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雲杉訕訕一笑,眼珠一轉,裝出一副喜從天降的歡喜樣子走了過去,攤開手裡的一板感冒藥給小石頭看。
“小石頭,娘剛剛看到神仙了,你看,這是神仙婆婆看到你和娘得了風寒,於是就賜了我這幾顆仙藥,娘這就去燒水,等我們吃了仙藥很快就能好的。”
小石頭心中冷笑。
她倒是狡猾,居然編造出一個莫須有的神仙婆婆爲幌子,他倒是覺得,眼前這個便宜娘靈魂,其實就是個奪舍的妖精。
就是不知道,奪舍的這個妖精,究竟是個什麼妖?
雲杉哪裡知道重生兒子的心中所想,還以爲她這個藉口已經成功糊弄住了便宜兒子,正屁顛屁顛的跑去用破陶罐燒水等會兒吃藥。
燒好水,雲杉依照說明要求,她一次吃兩顆,小石頭吃一顆的用量摳出三顆藥。
“小石頭,來,趕緊吃了病很快就好了。”
“……”小石頭一言不發的接過那顆藥丟進嘴裡,就着雲杉的手喝了一口水便嚥了下去。
他之所以這麼幹脆的吃藥,也是有原因的。
畢竟,對於妖怪來說,若真的想要他的命,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犯不上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犯蠢的用藥去毒死他。
見小石頭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痛快吃了藥,雲杉鬆了口氣,果然,這個世界連小孩子都對鬼神之說抱有敬畏之心。
一聽說是神仙賜藥,二話不說就給吃了。
說實話,剛纔她還真怕兒子是個不肯吃藥的熊孩子。
雲杉把兩顆感冒藥也吃了後,剛想要趁機用神仙婆婆爲藉口,名正言順的從空間裡拿出些吃的,穿的,用的,誰知道院門外卻響起一陣急促的大力拍門聲。
“杉妹子,快開門,我是你周嫂子,今兒和村裡吳大姐一起來看你了。”
雲杉被驚得手一抖,差點就摔了手裡的破陶罐。
她一個都不認識啊!
雲杉很不想開門。
“娘,娘,我聽到周嬸嬸,周嬸嬸來了嗎?她給傻妞,帶,帶吃的來了嗎?”原本睡得像個小豬的傻妞,一聽到這熟悉的大嗓門兒,一個激靈,一咕嚕就爬起來,舔舔乾裂的嘴脣,雙眼冒着光。
畢竟在傻妞的心裡,周嬸嬸的聲音就代表着馬上就有好吃的,因爲她每次餓得肚子痛的時候,一旦遇到周嬸嬸,周嬸嬸總是會給她帶去各種好吃的。
雲杉無語又心酸:“……”
這個小吃貨。
小石頭撥開身上的枯草,搖搖晃晃的起身:“開門吧!可別讓人久等了。”
雲杉急忙摁住小石頭:“你還發着燒,別出去吹風了。”
“娘,娘,傻妞沒,沒發燒,傻妞見周嬸嬸。”傻妞忙不迭的自薦。
“好,妞妞和娘一起去吧!”
