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鎮國公府。
秦熠知帶着妻兒給長輩們拜完年後,便把剛纔在路上遇到的事兒,以及他做出的決定說給了鎮國公聽。
鎮國公聽到後心裡也很是難受,拍拍大孫子的肩:“你做的不錯,祖父抽調二十個人給你,你再從戰神府抽調些人,等會兒就騎馬出京,天黑前回來,應該能多少弄到些獵物的。”
秦熠知搖搖頭:“祖父,這一去一回就要浪費不少時間,我想多打點獵物再回來,最快也得明日下午天黑前才能趕回來。”
“也行,你自己穿得暖和些,在山上過夜時可別着凍着了。”
“是,孫兒記住了。”
陳氏聽到兒子要山上去狩獵,有些擔心,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秦書墨卻朝她搖搖頭。
楚姨娘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心中卻很是不屑。
這煞星又來逞英雄。
這煞星和他那棄婦媳婦一樣,也來慷他人之慨。
有本事就不要動用鎮國公府的侍衛,有本事就把京城這數萬的災民都給救濟了呀?
假仁假義的上去打幾頭獵物就想去收買民心,呸~
楚姨娘內心很是不爽,不過,此時她卻不敢泄露半分出來,畢竟,昨晚先是被老爺呵斥,後來又被兒子私下來警告,這會兒她可不敢在挑事兒了。
秦熠知走到雲杉身旁,柔聲道:“今晚你們就在鎮國公府過夜,爲夫明日天黑之前一定回來。”
雲杉點點頭,把秦熠知拉到一邊後悄聲叮囑着:“你等會兒回戰神府的時候,記得把厚實的線衣線褲穿上,把護腿也綁上,還有……把保溫杯裡裝上熱開水,然後也帶上,大山裡天寒地凍的,夜裡更是寒涼的很,你可不能睡在潮溼的地上,你砍些樹棍,在四顆樹之間搭建一個簡單的木牀,在木牀兩邊點燃篝火,然後把篝火裡燃盡的木炭和熱灰弄些在木牀下方,這樣不僅能防潮,同時還能取暖。”
聽着夫人絮絮叨叨的述說,秦熠知一點都沒覺得不耐煩。
有婆娘就是好。
有婆娘惦記着自己,關心着自己,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心裡暖融融的,心尖的那一股暖流不斷的擴散……擴散至四肢百骸,讓渾身每個毛孔都舒爽的舒展開來。
性感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動情的一把把小妻子擁入懷中,俯身低頭重重的在妻子腦門兒上落下響亮的一吻:“嗯嘛~”
這聲響……
這聲響頓時就引得十米開外的秦家人齊齊看了過去。
雲杉羞臊得臉刷一下就紅了。
鎮國公瞅了一眼後,滿臉笑意的忙不迭收回了視線:“……”
秦書墨尷尬的左顧右盼:“……”
楚姨娘撕扯着手裡的手帕:不知廉恥。
陳氏雙眼冒着興奮的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兒子媳婦秀恩愛。
秦濓飛快的垂了下了腦袋。
韓婉貞瞥了一眼,收回視線又看看低垂着頭的丈夫,心裡一片苦澀。
曾經……
她和相公也是這般的恩愛,可自從那次後,她和丈夫這對曾經恩愛的夫妻,就已經變成了相敬如賓。
雖然丈夫依舊敬着她,尊重着她,可丈夫再也不會與她推心置腹的秉燭夜談,再也不會寵溺而親暱的與她相處,如今,丈夫對她就猶如對待賓客一般的客氣,一般的疏離,每每想到這些,都讓她心如刀絞般的難受。
小川拉着妹妹走到秦熠知的身前,仰頭看向秦熠知一臉正色的說道:“爹,你把小蠢貨和大黃也帶上吧,有它們在,肯定能很快追蹤到獵物的蹤跡。”
晴空腦袋也忙不迭的跟着點點頭,蹲下身後,雙手分別摟住小蠢貨和大黃的脖子,滿臉驕傲的對秦熠知說道:“爹爹,你就帶上它們吧,它們兩個可厲害了,肯定能幫爹爹找到很多很多的獵物。”
自從來到這京城後,兩條狗子已經很久沒有敞開了撒歡的跑了,小蠢貨一聽能出去放風溜達,當即就興奮的掙脫了晴空的懷抱,激動的蹦跳着,搖晃着尾巴討好的圍繞着秦熠知轉。
一邊轉,還一邊時不時的回頭對大黃嚎幾聲,狗臉上的神情似乎在說“哥們兒,還不趕緊的過來討好主子,你還想不想出去放風了?”的表情。
大黃聽到同伴的嚎叫,也很是開心,伸出舌頭舔了舔晴空的手心,隨後爬起來也走到了秦熠知的身旁,一邊搖晃着尾巴,一邊伸長了舌頭去舔秦熠知的手背。
雲杉看着兩條狗子這麼想要出去,也忍不住開始勸說秦熠知把狗子們帶上。
“行,那我就把它們都帶上,帶着它們不僅能更快的找到獵物,還能讓它們也順便放放風。”秦熠知揉了揉兩條狗子的狗頭,點頭答應了。
三刻鐘後。
秦熠知帶着四十個揹着弓箭,騎着高頭大馬的隨從,直朝城門口的方向奔去……
災民們看到戰神帶着這麼多人出城去爲他們狩獵,皆是感動的紅了眼眶,好些人更是激動的失聲痛哭起來。
京城數以萬計的災民們,對戰神和鎮國公那叫一個感激!那叫一個敬重!
