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等人這次從三河縣過來,不僅帶來了大批的糧食以及新型農作物種子,甚至連言家村半山腰上養着的雞,鴨,鵝都給帶來了,還有去年養着的幾條大肥豬,在年底的時候也給宰了醃製成了臘肉帶過來了。
十隻母雞,四隻大公雞,八隻鴨子,十二隻大白鵝在船上的竹籠裡待了接近二十天,蔫蔫的沒什麼精神。
這些母雞的品種,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肉雞,一隻母雞都能長到六七斤,下的蛋個頭也大,公雞更是能長到十斤,所以當雲杉看到這些家畜也被帶了過來,心中很是歡喜,走到籠子邊去查看了一下這些家畜的大便情況,發現顏色和乾硬程度都是正常的,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秦忠等人在船上的時候,把這些家畜照顧的很好,竹籠裡的糞便都是新鮮的,應該是每天都清理過。
乍暖還寒的暖春時節。
這些家鴨鵝最是容易生病了,一旦得了瘟病,若是不及時把得瘟病的家畜給隔離開,若是不徹底消毒,這瘟病很容易就把其它的也給傳染上。
雲杉看向管家:“伍叔,麻煩你安排人趕緊去砍些竹子回來,等會兒在山坡那邊用竹條編成柵欄,圍上一分地用來養雞鴨鵝,免得它們四處亂跑糟蹋了莊稼。”
管家忙不迭的點點頭:“是,大少夫人。”
兩孩子今兒休息不用上課,吃過早飯後,便帶着兩條狗子去了後花園撒歡的狂奔,此時日頭漸高,兩孩子一腦門兒的汗,帶着兩條狗子風風火火的跑回來了。
晴空遠遠看到這些竹籠裡的雞鴨鵝,瞬間眸光一亮,噠噠噠的衝了過去,蹲在竹籠前一瞬不瞬的熱切看裡面的扁毛畜生:“哇嗚~好多的雞鴨鵝啊,這下我們又能吃上蛋了。”
蛋好好吃呀!
可是去年京城下大雪後,蛋就很能吃到了,從京城前來這兒的路途中,就只吃上了兩三回蛋,而且還是爹爹辛辛苦苦才從山上找回來的。
有了這些雞鴨鵝,只要她和哥哥多多抓蟲子給它們吃,它們就能下很多很多的蛋,到時候,她就能讓娘做炒雞蛋,做滷蛋,做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還能做雞蛋餅。
想到蛋能做出那麼多好吃的,晴空這丫頭頓時就饞得“嘶嘶”的不斷吸着口水,雙眼熱辣辣的盯着這些扁毛畜生的屁股一直看。
雲杉忍俊不禁的嘴角狠狠一抽:“……。”
小川看着妹妹,一臉的不忍直視:“……”
“瞧你們這一腦門兒的汗。”雲杉掏出手帕,給兩孩子擦了擦汗,隨後又摸了摸孩子們的後背,後背雖然墊的有手帕,但手帕此時都快汗溼完了,雲杉側頭看向蔡婆子:“你再去拿兩張乾淨的布巾來,小孩子一動起來汗就多,下次你身上多帶幾塊手帕。”
“是,大少夫人。”
跑得有些累了的兩條狗子,老遠看到這些雞鴨鵝時,也興奮的衝了過去。
“嗷嗚~嗷嗚~”小蠢貨伸長了舌頭,快速的搖晃着尾巴,張大了狗嘴做出一副的惡霸樣。
“汪汪~汪汪汪~”大黃也在竹籠前不斷的搖晃着尾巴轉圈。
小蠢貨在言家村的時候,無聊的時候本就喜歡欺負這些扁毛畜生,還經常把那些雞鴨鵝的脖子咬在嘴裡玩兒,扁毛畜生們本就怕他,而如今,兩條狗子再也不是半大的狗子了,而是成年的雄壯狗子,再加上這近幾個月隨同秦熠知上山去打獵,經常追捕獵物,狗嘴也是見了不少血的,兇性比原來更甚。
動物的直覺總是最爲敏銳的。
感覺到兩條大狗子渾身散發的濃烈煞氣,竹籠裡的扁毛畜生們嚇得瑟瑟發抖,撲棱着翅膀扯開嗓門就開始驚恐的尖叫。
一時間。
院子裡雞飛狗跳,真真是好不熱鬧。
吵吵得真是讓人頭疼,雲杉趕緊對幾個侍衛道:“你們趕緊把這些籠子提到後花園的小山坡上去。”