雲杉拉着傻妞的小手,母女兩個朝門口走去。
“杉妹子,趕緊的啊,要不然等會兒狼來了可咋整?我手裡還提着豬下水和肉什麼的,要是狼聞到肉味跑來了可就慘了……”吳寡婦扯開大嗓門兒,有點驚慌的高聲催促喊道。
雲杉只得硬着頭皮同女兒走出房門,剛走到房門口,突的想起剛纔的事兒,於是鬆開傻妞的手,疾步折返回到小石頭身旁,在小石頭耳旁悄聲交代道:“小石頭,有關神仙婆婆賜藥的事,可千萬不要說出去,要不然泄露天機,神仙婆婆今後再也不會幫助我們了。”
小石頭小臉一僵,咳喘幾聲後,這才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見小石頭點頭。
雲杉這才放心的走向院門,透過院門的縫隙,雲杉看到外面站着兩個三十多歲的婦人。
較爲年輕的高壯婦人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左手提着一個裝着東西的布口袋,右手提着一副豬下水和一刀三斤左右的肥膘肉。
年紀略微偏大幾歲的婦人,身材嬌小,手裡同樣提着兩個裝滿東西的布口袋。
而那個四十歲左右的壯漢,還有那四個十七八歲的壯小夥兒,幾個男人則氣喘吁吁的,肩上扛着粗粗打磨過的木頭,以及兩大捆乾枯的稻草。
看幾人的神情以及手裡所拿的東西,雲杉推測應該不是來找茬的。
“稍,稍等,我先把石頭先搬開。”雲杉抱歉對門外衆人解釋道。
聽到雲杉的話,外面先前不斷催促雲杉開門的周嫂子和吳寡婦,兩人相視一笑,皆是鬆了口氣。
杉妹子沒真傻那就好。
雲杉動作快速的搬開石頭,打開院門:“快,快請進。”
兩個婦人率先擠了進去,幾個扛着東西的男人也陸續走了進來,雲杉趕緊關上院門。
看着這幾個陌生的面孔,雲杉此刻覺得真是尷尬症都快犯了,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而衆人也沒懷疑雲杉是個冒牌活兒,畢竟原來的雲杉,本就是個少言寡語的沉悶木納之人。
還是傻妞率先開口。
“周嬸嬸……。”
“妞妞真乖,來,嬸嬸給妞妞和哥哥帶來了甜甜的糖,快拿去和哥哥一塊兒吃吧。”周嫂子從懷裡摸出四個糖,笑眯眯的對傻妞說道。
“謝,謝謝嬸嬸。”傻妞歡快的道謝後,便轉身蹦跳着從屋內衝去。
“杉妹子,你受苦了。”吳寡婦看着雲杉額頭上的傷口,發出一聲長嘆,隨後便破口咒罵起來。
“言家人真不是東西,過河拆橋這一手玩得倒是很溜,虧得還出了幾個讀書人,我看這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杉妹子你是什麼樣的人,村子裡別的人可能不清楚,我和你周嫂子一家卻是很清楚你品行的,你也是個傻的,別人朝你潑髒水,你還傻乎乎的去尋死,你死了到一了百了,可你兩個孩子今後該怎麼辦?”
周嫂子也贊同的點點頭,拉着雲杉的手勸慰。
“杉妹子,今後可別犯傻了,你不知道,昨兒我們一家剛從我孃家回村,便聽說了你的事兒,真是都快要嚇死了,可由於天色已晚了不安全,這纔沒有來看你們,幸虧你醒來後及時裝瘋賣傻博得了里正的憐憫,要是你硬碰硬,言家人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歹毒的事來。”
村子裡人大部分人都說雲杉真的傻了,瘋了,可也有一小部分人覺得雲杉這是假裝的,只有周嫂子一家和吳寡婦堅定的認爲,雲杉畢竟曾經是秀才公家的小姐,雖然性子懦弱了點兒,木納了點兒,但絕對不會是個蠢的。
被言家人如此算計陷害,撞牆自盡又在閻王殿走了一圈又活過來,怎麼也不可能再去犯蠢,這世道,寡婦本就難爲,尤其還是生了一對病兒傻女的寡婦。
爲母則剛。
裝瘋賣傻雖然說出去丟人,可好歹活了下來,好歹讓兩個被言家拋棄的孩子有個依靠。
雲杉很不習慣被人拉着手,可一時也不好掙脫開,只是沉默而又不是禮貌的傾聽着。
李長青見幾個婆娘一見面就說個不停,於是粗聲粗氣催促道:“媳婦,趁着今兒天氣好,時辰也還早,趕緊辦正事兒要緊。”
周嫂子一拍腦門兒,對雲杉介紹道:“杉妹子,你還沒見過我家男人和兒子,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家當家的,你喊她李大哥就成,這四個也算是你的侄子輩兒,這兩個小子是我家兒子,老大春生,老二天佑,旁邊這兩個小子,是我孃家過來玩兒的侄兒,來福和來壽。”
雲杉衝衆人微微頷首。
“李大哥好,四個侄兒好。”
“嗯。”李長青不善言辭的點點頭。
四個小子看着大不了他們幾歲的好看嬸子,有點不好意思,耳尖紅紅的:“嬸子好。”
周嫂子繼續對雲杉道:“知道你這山上的屋子裡,要啥沒啥,所以昨天下午我們回村聽說了你的事後,就用家裡現成的木料連夜讓幾個男人給你做了個簡易的牀。”
雲杉這纔算明白這些木頭是幹嘛的!
