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步看魏頤看到他之後明顯變得不高興,心裡升起一絲詫異,來不及去猜想魏頤爲何不高興,就公事公辦地對他道,“三公子,請跟着在下進宮去吧!”
魏頤瞥了他一眼,他有想轉身離開的衝動,但理智還是制止住了他的這種任性。
看到李步,聽李步說是皇上派他來接他,魏頤即使不想承認容琛是皇帝,但內心裡還是深深動搖了。
從第一次見容琛,到兩人相戀到現在的這近一年時間,魏頤雖然懷疑過容琛的身份,但從來不會去想他有可能是皇帝,畢竟,帝王待在皇宮裡,哪裡會那麼經常出宮來,而且,從他父親大哥以及老師的嘴裡,皇帝是英武威嚴的形象,實在和容琛的溫柔親切相差太遠了。
魏頤覺得,自己無論是服從命令入宮去任職,還是去確認容琛的身份,他現在都不能退縮,唯有跟在李步身後一起入宮去。
魏頤調整了面部神情,勉強露出個笑容來,對李步道謝道,“多謝!還請李大哥領路了。”
看魏頤本還不高興,此時居然又笑起來,李步覺得真不習慣,他還是喜歡他以前那樣想笑就歡暢地笑,想生氣又直白地生氣的那個樣子,而不是現在這樣明明不高興又硬是要扯出個笑容來。
但他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讓魏頤跟着他進去。
李步拿了腰牌供宮門守衛查看,又對他們打了招呼,然後才帶着魏頤進去了。
魏頤跟在李步身後,李步寡言,他此時心情複雜難言,自也不會說話,故而一路甚是沉默安靜。
若不是李步來接他,而是任何不認識的陌生人,魏頤沒有去猜想容琛的身份,他都該心情激動,一路偷偷四處打量觀察,又和以後的同僚或者上司打招呼套話的,但是現在,他什麼心情也沒有了。
既沒有四處觀察皇宮的激情,也沒有和人說話的心思。
走了一路,他想了一路。
想和容琛之間的關係,以前的關係,今後的關係。
若容琛是皇帝的話,他以前做出的很多事情,說出的很多話,無疑是大逆不道,要是皇帝要治罪,他也該萬死不辭了;而以後呢,他還能夠和一個帝王在一起嗎?
他是喜歡容琛,不喜歡皇帝啊。
至此現在,他還是無法去想象,容琛怎麼就突然變成皇帝了呢。他爲什麼不該是一個商人,或者即使是什麼狗血的黑幫幫主之類的身份也好啊。
想到和容琛的以後,魏頤有種想哭的衝動。
說什麼以後,應該是沒有以後了。
而且,他能夠原諒容琛對自己隱瞞他的帝王身份,卻無法原諒他利用職權之便對自己的傷害,他明明知道自己那麼想去參加科考,他卻依然讓他父親去做主考,以此來讓自己無法參考。
魏頤想到因爲此事自己曾經的痛苦,心情只更加沉重哀痛;
但是,容琛也有待自己好的地方,他待他的溫柔,給他的溫情,也是不可否認的。
等到了地方,李步讓魏頤在一間偏殿裡面等候,魏頤心裡依然糾結不清,憤怒想要破體而出,理智又壓抑住了衝動,悲傷和一種無望又漸漸取代了憤怒。
這時候時間還早,正是皇帝上早朝的時候。
魏頤站在偏殿裡,也不坐下,李步看魏頤這幅樣子,本要離開的他又走過去勸了魏頤一句,道,“皇上早朝完還有一段時間,之後估計要和幾位大人議事一陣,然後才能見你,你先坐吧,皇上辦完事自會宣你見駕。”
魏頤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找了個位置坐了。
李步看他坐下,不知怎麼,原來提起來的心就放下去了一些,走向魏頤兩步,想再陪他一陣,但自己也有別的職責,只好說道,“三公子,你且在此等候,在下職責在身,就此離開了。”
魏頤看了他一眼,點了一下頭,不理睬他了。
李步走到殿門口又回頭看了魏頤兩眼,吩咐這個殿裡職守的宮女給好好待他,這才離開了。
魏頤坐在那裡繼續思前想後,把以前和容琛之間發生的各種事情都想了一遍,又想這次皇帝讓他入宮來做侍衛的原因,難道是想留在近處能夠如何如何嗎?
