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始料未及
廂房裡,我請孩子們落座,然後面帶微笑,簡明扼要的陳述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因爲孩子們的年齡不統一,所以理解程度也不一樣。一番話說下來,只有四五個年齡稍長的孩子開口稱是,其他小點兒的孩子則是羞澀的沉默着。
沒辦法,我只好向年長的孩子求助,希望他們能幫我解釋清楚。四五個小東西點點頭,然後用我不太懂的方言,快速的解釋幾句,其他較小的孩子這才點頭。
至此,我終於忍不住,指着偏小的孩子,朝着一個稍微大點兒的、被喚作阿採的小丫頭問出聲:“他們都不懂我說的話嗎?”
“嗯。”阿採點點頭,跟着又解釋:“我們都是從別的別放逃難過來的,大點兒的或多或少進過兩年學堂,接受能力比較強,小點兒的,適應起來,就比較困難了,不過姑娘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們絕不會誤了的。”
“嗯。”我點點頭,心裡有些同情,想想,還是決定將自己身上僅有的銀子,全部拿出來送給他們,又仔仔細細的叮囑阿採照顧好小的們。
解決完這事之後,我纔再次跟他們說起我要辦的事情,然後將《又見煙雨樓》的詞和調教給他們。
孩子們腦子年輕,記憶裡也好,沒多長時間,便記得清清楚楚。我又怕他們是瞬間記憶,記不長久,便每隔半個時辰就抽查一次。沒抽查一次,便請他們吃些糖果糕點。
這樣,在第二天玉鸞車駕經過的時候,才終於完全過關。
如茶樓小二所預料一般,玉鸞在聽到那首曲子之後,果然差人找上了我。
望着許久不見的春梅,我鼻子一酸,作勢就要落下淚來。春梅見我這樣,也是紅了眼,忙上前兩步,疾聲道:“小姐真的在這裡!你不知道--先前聽聞雍王府裡傳出來的消息,我和我家格格有多傷心……”
“知道的,都知道的。”將春梅擁入懷中,我緊緊的攬着她的腰身,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上,一字一句道:“我和玉鸞感情那般深厚,又豈會不知。”
說到這裡,我有迫不及待的推開她,問:“那玉鸞呢,她現在的狀況怎麼樣?可有什麼不對?”
“並無。”春梅認認真真的搖搖頭:“就算先前有什麼不對,現在聽到小姐的暗號,也已經好了大半截。”
“那,你是奉她的命令,來接我的嗎?”
“是的。”春梅點頭,然後下一刻,我出聲安撫好幾個孩子,又隨手扯出一塊絲巾,蒙了臉,便同春梅往外走去。
一路上,她又和我說了許多京城的消息,等到玉鸞的車駕前,已經是半刻鐘後的事情了。
因爲是皇族送嫁隊伍,規矩比較多,所以春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別的丫鬟和我替換了身份,纔將我塞進了玉鸞的馬車裡。
馬車很大,從裡到外整整隔了三層簾子,等經過這三道帷幕,我早已是淚水漣漣,再看玉鸞,亦是好不到哪兒去。
“阿嫺(玉鸞)……”
我們兩人同時叫出聲來,然後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像是要把彼此揉進骨髓一般的力度。一直過去很久,才慢慢的鬆開。
“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假傳回來的那個消息有多可怕,四哥都快傷心死了,要不是有那三個孩子在,我真害怕他隨你而去!還有我,也是哭腫了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三個字。因爲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
再說玉鸞,本來脾氣就大,聽到這三個字,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捏着我的肩膀便兇了起來:“對不起?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能把我的那些眼淚還給我嗎?還是能把心如死灰的四哥解救出來?”
“都不能!”我無奈的搖搖頭,然後百轉千回之下,還是忍不住提起薛錦菡和她的身孕。同時,吃味道:“他不是已經有薛錦菡了嗎?他不是已經破格立他爲側妃了嗎?”
“誰說的!”玉鸞淚眼朦朧的瞪我一眼,辯解道:“那側妃之位明明是爲你求得,聖旨之上寫的也是你的名字,跟他薛錦菡有什麼關係,只不過外人不太知道你的存在,這纔給了那女人和薛家散佈謠言的機會,事實上,直到今日,她還只是個沒名沒分的侍妾。”
“唔……”原來是這樣,沒什麼意味的哼了一聲,抿抿嘴,我又挑剔出聲:“就算側妃的位置沒有問題,那薛錦菡的肚子呢,你敢說,那是她自己搞大的嗎?”
