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陽光照耀着大地,今兒又是一個豔陽天。
此時。
地裡的晨露還未乾透,吃過早飯後,雲杉便帶着兩孩子提着塑料桶去屋後抓蝸牛。
秦忠秦誠剛剛走過來,便看到母子三人蹲在地上,雙手正忙不停的拾撿着地上的蝸牛,兄弟兩對視一眼,不解的開口問。
“夫人,你,你們撿這些沒用的東西幹啥?”
“對呀,這玩意外殼硬邦邦的,裡面黏糊糊的,這撿來幹嘛呀?”
雲杉起身還未回答,晴空便忙不迭的興奮開口了:“娘說這個東西可有用了,給雞鴨鵝吃,吃了能長肉,能多多下蛋。”
秦忠:“……”
秦誠:“……”
這玩意兒還能有這個用處?
兄弟兩個皆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雲杉。
雲杉把手上的蝸牛扔進塑料桶,看向兩人道:“你們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嗎?”
秦忠瞥了一眼兩個孩子,雲杉秒懂。
“小川,帶着妹妹多撿點蝸牛,娘去去就回。”
“……嗯。”小川板着小臉點點頭,心裡卻很是好奇,究竟這兩人找娘所爲何事?
雲杉看着不遠處的那一口大水井,不放心的叮囑道:“小川,你要看緊妹妹,您們千萬不要靠近水井,免得掉下去了。”
“娘,我知道了,我會看好妹妹的。”小酷哥重重的點了下頭,保證道。
晴空見娘這麼不放心她,不滿的崛起小嘴:“娘,晴空已經是大孩子了,不會去危險的地方的。”
雲杉忍不住揉了一把閨女的腦袋,彎腰笑眯眯的用鼻尖蹭了蹭晴空的臉頰,誇讚道:“真乖。”
晴空黝黑閃亮的眸子,亮閃閃的看着孃親,很顯然,能被娘誇獎,這讓她很高興。
雲杉跟着秦忠秦誠,走出距離兩孩子約三十米遠的距離後,這才停下腳步。
秦忠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子遞向雲杉:“夫人,這裡面有二十兩銀子,是大人讓小的給你送來的。”
雲杉的心口,突的一下揪得生疼。
給她銀子幹嘛?
這是要和她做個了斷嗎?
雲杉臉色有些難看。
看着遞過來的錢袋子,並未伸手去接,
“……平白無故的,爲什麼給我銀子?”
秦誠眸子閃了閃。
看來,夫人這反應,心裡應該是有着大人的。
只是……
也不知道爲何,夫人和大人居然鬧到不歡而散的地步。
自從大人離開後。
夫人這幾天的狀態也很是不好,整個人鬱鬱寡歡的樣子,不是精神恍惚總是出錯,就是目光渙散的呆呆看着某處久久都沒個反應。
秦忠原封不動的把話轉述給了雲杉。
“這個銀子,是大人從牛背山查抄出來的,夫人被牛背山的馬賊擄走,導致受傷,受了驚嚇,自然是應該從馬賊的髒銀裡拿出一部分來補償夫人的,還請夫人收下。”
一聽這話。
雲杉揪着的心,這才終於緩了過來,臉上重新掛起了淺淺的笑,伸手接過了錢袋子:“即是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這是夫人應得得。”秦忠笑說道。
雲杉心情頗好的顛了顛手裡的錢袋子,同時,飛快的在心裡換算,這二十兩銀子,究竟能買多少糧食?
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
一斤大米需要十二文。
二十兩銀子,就能買到一千六百六十六斤的白花花大米。
這麼一換算,雲杉頓時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了,不捨的摸了摸錢袋子,隨後又遞向秦忠:“這些銀子,麻煩你拿去幫我買些大米回來。”
秦忠和秦誠皆是一驚。
要知道,前不久大人才給夫人扛了一千斤大米過來,這纔多長時間呀?怎麼又買?
“夫,夫人,這麼多銀子,能買一千多斤呢……”秦誠嘴快的委婉的提醒。
“我知道呀,若是大米依舊是賣十二文一斤,這些錢能買一千六百六十六斤呢。”雲杉開心的回答。
秦誠:夫人,你真聽懂了我的意思嗎?你的關注點是不是偏太多了?