“是。”
侍衛們一手一個竹籠,提着竹籠就朝後花園走去。
兩條興奮的狗子卻不依不饒的蹦跳着撲過去,試圖把籠子給從侍衛的手裡弄下來。
“小蠢貨,大黃,不準再去嚇那些雞鴨鵝,嚇壞了它們,它們就不會生蛋,到時候我們吃不上蛋,我們就把你們給宰了吃信不信?”雲杉訓斥並恐嚇着兩條狗子。
一聽這話。
兩條狗子頓時就蔫了。
尤其是小蠢貨,耷拉着耳朵,耷拉着眼皮,一狗臉的委屈,同時狗嘴裡還發出委屈至極的嗚咽聲,似乎再說“女主人你怎麼和男主學壞了呀。”的表情。
晴空一聽孃親居然說要吃狗子的肉,當即就嚇得摟住了兩條狗子的脖子,癟着小嘴:“娘,不能吃狗子,就算雞鴨鵝不下蛋,我們也不能吃狗子的肉,小蠢貨和大黃是我的好夥伴,不能好吃,不能吃。”
小川看着自己這個傻妹妹:“……。”
雲杉故作嚴肅道:“只要你能讓它們乖乖的聽話,讓它們不去禍害那些雞鴨鵝,娘就不吃它們,要是它們調皮搗蛋,哼哼……。”
晴空忙不迭的開口道:“娘,我會好好教它們的。”
“嗷嗚~”女主人,不敢了,不敢了。
“汪汪汪~”大黃耷拉着腦袋,瞥了一眼剛纔帶頭起鬨的小蠢貨,狗臉上似乎有着後悔。
雲杉看着女兒和兩條狗子,擺擺手:“行了,記住,可別去禍害莊稼和那些家鴨鵝,要不然……”
晴空忙不迭的點頭。
兩條狗子也蔫蔫的一臉受教後的老實樣兒。
母子三人外加兩條狗子吃了些點心,喝了些茶水後,小川提議道:“娘,我想去水塘那邊釣魚。”
“娘,我也要去釣魚,我也要去。”晴空從凳子上崩了下來,眸光一轉,衝到雲杉的懷裡,撒嬌賣萌的說道:“娘,要是我和哥哥釣到魚了,娘可不可以給我們做燒烤呀?晴空好久都沒吃燒烤了。”
看着閨女這亮閃閃的眸子;看着她這滿眼的期盼;聽着閨女這軟糯糯的懇求之聲,雲杉面露爲難之色,摸摸閨女的小臉蛋,商量道:“寶貝兒~現在蔬菜都沒有長出來,肉類也少,就算想做燒烤也沒那麼多食材,等過些天,娘給你做滷肉好不好?”
小川也跟着勸說:“晴空,娘和廚房的人這些天都很忙,也沒有時間做燒烤,等爹爹哪天休息的時候,等弄到了足夠多的食材後,我們再一起熱熱鬧鬧的烤燒烤。”
“好吧。”晴空點點頭,隨後又追問道:“娘,爹爹什麼時候纔會有空呀?”
“……這個娘也不知道,到時候你自己去問問不就知道了。”估計這近一兩個月內,熠知是擠不出來空閒時間了。
“喔。”
兩孩子在侍衛的保護下,提着好幾根魚竿去了池塘。
雲杉則去了小山坡。
人多力量大,柵欄很久弄好了,柵欄約一丈高,雞是很難飛出來的,柵欄內還弄了一個約一米高的草棚子,草棚裡,用竹篾編了約十個簍子,簍子裡墊上枯草做成窩,到時候,雞鴨鵝就能在這裡面來下蛋。
弄完這一切後。
柵欄內放上水,放上少許糧食和嫩嫩的野草後,這才把籠子裡那些蔫蔫的雞鴨鵝放出來後,困在小小的竹籠里約二十天的扁毛畜生們,一恢復自由,精神頭頓時就好了不少,撒丫子的興奮叫着,跑着,興奮完了後,便開始喝水吃食。
看着扁毛畜生們恢復了精神,還爭搶着進食,雲杉總算是放心了。
隨後又吩咐廚房的一個廚工每天過來清理糞便。
這些糞便堆砌在地裡發酵一段時間後,便能很好的肥地,這可是上好的農家肥。
雲杉看着這開墾出來的小山坡,有些走神了。
如今。
熠知已經組建了狩獵隊,糧食也到位了,應該就在這幾天,虹口縣外聚集的災民們就會跟隨劃分到各個鎮上的狩獵隊回到原籍了。
災民們的吃飯問題解決了。
災民們的糧食種子問題也解決了。
接下來。
就是梯田的開墾,還有就是新型農作物的育苗。
等到下半年老百姓地裡的莊家有了收穫後。
熠知就能把狩獵隊成員弄到康紅縣去拉練了。
西川這邊,已經慢慢步入正軌。
也不知道……
京城的祖父和公婆他們如何了?
