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下面燒着地龍,即使外面下雪,屋裡也不冷。
魏頤覺得這裡的生活條件比魏家好多了,他家裡冬天都不燒地龍只燃幾盆炭盆,用的炭還不是好炭,有時候總會薰出煙來,很嗆人,魏歸真還被嗆得掉過眼淚,趴在他身上很委屈。
現在這裡一切都好,總管拿進來的冬衣全是上等料子,還有非常名貴的雪狐皮襖子,披風,保暖的靴子……
物質上沒有哪一點缺了魏頤的,但魏頤還是想家。
即使家裡不夠暖,穿衣不夠好,吃食簡陋,但是,家就是家,別的再好的地方也比不了。
容琛來看魏頤的那天下午,天上又在下小雪,雪花紛紛揚揚地飄着,落在地上一片雪白。
魏頤坐在自己房裡看書,邊看邊寫些什麼。
容琛沒有讓人進去彙報,他走進了正房廳裡,也沒讓丫鬟們給他拍拍衣袍上染上的幾點雪花,問了魏頤所在,就直接往內室裡來。
內室門上厚重的門簾隔絕了他的視線,他在那裡頓了一下,這才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魏頤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他看書最容易專注。
容琛看着坐在桌邊的魏頤,這讓他輾轉反側睡不着覺的人,穿着一身白衣,烏黑的頭髮只簡單束着,頭髮散在他胸前肩膀後背。
秀麗的眉眼,雪膚紅脣,那看着書的模樣,就已經讓他心揪了起來。
魏頤的手從繡着朵朵冰藍帶淺粉的雪蓮的袖口伸出來,潔白而優美,他握着筆寫了幾筆什麼,又把筆放下,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擡起頭來,向容琛看過來。
容琛看着魏頤,從他的身姿,他的臉,他的頭髮,他的從袖子裡伸出來的手,容琛只看到了讓他心臟咚咚咚跳動的勾引、誘惑、挑逗,他感受到身體裡熱流涌動,他想要擁抱他,親吻他,撫摸他,把他壓到牀上去。
容琛因爲自己的這種強烈的意念而驚在當場,他一步也無法向魏頤走過去。
他知道魏頤是自己的兒子,但是,他只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慾念,那是色/欲,愛/欲,情/欲。唯獨沒有對自己兒子該有的情愫。
他對着魏頤,不能產生對着如同容汶熙,容汶徽等等兒子所有的感情。
他不能平和地對待這個人。
容琛站在那裡沒有動,他覺得嗓子發緊,也突然發不出聲來,他緊張,他想起他母后對他說過的話,吳家的人,要讓他們容家做出逆天之事。
容琛的心一下子緊了,他只是看上了一個人,想要佔有他,後來有人說這人是他的兒子,只天知地知,少少地幾個人知,爲何和逆天這種事情扯上關係。
過往的歷史裡,哪個皇朝裡皇家沒出各種各樣的不能傳出的陰私,各種醜陋的事情少嗎。
他對着魏頤產生□,又能怎麼樣了。
他纔不信,這是逆天,是逆天他也不怕。
容琛心裡轉過極複雜的思緒,但他依然站在那裡沒有動。
魏頤看到容琛的那一瞬間,也是心思百結,心想這個人總算是來了,他總算是想起自己在這裡,可以讓自己回家了麼。
他發現容琛和他上次所見時的模樣有了變化,這種變化很奇妙,應該不是相貌上的變化,是容琛這個人給他的感覺變了。
他覺得這個人變得更深了,像是一點也看不清楚看不明白了,甚至讓他心底隱隱害怕起來。
魏頤看容琛盯着自己一動不動,他的腳還沒有好,裹着紗布,他想容琛難道是因爲自己逃跑來教訓自己的嗎?
他被容琛盯得不大自在,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因爲只有一隻腳能夠用力,便只得用手也扶着桌子,眼睛閃爍了兩下,先開口,道,“我不是故意要逃跑,是你這麼久沒有來,我以爲你忘了我了,我讓他們放我回家,他們說你沒讓放人,不能放我走,我也是沒有辦法,纔想着爬圍牆。”
魏頤說得有點委屈,但是又理直氣壯。
容琛的手握緊了,又鬆開,過了一會兒,才走到魏頤身邊去。
他想,他要是真忘了這個小傢伙就好了,何必這麼痛苦。
容琛故作鎮定,將魏頤的身子扶住,道,“膽子越來越大了,這次摔斷腿,下次你還想如何?”