秦忠用手肘撞了撞蠢弟弟的腰,一個警告的眼神丟了過去,秦誠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一個下屬,一個勁兒的追根究底,着實有些逾越了,灰溜溜的垂下眸子老實閉嘴了。
秦忠伸手接過銀子,認真道:“夫人,我會盡快去辦的。”
“那就多謝了,記得最好要偷偷的運回來。”雲杉感激的道謝,同時補充道。
“是,夫人。”
見兩人答應了,雲杉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想起來即將又多上一千六百多斤大米,加上空間裡的一千斤大米。
喲喂~
那可都有兩千多斤快三千斤大米了,再加上地裡的紅薯土豆以及蔬菜等,她們母子接下來的三年,總算是不用餓肚子了。
看雲杉如此開心,秦忠和秦誠也終於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能給主子交差了。
大米有了。
接下來,就應該多多儲存肉類了。
雲杉笑呵呵的看向兩人:“還有事嗎?沒事我回去再撿一會兒蝸牛。”
秦忠好奇的忙問:“夫人,雞鴨鵝真的會吃那硬邦邦的蝸牛嗎?”
而且。
那些半大的雞鴨鵝,怎麼吃的進嘴裡去?
種地養雞啥的,這可是雲杉前世最爲擅長的。
她前世小的時候。
那個時候農村人餵豬,很少會捨得拿錢去買豬飼料,於是,老媽就讓她去陰暗潮溼的山坡上,或者是地溝邊,去撿蝸牛回去餵雞餵鴨餵豬。
雖然比不上吃了飼料的豬長得快,但好歹比光吃野菜的豬長得快一些,而且還純天然無污染,無激素。
雲杉看向秦忠秦誠,笑嘻嘻道:“只要把蝸牛用石頭砸成爛泥,然後和細細的米糠一起拌進切碎的野菜裡,雞鴨鵝會很喜歡吃的,吃了以後,會長得很快,也會更容易下蛋,而且,下的蛋個頭也會偏大,蝸牛不僅雞鴨鵝能吃,若是養豬的話,也可以給豬吃,豬吃了也能很快長膘。”
聽着夫人說得頭頭是道。
原本半信半疑的秦忠和秦誠,便不由自主的相信了。
突然。
雲杉激動的一拍巴掌,滿臉的喜色:“對了,還有一個好辦法。”
“什麼辦法?”
“?”
兄弟兩個期待的看雲杉。
雲杉激動道:“蝸牛雖好,但是隻有春夏兩季纔會出現,秋天就會鑽進泥地裡生蛋,冬天就藏在泥土中冬眠,所以秋天和冬天就很難找到它們,不過,蚯蚓就沒這個問題了,只要弄出一塊肥地,把蚯蚓養上,這樣雞鴨鵝一年四季就都不缺吃的了。”
這一番話。
直接就把秦忠秦誠兄弟兩個給聽傻了。
暗中的秦十六:夫人,老實說,你究竟是幹啥的?
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就連種了好幾十年地,養了好幾十年牲畜的老農都不知道,爲什麼你居然如此的清楚?
秦忠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滿眼欽佩的看向雲杉:“夫人,你可真是博學,屬下們跟着你學種地,真真是天大的幸運。”
秦誠眸光復雜的看着雲杉:“夫人,你說我們四個,要幾年才能把你這一身種地的本事給學會?”
雲杉:“……”
她也沒說什麼呀?