……
京城。
燈火通明的地下密室。
佈置奢華的那一間密室內,大牀上此時鎖着三個孩童,兩名約六歲的男童,一名約九歲的女童。
此時。
大牀的這三名孩童渾身被鞭子抽打得血肉模糊,脆弱的脖子正不斷朝外噴涌着刺目的鮮血,三個孩童的臉上,皆是被頸間噴涌出的鮮血染紅,眸子驚恐的死死瞪着,瞪得老大老大,表情痛苦,嘴巴張的大大的,嘴裡發出痛苦的含糊慘叫之聲,小小的身子劇烈的掙扎着,痙攣着。
血,越流越多。
肢體掙扎的弧度也越來越下。
片刻的功夫。
三個孩童便失血過多而死,直挺挺的躺在牀上,死不瞑目。
牀上的持刀青年伸出舌頭舔了舔被噴在他脣邊的鮮血,眸子裡透着扭曲的興奮,因爲過度的亢奮,身子抑制不住的輕顫着,緩緩的閉上雙眸,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熟悉的味道……
這熟悉的味道依舊是這麼的好,好聞,好吃,好到令他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興奮了起來。
片刻後。
青年睜開眼睛,垂眸瞥了一眼牀上氣絕身亡的三個孩童,手裡的大刀一扔,淡淡道:“來人。”
兩個腰間佩着刀的男子疾步走了進來,神色恭敬的抱拳跪在了牀邊:“主子請吩咐。”
牀上的青年坐在滿是血泊裡,神情慵懶,語氣淡淡的述說着:“已經好些天沒有新鮮的面孔了……”
牀下跪着的兩名男子聽聞此言,忙不迭的磕頭:“屬下會盡快爲主子尋來的。”
“嗯。”青年滿意的慵懶應了一聲,隨後開口道:“備水。”
“是。”
半個時辰後。
青年衣冠楚楚的離開了密室。
……。
鎮國公府。
用過午膳後,鎮國公和兒子正在花園裡散步。
突的。
管家急忙忙前來稟報:“老太爺,老爺,宮裡來人了。”
鎮國公和兒子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快去通知幾個主子立刻前去前廳。”
“是。”
管家離開後。
鎮國公和兒子對視一眼,心裡皆是一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吧。”鎮國公拍拍兒子的肩頭,沉聲說道。
“嗯。”
父子兩人急忙去了前廳。
前來傳旨的,是跟隨了新皇多年的心腹大太監來順。
“鎮國公安好。”
“來順公公,不知今日前來……。”鎮國公看向來順點點頭。
來順咧嘴一笑:“鎮國公莫要憂心,好事兒,大好事兒。”
大好事兒?
這話。
鎮國公和秦書墨以及陳氏可不信。
秦濓衣袖下的手緊攥着,微微的顫抖着。
也不知道究竟是激動?
亦或者是害怕?
鎮國公看着這個庶出的孫子這反應,突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來順笑眯眯的看向衆人,目光在秦濓的身上暫停了一瞬,隨後手捏佛塵,看向衆人笑說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奴才這便宣讀皇上口諭。”
鎮國公帶着家人齊齊跪了下去。
來順清了清嗓子:“皇上口諭,宣鎮國公府的二公子秦濓即刻進宮覲見~”
此言一出。
鎮國公父子驚得瞳孔猛的一縮,腦子裡一片轟鳴。
陳氏一臉的莫名。
楚姨娘滿心歡喜的側頭看向兒子。
秦濓緊緊的抿住脣,這才暫且壓制住了要往上翹的嘴角。
“口諭已傳達,各位快快請起。”
秦書墨攙扶着父親起身後,目光怔怔的看兒子。
來順看着被驚得傻住了的衆人,目光落在了秦濓的身上,走過去親手把秦濓攙扶了起來,恭敬的笑說道:“秦二公子,皇上還在宮裡等着召見您,還請速速隨奴才進宮。”
“公公所言甚是,秦濓這便隨公公前去。”
說完。
秦濓滿臉含笑,視線一一掃過祖父,父親,嫡母,以及生母和妻子,亮閃閃的眸子裡透着揚眉吐氣的倨傲。
“祖父,爹,母親,皇上召見,秦濓這便隨公公進宮去了。”
“秦二公子,切莫再拖延了,去晚了皇上若是怪罪起來……”
秦濓朝祖父和父親微微頷首,挺直了背脊,跟着來順步履匆忙的離開了。
楚姨娘滿臉的歡喜,湊到秦書墨的身旁:“老爺,你說皇上召見濓兒此次進宮,究竟所爲何事?難不成,皇上是要重用濓兒了?”