災民們對戰神和鎮國公有多感激,與此同時,災民們就對皇帝以及朝臣們有多失望和痛恨。
這個消息傳到皇宮後。
皇帝氣得臉色鐵青,一股腦的把書案上那一摞奏摺全都給揮落到了地上。
……
厚厚的積雪融化,不僅使河道的水面上漲,雪水更是浸得地面的泥土都成了爛泥似的,一腳踩下去,整個腳背全都給陷進了爛泥裡,每走一步都要耗費不少的力氣,若是一般的爛泥還好,若是遇上了黏性很重的黃泥,那可就更慘了。
無數的災民們,在官道上神情木然的吃力走着,朝着有山的方向走去,因爲,官道兩旁平坦的地裡,草根早就被挖得精光,樹皮也被拔得精光,如今,想要弄到些樹皮和草根,就只能去更遠的大山上尋找。
只是。
好些人還沒走到大山,就餓死在了半路上。
秦熠知帶着四十個騎馬的侍衛走在官道上,每隔一會兒,便能看到官道兩邊的爛泥地上,躺着一些餓死的災民。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屍體皆有。
所有侍衛看着這一幕,心裡都很是不好受。
有人認出了這一隊騎着高頭大馬,身背弓箭的領頭人居然是戰神,頓時驚喜的激動高呼:“戰神,是戰神大人……”
“戰神大人……”
“戰神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要去打仗了嗎?”
災民們跪了一地,七嘴八舌的激動說着。
“都起來吧。”秦熠知大聲對衆人說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今日帶人出城,乃是去深山狩獵,若是打到的獵物能換到糧食,我就給大家施粥,若是換不到糧食,明日就給大家熬肉湯喝……河面水位上漲,山上飢餓了一個寒冬的猛獸也頗多,諸位切莫往河邊去,也莫要往深山裡去,時辰不早了,我就不和大家多說了,大家保重,告辭。”
說完。
秦熠知沒等災民們反應過來,便揮動馬鞭,打馬前行。
災民們聽到這一番話,怔楞了許久,隨後爆發了陣陣的激動歡呼聲。
京城七十里外的東南方位,那裡有好幾座高高的大山,那幾座大山,便是秦熠知這一次狩獵的目的地。
秦熠知留下了兩人在山腳下照看馬匹,其餘的人全部被他帶上了山,上山的路並不好走,前段時間,氣溫在短短的幾天內升高,這就加快了積雪消融的速度,尤其是在這大山之上,快速消融的積雪造成了融雪性洪水。
和普通洪水不同的是,融雪性洪水爆發的時候,洪水中會夾雜大量的冰凌,所到之處的破壞性很大。
此時。
秦熠知帶着衆人爬的這一大山,好些地方前些天甚至還發生了山體滑坡,這些地方,都是不能經過的,以免山上的鬆散泥土和石頭再次滾落,一行人找到一處位置不是很險峻的地方開始攀爬,衆人從茂密的枯草和荊棘叢中開闢出一條小路,艱難的朝山上前進。
雖然山下的平地積雪都已經融化完了,但這大山的半山腰和山頂之上積雪並未融化,一擡頭便能看到山上那皚皚白雪。
