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杉目光定定的看着那極其俊俏的年輕和尚。
她認識他嗎?
爲何看到他時。
她心中會瞬間涌出那麼多複雜的感受?
她非常的確定。
確定在穿越過來後,她從未見過這個和尚。
此時。
他在看向她的時候。
他幽深的眸子裡似乎蘊藏着溫柔?似乎早已認識了她一般?
他是誰?
他究竟是誰?
雲杉怔怔的看着那個和尚。
馬兒不緊不慢的走着。
雲杉側頭一直望着那和尚。
秦熠知雙臂摟抱着妻子,左手勒住繮繩,右手捏着馬鞭,覺察到身前的妻子一直注視着左側的人羣,於是納悶的側頭看了過去。
那和尚在秦熠知腦袋剛剛轉動之時,舉止自然的轉身背對秦熠知,然後和路邊的百姓說話,於是秦熠知就只看到了那和尚的背影。
不過。
秦熠知的視線並未在和尚說身上久作停留,視線掃視了一圈左側街道的百姓後,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之處,於是便收回了視線。
見妻子怔怔的依舊側頭看着左側的後方,眉宇微蹙,湊近妻子的耳旁低沉的好奇道:“看什麼呢?看得這麼入神?”
雲杉似乎一點都沒有聽到耳旁丈夫在同她說話。
她視線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和尚的身上;她屏住呼吸傾聽着正說話的和尚。
那個和尚的聲線非常的好,聲音清冽,語氣平和,他的聲音似乎能洗滌靈魂,能進化心靈似的,能安撫人心似的。
作爲聲控的她,按理說應該會很癡迷這樣的聲音,可不知爲何,她聽到這聲音時卻感到異常的憤怒,惶恐,暴躁,以及深深的恨意。
真是奇了怪了……。
爲什麼她會變得如此奇怪?
秦熠知感受到妻子越來越急促的紊亂呼吸,心裡一緊,雙臂勒緊了懷中妻子的身子,擔憂的急切再次道:“夫人?夫人你怎麼了?”
身體猛的被勒緊,這一瞬的疼痛讓雲杉終於思緒回籠,回頭看向滿臉擔憂的丈夫,露出一抹牽強的笑:“我沒事……就是剛剛突然在想一些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說完。
雲杉便坐直了身體,收回了視線目視前方,後背出了些許冷汗,有些虛脫的軟軟靠在身後丈夫的懷裡。
想事情?
難道是因爲……
難道是因爲剛剛她在人羣中,看到了有人長得和丈母孃相似嗎?所以她纔會這麼的失態?
畢竟。
這些日子,妻子自從出月子夢見了丈母孃過得不好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變得很不好了。
涉及到丈母孃的話題。
秦熠知不敢輕易開口去安慰,而且,他也不知道該作何去安慰,只得緊緊擁住她。
在秦熠知等人離開時。
那和尚目光復雜且詭異,深深看了秦熠知和雲杉逐漸遠去的背影一眼,隨後便垂下了眸子。
一刻鐘後。
秦熠知等人終於出城了。
城外的視野很是開闊,一大片平地的四周,是白雪皚皚的大山,銀裝素裹,景色非常的好。
秦熠知翻身下馬把妻子抱了下來。
兩人都穿着防水的牛皮長筒靴,靴子裡面有着厚厚的兔皮,而且還穿上了保暖的線襪子,靴子裡面還墊上了鬆軟的保暖鞋墊,保暖且防水,出來玩兒穿上最合適不過了。
“夫人,我們去結冰的河裡鑿冰取魚吧?”秦熠知提議道。
“……好。”雲杉笑眯眯的點點頭。
秦熠知從侍衛的手裡把烘籠兒拿了過來,遞給妻子:“抱上吧。”
“嗯。”雲杉點點頭接了過來。
秦安,秦濤,秦勇,秦和,還有二十個侍衛形成一個包圍圈,把兩個主子護在中間。
兩個侍衛去河道里試了試冰的厚度,發現冰的厚度可以承受人的重量不會輕易裂開,這才讓兩個主子下去了。
雲杉抱着烘籠兒,深吸了一口氣,強撐着歡喜的笑臉看着丈夫和侍衛們用匕首鑿冰。
約一刻多鐘後。
冰面上就被鑿出來一個大鐵鍋那麼大的冰窟,隨後秦熠知拿出釣魚的線綁在砍來到竹竿上,侍衛們挖來了蚯蚓,秦熠知把蚯蚓串在了魚鉤之上,最後才把魚竿遞向妻子,笑說道:“來拿着,我們來比賽,看誰釣的魚多,釣的魚大。”
不想丈夫爲她擔心,也不想掃了興,雲杉笑眯眯的點點頭,歡快的狡黠說道:“比就比,誰輸了等會兒就負責清理魚,然後烤魚給贏了的人吃。”
“夫人可真狡猾。”秦熠知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妻子的臉:“即便是你輸了,你還是算也贏了,爲夫怎麼可能捨得讓你在這大冷天的去處理魚?”
