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太醫坐在魏頤下手,低着頭悉悉嗦嗦掏出一個薄冊子出來。
魏頤精神不大好,看他拿出來,也沒有太在意。
易太醫卻把書呈給他,道,“養身之道,有一項,便是講究陰陽調和……萬物之交/合,也乃世間之大道……雙修之道,在乎調和,交融……於養身有益,有助於長壽。”
魏頤看了一眼那一本書,封皮上寫着“怡神”二字,但聽易太醫這如同講道一般說出的東西,卻是在說要他不要拒絕情/事麼。
魏頤面無表情,將易太醫看着,易太醫被他看得非常不自在,但一張老臉皮並無什麼變化,又道,“老朽知道公子愛看書,便將此書呈給您隨意翻翻,也是老朽一翻心意。”
魏頤只得把那本書接過來了,翻開來看了看裡面,裡面東西倒也不新鮮,前面講的如何養身修神,翻到後面,便是什麼男男雙修,下方要如何調養護理之類。
魏頤看得眉頭微蹙,將書放到了一邊,道,“那書我就看看吧!還多謝您惦記着我了。”
易太醫起身躬身說了些客氣話,然後才退下去了。
魏頤沉着臉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容琛進來時正見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戶上的雕花發呆。
魏頤的眉眼間帶着些憂鬱,臉色顯蒼白,一身素衣,襯得身姿更顯清瘦而秀雅,帶着一種遺世獨立的清冷感覺。
容琛不知魏頤怎麼又如此不高興起來,走上前去,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讓他看着自己,道,“身子不舒服麼?在牀上躺着去吧,坐這裡發呆做什麼?”
魏頤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睫,神色淡漠,道,“總不能在牀上過日子,青天白日,怎能總躺牀上。”
被魏頤冷待,容琛本熱情高漲的心鎮定了些,看他一直蹙着眉,就道,“不躺牀上就不躺吧!身子不舒服,朕給你揉揉,你看可好?”
說着,就要握着魏頤的手將他拉起來,魏頤卻拒絕他,用手擋開他,道,“我沒什麼,不用你管。”
容琛完全不明白昨夜還那樣熱情的魏頤,今天怎麼就又變得如此冷淡了,“是不是身子難受,又生朕的氣了?要是生氣,那就給朕兩下,這樣和朕慪氣,又是何必?”
魏頤擡眼瞪着他,看來是要發脾氣了,但他胸膛起伏几下,又咬着牙使自己平靜了下來,道,“我纔沒閒工夫和你慪氣。只是你且問問你自己,我既是不願意和你同牀,你身爲九五之尊,做出那種事情來,還要我事後對你好言好語麼。”
容琛因爲魏頤的冷言冷語而神色一凜,道,“你說朕做出什麼事情來?”
魏頤道,“你既然敢作,還不敢認了。你昨天讓她們給我吃了什麼,我今
早上起來,爲什麼會這樣?”
容琛看着魏頤一臉悲憤,聽他這話,馬上反應過來是出了什麼事情。
難道昨晚其實不是魏頤自願的,他其實是被其他人下了藥才那個樣子。
容琛面色變得很難看,伸手去握住魏頤的手,魏頤被他握得生疼,他知道容琛這是生氣了,而且他看容琛的面色,心裡也想到了什麼,難道那不是容琛給下的藥,是採紅迎綠她們自作主張做的嗎?