剛剛小蠢貨和大黃一路上都是被綁在馬背上的,這會讓終於能四腳落地了,看着這巍峨的大山,小蠢貨興奮的嚎叫個不停,衝在了人羣的最前面,大黃緊跟在小蠢貨的身後。
“嗷嗚~嗷嗚嗚~”
秦熠知沒好氣的看着一溜煙就跑出老遠的兩條狗子:“小蠢貨,別嚎了,你若是把山上的獵物給嚇跑了,今兒打不到獵物,今晚老子就把你剝皮了烤來吃。”
撒手沒的小蠢貨,雖然名字裡有“蠢貨”二字,但實際上,多少還是能聽得懂人話的,尤其是此刻一聽這煞神冷颼颼的警告之言,嚇得狗身一顫,蔫蔫的閉上了狗嘴,一旁的大黃看着小蠢貨這神情,表情似乎有些無語,又有些無奈,還有些心疼,走過去用腦袋蹭了蹭小蠢貨的狗頭,隨後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小蠢貨的狗嘴。
壓低了聲音嗚嗚了幾聲後,小蠢貨頓時就滿血復活了,搖擺着尾巴,搖晃着狗頭也蹭了蹭大黃。
大黃嗚嗚幾聲。
小蠢貨又哼唧唧幾聲。
兩條狗子一邊交流,一邊站在原地等待身後的衆人。
秦安和瘦猴揮砍着荊棘,終於走到半山腰相對平整的平臺時,看着先前撒歡的兩條狗子因爲自家主子一句話,就嚇得閉嘴規規矩矩的等在這裡,心裡暗道:這狗子,莫不是成精了?還真能聽得懂人話呢!
秦熠知看着兩條狗子,脣角含笑的走了過去,揉揉兩狗子渾身髒乎乎的身子:“看你們這麼聽話,今晚我就不吃狗肉了。”
小蠢貨:“……”
大黃:“……”
所有人都抵達半山腰這個平臺後,秦熠知挑選了十六個侍衛跟隨他一隊,剩下的二十四人分成兩隊,每隊十二人,分成三路朝着三個方向去狩獵。
秦熠知目光掃了一圈在場的衆人,命令道:“不論獵到多少獵物,明日未時必須在山下匯合,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侍衛們齊齊回答。
秦熠知點點頭:“狩獵開始,出發。”
小蠢貨和大黃自然是跟隨秦熠知這一隊的。
秦熠知等人根據半山腰上那還未徹底融化完的薄薄積雪上的腳印,一路追蹤,很快,就發現了三頭身形瘦弱且正在拱着積雪尋找地上栗子的野豬。
一頭成年的雄性,一頭成年的雌性,還有一頭約八九十斤的半大野豬。
秦熠知給身後的侍衛做了個手勢。
“嗖~”
“嗖~”
“嗖嗖~”
十多支利箭朝着三頭野豬的頸脖致命處射了過去,利箭的破空之聲驚動了野豬,三頭野豬察覺到不妙之時,憤怒的下意識就要朝着聲音的方向狂奔而來,剛剛一擡頭還未邁出腳步,豬頭就被射成了刺蝟,痛苦嚎叫,憤怒的超前狂奔了幾步後便轟然倒地。
野豬的身體掙扎着,抽搐着,嘴裡發出哼哧哼哧的痛苦喘息,猩紅的鮮血染紅了地上的積雪。
兩條狗子激動不已的就朝着倒地的三頭野豬衝了過去。
秦熠知下令道:“弄點樹皮搓成繩子把三頭野豬吊在樹上,留下兩人在此地看守,明日再一起把獵物帶下山。”
“是,主子。”侍衛們走到抽搐的野豬身旁,拔出利箭後,被射成刺蝟的野豬身上那些血窟窿不住的朝外涌出鮮血。
秦安看了看,抱拳詢問:“主子,這些鮮血可需要掩埋了?”