雲杉嘻嘻的笑着。
夫妻兩個坐在侍衛用枯木和枯草搭建的簡易凳子上,肩並肩的靠在一起,手裡握住魚竿,時不時的小聲交談着。
沒多一會兒。
雲杉的魚線便動了,浮漂顯示,魚鉤上的魚餌正被水裡的魚試探的吃了幾下後,最後當浮漂快速的持續下沉時,時機到了。
拉——
雲杉提起魚竿,感覺手裡沉沉的,秦熠知趕緊來幫忙,釣到大魚的時候,不能一下子強行拉起來,這樣劇烈掙扎的魚兒很容易弄斷魚線而逃脫,這個時候就需要左右的移動魚竿,最後在魚兒掙扎的不是很厲害時,才一鼓作氣的提起魚竿來。
一條約一根半筷子那麼長的大草魚,被釣了上來,這冰面上噼裡啪啦的甩動着尾巴劇烈掙扎着。
“哇~好大一條魚。”雲杉發出開心的驚呼聲,拔腿就準備朝魚兒跑去,剛剛邁步,手腕就被身旁的丈夫給拉住了。
“別去弄,太凍手了。”秦熠知制止道,隨後擡眸看向侍衛:“秦安,把魚弄下來。”
“是,主子。”秦安忙不迭的走了過去,把魚鉤從魚嘴裡取了出來,隨後又再次把蚯蚓給串在魚鉤之上。
這一下午。
雲杉的運氣頗好,接連釣上來了三條大魚,五條半大的小魚,秦熠知則輸得有些慘,只釣上來了一條大魚,兩條小魚,雲杉完勝。
收穫頗豐。
雲杉的心情好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自然多了。
看到妻子發自內心的笑了,秦熠知心情也好了不少。
擡頭看看天色,見時辰也不早了,秦熠知看向侍衛吩咐道:“秦濤秦勇,去撿一些木材來,等會兒烤魚用。”
“是,主子。”
雲杉看向丈夫急忙道:“天色不早了,就不在這兒弄了,不若把這些魚兒拿回去,我們一起在院子弄燒烤,大家一起吃還熱鬧一些。”
秦熠知想想也是,點點頭同意了,開口把兩個剛剛走幾步開外的侍衛喊了回來,隨後一行人便又騎馬趕回了縣城。
返城之時。
雲杉留意着人羣,這一次,她沒有再看到那個和尚。
提着的心頓時落了下來。
幸好。
幸好沒遇見那個令她感到很是不安的年輕俊俏和尚,要不然,她還真怕她會失控。
她一看到他,頓時就如臨大敵,渾身都不舒服。
那個和尚究竟是什麼人呢?
是她這一具身體原身認識的人?
還是說……
她之前看到那個和尚之時,之所以渾身不舒服,只是因爲她是個“鬼”嗎?所以內心深處纔會本能的就對僧人產生了敵意?
