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七夕痛起來的時候眉頭皺得好緊,痛苦之情溢於顏表,額上的汗也越來越多。
“連城,連城!”
單連城一隻手替她擦着汗,一隻手緊緊抓着她的手。
“七夕,我在,我一直都在。”
“連城,我好痛!”
單連城也是急得滿頭大汗,“爲什麼這麼痛?七夕,你不是說這一次不會像上次一樣嗎?爲什麼還是痛?”
他完全手足無措地抓住穩婆,厲聲質問,“她爲什麼痛成這般?不是說孩子到了該出來的時候了嗎?怎麼還沒有生出來?你到底會不會接生?啊?”
穩婆嚇得跪了地,顫抖着說,“皇上,女人生孩子是有過程的,這……這本來就是會痛的啊。”
雲七夕本是痛得一絲力氣也沒有,這會兒卻被單連城逗笑了。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他趕緊上前去緊緊握住她。
“七夕!”
雲七夕在疼痛中笑道,“連城,你怎麼那麼可愛?生孩子當然會痛,要不怎麼孩子出生這一天又叫母難日呢?這是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雖然經歷了磨難,卻也獲得了新生,這是一種甜蜜的折磨,你別緊張。這個孩子啊,跟鈴蘭一樣,在孃胎裡就歷經磨難,他一定會堅強的,一定會平安出生的,你只需要鼓勵我。”
單連城面色凝重地緊握她的手,“七夕,用力,你辛苦了,等你生了孩子,我一定要好好補償你,你要怎樣都可以,我都陪着你。”
岸上的一羣人聽皇上如哄孩子一樣哄着皇后,如此緊張皇后,不由感嘆皇上實在太過寵愛皇后。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陽江上終於響起一聲響亮的啼哭聲。
緊接着是穩婆的賀喜聲,“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后誕下了小皇子。”
岸上等待的人聽見這話,鬆了口後,都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單連城沒急着去抱孩子,仍是握着雲七夕的手。
“七夕,你怎麼樣?”
滿頭溼汗的雲七夕這會兒平靜地躺着,臉上全是母性的光輝。
“我很好,連城,你把孩子抱過來我看看。”
單連城從穩婆手裡抱過孩子來放在她身邊,她看着那小小的人兒只顧閉着眼張着嘴哇哇大哭的可愛樣子,心中頓時生起的柔軟完全把之前受過的疼痛都掩蓋了。
這一刻她覺得,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質疑孩子的身世了,因爲兒子簡直就是單連城的翻版啊。
“連城,你看,他長得多像你,以後長大了又是一張討女孩子喜歡的臉。”
單連城輕輕握住雲七夕的手,“七夕,辛苦你了。”
他給孩子取名叫單恆,喻意永恆。
鈴蘭和單恆加起來就是幸福歸來,就是永恆。
順利生產以後,他們回到宮中。
皇后做月子成了皇上心目中第一要事,他有空就會陪着她,甚至親自喂她吃飯。
雲七夕總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殘廢。”
單連城卻堅持要這麼做,“你爲我生孩子辛苦了,我照顧你算什麼?我喜歡照顧你。”
雲七夕只好由着他。
他不僅照顧她,還親自喂孩子,給孩子換尿布,就跟那時候照顧她和鈴蘭一樣。
這些事情被傳了出去,大家都是驚訝不已。紛紛表示皇上對皇后實在是寵得太過了。可單連城不理會這些,依然堅持這樣做。
這些事輾轉傳到太后耳朵裡,太后倒還淡然,未乾預什麼,期間也親自去看望過雲七夕幾次。
她知道,雲七夕不在的時候,她的兒子像是死了,雲七夕回來以後,他才活了過來。她不相信這四年雲七夕只是隱藏在暗處的傳言,但如今回來了,就是好事,她不想深究。當母親的最大的願望無非是想讓自己的孩子快樂罷了。
這天下朝,單連城來到她牀前,照例親自喂她,喂完之後一直握着她的手,像是欲言又止,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單連城。
“你想說什麼?”雲七夕好笑地盯着他。
單連城半天才嘆道,“七夕,我對不起你。”
雲七夕心裡咯噔一下,盯着他,“你哪裡對不起我?不舉了還是出軌了?”
單連城起身走到一邊,不一會兒拿着一個燒得發黑的包過來。
“你走之後,鳳儀宮突然發了一場大火,我已經極力挽救了,你的東西還是被燒成了這樣。”他的語氣裡全是愧疚。
過了好一會兒,雲七夕才說,“你確實對不起我,那場火我聽婉兮說了,你爲了救這些東西差點兒丟了命,你要真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就確實對不起我了,你想想,我要是回來見不到你,你讓我怎麼辦?鈴蘭怎麼辦?恆兒又怎麼辦?”