秦熠知搖搖頭:“不用,掩埋了也沒用,等下吊在樹上的野豬照樣會滴濺鮮血下來,留着這些鮮血拿來當誘餌,正好能把其它猛獸引過來,等會兒留在這裡的兩人爬到大樹上去,一旦有猛獸過來了,就給我射殺,射殺後再把獵物想辦法掛在樹上去。”
把野豬掛到樹上去後,秦熠知留下兩個侍衛,便又帶着人沿着積雪上動物留下的痕跡繼續尋找。
前些天積雪都有人那麼深,大山裡很多獵物一個多月都找不到吃的,活生生餓死的,凍死的還真不少,有些獵物被化雪後的其它動物撿了便宜,同時,也讓今兒的秦熠知等人撿了不少便宜,尤其是越往山頂的方向走,積雪就越厚,雪地裡凍得僵硬的動物屍體還不少。
什麼野雞,野兔,甚至是羚羊,野豬等都有,這些凍硬的動物屍體肉質沒有變質,自然是可以撿回去食用的。
撿到的動物,全都被人送到剛纔射殺野豬的地方去擊中保管,剩下的人繼續前行。
拐彎的前方,突然傳來小蠢貨慫慫的驚恐嚎叫聲:“嗷嗚~嗚唔~”
“汪汪~汪汪汪~”大黃的急促警惕犬吠聲也緊跟着響起。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前面有情況。
秦熠知臉色一沉:“大家小心點,快隨我一同前去查看。”
“是。”
秦熠知帶着衆人走到拐外出一看,便看到一頭成年黑熊正憤怒的朝着小蠢貨和大黃追趕而來。
“是熊瞎子……”
“瞄準……射。”
嗖嗖的利箭朝着黑熊射了過去。
黑熊饒是再兇猛,在上過戰場的精銳們面前,在這麼多利箭面前,也只能歇菜。
黑熊的轟然倒地。
衆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
忽的。
前方不遠處又傳來一聲高亢的狼嚎聲。
緊接着,約有好幾十頭的狼嚎聲也齊齊響起,衆人臉色一變。
他們今兒這是遇上狼羣了?
下一瞬。
衆人便看到黑熊剛纔衝過來的那個方向,一下子就衝出來了三十多頭目光兇,狠且齜牙咧嘴正朝他們這邊疾馳而來的狼羣。
“快上樹。”秦熠知大聲的急促喊道。
侍衛們揹着弓箭,急忙一躍就跳上了樹。
秦安抱着大黃,秦熠知抱着小蠢貨,也緊跟着飛上了一顆大樹。
狼羣們看人羣全都飛到樹上去了,不甘的圍繞在樹底下轉了好幾圈,最後見這些人都不下來,於是在頭狼的指揮下,狼羣們採取了“守株待兔”的方式,後肢和屁股坐在了地上,揚起狼頭陰冷的盯着樹上的侍衛們。
頭狼則走到被射成刺蝟的黑熊身前,轉了幾圈後,便決定開始享用黑熊的肉。
小蠢貨瞄了一眼下方的狼羣,害怕的把狗頭直往秦熠知的懷裡鑽,害怕的不行:“嗚唔~”
秦熠知看着懷裡慫慫的小蠢貨,看它這會兒連狼嚎聲都不敢發出來了,哭笑不得的輕拍着懷裡小蠢貨的狗頭:“你這傢伙……一遇上硬茬子你就慫……瞧你這沒種的樣兒。”
難怪古人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小蠢貨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家養狼,一遇上這些野外的狼,一下子就慫了,蔫了。
“嗚嗚嗚~”
“行了,別嚎了,說你幾句你還委屈上了?再鬧老子立馬把你扔下去喂狼。”
“……”小蠢貨臊眉耷眼的緊閉着狗嘴,通透的藍色眸子水霧霧的,看起來既委屈又可憐的不行。
“汪汪~”隔壁樹上秦安懷裡的大黃,朝着小蠢貨叫了幾聲,似乎是在安慰小蠢貨。
兩條狗子隔空就這麼交流着。
衆人看着下方這麼多狼,有些發愁。
他們現在只有十人。
而且剛剛射殺黑熊時射出去的箭還沒收回來,現在大家身上的箭都不多了,而下方的狼羣卻有三十一頭之多。
秦熠知看向衆人:“秦州,你統計一下大家一共還剩下多少支箭?”
“是。”
……
夜裡。
第一次在鎮國公府過夜的雲杉母子三人,都有些不習慣。
雲杉更是徹底失眠了。
小石頭自己一個人睡。
雲杉則帶着閨女一起睡。
“娘,爹爹去山上打獵了,山上沒有牀鋪,沒有被子,爹爹晚上怎麼睡覺啊?”晴空在雲杉懷裡擔憂而好奇的仰頭詢問。
雲杉心裡很是擔心,也有些心不在焉:“這個啊……就算是沒有牀鋪和被子,只要我們開動腦筋努力去想,就一定就能想到辦法的。”
“什麼辦法呀?”