怎麼這兩人看她的眼神,還有說的這一番話,好似她破譯了什麼千古難題似的。
雲杉略窘……
……
三河縣。
秦十六半跪在地,同主子彙報着言家村今日有關夫人的情況。
“回主子,夫人今日收到您派人送去的二十兩銀子很是開心,當即就讓秦忠和秦誠替她購買大米。”
聽到她終於開心的笑了,秦熠知陰沉了好幾天的冷臉,也終於有了一絲柔意。
那倔強的女人,就跟一個喜歡偷藏食物的老鼠一般,勤勞而謹慎。
不過轉瞬想想,秦熠知倒是也能理解她。
畢竟。
她一個女人,還帶着兩個孩子,在提前得知了即將面對三年災難年的消息時,不慌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有的時候,他很欣賞她的倔強,她的獨立,她的堅強。
但有的時候,他卻氣得牙癢癢,無比希望她能像平常女子那般依賴於男子。
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之所獨獨對她另眼相看,獨獨對她動心,一切皆是因爲她身上那不用於一般菟絲花般女人獨特性格。
脣畔勾起無奈而清淺的笑,眼中隱含期待:“她可有提到我?”
“……沒,沒有。”秦十六結結巴巴的說完,緊張而艱難的嚥了咽,沒敢擡眸去看主子此時的臉色。
屋子裡。
頓時就一片死寂,好似空氣都凝固了似的。
冷……
真冷……
秦十六覺得,這會兒他渾身骨頭裡都被屋子裡這寒氣給入侵了,冷得他有點控制不住的想發抖。
秦熠知方纔那一瞬的笑意,徹底消失了,整個人又再次變得陰鬱起來。
過了好一陣後。
秦熠知這才寒聲道:“出去。”
“是,主子。”
秦十六離開後,秦熠知坐在圈椅上,眸光渙散怔怔了許久,隨後纔拿起書案上秦忠讓暗衛每一日帶回來的筆記。
看完後。
秦熠知越發對她好奇了起來。
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她究竟是怎麼想到的?
而且。
她思考很多問題的出發點,總是有別於這個時代的任何人。
秦熠知看着筆記,出神了許久……
……
三河縣內。
所有村子,在聽到秦熠知屬下僞裝成“高僧”散佈出來,有關接下來即將有惡劣天氣的噩耗後,每家每戶,全都拼命的開始搶收。
在這搶收的時節。
秦熠知讓三河縣各村挖掘蓄水池的工作,全部暫停二十天,讓勞役們全部歸家投入到搶收的工作中。
本來很多人,其實並不是很相信所謂的高僧預測,但是這會連縣太爺都暫停了各村的蓄水池修建,並讓勞役回家搶收,這又爲高僧的預測之言增加了一分可信度。
雖然很多人對此還是很懷疑。
不過。
大家也很清楚,這事兒可是涉及到自家的利益,一個個都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來對待。
於是乎。
三河縣乃至附近得知了消息的臨縣,各家各戶全都加入到了搶收的工作中。
不僅白天冒着烈日收割油菜和小麥,就連夜裡,也是點起火把熬夜收割。
言家村。
涼爽的夜風,徐徐的颳着。
李木匠一家,點燃火把照明,全都在地裡忙活着。
一邊收割,一邊時不時的聊上幾句。
周嫂子左手五指大把的抓住麥稈,右手握住鐮刀,唰唰唰的飛快收割着,並同身旁的丈夫發愁道:“當家的,距離道士預測的下雨天,只有七天時間了,咱們家這麼多麥子搶收回去,即使全都脫粒了也找不到足夠大的地兒曬啊?家裡的竹編曬墊也只有五個,這可如何是好?”