鎮國公氣得胸腔劇烈的起伏着,冷厲的眸子瞥了楚姨娘一眼,嚇得楚姨娘瞬間如墮冰窟。
“書墨,扶我回房。”
“是,爹。”
陳氏看着公公附和丈夫這神情,也心知此時不妙,帶着丫鬟婆子轉身離開了。
大廳裡。
此時就剩下楚姨娘和韓婉貞以及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楚姨娘氣得直咬牙,滿心的不平。
老爺子和老爺還有那賤人,真真是見不得人好,她家濓兒現在肯定是要被皇上重用了。
如今。
那煞星被派去了那窮鄉僻壤。
所以他們才見不得濓兒出人頭地,壓了那煞星一頭。
呸~
一個個黑心爛肺的東西。
等到濓兒受到了皇上的重用,成爲了皇上的心腹,到時候,濓兒肯定能給她掙一個浩命回來,到時候,看這府中誰還敢小瞧了她去。
這麼一想。
楚姨娘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妖嬈的做作撫了撫頭上的髮簪,一轉身,便看到兒媳婦這木木楞楞的表情。
“婉貞,你這是什麼表情?”
“……”韓婉貞牽強一笑,解釋道:“姨娘,我,我只是有些擔心相公。”
楚姨娘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安撫道:“放心吧,濓兒肯定不會有事的,若是濓兒真的闖了什麼禍?亦或者是皇上要發落濓兒,那太監肯定不會那麼客客氣氣的同濓兒說話。”
剛剛她看得真真兒的。
那太監對濓兒的態度,可比對老太爺還恭敬,還親暱呢!
時來運轉。
熬了這麼多年。
如今。
她們母子終於能出人頭地,揚眉吐氣了。
楚姨娘滿心歡喜,扭着腰,捏着手帕一甩一甩的離開了正廳。
韓婉貞雙手不住的微顫着。
心裡慌都不行。
鎮國公的書房內。
鎮國公父子兩人皆是臉色鐵青且神色凝重。
“……爹,你說皇上叫濓兒進宮去幹嗎?”秦書墨心口不住的狂跳着,忐忑不安的看向父親詢問。
鎮國公寒着臉,抓起桌案上的茶盞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震怒道:“我讓你看好那小畜生,你究竟是怎麼辦事的?剛剛那太監還未沒宣讀聖旨呢,那小畜生倒是激動的快要飛起來了似的,很明顯,那小畜生在新皇還未繼位之前,便和當時的太子搭上線了……。”
秦書墨見父親如此震怒,立馬跪了下去:“爹,是兒子教子無方……。當日在你提醒我後,我便沒讓他出府了,只是……。兒子真的沒想到,他那段時間,暗中居然同當時的太子搭上線了。”
此時此刻。
秦書墨這心裡,真真不是個滋味兒。
剛剛兒子隨同那太監離開前,那倨傲的神情,那怎麼都掩飾不了的小人得志做派,真是讓他心塞不已。
這還是他那個雖然心思敏感,但卻知分寸的兒子嗎?
這還是他那個恭順孝敬長輩的兒子嗎?
這還沒得勢呢?
他這兒子就對祖父和他這個父親如此張狂。
鎮國公粗喘着氣,做回到圈椅之上,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情緒這才平息了下來。
“你出去吧,那小畜生回來後,第一時間帶他來見我。”
“……是,爹。”秦書墨緊咬着下脣,點點頭走了出去。
秦書墨離開後。
鎮國公坐靠在圈椅鎮上,重重呼出幾口濁氣。
剛剛繼位的新皇究竟在算計什麼?