“這個要你自己去想。”
“喔~”晴空打着哈欠乖乖的靠在雲杉的懷裡想啊想,想啊想,也不知過了多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聽着懷裡閨女發出輕微的鼾聲,雲杉把閨女往牀鋪裡面抱了過去,給閨女蓋好被子後,直挺挺的躺在牀上深深一嘆。
山上猛獸頗多,山上的積雪現在也還未融化完,那麼冷,那麼潮溼,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而且……
她很是擔心。
擔心近段時間鎮國公府和戰神府在民間的聲譽越來越好,會引起宮裡那位皇帝的猜疑與痛下殺手。
熠知只帶了四十個人出去,若是在那荒郊野嶺遇上了皇帝埋伏的人,那可該怎麼辦?
越想越揪心,越想越不安,越想也就越是睡不着。
翌日。
雲杉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現時,可把兩孩子以及鎮國公等人嚇的不輕。
陳氏嚇得臉色都變了,走過去抓住雲杉的手忙問:“怎麼了?是不是牀鋪不舒服沒睡好?還是身體你身體哪兒不舒服?”
雲杉急忙安撫婆婆,微窘的紅着臉解釋:“娘,我沒事,就是……就是有些擔心熠知,所以才睡不着。”
一聽雲杉這解釋,鎮國公和秦書墨以及陳氏這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鎮國公捋了捋鬍鬚:這孫媳婦還真是緊張熠知,不過,小兩口恩愛,他這老頭子就放心了。
兒媳婦心裡這麼緊張熠知,身爲婆婆的陳氏哪能不歡喜!
話說。
當年熠知第一次跟隨公公離開家去往邊關打仗時,她這心啊……也是好幾個月都懸吊吊的,吃不下,睡不着,一閉眼就做噩夢,好些時候都是哭着醒來的。
兒媳婦此刻這心情,陳氏感同身受的表示理解,不過,看兒媳婦這神色憔悴的樣子,陳氏心中很是不忍,拍拍雲杉的手,故作輕鬆的安慰道:“兒媳婦,你莫要過於憂心了,熠知那小子這些年征戰沙場什麼陣仗沒見過?不過是上山打獵而已,不會出啥事兒了,你放寬心,你瞧瞧你這黑眼圈,快趕緊坐下來吃飯,吃完早膳後回去補補覺。”
今年才大年初二。
長輩們都在呢!
讓她吃完飯又去補眠,雲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拒絕了:“娘,我沒事。”
陳氏嗔怪的瞪了雲杉一眼:“什麼叫沒事?要是熠知下午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他該多擔心你啊!聽孃的話,吃完飯就去睡,晴空和小川娘會幫你照看着的,你放心的睡。”
“娘,晴空和哥哥會乖乖聽奶奶的話,娘去睡吧。”
小川雖然沒開口,但那眼神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盛情難卻。
雲杉只得點點頭同意了。
一家人吃完飯後。
陳氏催促着雲杉回去休息,鎮國公卻突然開口插話了:“孫媳婦,你來我書房一趟,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雲杉一愣。
其餘人也愣住了。
尤其是秦濓,此時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這麼多年來,祖父叫他去書房的次數屈指可數,而這厲氏纔剛剛娶進來短短三個月,便去了祖父的書房兩次。
祖父的心,還真真是都偏到胳肢窩去了。
他雖是庶出,但他身上的血脈傳承卻是來自祖父和父親,他是秦家的子孫,流着秦家人的血,結果,他這個孫子卻連一個嫁進來的外姓人都比不上。
雲杉怔楞了三秒後,忙不迭的點點頭:“好的,祖父。”
書房內。
鎮國公神色慈祥的讓雲杉坐下,隨後讓下人倒了兩杯茶水進來。
雲杉手裡捧着茶盞,有些緊張,有些忐忑的詢問:“祖父,不知您老叫我有何事吩咐?”
“沒啥大事,就是看你爲熠知揪心的吃不下,睡不着,所以祖父想開解開解你。”
“?”