李木匠一邊飛快的收割麥子,一邊沉聲道:“村裡張婆子和錢嬸子家,麥子下種得晚,昨日下午我去他們地裡逛了逛,他們兩家的麥子估計還要等上十二三天才能收割,他們今年種的油菜也不是很多,估計這兩天已經曬得差不多了,應該能空出曬墊來。”
一聽這話。
周嫂子和幾個兒女眸子頓時就是一亮。
可隨後想到那張婆子和錢嬸子摳門兒小氣的性子,又開始發愁了。
“爹,那兩家人好吃懶懶做,他們家的東西,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借到的。”李春生聲音悶悶道。
“對呀,他們兩家最是見不得旁人好,本來他們家的麥子就晚下種,麥子成熟時,搞不好就會在地裡發芽生黴,怎麼可能會借給我們拿去曬糧食,而且就算要借出去,他們肯定也是先考慮借給村裡的同姓人家,而不是借給我們這些外來戶。”李天佑也氣悶不已道。
周嫂子緊抿着脣,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李木匠聽着妻子的抽泣聲,忙不迭的開口道:“免費借不到,那我們就去租,一張曬墊一天給他們十文的租子,他們肯定會同意租借給我們用幾天的。”
此話一出。
所有人都暫停了收割的動作,隨後興奮的開心大笑。
“爹,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
“當家的,還是你腦子轉得快。”
聽着妻兒的恭維,李木匠板着臉,脣角勾了勾。
“大家都加把勁兒,爭取在天亮時,咱們就能把最後這一塊地給收割完,收割完後,把麥子揹回家,咱們分成兩批輪流休息,輪流晾曬,等曬上一整天,這些麥子就能脫粒了,脫粒後再好好曬上三四天,就能全部曬乾然後入櫃子了。”
“是,爹。”幾個孩子齊吼吼的興奮道。
……
言傳根家的地裡。
雖然全家人都在地裡忙活,可效率卻不是很高。
只有言正文,餘氏,言有德和言珍珍收割的動作利索些,王氏,言正清,言有信以及言蓉蓉,他們這四人卻連半個勞力都抵不上,割麥子的動作慢騰騰的,別人都割了五把麥子,他們一把這才割下來。
不僅如此。
言正清和言有信,以及言蓉蓉,還會時不時的被鐮刀給割傷手。
幹活利索的幾個人,這白日夜裡的忙活,一個個都累得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聽着身旁幾個人時不時的痛呼聲,抽泣聲,心裡越發的煩躁了。
只是這會兒。
又累又餓又想睡,一個個累得連嘴都不想張了,只是蹲在地上,機械的重複着手中的收割動作。
言傳根骨折的手還未痊癒,只能給大夥兒舉着火把照明,看着這片地,還要這麼多沒收割,言傳根是急得不行,於是滿腔的怒火就控制不住的發了出來:“蓉蓉,你哭什麼哭?不就割破個口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哭就能把麥子從地裡給哭回家裡去?”
其實。
哭的人,抽泣的人,並不單單隻有言蓉蓉,言有信也哭了。
只是,誰讓言蓉蓉現在失寵了呢!
言有信好歹還是個讀書人,而且還是言傳根的長孫,言傳根自然不會輕易去下了大孫子的面子,於是,柿子就撿軟的捏,獨獨只罵言蓉蓉。
言蓉蓉手臂疼,被割破的手也疼,這幾天連飯都沒怎麼吃飽過,成天的被家人冷言冷語的擠兌和嫌棄,此時還被爺爺這麼一罵,當即就受不了了。
手中的鐮刀一扔,刷一下站起身:“我不割了,再罵也不割了,你想賣我就賣吧,反正我是再也不會割了。”
這下地的日子,真是太苦了。
她寧願被賣進大戶人家當丫鬟,也不願再繼續留在這村子裡,然後嫁個身有殘疾的老男人,最後一輩子當牛做馬在地裡忙活。
言蓉蓉哭着轉身就朝家裡跑去。
言傳根差點氣了個仰倒:“孽畜,這個孽畜。”
一看言蓉蓉跑開,餘氏眼珠子一轉,站起身一臉焦急道:“爹,我去看看蓉蓉,這大晚上的,她一個女孩子回去可不安全。”
“你個懶婆娘,真是無時無刻都想着偷懶,那小賤人想跑就讓她跑,老孃明兒個就如了她的願,發賣了她……還不趕緊割?真想看着麥子全爛在地裡?然後今年咱們都喝西北風啊?”王氏氣憤的起身,指着餘氏的鼻子便破口大罵。
餘氏鬧了個沒臉,灰溜溜又蹲下開始繼續收割:喝西北風就喝西北風,反正也不是她一個人喝。
割麥子看似是個輕鬆的手上活兒,實則卻遭罪的很。
麥穗弄得人渾身癢的不行,左手高頻率的長時間重複抓握的動作,會讓指關節疼痛難忍。
言正清這幾天,整個人也累的半死,看着這一片地,想起還有另外五畝的麥地沒有收割,也是心急如焚。
家裡本就欠了不少外債,若是今年眼看在即的收成也全部沒了,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他想要再次進學也就遙遙無期了。
思及此。
言正清起身看向老爹:“爹,咱們想辦法僱幾個人來幫忙收割吧,再這麼下去,若是真的下雨了,今年咱們家損失就大了。”
“……爹何嘗不想啊,只是現在各家各戶都忙着搶收,哪裡去僱得到人?再加上咱們家現在手頭又沒銀子,想去鎮上僱一些勞力都僱不到。”言傳根聲音嘶啞,喉頭梗得很是難受,仰頭看看即將矇矇亮的天:“只希望,那高僧的預測做不得準,要不然……今年咱們家,可就難熬了。”
言正清憋屈的不行:“……”
言有信滿心的絕望,若是真的下雨了,家裡搞不好連飯都吃不上了,他還怎麼去進學?