若是皇上想要培植他的勢力,那麼,皇上不可能會選擇秦濓這一區區秀才,畢竟,只有舉人才能被人舉薦做官,一個小秀才,連當個七品芝麻官的資格都沒。
若是皇上想要拉攏和重用鎮國公府和戰神府,那麼,皇帝只會下旨厚賞,亦或者是下旨把熠知調遣回來,但皇帝並沒有了這麼做。
那麼……。
就只剩下兩個可能了。
第一個可能:皇上想要利用秦濓來對付着鎮國公府。
第二個可能:皇上想要利用秦濓,來借鎮國公府和戰神府的勢,然後讓秦濓去爲他做什麼事情?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
這對鎮國公府和戰神府都極爲不利。
心煩意亂的揉了揉眉心。
……
御書房內。
皇帝正在奮筆疾書的批閱着奏摺。
秦濓跪在御書房內,已經整整一個時辰了,雖然跪得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但卻依舊恭恭敬敬的直挺挺跪着,垂下的眼眸裡,透着喜悅,透着忐忑,透着激動。
他知道,他知道皇帝之所以把他晾在這兒一個時辰都不召見,一方面是給他個下馬威,另方面也是在考驗他。
皇帝放下毛筆,轉動着剛剛長時間執筆而痠疼的手腕,看向來順淡淡道:“帶他進來。”
“是,皇上。”
來順手握佛塵,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御書房,走到秦濓身旁低聲道:“秦二公子,皇上宣你進去,請隨奴才一起進去。”
秦濓面色一喜,感激的朝來順頷首表示感謝,隨後雙手撐住地面吃力的站了起來了,跟隨在來順的身旁朝着御書房走去。
越是靠近御書房,秦濓這心臟就跳動得越發的離開了。
噗通噗通——
狂跳着的心臟,好似就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似的,呼吸有些急促,手腳僵硬且微顫的一步步走了進去。
“學生拜見皇上。”
龍椅之上的皇帝看着秦濓好一陣都沒說話。
跪着且低垂着頭的秦濓此時心中很是緊張,後背都有些汗溼了。
片刻後。
上首的皇帝總算是開口了:“起來吧。”
“謝謝皇上。”秦濓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卻不敢擡頭去看那龍椅之上的皇帝。
“擡起頭來。”
“是。”
秦濓緊張的嚥了咽,緩緩擡頭看向皇帝,兩人四目相對,很快,秦濓便又垂下了眸子,微微低頭以示恭敬。
一個多月前,他看到的太子還待人親和,爲人敦厚。
可才短短一個月過去,太子繼位成爲了皇上,那渾身的氣勢都不一樣了,變得威嚴,霸氣,令人不敢直視。
權力。
可真是個好東西。
皇帝直直看着秦濓,沉聲的緩緩述說:“去年至今年,大乾天災不斷,受災百姓無數,今年,朕不會開設恩科,同時,也會取消今年的科考。”
秦濓:“……”皇上什麼意思?皇上爲什麼要和他說這個?
此時此刻。
秦濓有些懵逼。
龍椅上的皇帝突的喊道:“秦濓。”
“學生在。”秦濓忙不迭的應聲並跪了下去。
“你的祖父乃大乾的開國功臣,國之棟樑,你的兄長乃大乾赫赫有名的戰神,如今,你的祖父已然英雄遲暮,你的兄長爲了維護西川的和平遠離京城,朕剛剛繼位,正是用人之際,秦濓,你可願爲朕分憂解勞?”
秦濓心中一喜,面上露出爲難的慚愧之色:“學生自是願意,只是……只是學生如今僅僅只有秀才的功名,恐怕……”
皇帝大手一揮,笑說道:“英雄不問出處,更何況,你乃鎮國公之孫,你乃戰神之弟,朕相信你的能力。”
一聽這話。
秦濓心中大喜:“……謝皇上信任與看重,學生願爲皇上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皇帝露出滿意的笑。
“秦濓。”
“學生在。”
“朕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協助國舅在後日替朕辦妥。”
“是,皇上。”
皇帝同秦濓在御書房詳談了約三刻鐘後,皇帝便讓秦濓離開了,不過,皇帝並沒有讓秦濓回鎮國公府,而是直接讓宮中的侍衛,把秦濓送到了國舅的府邸。
當鎮國公聽到兒子神色凝重的前來稟報,說秦濓居然被皇帝的人直接送往了國舅府後,鎮國公被皇帝的這一步棋,弄得有些莫不做頭腦了。
“……皇上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爹,我派人去國舅府把秦濓接回來吧。”
鎮國公並不抱什麼希望,但還是點了點頭:“嗯。”
秦書墨派人前去國舅府尋秦濓回來,但去的人,卻連秦濓的面都沒見到,只說秦濓和國舅有要事相商,便把鎮國公府的奴才給打發了。
兩日後。
鎮國公和秦書墨父子兩人,總是知道了秦濓和國舅的所謂要事,究竟是什麼事兒了。
因爲皇帝派了國舅和秦濓,讓這兩人帶着御林軍,直接就把京城一些沒有大靠山和大背景的官員家給抄了。
不僅如此。
還把京城一些富商的家也給抄了。
罪名就是這些富商們,和那些被抄家的官。員有所勾結,
短短三天時間。
便抄了十五個官員的家,二十八個富商。
抄家得來的白銀高達五百三十多萬兩,糧食足有十二萬斤。
京城的百姓們拍手稱快,因爲新皇帝說了,這些從貪官污吏家查抄出來的糧食,都將用來救濟災民,有糧食吃了,百姓們怎麼可能會不高興?