雲杉腦子裡一團亂麻,沒有一點頭緒。
回到府中。
衆人見雲杉心情似乎的確是好了不少,皆是心中鬆了一口氣。
傍晚。
衆人坐在院子的亭子裡,腳踩烘籠兒,懷裡抱着烘籠兒,看着方大山師徒翻烤着燒烤,看着那燒烤架上的烤魚,排骨,蓮藕,豆腐,韭菜,韭黃,饅頭片兒,五花肉,水餃,肉丸,再聞着這燒烤的香味兒,皆是饞得不行。
兩條狗子仰頭直直盯着燒烤架,心急如焚的在燒烤架前來回的轉悠,晴空也站在燒烤架前不肯走。
實在是。
已經都沒有吃過燒烤了,真是饞嘴的不行。
“娘,我們下一次什麼時候吃燒烤呀?”晴空舔了舔脣,雙眸亮閃閃的期盼詢問道。
“小饞貓,今兒的燒烤還未吃進嘴裡,就又開始想着下一次了。”雲杉忍俊不禁的看着閨女笑說道。
“能吃是福,能吃代表晴空小丫頭身體棒棒的,吃得多才能長得快。”鎮國公捋了捋稀疏的鬍鬚替晴空說話了。
“對對對,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嫂子,你記得一定要等我也回來的時候,我們大家齊聚一起了再弄燒烤,可不能獨獨落下我。”
一聽有人幫她說話,小丫頭小腰板挺得越發的直了。
看得衆人哈哈哈大笑不已。
這一晚。
衆人吃完了燒烤,又各自吃了一碗熱乎乎的餛飩後,聊了會兒天便散了。
“媳婦,我們去看看孩子們吧?”秦熠知樓着妻子提議道。
“不。”雲杉搖搖頭,擡起胳膊深深吸了一口氣,笑說道:“我們一身的燒烤味兒,還是先回房洗漱了再過去看吧,免得身上的味兒太重,薰着孩子們了。”
秦熠知也趕緊擡起胳膊聞了聞,隨後一拍腦門兒:“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夫妻兩個回房洗漱後,便去了隔壁的院子。
瘦猴一見主子和夫人過來了,壓低了音量:“老爺,夫人。”
“嗯,孩子們睡下了嗎?”秦熠知問。
“回稟老爺,兩個小少爺和二小姐剛剛纔睡下。”
一聽這話。
秦熠知和雲杉便越發放輕了腳步。
屋子裡。
油燈昏暗,火光跳躍。
三個嬰兒牀並排放着,小牀上三個小寶貝兒們皆是睡得香甜。
奶孃們急忙彎腰行禮,把聲音壓到了最低:“奴婢給老爺夫人請安。”
雲杉擡手示意三人起身,隨後同丈夫走到小牀旁靜靜的看着三個熟睡的小傢伙,三個孩子呼吸綿長,小臉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秦熠知右手摟抱着妻子,左手的手背依次輕輕摸了摸三個小傢伙的臉蛋,隨後看向妻子:“他們長得可真快,這才三個月而已,就長得這麼大了。”
雲杉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小孩子長得快,每天吃了睡,睡醒了拉,肚子拉空了又吃,自然長得快。”
剛出生的時候,她看着三個紅彤彤,皺巴巴,軟噠噠的小傢伙們,她連抱都不敢去抱,當然,丈夫也不會讓她去抱。
每每看着奶孃給孩子們洗澡洗屁股,生怕孩子身子太軟,奶孃抱不住手一滑,就把孩子給摔了,看着孩子們那麼小,那麼嬌弱,那些天,她總是提心吊膽的。
時間過得真快。
才三個月而已,小傢伙們骨頭就長硬了一些,肉肉也長了好幾斤,也越發長得好看了,白白嫩嫩的,一哭鬧或者開心笑的時候,小臉就粉粉嫩嫩的,每每看到孩子們可愛的樣子,就好想咬一口他們那紅蘋果似的可愛小臉蛋兒。
夫妻兩個站在小牀邊,越看越覺得自家孩子就是長得比別人家的孩子好看。
兩刻鐘後。
夫妻二人這才離開。
回到房間。
小別重逢後的年輕夫妻兩個,自然又是醬醬釀釀了兩次後這才睡下。
沉沉睡過去的雲杉。
很快就進入了一個奇怪的夢境裡。
這一次。
她沒有再夢見母親。
夢境裡。