“說說吧,你這腦袋裡究竟是想到啥了?居然憂慮得整夜都沒睡?”鎮國公調侃的笑說道。
雲杉有些窘。
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她心底的擔憂給說了出來。
“我,我就是有些擔心……擔心上面那位會趁此機會對熠知下手。”
鎮國公捋了捋鬍鬚,隨後神情篤定的笑說道:“別擔心,你擔心的這事兒,近一兩年內是不會發生的,雖然近段時間戰神府和鎮國公府頗得民心,上面那位雖然忌憚,雖然猜疑,但如今大乾受了雪災,緊接着馬上又要進入倒春寒,接連的天災很快便會引發人禍,民心不穩,朝局動盪,邊關不寧,尤其是這大乾的邊關,現在還需要熠知這個戰神去鎮守,所以,上面那位是絕對不會犯蠢的在這個時候對熠知下手,對鎮國公府下手的。”
聽到祖父掰開了揉碎了給她分析和講解,雲杉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鎮國公直直的看雲杉好一陣,意有所指的開口問:“孫媳婦,你怕嗎?”
“?”雲杉一臉莫名,愣了一瞬後,這才反應過來祖父話語裡的意思,神色凝重的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怕……自然是怕的,但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與其被鈍刀子一刀刀的折磨着弄死,還不如拼上一拼,至少還能贏得一線生機。”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鎮國公目露欣賞的點點頭:這個孫媳婦,可不僅僅只是個賢內助,今後更能成爲熠知的左右臂膀。
“回去休息吧。”
“是,祖父。”
……
在雲杉回房睡回籠覺時。
秦熠知的人回來通知鎮國公,讓鎮國公府僱傭一些牛車趕緊出京去拉獵物回來。
申時兩刻之時。
秦熠知帶着狩獵隊伍歸來,所有的侍衛們連同秦熠知皆是渾身泥濘,好些人身上更是沾染了猩紅的鮮血,還有一個侍衛胳膊受傷頗重的躺在一輛牛板車上。
十二輛牛板車上,堆滿了高高壘起的獵物,黑熊,老虎,野豬,狍子,鹿,野雞,野兔,甚至還有好幾十頭的野狼屍體。
災民們看着這麼多的肉,看着戰神大人和諸多侍衛神色疲倦且滿身泥濘的樣子,看着那受傷躺在牛板車的侍衛。
街道兩旁的災民們,又是激動,又是心酸,又是愧疚難當的齊齊跪在了地上。
感恩之聲,道歉之聲,哭啼之聲,聲聲一片。
秦熠知騎在馬背上,雙眼佈滿了血絲,臉上還沾染了些許淤泥,渾身的衣物上又是泥濘又是血漬的,已經看不到一塊乾淨的地方。
看了一眼衆人,秦熠知聲音透着濃濃的疲倦,嘶啞的開口道:“各位都起來吧,帶上你們的戶籍和碗去城北的菜市口那兒等着,這些東西等會兒若是有人用米糧交換,我們就熬粥,若是沒有人交換,那就給大夥燉肉湯。”
“謝謝戰神大人。”
“戰神大人,您,您是不是受傷了?”
“戰神大人,您的聲音怎麼有些不對?是不是受了風寒了?”
災民們一個個着急的不行,神色憂慮的關切紛紛詢問。
秦熠知朝大夥勾脣一笑,安撫道:“謝謝大家關心,我並沒有受傷,只是一夜未睡,在山上又受了些風寒而已,等會兒回去喝點藥睡一覺就沒事了,大家都快回去拿戶籍吧。”
災民們再三感激一番後,懷揣着激動且擔憂的複雜心情,急忙忙的各自趕回家去拿戶籍和碗去了。
有些災民腦瓜子轉得快的,今兒一早起牀的時候,就把戶籍給放身上帶着了,碗筷也隨身帶着了,此時這些人跟隨在秦熠知的隊伍後面,一個個激動得滿臉紅光。
在啃了這麼多天的樹皮和草根後。
今兒就算這些獵物換不到更多的米糧,至少,今兒他們也能喝上肉湯,運氣好,還能吃上一塊肉,就算明後天餓死了,那也值了,至少,死前是嘗過肉味兒的。
雲祁早就等候在此了,此時一見好友歸來,急忙打馬靠了過去。
“沒受傷吧?”