“當然不是了,女人怎麼可以自己懷孕呢!”玉鸞下意識的反駁,緊跟着,又一白臉色,開始懺悔,開始勸慰:“其實這種事也不能怪我四哥,誰讓那女人心眼足呢,竟然曉得用那什麼銷=魂散灌倒我四哥……”
“呵呵呵……”我面無表情,皮笑肉不笑,聽聽,聽聽這話有多像中國歷史上的那句,不是我黨不行,而是x黨太狡猾……
是啊!凌禛是無罪,罪責全在薛錦菡的身上,可是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就能抹殺掉所有的後果,抹殺掉那個孩子的存在嗎?結果當然是不可能。
至此,可能還會有人指責我說,既然兩人相愛,就應該有共同面對的覺悟,不能將所有壞事都留給男人一人承受,這樣對另一方太不公平了。
可是沒辦法,我就是這麼自私,我不能忍受凌禛在跟我承諾之後,還跟別人有孩子,我無法忍受,在我活着的時候,凌禛就跟別人躺在一起,我還無法忍受,我特麼都給你生了三個兒子,拼了我的命去給你生,你還這麼負我。
換句話說,就算你這樣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你凌家列祖列宗,對得起黎民百姓,對得起千千萬萬人,但是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用性命保住你三個孩子還有你女人的柳長元嗎?
越想我就越氣,越氣我就越不想離柳長元。而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嚇壞了玉鸞,到最後別說是凌禛了,就是男人她都不敢再提一個字。
她這樣,除了讓我一時歡喜,還有就是,完全忽略了潛在的威脅……
閒話打住,提歸正傳。不能提男人,不能提凌禛,我們兩個女人只能聊大漠,也就是玉鸞下半輩子要生存的地方。
“其實想想也挺好的,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漠上放歌,縱情跳舞,還有勇猛的丈夫……”玉鸞懶懶的靠在我肩上,很樂觀的幻想着她以後的生活。
而我明知道她說的不對,卻沒辦法打斷她,因爲我知道,漠上皇族的爭鬥,並不比中原皇廷的爭鬥簡單,甚至還要血腥粗暴。
再者,玉鸞又不是本土皇族,而是中原那邊來的,說好聽點兒,是和親,是撫卹大使,說的不好聽點兒,那就是陽光下的間諜,是異類。
這樣的她,別人怎麼會給她好日子過呢!
而且,和中原的習俗一樣,男人都有三妻四妾,而女人卻要從一而終。據我所知,她要嫁的睿策太子已經三十有二……呃、是週歲,這樣年紀的男人,怎麼會沒有別的女人呢!所以玉鸞未來的路,是相當艱難的。
也正是這個原因,所以我纔想要多陪她一段時間,至少都要等見過睿策太子之後,我纔可以放心離開。
見我但笑不語,玉鸞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起來,可能也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吧。
但是見她沉默,我又忍不住難受,開始想要逗她笑:“不如,我們來講笑話吧。”
“講什麼笑話?”玉鸞偏頭,跟我隔開一段距離,單手支着下巴問道。
“隨便。”我別開和她對視的眼神,看向矮榻上的茶點,喃喃道:“從前有一根香蕉,他走着走着,覺得有一點兒而熱,就開始脫衣服,然後脫着脫着,就摔倒了……”
“哈哈哈……”玉鸞很應景的笑着,但是聲音,卻是明顯的沙啞,以及牽強。
“我知道不好笑的,你就不用勉強自己了!”我皺眉,嘟嘟嘴,尷尬道。
“不是。”玉鸞搖搖頭,很努力的給我面子:“就是太短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要不,這次你說個長一點兒的?”
“也好。”我點點頭,然後醞釀起自己的長笑話:“是這樣的,在很久很久很久……久以前久以前久以前,有一個老太太紡線的故事,這一天早上,她看天氣不錯,然後便坐上紡車,開始紡啊……紡啊……紡啊……”
“然後呢?”
“就一直紡啊……紡啊……紡啊……”
“哈哈哈!”玉鸞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可能是看我講笑話的樣子太逗比,也可能是我講的笑話太好笑。
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前者,因爲小時候每次聽爸爸將起這個長長的故事,我都是百爪撓心,想打人的!
“咳咳,其實我知道,這個也不好笑的,但是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會講笑話,好吧,我剛纔的提議就是個失誤,你打我吧,你揍我吧,你一下把我踢出車外,我也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