言正文這會想要分家的念頭,越發的強烈了。
餘氏癟了癟嘴,暗地裡偷偷的瞪了婆婆一眼:還不都是這死老太婆口沒遮攔,一句話就害得家裡幾十兩銀子折了進去。
各家各戶忙着搶收。
都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緊把從地裡割回來的麥子給脫粒,然後曬乾。
只是。
村子裡的曬壩,就只有那麼點兒地方,而且現在大家都集中在這幾天收割,每家每戶,都只能分到二十多平米的地兒,這點地兒,哪裡夠曬一家好幾畝,或者十幾畝的糧食?
於是,爲了爭搶曬壩,言家村的村民,前幾天還打了好幾次羣架,最後驚動了里正和族長,不得不採取了每一戶公平劃分曬壩來解決這個衝突。
只是。
衝突解決了,糧食沒地兒曬依舊是個問題。
於是……
許多人都惦記上了村裡懶漢家裡的竹編曬墊。
最後興沖沖的跑去一問,得知李木匠一家早就把曬墊給租走了,一個個氣得大罵外姓人奸詐。
“不要臉的外姓人,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呀?”
“就是,李木匠一家真不是個東西……”
“錢二丫一家子真真是掉進錢眼裡去了,連同姓的鄉鄰都不幫一把,今後她家有事兒,拿錢請老子,老子都不會去。”
錢嬸子端着碗,美滋滋的吃着碗裡的炒雞蛋,嘲諷的看着一羣無功而返的村民:“呸~不要臉的東西,人家李木匠,可是一張曬墊一天就給十一文的租子呢,你們一個個兩手空空的過來,想空手套白狼呢?你們想得倒美~”
還未走遠的衆人,聽着錢嬸子這話,又氣又窘,一個個紅着臉怒氣衝衝的走了。
錢嬸子摸了摸懷裡的五十五文銅錢,滿是褶子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兒似的,慶幸的喃喃自語道:“幸虧老孃今年有先見之明,晚下種了十多天,麥子成熟時,剛好能躲過雨季。”
……
就在三河縣乃至周邊幾個縣搶收之時。
繁華的京城。
卻絲毫都未受到影響,依舊是繁華喧囂,醉紙迷金。
鎮國公秦府。
鎮國公的書房。
已經六十有六的鎮國公,鬍鬚花白,面色紅潤,此時正身子筆挺的坐在書案後方的椅子上,手裡抓着一隻油乎乎的燒雞,一邊大口的啃着,一邊抖動着二郎腿,瞥一眼對面的中年男子。
“書墨,事情辦得咋樣了?”
“爹,兒子辦事,你放心,妥妥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美男,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證,跑了這麼一天,這會兒肚子正餓着呢,於是眼饞的看着老爹手裡的燒雞,嚥了咽口水:“爹,分我一個雞腿唄?”
“滾~想吃,找你自個媳婦給你做去,這可是兒媳婦特地孝敬我老頭子的。”鎮國公看着兒子這一臉饞樣,沒好氣瞪大了一雙銅鈴似的眼珠子,說完,鎮國公還閉眼一臉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可真香,我兒媳婦這手藝,是越發的好了。”
秦書墨臉都黑了:“……”
他爹可真惡劣~
明知道這幾天他纔剛和媳婦吵了架,還被趕去了書房睡,媳婦怎麼可能會給他做燒雞吃?