單連城望着她,“七夕,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只是想到你很在意這些東西,我就得替你保管好,怕你回來怨怪我。”
雲七夕有些哭笑不得,捧着他的臉,“你傻不傻,是人重要還是東西重要?你又怎麼能把自己和這些東西相提並論?你當然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勝過我的命。”
單連城有些動容地伸手摟住她,“七夕,到現在我偶爾都還覺得不太真實,像一場夢,生怕你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雲七夕心裡微微地疼着,安慰他,“你放心吧,我不會再離開了,我和你,還有鈴蘭和恆兒,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一個月後,宮廷裡大辦滿月宴,不僅王公大臣都來了,就連無夜也從北狄趕了來。
鳳儀宮裡已極是熱鬧,雲七夕卻在御花園內單獨見了無夜。
五年不見的人,多多少少看起來還是有些變化的,無夜瞧起來更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
無夜苦笑道,“五年了,爲什麼你好像一點兒也沒變,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於雲七夕而言,根本沒有五年這麼長,變化自然不大。
婉兮親自給無夜沏來了茶。
她也有多年未見無夜了,即便雲七夕消失了四年,她也沒有離開大燕,這會兒再見,自然內心還是多少有點激動的。
“公子,其實您也沒怎麼變啊,依然還是老樣子。”
無夜望着她,“婉兮,你來大燕已是五年,還習慣吧?”
婉兮低着頭,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就紅了起來。
“習慣,挺好的。”
無夜說,“我這一次來大燕會多呆一段時間,可能會把沉香閣重新開起來,等我離開的時候,就留給婉兮吧,大燕確實是讓人流連的好地方,正如父王當年,就捨不得離開。”
雲七夕像是想到了什麼,笑容裡帶着一抹深意。
“那正好,有一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見證。”
但她賣了個關子,沒說是什麼事。
雲七夕回到鳳儀宮,原本熱鬧的場面立刻安靜下來,衆人齊齊行禮。
“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
雲七夕在主位上坐下,淡笑的目光掃視了一圈。
“大家平身吧。”
她很快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尤萬山,不過五年,他卻是蒼老了許多,瞧着雲七夕眼眶發熱。
其他人各種談笑了,尤萬山迎上雲七夕的目光,笑了笑,走了上來。
“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
“尤公公,您……”她有些不忍說出口。
“老多了是吧?”尤公公笑着接口,看着一邊奶孃抱着的小皇子。
“能不老麼?上一次見還是公主週歲的時候,如今公主都快五歲了,小皇子也出生了。”
尤萬山的說話聲裡夾雜着咳嗽,明顯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尤公公,您可得保重身體啊。”
尤萬山笑着連連點頭,“好,不過啊,這人的壽緣都是註定,閻王爺的生死薄上可早就寫好了的。”
正當他們說話的時候,一個小男孩走上了前來,端端跪下。
“參見皇后娘娘,這是孃親手繡制的新衣,單珏祝小皇子健康成長。”
單珏雖然人小,但聲音卻很清脆,一字一句都表達得很清楚。那一雙眼睛特別亮,雖然他是單子隱的孩子,卻無法讓人把對單子隱的恨轉嫁到他身上。
雲七夕視線一擡,便望見了站在不遠處雲攬月。
她如今再不是從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太子妃了,這樣熱鬧的場合,她沉默地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雲七夕接過衣服,才發現這衣服上還繡着字。
“福澤綿長。”鈴蘭湊過來,低低地念道。
雲七夕很詫異,“鈴蘭,你認識這四個字?”
鈴蘭吐了吐舌頭,像是泄露了什麼天機似的,一溜煙就跑了,跑的時候還不忘拉走了單珏。
阿善的一雙兒女,以及向飛家的向錚,還有其他幾個孩子,他們很快玩到了一塊兒去。
正當一派其樂融融,單寶珠卻不知爲何,突然間乾嘔了起來。雲七夕彷彿猜測到了什麼,起身走過去。
“寶珠,你不舒服?我幫你把把脈。”
單寶珠忐忑地將手伸給她,一時間現場挺安靜的。
把了一會兒,雲七夕淡淡一笑,看向雲衝。
“寶珠,你有喜了。”
“真的?”驚呼的不是寶珠本人,而是蘇玉婉。
要知道,雲衝娶了單寶珠這好幾年了,一直就沒有動靜,當母親的自然是急,這乍一聽見好消息,自是激動。
“當然是真的。”雲七夕笑着說。
單寶珠一聽,飛快地看了雲衝一眼,羞澀地低下了頭。
這一夜熱鬧而喜慶。
次日,鈴蘭說想念雲朵了,纏着雲七夕非要帶她去。
雲七夕好不容易讓鈴蘭與她親近起來,這個要求不過分,她也就儘量滿足她。
在南陽江邊下了馬車,她卻眼神滯住了。
七夕號的甲板上,那個挺拔的身影竟是楚凌雲,而他的手裡牽着一個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