她似乎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身子輕飄飄的在空中旋轉着,她懼怕那黑暗,她害怕那腳不沾地的失控感,忽的,她似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個聲音,便是今日她下午出城之時,在縣城裡遇到的那個和尚的聲音。
那熟悉的聲音,梵唱着奇怪的言語,最最奇怪的是,她似乎對這奇怪的言語有些熟悉,同時,心底也對這梵唱之聲無比的厭惡和害怕。
梵唱之聲越來越快……
無盡黑暗裡。
她的身子也旋轉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忽的。
一股強大的吸力,把她不斷旋轉的身子猛的一下就吸向背後的方向。
雲杉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啊~”
秦熠知刷一下睜開眼,急忙擡手去摸懷裡媳婦的臉,一摸,便發現媳婦滿頭的冷汗,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身子不住的劇烈顫抖。
自從前些日子云杉夜裡總是做夢後,夜裡屋內就有了留下一盞燈的習慣。
秦熠知藉助昏暗的燈光看向懷裡的妻子,只見妻子滿眼的驚恐和不安,緊緊摟住妻子,大手不停的輕拍她的後背,並低頭不斷輕吻她的額頭安撫。
“媳婦別怕,別怕,爲夫在。”
“……呼呼~”雲杉粗喘着氣,惶恐不安的緊緊摟抱住丈夫。
爲什麼她會夢見下午的那個和尚?
不。
準確的說,爲什麼她居然會夢見聽到了那個和尚的聲音?
這究竟只是一個夢?
還是因爲……
還是因爲那和尚真的有幾分本事?
難不成是因爲那和尚今日看到她後,便識破了她的真身?而剛剛她夢見的,其實都是真實的?其實是那和尚在念經要收了她這個“鬼”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
雲杉越發的害怕了。
“夫人莫怕,夫人莫怕……”難道夫人又夢見丈母孃了?一貫能言善辯的兵痞,遇到這事兒卻變得嘴笨了起來,不知該怎麼安慰,只能一遍遍的安慰讓她別怕。
雲杉臉頰埋進丈夫懷裡,惶恐不安的壓抑着哭聲,眼淚不住的滾落,燙得秦熠知的胸膛猶如火燒火燎般的難受。
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
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以前對付那些流氓混混,她只是爲了保護自己和兩個孩子迫不得已才動手傷人,那個媒婆和貨郎的死,也不是她直接造成的,是那兩個人心懷不軌之人貿然上山,這才被狼咬死的。
她帶着新型農作物來,她傳授了百姓們取暖的烘籠和炕的做法,還開墾了梯田讓山區百姓有地可種,她爲這個時空的百姓做了這麼多好事兒。
若是能找到那和尚。
就試探看看那和尚是否真的識破了她的身份?
若是被識破了,那麼,她可以和那和尚好好談一談,讓那和尚看在她做了那麼多爲民造福的事上放過她。
若是那和尚不近人情,執意要收了她,那麼,就讓熠知出面和那和尚談,威逼利誘,總有一款能行得通。
和尚——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真正做到無慾無求。
思及此。
雲杉眸子裡一亮。
雙手緊緊的摟抱着丈夫的腰身,仰頭看向丈夫,含淚的眸子透着豁然開朗的興奮和激動。
“夫君。”
“?”秦熠知看着妻子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有些懵逼,怔楞了一瞬後,輕撫她的髮絲,寵溺的笑問道:“怎麼了?”