朝中的官員們皆是人心惶惶,生怕這一把火就燒到了他們的身上,不過,大多數的大官們還是很摸清了皇帝的意圖,皇帝這明顯就是光挑軟骨頭啃,真正的硬骨頭卻還是不敢去啃的。
古往今來。
新皇上任爲了收攏民心,都是要大赦天下的,都是要展示他們仁慈一面的。
結果。
呵呵……
這個新繼位的皇帝卻反其道而行,一下子就用雷霆之手段,把京城那麼多富商給端了,還把朝中那麼多官員也給抄家了。
這他孃的該不會是個抄家皇帝吧?
以前這新皇當太子的時候,也沒看出來是個狠角色呀?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最讓朝中文武大臣沒有想到的是,皇帝這一次大肆抄家的背後,居然還有鎮國公府在背後支持。
於是乎。
朝中官員們把鎮國公府的人罵得狗血淋頭,更是把問候的鎮國公的祖宗十八大……。
……。
秦書墨知道他庶出的兒子在外面乾的那些事兒,氣得差點吐血了。
就連腦子不太靈光的楚姨娘,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兒,就算有鎮國公府和皇上在背後支持,可秦濓辦的這差事兒,也太得罪了人了,幾乎把滿朝文武和京城的富商以及門閥世家都給往死裡得罪了,甚至連她孃家都給查抄了,秦濓這辦的叫個什麼事兒?叫什麼事兒啊!
這可怎麼辦?
這可怎麼辦?
“老爺,你,捏可要想想辦法呀,濓兒他年輕不懂事,不知輕重,得罪了這麼多人,萬一……萬一遭遇了報復該怎麼辦吶?老爺,妾身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可一定要想辦法護住他。”楚姨娘跪在秦書墨的身前,痛哭流涕的祈求着。
秦書墨冷冷一笑,一腳踹翻了楚姨娘,咬牙切齒恨聲道:“滾~”
說完。
秦書墨便轉身腳步朝着父親的院子走去。
楚姨娘在後面拼命的追,卻被秦書墨的侍衛給攔住了,楚姨娘看着遠去的背影,癱倒在地失聲痛哭。
隔壁院子的陳氏隱約聽到楚姨娘這嚎哭聲,臉色陰沉的不行。
這兩天。
陳氏都沒讓丈夫進她的院子。
都怪那混蛋。
若是那混蛋不娶個小的回來,家裡也不會這麼多事兒。
丈夫和他那小妾生的蠢貨,還真是個禍害,如今鎮國公府和戰神府都夾着尾巴做人,那蠢貨居然犯傻的去當了皇帝手中的那一柄利刃。
“呼呼……”陳氏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用手敲了敲胸口:“幸虧熠知帶着兒媳婦離開了京城。”
“夫人,喝杯水消消氣兒,爲了那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玉蘭倒了一本溫熱的茶水遞了過去,小聲的勸說着。
陳氏一口氣喝完了杯子中的茶水,看想玉蘭提醒道:“你去提醒管家,讓府中的下人們這段時間儘量別出門,以免多生事端。”
“是,夫人,奴婢這就去。”
秦書墨剛剛走進父親的院門,便看到父親坐在院子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的曬着太陽。
“……爹。”
鎮國公撩起眼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隨後起身並對秦書墨道:“隨我去書房。”
“是。”秦書墨滿心忐忑的跟了過去。
書房內的密室。
鎮國公坐在椅子上,冷冷淡淡的目光落在秦書墨的身上許久許久。
秦書墨心中一緊,心臟瘋狂的不安跳動着。
過了約一刻鐘後。
鎮國公面無表情的看着兒子:“秦濓是你的兒子,可你別忘記了,熠知也是你的兒子,還是你的唯一嫡長子……秦濓這事,你準備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