魏頤不要容琛扶,伸手擋住他,道,“你身上都是冷氣,離我遠點。我摔斷腿是我自己活該,我自己受痛,又沒有傷你,你想怎的?”
容琛不理睬魏頤對他的推拒,他在魏頤之前坐的那把黃花黎的大椅子上坐下了,自然而然將魏頤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他有對自己說,這是他的兒子,他不該這樣和他相處,但是,另外有更大的心聲在說,朕就若此了,誰能奈我何!
容琛將魏頤摟在懷裡,低頭去看魏頤受傷的腿,看到魏頤只是腳腕上包着紗布,就問道,“傷在腳上?”
魏頤之前心裡一直怨着容琛,原來還想過要是容琛來了,他定然要打他一頓才能泄憤,但現在容琛來了,他那些都想不起來了。
聽容琛問起他的腳,就把包了紗布的腳擡了擡,道,“從圍牆上跳下去的時候根本沒事,誰知道外面有狗呢。只是崴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
魏頤說着,頗懊惱的模樣。
他的確是懊惱的,那堵圍牆很高,他是藉助了圍牆邊的樹爬上去的,很費力,從圍牆上跳下去的時候也是跳在一株有着柔軟枝條的柳樹上,依靠柔軟的枝條的承託讓他免於受傷,然後他跳到地上,這個過程做得堪稱完美,一點傷沒受,居然被狗追得崴了腳,看來是人算不如天算。
容琛被魏頤這幅模樣逗笑了,這個小東西,總是能夠讓他心軟。
容琛看着魏頤微微泛紅的臉頰,心裡就像是有水波在盪漾,一下一下地,輕柔地拍打着他的心湖的堤岸。
容琛不由自主在魏頤的臉蛋上親了一口,親完他就僵了一下,魏頤沒發現他的不正常。
容琛從外面進來,身上帶着涼氣,開始還讓魏頤覺得冷,被他抱一會兒了,也就不冷了,他伸手將容琛的肩頸摟着,黑黑的眼眸湛然若有光,問道,“我想回家去住了,你今天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容琛摟住魏頤的手緊了一緊,道,“在這裡住着不好麼?朕以後經常來這裡看你。”
魏頤臉沉下去了,道,“你是不是對我家人做了什麼?你不讓我回去看他們!”
容琛笑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着魏頤,道,“若是朕真對你家裡人做了什麼,你待如何?”
魏頤原來還帶着點暈紅的臉頰瞬間慘白,他的身子都有些發抖,容琛知道魏頤這是生氣和難過,他盯着魏頤,沒有任何躲閃。
魏頤咬着下脣,好半天才微啞着聲音問道,“你……你做什麼了?”
容琛將容琛又往懷裡帶了帶,道,“朕沒對他們做什麼,他們好好的呢。魏青璉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朕也沒把他如何!”
魏頤是愣了一下才明白容琛所說的魏青璉是他父親的名字,他嘴脣微微翕動,眼睛瞪大,“真的?”
容琛看着他,“朕會說假話。”
魏頤這才鬆了口氣,道,“我父親我還不瞭解他麼,他根本不可能犯什麼錯,要是真犯錯,一定是他要我回去,你不肯。他給你做臣子這麼多年,鞠躬盡瘁,盡心盡力,不說功勞,苦勞也是積了一輩子了。他老了,身體也不大好,你體恤體恤這種老臣,也不能真把他怎麼樣。”
魏頤說起這個,挺心酸的。
容琛聽着,也心酸。
這個魏青璉,他做的那事情,哪是欺君罔上就完了的,他是大逆不道,藏匿皇室血脈,死多少次都不爲過。
只是不想看到魏頤和他反目成仇,他才由着他活下去。
不然即使他不說,魏家老頭子也該自己回去投繯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