“夫君,我們這就去找雲祁好嗎?我想讓他幫我畫一幅畫。”雲杉急忙忙說道。
“……好。”秦熠知點點頭。
夫妻兩人手腳利索的穿戴整齊後,秦熠知又給妻子披上了披風,隨後蹲在雲杉身前。
“快上來,爲夫揹你過去。”
“我自己可以走。”
“你穿的這個鞋子是在屋內穿的,出去一踩積雪就容易被浸溼,別磨蹭了,快快上來。”
雲杉猶豫了一瞬,心裡甜滋滋的便爬在了丈夫寬厚的背。
秦熠知揹着雲杉。
雲杉手裡執傘。
走到院門口後。
秦熠知沉聲道:“開門。”
院外的秦勇一聽這話,急忙應聲:“是,主子。”
秦安和秦和麪面相覷。
什麼情況?
難不成,老爺子這會兒就要離開了?
剛想到這兒,秦勇便已經打開了院門。
當三個侍衛看到主子背上揹着的夫人時,皆是一臉懵逼:“?”
秦熠知看向秦勇:“提上燈籠去前面照明,去雲公子的院子裡。”
“是。”秦勇急忙取下廊檐下其中一個燈籠,急忙忙的走在了前面。
片刻後。
秦熠知三人抵達了雲祁的院子。
此時。
雲祁正坐靠在炕上,眉頭緊蹙,左手撐住左邊腦袋,右手正在炕桌的紙張上書飛快的書寫着。
忽的聽到門外的侍衛通報熠知兩口子來了,執筆的動作一頓,滿眼不解的看向房門。
什麼情況?
這大半夜的,熠知兩口子不睡覺跑來他這兒幹嘛?
納悶歸納悶,但還是利索的下牀,汲拉着鞋子便走向房門口,一打開房門,便看到好友背上揹着嫂子。
雲祁嘴角狠狠一抽,極其不滿的瞪了兩口子一眼,憤憤的調侃道:“這大半夜的,你們這是要幹嘛?又來餵我狗糧嗎?我今晚燒烤吃的很飽,已經不想吃狗糧了。”
秦熠知警告的瞪了好友一眼:“別貧嘴了,找你有事兒。”
有求於人的雲杉也呵呵的笑望着雲祁:“呵呵,對你來說,就是一點小事兒,一點小事兒而已,不會打擾你多久的。”
雲祁頭皮一緊,忽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什麼事兒?”
“幫我畫一幅畫像。”雲杉直接說明了來意。
“……”又是畫像?雲祁嘴角狠狠一抽。
滿臉苦逼的四十五度望天,辛酸不已的擠了擠眼睛:“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自從認識了熠知這廝後,老子從小大就一直被這廝壓榨,身兼數職,老子容易嗎我?容易嗎?”
秦熠知笑眯眯的拍拍好友的肩頭:“能者多勞,這都是應該的。”
雲祁怒:“應該個屁。”
懟完了好友後。
雲祁側頭看向雲杉,挺直了腰板兒,振振有詞的開始討要好處:“嫂子啊,你看這都大半夜了,我的公事兒還未做完你,這又要接你的私活兒,沒有五斤你親手做的肉乾我可是不會答應的。”
“噗~”雲杉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還以爲這廝要提什麼條件呢?原來居然是爲了吃肉乾,毫不猶豫的就果斷點頭同意:“行,五斤就五斤。”
秦熠知一聽這話,吃醋的委屈看向妻子。
雲杉拉住丈夫的手,笑說道:“我給你做十斤肉乾。”
雲祁不幹了:“憑什麼呀?憑什麼我爲你熬夜辛辛苦苦的畫畫,才得五斤肉乾?這廝什麼都不做,你一開口就給他十斤肉乾?”
“因爲他是我夫君啊!”
“因爲我是他男人啊!”
雲杉和秦熠知夫妻兩人同時說道。
“……”雲祁滿臉悲慼的仰頭望天,作怪的用手指在眼下擦拭了兩下:“我真傻……我真傻,真的……。我覺得我真是傻透了……。”
雲杉被搞怪的雲祁頓時就逗得前俯後仰,哈哈哈大笑起來。
這傢伙……
真真是太逗了!