想到此,魏頤就想起容琛以前的確說過想要他到他身邊做事的,但是魏頤那時候毫不猶豫地乾脆利落地拒絕了。
即使現在,魏頤覺得自己也是不願意留在容琛身邊任職的,來做侍衛簡直是強他所難。要是鬧出什麼他佞臣媚主,男顏禍水之類的流言,那還不得把他父親給氣死麼,而他自己也不會願意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有宮女端了茶水進來放下,似乎對見到這麼俊俏的男子而傾倒,不免要多看幾眼,見魏頤看向她,便紅了臉,趕緊退了出去。
魏頤繼續沉默,也不喝那茶水,只是,讓人煩惱的事情一會兒又來了,好幾個小宮女到這間偏殿裡來,說是打掃,還不如說是來打望魏頤來了。
宮裡的生活寂寞而沉悶,能有魏頤這樣的美男子可看,小宮女自然是要讓姐妹們都來看一看的。也沒想到會出什麼大事。
魏頤正兀自難受煩悶,又被女孩子們參觀,火氣就上來了,但又總不能對女孩子發火,只板着臉坐在那裡,讓想過來搭訕說話的小宮女們也不敢過來了。
只聽外面突然傳來“皇上萬歲”的聲音,還有人走來的腳步聲,魏頤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從椅子上“噌”地一下站起身來。
那些小宮女們更是被嚇到了,不想皇上居然會親自到這邊來,趕緊跪下了迎接,匍匐在地,頭也不敢擡。
而容琛已經走到了門口,在衆人的恭敬的迎接聲音裡,魏頤呆愣地看向那走進來的人。
進來的皇帝陛下一身玄色皇帝常服,上繡五爪金龍,威嚴,甚至透着神聖。
日出東方,此偏殿朝南,此時正是陽光斜射入殿的時候。
帝王大步朝魏頤走過來,背對陽光,魏頤看着他,如同看着渾身發出光芒的天神降臨。
容琛走到魏頤身前,看到魏頤呆愣的神情,微蹙的眉頭裡含着種悲苦。他的目光掃了掃殿裡的宮女們,顯然明白爲何這個殿裡會有這麼多人。
這個偏殿距離規矩嚴格的其他殿裡要鬆得多,主管的太監宮女不在,宮女太監們有時總會沒有規矩。
容琛吩咐了一聲,讓大家出去。
那些小宮女們戰戰兢兢,趕緊躬身退出去了,目不斜視,連頭也沒擡一下。
等房裡已經沒有了別人,容琛對着魏頤露出微微笑意,柔聲問道,“怎麼?見到我,不高興了?”
魏頤眉頭皺得緊緊的,把容琛仔細打量了好久,剛纔那個從陽光裡走進來的人,他太陌生了,陌生到似乎從沒有見過,那是這泱泱大國的皇帝,不是他所能夠直視的人,此時對着他微笑,用溫柔的聲音對他說話的人,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容琛,他之前的戀人。
魏頤的心緊緊揪在了一起,他往後退了兩步,非常利落地跪倒在了地上,把額頭抵在冰涼光滑的地板上,聲音鏗鏘有力,道,“草民魏頤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容琛因爲他這一行爲一愣,然後就彎腰要去扶他起來,他的手扶着魏頤的胳膊,要把他拉起來,道,“就知道你要怪我,那種情況下相識,你要我如何對你說出身份。”
魏頤根本不怪他的隱瞞身份,只是氣憤他阻撓自己科考,而且還讓自己進宮來做侍衛。
他又做出了大逆不道的行爲,非常兇狠地把容琛扶着自己胳膊的手甩開了,人還跪着往後退了退,依然低着頭,道,“那是草民有眼無珠,冒犯了皇上那麼多次,罪該萬死。”
容琛嘆了口氣,看魏頤是要和他扛着了,就伸手硬是把他胳膊摟住,也不顧魏頤反抗,硬是將他強制性地抱了起來,道,“知道自己罪該萬死,現在還和朕這樣鬧?”
魏頤本要伸腳踢他,被他這句話一呵斥,伸出去的腳就軟了,紅着眼眶,像是看着仇人一樣地憤憤地把容琛瞪着,道,“那你怎麼不趕緊讓人把我拖出去砍頭了!”
容琛因他這小孩子氣的話笑了起來,然後把他放在椅子上讓他坐,眼睛深深望進他的眼裡,聲音低沉磁性而魅惑,道,“把你砍頭了,我怎麼捨得。”
魏頤愣了,看着容琛,除了這人是穿着一身龍袍外,和以前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容琛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