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圍着飯桌坐定,方纔有婢女一一端上菜,墨傾城瞧着這些花樣,雖是些常見的菜,卻也做得十分精緻,淑景不時地給墨傾城夾菜,就好像她沒吃過好的一樣。
安逸很是拘謹,不知是因爲長時間沒有跟安鴻一起吃飯還是因爲有墨傾城在。相比之下,赫連成就落落大方的多,他一面跟安鴻侃侃而談,一邊還不忘給墨傾城夾菜。
“逸兒,你可有中意的姑娘?”席間,淑景突然問道。這些年她都沒怎麼管教兩個孩子,還好他們都很省心,如今嫆兒嫁了,就剩下逸兒了。
安逸低着頭,沉默不語。
“你也不小了,兩個妹妹都出嫁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成親?”安鴻見狀,皺起了眉頭,畢竟自己只有他一個兒子,傳宗接代的事都在他身上。
安逸擡起頭,淡淡地說:“我現在還不想成親!”
淑景聞言,遠山般的秀眉頓時一蹙,“那怎麼行!”
“哥,你心裡是不是有人了?”安嫆挑着眉,試探性地問道,眼裡說不出的波瀾。
墨傾城擡起頭,正好與安逸對視,他垂下眼瞼,喃喃地說道:“我喜歡的人已經嫁人了!”聲音低啞,帶着絲絲悲傷,即便墨傾城沒嫁人,他也不可能娶她了。
安嫆和淑景都是一愣,安鴻卻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逸兒,有些事是命中註定的,你要學會適時放手!”就像自己對婉兒,就算是再喜歡,也不能擁有了。
安逸微微蹙起眉頭,他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事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難,父親應該是最能理解他的。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先緩一緩,等你想清楚再說!”安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裡盡是慈愛。這種事勉強不來,他不能讓安逸走上跟他一樣的道路,因爲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麼幸運,錯過了一個李婉,還能遇上淑景!
安逸感激地看了一眼安鴻,又朝墨傾城看看,她低頭吃着碗裡的菜,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
這頓飯吃得還算順利,酒足飯飽之後,安嫆便要求安逸陪她練書法,赫連成陪着安鴻下棋,墨傾城心不在焉地喝着茶,在一旁觀戰,淑景早早就進房歇着了。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和諧,可氣氛總有些不對。
“小姐,夫人請您過去!”喝了半杯茶,關嬤嬤打着笑臉來請墨傾城。
墨傾城心下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跟在關嬤嬤後面,她正在想怎麼找機會接近淑景,沒想到淑景就來找自己了。
“夫人!小姐來了!”
墨傾城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沁心的檀香,不但不濃烈反而有一股清香,她這個素來討厭香的人都覺得這種香好聞。房間很素雅,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是窗臺胖擺着兩盆花草,牆上掛着一副裱了的字畫,這字畫跟母親的字跡很是相似,只是多了幾分剛勁和豪放。
“傾城,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淑景朝墨傾城揮揮手,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這個盒子很是古樸,一看就是多年前的舊物,只是盒子雖然泛黃,卻纖塵不染,似乎被保存地很好,想必這個東西她很是珍惜。
“這是什麼?”墨傾城盯着那個盒子,覺得有些眼熟。
淑景笑笑,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這把琴,你應該認識吧!”
墨傾城皺皺眉,“我母親也有一把!”
“沒錯,這把琴名叫淑婉,淑景和婉兒,是你孃親手做得,一把給我,一把留給她自己!”淑景細細地撫着琴,目光似乎有些暗淡,“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認出你了,雖然你跟婉兒長得不太像,但你身上的神韻卻像極了婉兒!溫婉中帶着一絲倔強!只可惜她的命不好!”
“我從來都不信命,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墨傾城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你背叛了我娘,你後悔過嗎?”
“傾城,你爲什麼要這麼說?”淑景怔怔地看着墨傾城,“難道你娘跟你說過什麼?”
“你既然是我娘最好的朋友,爲何要搶了她心愛的人?”墨傾城凝目注視,語氣不善,“你明知道我娘已經懷孕了!”
一抹憂傷從她淒涼的眸子中閃閃而過,“傾城,你誤會了,我並沒有搶走侯爺,相反是你娘勸我嫁給他的!”
“什麼?”墨傾城不可置信地看着淑景,她蒼白的臉上,愁眉雙鎖,完全不像在撒謊。
“我和婉兒是多年的好姐妹,從小便在一起練字,畫畫,婉兒蕙質蘭心,溫柔賢惠,是皇上欽點的才女,追求者最多,但沒一個入得了她的眼,直到有一日,侯爺出現了,他就像一盞燈,同時點亮了我和婉兒的內心,只是他的心裡只有你娘,我雖然很傷心很羨慕你娘,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從你娘身邊搶走侯爺,我知道我也沒有那個本事。
就在侯爺出征地前一天,你娘做了一件改變她命運的事,她偷偷溜出去和侯爺私會,徹夜未歸。不久,你娘就懷孕了,這時卻傳來侯爺戰死沙場的消息,你娘傷心欲絕,幾度要尋死,我都攔住了她,你外公心急如焚,匆匆幫她安排了一場親事,你娘就這樣草率地嫁給了墨儒文,墨儒文發現你娘心裡有別人,處處冷落她,我多次勸你娘改嫁,你娘就是不肯,她不想你被人瞧不起。
就這樣過了三年,有一天,侯爺突然回來了,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到李家提親,在得知你娘嫁給了墨儒文後,非常憤怒,認爲你娘背叛了他。可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忍受。
你娘主動找到我,讓我嫁給侯爺,她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讓我代她完成自己一直奢望地卻永遠無法實現的願望,並且讓我永遠都不要告訴侯爺,我不知道做這樣對不對,但我還是嫁給侯爺了,我愛他,跟你娘愛他一樣多!”
淑景眼睛紅腫,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滴在琴上,也滴在墨傾城的心裡,她動容了,她甚至能想象在嫁給安鴻的頭幾年淑景是怎樣的難過,畢竟淑景知道安鴻的心裡是放不下孃的。
“或許,我應該叫你小姨!”墨傾城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想我娘在天之靈也不希望她最好的姐妹爲她傷心!”墨傾城淡淡一笑,娘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她從來都不會傷害任何人!
淑景破涕爲笑,有些驚訝地看着墨傾城,“我以爲你不會接受我!”這些年她一直在內疚,雖然這是婉兒的意思,但她知道婉兒一定很傷心。
“那封信••••••”墨傾城有些詫異,依母親的性格,既然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她又怎麼會在臨死前說出來呢!
“是我寫的!”淑景有些尷尬地笑笑,“這也是我能爲她做得唯一的一件事了!”
墨傾城笑笑,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姐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