秦熠知看到妻子開懷大笑,暗中感激的朝好友投過去一抹感激的眼神。
妻子已經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雲祁見嫂子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心裡也很是開心,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只要嫂子好好的。
熠知才能放心的出去做事兒。
三人鬥了幾句嘴後,便上炕坐下了。
雲祁鋪上白紙,執筆看向對面的雲杉:“嫂子,你從那個人的臉型開始說吧。”
“好。”雲杉點點頭,隨後便在腦子裡開始去回想那個和尚的樣貌。
那個和尚長得非常非常的好看。
那個和尚的聲音也非常非常的好聽。
可她看到那和尚的眼睛,還有聽到那和尚的聲音後,總是覺得心中極其的不安。
那個和尚的臉,是,是……。
是什麼臉型?
爲什麼她一下子卻想不起來了?
下午看見那和尚的時候,腦子裡當時的確是記住了那個和尚的臉,她最先看到那個和尚的臉時,還在心裡感嘆過,那個和尚長着這麼一張臉,若是在她以前的世界早就被星探挖掘了。
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雲杉眉頭緊鎖着,用手揉着腦袋不停的去回想,可越是去仔細回想,卻發現,腦子裡似乎真的一片空白了。
對那個和尚的樣貌,腦子裡就只留下“長得很好看”這五個字的點評了。
爲什麼會這樣?
雲杉臉色大變,目露驚恐。
秦熠知和雲祁看到了她的不對勁兒,皆是擔心不已。
“夫人?你……”秦熠知憂心忡忡的緊張喊道。
“別吵。”正在極力回想那和尚樣貌的雲杉,語氣有些冷硬,有些大聲的不耐打斷了秦熠知的話,隨後閉上雙眼,努力去回想下午最先看到那個和尚時的情形。
她一遍遍的回想。
她努力的去回想。
卻怎麼都想不起那個和尚究竟是什麼臉型?究竟是什麼五官?
雲祁擔憂的看向被吼了好友。
嫂子這是怎麼了?
秦熠知擔憂不已的緊抿着薄脣,喉結上下滾了滾,瞥了一眼好友,示意好友別開口,雲祁瞭然的點點頭。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三刻鐘過去了……。
屋子裡寂靜得很是壓抑,只有三人或淺或粗重的呼吸聲。
雲杉的眉頭皺得越發的緊了,整個人的情緒也變得暴躁起來,那神色,似乎隨時都會崩潰了似的。
秦熠知眼眶泛紅,炕桌下的手緊攥成拳,心裡好似被鐵爪死死緊握住了一般,錐心刺骨的疼,又憋悶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那一句“我幫你想辦法讓你回到原來那個世界”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來。
他可真是自私。
自私到了極點。
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內心備受煎熬,他卻一直不敢去正視,也不願去正視,更不願放開她離開。
就這麼看着她一天天的精神萎靡下去,就這麼看着她被逼的即將崩潰,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秦熠知在心裡問着自己。
忽的。
雲杉整個人就好似被抽光了所有力氣一般,神色頹然,抱頭的雙手也咚一聲垂落了下來,死死咬住下脣,佈滿血絲的眸子眼淚啪啪的砸落在炕桌上。
雲祁看着嫂子變成這個模樣,不知所措的看向好友。
怎麼辦?