容琛從昨晚到今天上午一直非常高興,還吩咐了下去,宮裡要慶七夕,要京城裡幾大樂坊選送曲目和劇目上來。
沒想到中午就被打回原形,昨晚根本不是魏頤自願,是有人給魏頤下了藥,被下藥之事魏頤也不清楚,還把兇手定成自己。
容琛看着魏頤,黑眸深邃,卻滿是柔情。
魏頤不忍直視,只得低了頭,他想到那藥說不定是他的兩個侍女下的,只是爲了挽回皇帝對他的情意而已,容琛知道兩人搗鬼,肯定會責罰二人的,魏頤不想看兩人受罰,又爲昨夜的事情萬分氣悶,心情複雜。
最後還是任由容琛握了手,道,“你別怪罪她們,她們也是因爲擔心我。”
容琛知道魏頤這是什麼意思,卻沒有回答他,只說道,“你好好愛惜自己,別和朕慪氣了。”
魏頤低聲道,“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容琛厲聲道,“沒什麼不對。”
說完,放開魏頤的手,出門去了。
魏頤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背影。
雖然魏頤爲採紅和迎綠兩人求了情,兩人還是被打了板子。
到兩人招出不是她們給下的情藥,而是她們也不知道的原因時,容琛臉色更加深沉,既然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藥下到魏頤吃的東西里來,那還得了。
魏頤那天晚上接觸過的東西都被拿去驗了,魏頤住的這個院子里人人都提了心起來,有嫌疑的人都被關了起來,最後太醫院那邊在魏頤吃過的東西和喝過的水裡並沒有檢驗出任何有催情作用的東西。
查驗薰香的時候,那專司宮中助情/藥這一塊的大太監說那薰香裡的一種香料和另一種香料混在一起會產生催情作用。
但是,卻並沒有在魏頤用的別的東西里發現那會和薰香發生作用的東西。
這案子到這裡停住了,似乎要成懸案。
爲了讓魏頤安心,皇帝就要那大太監和太醫以及主要調查此時的侍衛隊長去給魏頤回話。
皇帝要掛了簾子,他陪着魏頤坐在簾子後面。
去回話的幾個人只能在擡頭時稍微看到簾子後面的身着白衣的男子,聽聲音倒是非常動聽的,還是一個少年的嗓音,但是帶着不合乎年齡的清冷和淡漠。
是那位太醫主要回的話,爲了安魏
頤的心,皇帝讓他們說是魏頤吃的一道菜和睡前喝的蜂蜜水發生了作用,產生了催/情效果,這種催情作用對一般人並無太大影響,卻沒想對魏頤作用那麼大,估摸着還是魏頤平素太壓抑的緣故,所以吃了才反應比平常人激烈些。
魏頤聽了太醫的解釋,臉上神色些微變化,但一瞬間又恢復了平素的面無表情。
那來回報這次事情的人都下去後,容琛就說道,“那菜裡的蘑菇是深山裡面採出來的,得之不易,味道鮮美,每年採到只供奉宮裡,朕也吃過,並無大礙,還賞賜給了不少人吃過,都沒有問題,估摸着你是第一次吃,又喝了蜂蜜,才反應這般大。若是你喜歡那菇,以後再吃也無妨,只不要吃完喝蜂蜜水就行了,若是以後不要再吃,那就讓膳房裡不要再做了。”
魏頤也無法從那太醫和容琛的話裡聽出什麼不對勁來,雖然心裡很氣悶,但也沒有法子,只能接受事實。
那太醫來回話後,魏頤院子裡那些無辜的人才被放出來,但是因此事,魏頤院子裡還是換了不少,不過魏頤沒有去太注意。他只是替採紅和迎綠求了情,兩人才被保了下來,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魏頤被安撫下來了,容琛卻是依然不能安心的。
那位研究助情/養身藥的大太監,因爲當今皇帝不好此道,他一直沒有什麼機會出頭,此次遇到子琦公子的這件事情,他自然想好好表現,回去後苦思冥想,想到珠簾後子琦公子那清冷的白色身影,突然心中豁然開朗,覺得明白了那催/情/藥的另外一味被下在哪裡的。
這大太監第二天就去求見了皇帝,說另外一味藥該是下在洗澡水裡的,但子琦公子洗完澡,水就直接放掉了,故而不會留下證據。
魏頤的臥室後面有修一間浴室,舒適好用,每次洗完澡,只需把水放了,水就直接流進下水道。
水放掉了,事情的確就不好查了。
負責魏頤洗浴的人全部都被暗中抓了起來審問,一個小宮女說那天放水裡的安神花草有問題。
由此,這件事查開去,不少人受到牽連。
魏頤他對此卻並不清楚。
而容琛最開始根本想不到爲什麼有人要在魏頤的洗澡水裡動手腳,而且是動這種手腳,畢竟,對魏頤來說,除了歡愛一場,並無其他壞處。
而這幾天一直給魏頤診病的太醫也說了,那藥對魏頤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
在容琛不理解的時候,還是那位專司助情藥的大太監給他解了惑,道,“只是不知爲何只子琦公子一人中了藥,若說,該所有碰過那水又聞過那香的人都中藥纔對。”
這位大太監無意說的這一句,讓容琛馬上明白了那害魏頤之人的企圖。
那香是安神香,皇帝處,魏頤這裡,太子處,其他皇子處,品位高的宮妃處都有,但是下藥的人不知魏頤這裡只睡前才點,其他時候,他都不讓點,說不喜歡空氣裡有別的味道;而那洗澡水,下藥的人肯定不知魏頤從不要人伺候沐浴,只自己洗,所以會碰到那洗澡水的人也極其有限。
因這種種原因,最後中那情/藥的人才只魏頤一個。
容琛想到要是不止魏頤一個,伺候魏頤的女人也中了藥,那麼,事情就不該是後來發展出的模樣了。
這麼惡毒的計謀,的確是夠陰險的。
但最終沒把魏頤害到,受益者也只容琛一人。
在魏頤沒有察覺的時候,宮裡已經發生了一次大的清洗,皇帝身邊跟了十幾年的楊福順被處死了,換了一個新的沉默的大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