秦書墨愁得雙手狠狠抹了一把臉,聲音緊澀的艱難道:“爹,兒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今,那小畜生已經成爲了被皇帝握在手中的那一柄利刃,利刃那麼好用,皇帝現在嚐到了甜頭,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手?而且,皇帝還把那小畜生保護得嚴嚴實實的……”
秦濓隨同國舅第一天去抄家之時,他得到消息時,也不是沒有想過辦法,他想把把秦濓給弄回來,然後送到偏遠的地方去躲一躲,避一避。
可是……
那皇帝狡猾得很,派了大批的宮中侍衛保護着秦濓,鎮國公府的人想要在大白天把秦濓給搶回來,壓根就不可能,而且,那鑽了牛角尖,鑽進了權眼裡的秦濓,也不會配合的隨鎮國公府的人離開。
鎮國公冷冷一笑,手指在書案上緩緩的敲擊着,譏誚說道:“我們以前還真是小看了齊泰,什麼敦厚?什麼純孝?呵呵~他隱藏的還真是有夠深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算計人的本事,齊泰倒是和他那老子不相上下。”
先是把秦濓拉攏過去。
再讓秦濓和國舅去抄家。
皇帝可真會算計。
抄家得來的好處,全讓皇帝一個人得了,如今,百姓們一個個都說新皇仁慈,體恤百姓。
皇帝有了糧食,就能緩解京城的災情。
又得了好處,又得了美名。
那皇帝還玩兒了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的把戲,把抄家得來的銀兩,其中一半都分給了朝中的官員,藉此去安撫朝臣。
不僅如此。
那皇帝還把鎮國公府算計了進去。
如今。
朝中大臣都以爲秦濓之所以會被皇帝所用,乃是他這個鎮國公和熠知這個戰神在背後支持皇帝抄家,所以纔會把秦濓推出去。
這一下子。
就讓他這個鎮國公和熠知這個戰神,就站在了滿朝文武百官的對立面。
鎮國公眸光閃了閃,隨後勾脣一笑。
“書墨。”
“爹?”
“交給你一個任務。”
“爹你講。”
“既然皇帝膽敢算計我們,那麼……我們就將計就計,反其道而行之,把事情再鬧的大一點兒。”
秦書墨雙眸微眯,略思片刻後,眸光一亮:“爹,你的意思是……”
鎮國公捋了捋鬍鬚,冷厲的眸子透着算計的笑:“就是你想的那樣,這一時半會兒,朝臣們和世家門閥們可以沒有反應過來,呵呵呵……。能在朝中混跡那麼多年的人,一個個都是老狐狸,再過幾天,他們就都能反應過來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再加一把火。”
“是,兒子這就去辦。”秦書墨有些激動的起身。
“且慢。”鎮國公冷沉的開口。
“爹?”秦書墨有些忐忑。
鎮國公冷目劃過一道厲色:“……秦濓這事兒,爹再給你三天時間,若是三天後秦濓沒有重傷回府,那麼……你就別怪爹下狠手。”
秦書墨驚得心口猛的一跳,臉色煞白煞白的,渾身崩的緊緊的,嘴脣不住的輕顫,站在原地看了父親許久後,這才艱難的點了點頭。
“是,兒子……兒子明白了。”
秦書墨手腳發軟的,喉嚨處梗得很是難受,一步步的慢慢朝着外面走去,嘴脣哆嗦得很是厲害。
鎮國公看着兒子這樣,心裡也很是不好受。
秦濓雖然犯渾,犯蠢,但是……。
那孩子始終都是書墨的種。
是書墨看着一點點長這麼大的。
大孫子小的時候一直養在他的跟前,而且大孫子那孩子性格也有些冷,再加上大孫子不喜書墨這個爹納妾害得母親傷心難過,所以大孫子對書墨這個爹一直都很厭惡,大孫子和兒子也不親。
書墨滿腔的父愛大部分都放在了秦濓的身上。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
鎮國公深深一嘆,想了想,隨後開口道:“書墨。”
秦書墨的背影一僵:“…。爹。”
“不到萬不得已,爹也不想那麼做……罷了,你先去找秦濓,若是秦濓不願和你見面,若是皇上不允許你和秦濓見面,你就在大庭廣衆之下跪着,就說爹突發惡疾病危,想要看看在京城的唯一孫子……只要秦濓回來了,到時候,便說秦濓被我傳染了惡疾,需要送到偏遠的鄉下去隔離和修養。”
聽到父親這話。