秦熠知艱難的嚥了咽,隨後伸出有些僵硬的手臂,輕輕攬住她虛軟無力的身子,顫抖得有些厲害的脣瓣,好一陣後才發出聲音來:“……雲杉,你……你若是想……。”
後面的話還未說完。
雲杉身子一僵,猛的擡頭看向丈夫。
兩人無言的對視了好一陣。
不能告訴他。
絕對不能告訴他。
若是她能想起那和尚的樣貌,若是能讓雲祁把那和尚的樣貌畫出來,那麼,她絕對會告訴他,然後和他一起想辦法的。
可是現在不行……
那個和尚很是怪異。
明明她之前清楚的記得那個和尚的樣貌,可剛剛,她卻什麼都想不出起來,似乎腦子裡對那個和尚的那些樣貌記憶都被抹去了一般。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個和尚極其不簡單。
在沒有畫像的情況下,若是告訴了夫君,也只會讓夫君跟着一起揪心,一起提心吊膽。
思來想去。
雲杉選擇了不說。
做出了選擇後。
雲杉目露驚喜,展顏一笑,移開視線急忙看向雲祁:“我終於想起來了,我……我娘她是橢圓形的臉型,柳葉眉,鼻子小巧挺拔……。”
雲祁開始畫臉部形狀,然後又在草稿紙上把眉心和眼型畫出來,讓雲杉一一的查看是否是她心目中的樣子,待確定後,雲祁再把五官一一畫了進去。
時間,一點點的流走。
約一個時辰後。
和雲杉前世母親有着八九成相似的畫像,終於畫好了。
雲杉歡歡喜喜的接過畫像,開心的同雲祁道謝:“謝謝了,下次你回來,嫂子保證把五斤肉乾都給你弄好,再給你弄一盤香辣排骨給你。”
“嘻嘻,這就好,這就好……”雲祁開心的笑說道。
雲杉擡頭看向丈夫:“夫君,夜已深,我們回去吧。”
秦熠知笑望着妻子,點了點頭,下炕穿上鞋子後,秦熠知便再次揹着雲杉離開,而云杉一手拿着畫像,一手執傘。
朦朧的燈光之下。
雲祁站在房門口看着好友兩口子離開的背影。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總覺得……
總覺得嫂子剛剛的情緒轉變,有些過於……過於奇怪了些……。
秦熠知夫妻回到臥室後,雲杉滿臉歡喜,寶貝的把畫像看了又看,隨後無比珍惜的放進了櫃子裡。
一轉身。
便看到丈夫目光直直的望着她,雲杉心裡一緊,隨後瞬間就紅了眼眶,面露愧疚,自責的哽咽道:“夫君。”
“嗯?”秦熠知走了過去,牽住了她的手。
“我是不是很不孝?我,我居然連孃的樣貌都差點記不起來了。”雲杉帶着濃濃的哭腔哽咽說道。
粗糲的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紅着眼真誠的說道:“……你很孝順,你只是太想你了娘了,太想太想了,你太過於愧疚和自責了,你的內心深處,你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娘,你纔會不敢去面對她,所以你剛剛纔會想不起來,不過……後來你變得勇敢了,於是你終於又想起來了。”
妻子剛剛前後不同的反應,一定是這樣的。
這是來自於秦熠知的推測和猜想。
聽着丈夫的話,雲杉淚如雨下的撲進了丈夫的懷裡。
這一晚。
秦熠知以爲妻子有了丈母孃的畫像,抑鬱了多日的妻子這是要想通了。
卻不知。
雲杉的心裡卻越發的惶恐不安了。
……。
前些天。
皇帝宣召秦濓攜子進宮。
可當皇帝抱着滿心的期盼,興奮的心情看到那秦臻後,頓時就感覺一盆冰水從頭上澆了下來。
體內的那一股燥熱,頓時就被潑滅了。
皇帝本以爲。
鎮國公那老匹夫的曾孫子,秦熠知的親侄子,長相應該和兩人有些相似,哪知道,這孩子五官和氣質,沒一樣和鎮國公那老東西以及秦熠知相同。
瘦巴巴的小身子,膚色蠟黃,神色憔悴,臉上還流下了很多坑坑窪窪的痘痕,舉止畏縮,小家子氣的很,沒有鎮國公和戰神的半點風采。
這麼一個小乞丐似的醜八怪,病秧子,皇帝完全沒興趣。
於是一句“孩子身體還未痊癒。”便讓秦濓把秦臻帶了回去,半點都沒提秦臻身體若是養好後,讓秦臻給四皇子當伴讀的事兒。
皇帝不提。
秦濓心中自是暗喜。
他和妻子所生的長子能得以保住,內心自然是萬分欣喜,但面上卻不顯,一臉的失望和難過,皇帝也假裝沒看到。
帶着兒子進宮回來後。
高度緊繃的精神一旦放鬆了下來,秦濓便病倒了。
這一病。
便纏綿病榻了十多天都沒好徹底。
皇宮中。
這些天皇帝的情緒很是焦躁。
最後一批派去西川追殺鎮國公的人,到如今卻半點消息都沒傳回來。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最後這一批人,肯定又全部被鎮國公那老東西的人給盡數滅掉了。
皇帝在御書房焦躁不安的來回走動着。
來順站在一旁,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皇帝陰沉着臉,重重的坐回到了龍椅之上,伸手揉了揉有些頭疼的太陽穴,發現並不管什麼用後,煩躁的一巴掌重重拍打在書案之上,朝着來順發脾氣:“你個狗奴才,你是死人嗎?直挺挺的站在那兒瞪着那麼大一雙眼睛,看不出朕身子不舒服嗎?”