老小孩兒,老小孩兒……
他爹這一上年紀,越發的小孩子作風了。
鎮國公:“可查出來,源頭是何人傳播出來的?”
“暫時還沒查出來,說書先生口中的行商,暫時還沒找到,畢竟,從大乾各處來往京城的大大小小商隊着實太多,一時半會兒還真查不出來,還需要點時間。”
“嗯,儘快查出來,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膽敢陰咱們鎮國公府。”
“……”
秦書墨可不敢惹他爹,他爹這暴脾氣,他惹不起。
別看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也已經是當爺爺的人了,可一旦惹怒了老爺子,別說是捱罵了,就連捱打都是常事兒。
思及此。
秦書墨覺得屁股又有些疼了。
看着無良老爹手裡的燒雞,饞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爲了能儘快擺脫這勾人的香味折磨,爲了能趕緊去哄媳婦,秦書墨決定要速戰速決。
“爹,今兒初一,你派去熠知身邊的小伍,可有派人給你回信?”
鎮國公嚥下嘴裡的雞肉,冷冷的瞥了兒子一眼,滿眼都是看不上的鄙夷神情:“你生的兒子你不清楚脾氣和秉性?都這麼些年了,你這個當父親,居然還沒摸清楚你兒子的能耐?那小伍,估計早就被熠知那臭小子給收爲己用了,要不然,爲啥這都接連兩個月都沒派人送信回來?”
被父親鄙視的秦書墨,心塞塞:“……”
鎮國公把手裡啃得沒剩下啥肉的雞骨架給扔進盤子裡,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咧嘴笑了笑,滿臉的大鬍子一顫一顫的。
“不過,小伍沒送信回來,這就表明,那臭小子應該遇到好事兒了,這才需要收服了小伍爲他保密。”
秦書墨愣了愣,隨後反應了過來,看向父親試探道:“……你是說,厲氏?”
“不是她還能是誰?要不然,你以爲我爲何讓你去封鎖三河縣的相關消息?”鎮國公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既然那臭小子好不容易遇上個喜歡的,而且還是沒被他剋死的,我自然就得保護好未來孫媳婦的清譽,雖說咱們家並不在乎那些虛名,但婦道人家,終歸是在乎別人的眼光和世人的非議。”
秦書墨一臉黑線,不敢置信的看着了老爹:“爹,你,你還真讓那厲氏當你孫兒媳啊?她,她這身份未免太,太拿不出了手了吧……當個侍妾啥的還可以,當正妻……這樣不妥吧?”
話說你又不是沒孫媳婦,府中不就有一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孫媳婦嗎?幹嘛急忙忙的非要認準厲氏這個寡婦當孫媳婦呢?
鎮國公怒,蒲扇大的巴掌重重的擊打在書案上。
“砰——”剛剛新換沒幾天的書案,從中間斷裂成了兩節。
秦書墨嚇得身子一抖。
他爹這動不動就武力恐嚇他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啊?
鎮國公氣沖沖的走到兒子身旁,一把揪起兒子的衣襟:“你懂個屁~有什麼不妥的?老子當年還不是娶了你娘這個寡婦,才生下了你這個小兔崽子。”
已經四十多歲的“小兔崽子”秦書墨,低垂着頭,嘴角狠狠抽了抽:“……”
“寡婦怎麼了?只要人秉性好,脾氣好,身體好,對男人好,這四好比啥都重要……難不成,你想給熠知也娶個天天只會念幾句酸詩?看見狗死了,貓死了,花兒謝了都要哭泣憂鬱幾天的那種嬌柔作做的女人回來?”