秦書墨瞬間熱淚盈眶,轉身咚一聲跪在了父親的身前,哽咽道:“爹,都是兒子的錯,養不教父之過,都是兒子沒有教導好他……。”
“行了,下去吧。”
“是。”
……。
時間過的很快。
來到虹口縣後,在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兩個月。
今日難得的陰天。
雲杉每日例行的去小山坡那邊的地裡查看莊稼的生長情況。
四季豆,豇豆,黃瓜的藤蔓都差不多快八十釐米高了,再等幾天估計就要開花了,開花後再等十天左右便能吃上豆角和黃瓜了。
想到很快就能吃上今年的新鮮瓜果了,雲杉便開心不已。
忽的。
池塘邊傳來晴空的驚呼之聲。
“娘,娘你快來看呀,我掉了一條大魚,一條大大的魚,而且還是金黃色的,好漂亮呀~”
“別蹦了,小心掉進水塘裡。”小川趕緊走到妹妹身邊去幫忙拉魚竿。
秦衛和秦磊護着兩個小主子,生怕一不下心,這兩個小主子就掉進水塘裡了。
聽着閨女這咋咋呼呼的歡呼聲,雲杉抿脣無奈的一笑,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晴空看到娘朝這邊走來,又蹦又跳的衝了過去,拉拽着雲杉的手便朝着水桶便跑去:“娘,你快看,桶裡的那一條金黃色的大魚,可是我釣上來的呢!娘,晴空厲不厲害?”
雲杉被女兒拉着一起蹲在裝魚的水桶便蹲下,看着裡面那筷子那麼長的金色鯉魚,伸手摸摸閨女的頭:“厲害,晴空當然厲害,娘和哥哥都沒釣上來過金色的漂亮魚兒呢。”
一聽孃親這誇獎,晴空頓時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開心的咧嘴呵呵呵的笑着。
可想到哥哥和孃親都沒有釣上來金色的魚,擔心她們難過,便湊過去親親孃親的臉,又親親哥哥打臉,安慰道:“娘,哥哥,你們別難過,只要你們努力,以後一定能釣上來大大的金色魚兒的。”
妹妹如此貼心,經常崩着臉的小酷哥小川,頓時就笑了,手癢癢的捏捏妹妹的臉頰。
看着兄妹兩個友愛的互動,雲杉趕到很是欣慰。
晴空撩起衣袖,去水桶裡抓那金色的鯉魚,一邊抓,一邊頭也不擡的問道:“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晴空想要把這條魚煮了我們大家一起吃,爹爹已經接連十天都沒回來了,好想爹爹……。”
“……快了,應該再等幾天就能回來了。”雲杉摸摸閨女的腦袋瓜,笑說安慰道。
小川眸光閃了閃。
雖然爹孃沒有和他明說,但……自從前些天爹在虹口縣組建狩獵隊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爹要幹嘛了。
大乾的皇帝對鎮國公和爹爹步步緊逼,想要卸磨殺驢。
大乾的朝臣又多是貪官污吏。
一場三個多月的雪災,便死了那麼多人。
接下來。
還將持續三年的災難年——大乾必亂。
而各方的勢力即將紛紛崛起,很快整個大乾將陷入好幾年乃至數十年的混戰。
小川望着水桶走神之際。
忽的。
水桶裡的一條魚蹦跳了起來,跳出了水桶,好巧不巧的跳進了雲杉的懷裡,雲杉下意識的起身並用手把魚揮落在地。
眼前一黑。
腦袋一暈。
雲杉用手撐住額頭,身子有些站不穩的晃了晃。
好腥臭——
雲杉涌起一股作嘔的衝動,可還張嘴還沒來得及吐出來,便意識全無,軟軟的朝地上倒去。
“大少夫人你怎麼了?”鄧婆子驚恐的尖叫了起來。
“娘?”小川嚇得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晴空目露驚恐,整個人都嚇傻了似的,哭都哭不出來。
秦勇臉色大變,急忙伸手接住了大少夫人,驚慌的對秦和吼道:“快,快去通知主子大少夫人暈了。”
“是。”秦和轉身便飛奔而去。
秦勇抱着懷裡的大少夫人,一邊朝着前院的方向跑,一邊吼道:“蠻牛,快去把路大夫叫去大少夫人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