一聽這話。
來順嚇得噗通一下就重重的跪了下去,忙不迭的跪地磕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還不趕緊滾過來給朕摁摁頭?”
“是,皇上,奴才這就來,這就來。”
來順連滾帶爬的起身,微微彎曲着腰急忙忙走了過去,站在龍椅的右側,雙手飛快的搓動着,摩擦生熱,待雙手的掌心和指尖都熱乎起來後,纔敢伸手替皇帝摁壓腦袋。
皇帝靠着在龍椅之上,任由來順給他按摩。
不得不說。
來順按摩還挺有一手的。
力道適中,每次摁壓得皇帝頭皮和額頭以及太陽穴很是舒服,剛剛一陣陣劇烈跳痛的腦袋,疼痛頓時就緩解了一些。
腦袋不那麼疼了。
皇帝便又開始爲鎮國公那老東西的事兒發愁。
鎮國公有無成功逃到西川?
西川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秦熠知可有什麼異動?
皇帝現在是半點消息都沒。
忽的。
皇帝想起了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
眸子刷一下就睜開了。
以前本想着西川那地方窮山惡水,還專出刁民,而且人煙稀少,秦熠知去上任時,沒錢,沒糧,沒人,日子必定不好過,秦熠知日子不好過了,他和父皇心裡就舒爽了,於是也就沒多注意西川的動向。
如今想來。
西川現在的問題嚴重了。
秦熠知自從開春之時被派到西川后,西川那地方,就再也沒有傳出半點消息到京城來了……。
沒有消息傳遞出來。
這意味做什麼?
這意味着秦熠知去了西川后,剛到不久,就把西川那窮山惡水專出刁民的地兒,給守得固若金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了。
要知道,當日秦熠知去西川的時候,父皇可是什麼都沒給秦熠知撥的。
在西川局勢這麼嚴峻的情況下,秦熠知居然能很快控制了西川,這樣的人,這樣的能耐,實在是太可怕了。
一個秦熠知已經夠他頭痛的了,可若是鎮國公那老東西和秦熠知匯合了,老狐狸小狐狸加在一起後,必將後患無窮。
得趁秦熠知羽翼未滿之時,儘快徹底剷除才行。
可是……
用什麼辦法才能名正言順的派兵攻打西川?
同時。
還能讓秦熠知和鎮國公那老匹夫,被全天下百姓敵視和唾棄呢?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鎮國公和秦熠知在民間的聲譽和威望都很高。
只有相處了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能動手。
皇帝皺眉絞盡腦汁的想着。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忽的。
皇帝激動得猛的一拍書案。
“砰~”
來順嚇得手一抖,手上摁壓的動作一頓,嚇得臉色大變,剛要跪下去請罪之時,皇帝卻滿臉喜色的站了起來,激動的搓動着雙手。
“來順,快,快去派人宣召秦濓即刻進宮來見朕。”
“……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