既意外,又感激的看向周嬸子一家。
周嫂子瞥了一眼堆放在院子裡的木頭架子,感嘆道:“雖然看起來不是很好看,但至少讓你們母子三人不用睡在泥地上,先將就着用吧!現在他們幾個男人先去院子外面砍點竹子和樹幹回來,等會兒用來搭建屋頂的框架,我給你帶來了幾個饅頭,你等會兒烤熱了和孩子們吃點後,我們三個女人就在圍牆內多弄點枯草做房頂,畢竟帶來的稻草量不太多,不夠用,爭取在天黑前,幫你把屋頂弄好,再把牀給你組裝上。”
雲杉瞬間眼眶一熱。
吳寡婦是個急性子,把手裡提着的布口袋和一整副豬下水直接掛在院子裡的樹枝上,衝雲杉道:“杉妹子,吳大姐把這些東西暫時掛在這兒,反正提進屋子去了,你那屋子也沒地方放,等會兒還要翻新屋頂,就擱這兒了。”
“吳妹子,快幫我也掛上去。”周嫂子急忙把自個手裡的一個袋子也給遞了過去。
同時,把手裡一個較輕的布袋子打開,從裡面拿出兩件小孩子穿的襖子遞給雲杉:“杉妹子,你若不嫌棄,這裡面是我家4歲小兒子穿過的衣服,和你家孩子歲數差不多,衣服雖然有些補丁,但我洗得乾乾淨淨,衣服裡面的棉花也填充的很厚實,山上風大,你趕緊拿進去給兩個孩子穿上吧!咱們窮人,可不敢輕易得病。”
“謝謝,謝謝你們。”雲杉感動得泣不成聲一個勁兒道謝着。
小石頭站在窗前,看着“妖怪”娘手裡拿着舊棉襖哭得一臉感動,沉沉的眸子閃了閃。
幾個男人面對雲杉的道謝,急忙擺擺手,連聲說不謝,五個男人提着砍刀疾步走出了院門。
周嫂子嗔怪的瞪了雲杉一眼。
“瞧你說的,我男人和兒子本來就是木匠,也就動幾下手,就費點力氣而已,當初在河邊,要不是你及時救了我,我和我肚裡的小兒子可就都要交代在河裡了。”
雲杉心裡一驚,暗道怪不得周嫂子一家對原主落難後如此照顧,原來原主還算是周家嫂子的救恩名人吶!
不過,看着五人離開的背影,雲杉突然一個激靈,忙不迭的阻止:“周嫂子,山上有狼,叫李大哥和侄子們回來吧……”
周嫂子心裡其實也怕啊,但卻又不能不出去砍竹子,想到丈夫一行有五個人,而且各個身上還帶着砍刀,只要不遇上狼羣,應該問題不大。
“放心吧,他們雖然不是獵戶,可手上都有一把子力氣,而且他們也不會走遠,就在院門外不遠處的斜坡那裡砍,也就一百多步的距離,萬一遇上了猛獸喊一聲,趕緊跑回來讓我們開院門就是了。”
這一天,衆人很是幸運,外面砍竹子的五個男人,並沒有遇上猛獸。
人多力量就是大。
三間泥土屋,在這一天時間裡,就全部翻新了屋頂。
一間睡覺的正房,一間做飯的廚房,一間堆放柴火和雜物的柴房。
弄好屋頂後,五個男人動作利索的把木牀拼湊好後,周嬸子一家連同村子裡的殺豬女漢子吳寡婦一行人,在太陽落山前,餓着肚子又急忙忙下山回家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今天曾幫助過她的人,雲杉都一一記在心裡。
“小石頭,妞妞,我們要記住今天曾幫助過我們的周嬸子一家,以及吳嬸子,他們都是心善之人,雖然現在我們還沒有能力去償還這一份恩情,但我相信,只要我們母子三人好好記在心裡,好好努力生活,總有一天會有能力回報他們的……。”雲杉摸着兩個孩子小腦袋瓜,諄諄教誨。
小石頭有點意外,有點懵:這妖精,難不成還是個心善的好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