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的聲音,不啻於是一道驚雷,劃破天幕,也彷佛將許妙妙的胸中,劃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她心中的確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自己,可是細數許家發生過的事情,那女人說的還真的就一點都沒有錯。
可是,爲什麼錯的就是她呢?
“許家的事情,是他們自己不努力、不爭氣,爲什麼都要怪在我的頭上?”許妙妙沒有察覺到自己把嘴脣早就咬得血肉淋漓,而是惡狠狠地說着,“我好歹還平平安安的長到大呢,也沒有看到我的同學們出什麼問題,憑什麼姓許的過得不順利,就依定都是我的問題呢!”
“那妳說,妳去了‘天梭’之後,‘天梭’不是天天都有問題嗎?”那個女音並沒有因爲許妙妙的反駁而有遲疑,甚至更加高聲地斥責,“大家天天忙着接收心的難民,每天累得半死,立了一堆功勞,偏偏都沒有辦法得到應有的獎勵。”
“現在大家都要出生入死,就妳一個人可以留在醫療站,倖幸福福的看着病人就好。什麼都不用做,就有陳奕每天追着妳跑......可是陳奕他,還不是因爲妳,陳家一堆破事情,都堆到了他的頭上?”
這樣硬扯,許妙妙那是真的生氣了。
“陳家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團亂,阿奕他過來,明明就是散心用的,所以妳連他家的事情也要怪說是我影響的?!”她許妙妙何德何能,可以做出這麼多的事情?
古代有人說掃把星,也有人說災星。但是影響到自家一畝三分地就已經很嚴重,最好是還有能力把別人家也禍害個乾淨!
要是真的是這樣,她許妙妙也不用讀書讀的這麼辛苦,做研究也不用那麼認真,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朝着全世界收保護費就好。
反正要是她不高興了,就走出去晃一圈收個保護費!
否則,就讓所有人都倒黴就好了!
根本就是歪理!
“呵呵......那妳又怎麼知道,他們會跟妳有一樣的想法呢?”女音見許妙妙根本不認錯,又接着說,“其他人每天都拿命出去拚,妳覺得他們真的會不介意妳直接蹭功勞?而且要我說,妳這個孩子,從小也不知道要體貼家理,還把自己的親爹給逼得根本不回家,從哪個角度看,通通都是妳的問題!”
“哪有一家的孩子會害得自己家裡家破人亡的呢?”女音滿意地感覺到許妙妙開始變得急促的呼吸,以及各種微特徵,顯示着她並不平靜,“而且,妳還把我給害死了,妳知道嗎?”
許妙妙呼吸一滯,像是從來都沒有想到這個結果。
當年那個差點成爲媽媽的阿姨離開,許妙妙和許父的狀態都不是太好。許老爺子與許老太太爲了照顧他們,並沒有親自出去找,而是讓裴家幫忙。
但是這件事情最後卻不了了之,而許父則是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位阿姨。這名曾經在許家長達四五年的女人,留在他們身邊的痕跡,沒有幾天就被抹的一乾二淨。
要不是今天在這裡碰到,許妙妙幾乎都要‘忘記’,自己的生命裡,的確還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女人的存在。
對方並沒有因爲這樣就要放過許妙妙的意思。
整條長廊伴隨着女音的話落,無數的話掉落在地上,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噴射出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以及路徑。
“既然妳不肯面對自己的錯誤,那就只好讓我來幫妳認識了!”女音陰氣森森地說,裡面充滿了相當濃重的怨恨,還有對於許妙妙的一種、報復性的興奮,“選一條路走吧!看看妳曾經做過的事情,再來說看看,妳到底是不是一個害得我們所有人,都過得這麼慘的罪人!”
說完,許妙妙就猛地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拉扯。接着下一秒,她的眼前驟然一量,然後就發現自己居然是在一個手術房中。
“哇哇哇哇哇哇哇......”一聲細弱的哭聲,讓許妙妙的臉色猛然一變,加上濃厚的血腥味,以及那張她幾乎說不出感情的臉,讓她很快地發現,這其實是個產房。
有穿着手術袍的醫生,臉色發白的護士,甚至是額頭上滿是汗水的麻醉師。以及一個個不斷涌進產房裡,七手八腳地在搶救的人。
還有就是那個臉上表情悲痛的男人,以及被護士放在體重計上,被所有人遺忘的自己。
很快,臉色沉重的醫生宣佈了死訊。白布被拉上牀,蓋住了那名體態纖瘦的女性。血跡、羊水浸染的牀單被銷燬,整個產房有條不紊地恢復了收拾的狀態。人羣如潮水一般地退出了這個地方,最後留下了男人,被白布覆蓋的女人,還有被放在體重計上的一個小女嬰。
許妙妙沉痛地閉上眼,她當然很熟悉這個畫面。
因爲,這就是她的出生,以及母親的死亡。
“......小杏?”男人身體晃了晃,根本站不直地倒退了好幾布,最後才踉蹌地撲向了那牀,甚至沒有勇氣揭開女人頭上的白布,只在那裡乾嚎,“小杏、小杏小杏小杏!妳不要死啊!”
許妙妙滿臉冰冷地看着男人又叫又吼,而體重計上的女嬰,卻因爲寒冷、還有飢餓,開始悄聲地抽泣。
“妳哭什麼!”男人忘記這個孩子是他跟妻子期盼已久的寶貝,絕望地發出了怒吼,甚至大步地走過去,雙手扼緊了孩子,“妳把妳媽媽趕走了!妳這個殺了媽媽的兇手!”
兇手?!
許妙妙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出生不但沒有得到任何的祝福,還被自己的父親第一句話、就定位成爲兇手?
“要不是妳、要不是妳母親堅持生下妳......”男人臉色慘白,鬍子拉雜。手中捧着柔軟的嬰兒,卻又恨不得將她給砸在地上,“都是妳、都是因爲妳......”
小嬰兒已經停止了哭泣,張開一雙琉璃黑的眼,靜靜地看着男人朝着自己發脾氣。
明明小孩子這時候應該看不見任何東西,可正因爲她這樣的態度,卻把男人剛剛滔滔不絕的咒罵給耶在喉嚨裡。然後一串的嗆咳,幾乎要昏厥過去。
接着,就又是一羣衝了進來,對男人施以搶救。
“我不想看到她。”下一秒,畫面一轉,躺在病牀上的男人,對着自己滿頭華髮的老父親與母親,靜靜地說,“看到她,我就覺得我跟小杏,都會死在她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