“沒。”
雲祁鬆了一口氣。
秦熠知:“走吧,和我一起去城北菜市口。”
雲祁二話不說的點點頭:“行。”
秦熠知與雲祁帶着人,把十二車的獵物拉往城北菜市口,同時,又讓人去通知京城那些官家和富戶,看看有沒有人願意用米糧來換這些獵物,只要用米糧來換取,這些獵物就能比以前的市價低上很多,雖然皮毛受損了不值錢,但是,京城這段時間不僅糧荒,就連肉類的供需也很緊張。
一斤野豬肉換八斤糧,只要是糧食,不管粗糧細糧都成。
一斤老虎肉換十五斤糧。
野兔野雞野狼的肉兌換糧食就跟少,一斤肉只能換取四斤糧。
按理說,這麼便宜的價格應該會有很多人趁機來交換,但實際上,卻沒一個人前來交換。
這些官家和商人們,都擔心這時候拿出米糧去交換肉類的消息一旦傳出去了,他們就會被災民給盯上。
寧願缺肉吃。
也不願把那點家底在這個時候暴露出來,從而招來禍端。
對於用獵物去交換糧食這事兒,秦熠知心裡早就不抱希望,但諸多災民們卻很是失落。
瘦猴剛剛趕回去鎮國公府報信,此時,鎮國公府的秦書墨和陳氏,以及雲杉急忙忙趕了過來。
秦熠知急忙迎了上去:“爹,娘,媳婦,我回來了。”
“嗯。”秦書墨鬆了口氣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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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兒子平安歸來,陳氏心底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落下了,拉着雲杉的手,隨後把雲杉的手放進秦熠知的手裡,調侃道:“兒子,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這一走,雲杉在家裡吃不下,睡不着,你瞧瞧她這黑眼圈。”
大庭廣衆之下被婆婆這麼打趣,雲杉臉頰頓時就爆紅了,想把雙手抽出來,卻被秦熠知緊緊的抓握住。
“媳婦,讓你擔心了。”
“你可有受傷?”
秦熠知咧嘴一笑,搖搖頭:“半點傷都沒,媳婦,老實給你說吧……打獵可比打仗輕鬆多了,你不用擔心。”
雲杉嗔怪的瞪了秦熠知一眼。
不過想想也是。
野獸饒是再兇猛,那也只是智商偏低且不會使用兵器的猛獸。
哪裡像人?
戰場上的敵人。
什麼陰招都會使。
刀箭上抹毒,暗中放冷箭,設置陷阱等等等,一個不慎,便會中招,對付野獸可就簡單多了。
“媳婦,你等等我,我說兩句話了後就陪你回家休息。”秦熠知拍拍雲杉的手說道。
還不等雲杉反應過來。
秦熠知就站上了板凳。
望着黑壓壓的人羣,催動內裡大聲道:“諸位~”
興奮得交頭接耳的災民們,聽到戰神這聲音,不約而同的齊齊禁聲並看向戰神大人的方向。
見災民們都安靜下來後,秦熠知這纔開口繼續道:“今日這些獵物,既然沒有人前來用糧食兌換,那麼,我宣佈,今日大夥就一起喝肉湯。”
“謝謝戰神大人,謝謝戰神大人不辭辛勞的爲我們這些災民奔走去弄吃食……”
“喝肉湯,喝肉湯。”
“戰神大人給我們燉肉湯囉~”
激動的災民們,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徹了老遠老遠……
“爹,娘,雲祁,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我和我媳婦昨晚都沒睡,就先走一步了。”秦熠知飛快的對三人說完後,不等三人反應過來,便拉着雲杉的手帶着隨從離開了。
這恩愛秀得~
這一把狗糧塞得三人齊齊無語了。
秦書墨:“……”
陳氏:“……”
雲祁:“……”
……
接下來的五天。
京城出了怪事兒。
城北的貧民區,接連幾天都發生了孩子丟失的事件。
有些是白天丟失的,有些是夜裡丟失的。
而丟失的孩子,大多都是五至十歲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這事鬧得京城人心惶惶。
各種揣測皆有。
有的人猜測,丟失的這些孩子,其實是被家中餓極的大人偷偷拿去和他人做了交換,來了個易子而食。
也有人猜測,說這些丟失的孩子,是被那些餓極的人暗中給悄悄偷走了,然後被煮來吃了。
還有一種大逆不道的說法,說是從去年的夏收時,先是連日大雨,緊接着,下半年又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暴風雪,如今,馬上就要開始倒春寒了,這接二連三的天災降臨,是因爲聖上德行有虧,惹怒了上蒼髮怒,這才降下了災禍。
京兆尹加派的兵力在城北那片區域日夜巡邏,可還是阻止不了每日都有孩子丟失的事件發生。
京城鬧得民心惶惶。
宮中的皇帝聽到這些言論,也是着急上火的不行,口舌都生瘡了,吃不下,睡不着。
朝中的大臣們,一個個都勸說着讓皇帝下罪己詔來平息這事。
自詡爲明君,併發誓要做一個流傳千古明君的齊恆哪裡會答應?
