,說道:“起牀吧!”
這時,清淺就拿了一件月白色暗紋鑲嵌粉色寬斕邊的蘇綢小襖,和粉色繡花挑線裙子出來,說道:“姑娘,今兒穿這一身衣服怎麼樣?”
明妤看了一眼,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她的衣服首飾平時都是清淺管着的,穿什麼衣服的事情自己從來都不擔心。
穿好了衣服之後,疏影又拿了一雙軟鞋親自給靖容穿上,那軟鞋的鞋裡子用的是羊羔皮子,最是鬆軟暖和,鞋面上面還鑲着一顆龍眼大小的珍珠,不說別的,單單是這一對珍珠就已經很是難得了,一般人家哪裡捨得鑲嵌在平時在屋裡面穿的鞋上呢?
可是,明妤臉上的神情卻是無動於衷,分明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富貴。
洗漱好了之後,明妤坐在梳妝檯上面,拿出來一個羊脂玉小盒子出來,打開盒子,裡面原來裝的是玫瑰膏子,專門用來摸臉用的。
這一小盒膏子裡面有着幾百朵玫瑰,還有其他的東西,放在市面上的胭脂鋪中怎麼都是需要幾十兩銀子的,可是這些年明妤一直都是用的它。
這樣發的驕奢生活有時候明妤想一想都會覺得恍惚,自己全身上下每一絲肌膚甚至是每一份頭髮都是富貴裡面養出來了,有時候,想着明妤都覺得似乎是夢中一般。
來到這個世界十年了,其實,明妤知道自己已經習慣了,若是再回去,恐怕是自己會無所適從,畢竟,被教養了十年,細細的將臉擦了,明妤有些想不清楚爲什麼自己突然會有這樣的感慨,明明這裡的每一樣東西,甚至是丫鬟都是自己用習慣的。
想不明白的明妤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從首飾匣子裡面挑出來了一對用粉色水晶雕刻而成的桃花樣式的珠花,那桃花一個是開放的,一個是半開,分別放在清淺梳好的十字髻上,又選了一隻銀流蘇簪子插在頭上,帶上了一對粉珍珠的耳釘,鏡中的少女在穩重中多了一些嬌俏。
其實,十年的時間養出來的何止是一身細皮嫩肉,還有一身氣度和品位,還有很多很多,現在的自己絕對是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都讓人無可挑剔。
梳洗打扮好了,明妤先是吃了一碗紅棗燕窩粥暖胃,然後就披着兔毛披風手中拿着銅爐坐上了小轎去鎮南侯府飛自己的繼母請安。
過去的時候走正好遇到了攜手而來的雲芳和雲珍,明妤先打招呼:“二姐姐,三姐姐。”如今兩個人因爲還沒有說親所以還在女學裡面,倒是定親的明嫄已經不上女學了,明妤因爲和雲芳雲珍都在女學中倒是有了些交集,平時遇着會打聲招呼,不過也不過就是不鹹不淡的相處而已。
兩個人自然是不會再明妤面前擺譜的,笑着道:“六妹妹。”
明妤點點頭,正好明娟就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我估摸着三位姐姐就要來了,一出來果然看到了呢,今天倒是有些晚。”一見面就不軟不硬的給了一個釘子。
明娟是當初盧氏產下的龍鳳胎之一,已經九歲了,單獨住在一個院子裡面卻是要比明妤幾個人離着盧氏近,基本上每次明妤晚過來的時候明娟都是會刺上一次的,似乎這樣就能夠讓明妤覺得膈應一樣,可是對於明妤來說這不過就是無關痛癢而已。
明妤淡淡一笑,她已經習慣了明娟這樣的“八面玲瓏”,說白了,就是想着壓着自己而已,或者是故意說些話讓自己生氣,典型的口蜜腹劍。
明妤記得五歲的明娟就已經頗有心計了,那個時候盧氏並不重視這個女兒,而且將所有的希望放在兒子身上,明娟潛意識裡面知道長公主那裡是更好的歸宿,於是小小年紀就設計讓長公主故意看到奶孃虐待她,那個時候長公主險些信以爲真,想着顧家的女兒由不得其他人欺負,準備將明娟身邊的人都換了,然後多一些關注。
後來卻識破明妤的設計,從此對於一肚子心眼的明娟就不怎麼待見了,自然還是換了明娟身邊的人,意味已經不同。
明妤不理會這樣的明娟,淡淡一笑,就由疏影挑着簾子進了屋子。
“夫人安好。”明妤臉上帶着無懈可擊的笑容,這些年盧氏臉上明顯看得出來老態了,盧家越來越落魄,她沒有了可以依靠的家族,只能怪維持着鎮南侯府的面子,手中牢牢但是抓住中饋,對於子女過來請安的時候就更加的重視了。
當然還有一個重視的就是她的兒子顧宏,顧宏的身子一直不怎麼好,恐怕是也不會好了,盧氏卻是心存希望對於這個兒子很是溺愛,顧家男孩七歲就到前院,但是九歲的顧宏仍然和盧氏在一個院子裡面。
因爲盧氏的溺愛,顧宏很是驕縱,平時對於下人動輒打罵,當然,因爲盧氏的原因也很是不喜歡明妤這個六姐姐。
“賤人,你來晚了,一看就不在乎娘,你這是不孝!”顧宏瞪着眼睛看明妤,很是不忿。
看着顧宏的樣子明妤心中暗歎一聲,這個弟弟實在是沒有明娟聰明,一看這樣子就又被明娟給挑撥了,就這樣子還想着和自己的哥哥鬥,不是明妤看不起他,實在是自己的哥哥應該從來都沒有把顧宏放在眼中吧。
明妤淡淡一笑,先是瞥了明娟一眼,然後說道:“夫人,五哥兒實在是太放縱了,既然是鎮南侯府的公子就不應該這樣粗鄙。”
這話說的盧氏臉上一熱,卻不敢和明妤理論,沒有了那個受寵的盧貴妃之後盧氏其實心中很沒有底氣,最怕有人拿着身份上的東西說事。
這些年她心中恨極了這個前任留下來的女兒,幾次都想要動手除掉,可是每一次都被長公主發現,然後她就會得到狠狠地教訓,其實,她真的怕了。
今天早上的鬧劇讓盧氏沒有的刁難幾個庶女的興致了,說道:“今兒就到這裡吧!”對於自己的兒子到底怎麼樣卻是隻字不提。
明妤並不介意,一開始盧氏還算是精明的人,甚至能夠算計的了自己的老爹,可是現在的盧氏因爲經歷了太多的挫折早就沒有了當初的心機和城府。
自己剛纔那番話雖然說是反擊,可若是盧氏能夠聽進去的話好好教育自己的兒子以後顧宏還有變好的可能,但是盧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覺悟。
這些和明妤沒有什麼關係,她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正好陪着自己的祖母吃一頓飯,然後就去女學。
明娟看着明妤的背影心中在想剛纔明妤身上穿的以上和頭上的珠花簪子,眼中深色晦澀不明,其實,她根本沒有想着靠自己的母親和弟弟能夠讓明妤怎麼樣,只是想着給明妤添堵而已,可是根本就沒有。
雲芳和雲珍離開的時候送了一口氣,她們不過只是庶女,自然怕嫡母,每天過去請安都覺得煎熬,今天這樣的情況最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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