大臣們全都變相的逼迫着皇帝下罪己詔。
皇帝又死咬住牙不答應。
今日的早朝,皇帝氣得再次拂袖而去。
御書房內。
“太子,你認爲……朕德行有虧嗎?”皇帝陰沉着臉坐在龍椅上,看向太子突然開口問道。
屋子裡的德福和太子皆是嚇得身子一顫,齊齊跪了下去。
太子咚一聲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隨後擡頭望向上首的皇帝,滿眼的真摯,滿臉的誠懇述說道:“回稟父皇,兒臣認爲,父皇您繼位以來一直勤於政事,甚少有不上早朝的時候,每日批閱奏摺都是至深夜才歇息,在您的治理下,大乾的邊關固若金湯,蠻夷從未踏進大乾的國土半步,若是父皇您這樣的有爲明君都德行有虧的話,那古往今來,便再無明君。”
這話說得……
真真是說到皇帝的心坎裡去了。
皇帝陰沉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些。
德福心中很是詫異,很是不解,很是想不通,爲何太子今兒怎麼會如此反常,一改平日那麼小心謹慎的性子,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拍皇帝的馬屁?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父皇,兒臣不信鬼神,更不信神佛,天晴下雨乃自然界的正常現象,就跟太陽東昇西落這永恆的不變規律一樣,天災並非人力可以掌控的,只有人禍才能被人操控。”
以前,皇帝很是不喜這個太子,因爲太子不信鬼神,不敬神佛。
但此時此刻。
太子的這一番話,卻讓皇帝無比的動容。
“若是朝中的大臣們能有太子這麼通透,那朕也就不用心煩了,快起來吧。”
“謝父皇。”
“太子,城北孩童失蹤一事,你要督促京兆尹加緊調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
“是,兒臣一定加緊調查。”
……
燈火通明的地下密室內。
約三十平米的地下密室裡,關押着三十五個五至十歲的男孩和女孩,孩童們身上穿着華貴的皮草,頭髮梳理成兩個包包頭,眼睛上綁着黑緞帶,孩童們露出的下半張臉可以看出,這些孩子們,長得都頗爲清秀,孩童們的嘴裡塞着布團,雙手被反剪至身後捆綁着。
所有的孩子,臉上的神情都很是驚恐。
突的。
鐵欄門推開時的吱嘎聲瘮人的響起。
聽到這聲音,所有的孩童們全都嚇得身子不住的劇烈顫抖。
一個冷硬的男聲在屋子裡響起:“今兒主子需要幾個?”
另一個男聲淡淡說道:“兩男一女。”
“好,隨我進去挑選吧。”
“嗯。”
被矇住眼睛的孩童們,雖然他們看不到,也不能說話,但是,耳朵卻還是能聽到的,一聽這話,皆是嚇得瑟瑟發抖,不住的朝身後挪動着退去。
兩道腳步聲,在孩子們的身前來回走去。
片刻後。
兩個男童一個女童被挑選了出來。
“就這三個吧。”
被人揪住衣服抓起來的三個孩童,皆是驚恐的不住掙扎,不住的搖頭。
八九歲左右的男孩不住的掙扎:“嗚唔~”不要,不要抓我。
另一個五歲多的女童也不住的驚恐含糊叫着:“唔唔唔~”這是哪兒?我要回家,好回家。
最後一個孩童木木楞楞的,就跟沒了魂兒似的:“……”
對於兩個不聽話的孩童,下一瞬,兩把利刃便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其中那個聲音冷寒的男聲惡狠狠道:“再膽敢不聽話,你們脖子上這刀,立馬就把你們的腦袋給砍下來。”
一聽這恐嚇的話語。
兩個掙扎的孩子哭泣得身子都不住的抽搐,卻再也不敢掙扎了。
三個孩童被帶到了隔壁屋子。
這個屋子佈置得很是奢華,唯一顯得不協調且突兀的地方,就是屋子中間那一張足以容納五六個成年人的寬大木牀。
此時。
木牀上坐着一個青年男子,男子身着褻衣褻褲,此時神情慵懶的靠在牀頭,手裡拿着避火圖正看得津津有味。
“主子,人帶來了。”
“嗯,丟上來鎖好。”
“是。”
三個孩童猶如待宰的羔羊,被鎖在了牀上。
“都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