秦濓剛走到祖父所在的院子外,還靠近進院門,便好巧不巧聽到大嗓門兒的祖父,吼出了最後那一句話,秦濓頓時臉色都變了。
難怪~
難怪他千挑萬挑,好不容易纔挑了個名滿京城的才女媳婦,沒想到居然是因爲這個原因,妻子才一直不得祖父的喜歡。
他一直以爲,祖父喜歡文人,所以,他才投其所好的娶了大才女回來,哪知道他卻只知其然,而不知起所以然。
陳秋月一走過來,便看到前面秦濓傻站在那裡,於是開口道:“濓兒,你也是來叫你祖父和爹前去用餐的嗎?”
一聽嫡母的聲音,秦濓迅速調整了臉色,儒雅的轉身朝嫡母行李:“是的,母親。”
“嗯。”陳秋月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後道:“既然你來了,那你讓人進去通傳吧,我突然想起來,你祖父剛吃了燒雞,我給忘記吩咐廚房給你祖父做個豆腐青菜湯去去油膩了。”
說完,陳秋月不等秦濓反應,便轉身離開了。
秦濓看向祖父院門口的侍衛:“秦七,麻煩你進去通傳祖父和父親一聲,就說晚膳已備好。”
“是,二公子。”秦七朝秦濓抱拳行禮後,便讓另外一個兄弟進去通傳。
書房內。
鎮國公和兒子大眼瞪小眼。
兩人都身懷武功,院外陳秋月和秦濓的對話,兩人自然全都聽進了心裡。
鎮國公鬆開兒子,油乎乎的大手拍拍兒子的衣襟,滿眼的幸災樂禍:“嘖嘖~你媳婦看樣子還在生你的氣呢,你要等到何時才能吃到你媳婦做的燒雞呀?對了,剛纔掉地上的那隻燒雞,雞屁股我還沒啃完呢,要不你先吃着解解饞?”
秦書墨委屈得眼淚汪汪的,眼角,嘴角一直抽抽着:“……爹,你可真是我親爹啊……”
鎮國公一巴掌拍在兒子腦袋上,哈哈哈大笑的轉身離開了。
這臭小子。
真真是活該。
誰讓他好的不學,非要去學那些表裡不一的僞君子娶妻後還納妾?現在知道站在兩個女人中間,受夾板氣的滋味兒了吧!
大多數男人都以爲三妻四妾好,多子多孫好,好個屁~
女人一多。
事兒就多。
爭鬥也多。
一家子面和心不和的處着,暗地裡成日的勾心鬥角,這哪裡還像一個家?
鎮國公一邁出房門,便看到規規矩矩朝他和兒子行禮的庶出孫子。
“祖父,爹。”
秦書墨朝兒子點點頭,隨後低頭整理被老爹抓皺的衣服。
“是濓兒啊,你怎麼過來了?”鎮國公笑眯眯的看孫子。
“祖父,濓兒特來請祖父和父親前去大廳用晚膳。”秦濓一臉儒慕的笑望着祖父道。
“喔,濓兒有心了。”鎮國公臉上依舊掛着親切的笑,稱讚了秦濓一句,隨後在和秦濓錯身之時,大手拍上了秦濓的肩頭:“濓兒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對不對?”
秦濓心裡一沉,面上卻帶着儒雅的笑:“爺爺,孫兒如今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自然不同於小時候那般不知輕重。”
鎮國公又重重拍了兩下孫兒的肩,似乎是在感嘆,又似乎話裡意有所指:“明白就好,濓兒如今也長大了,長大了喲……”
說完。
鎮國公便雙手背在身後,邁着外八字,優哉遊哉的朝飯廳走去。
祖父一離開。
秦濓和父親也跟了上去,沒走出多遠,秦濓腳步一頓,轉身看向看父親,頓時就紅了眼眶,低沉哽咽道:“爹,祖父……祖父他這是提防着我呢……”
秦書墨看着這個長相隨他的兒子,心底一軟,拍拍兒子的後背安撫:“別多想,只是有些事兒,不易張揚,所以你祖父這才提點你幾句而已。”
“……爹,明明我也是祖父的孫子,我也是秦家的兒孫,爲什麼祖父這麼多年來,對我和大哥的態度卻截然不同?我總感覺祖父不是很喜歡我。”
若是平日裡,行事謹慎的秦濓,必定不會在府中說出這麼一番話。
可今晚。
一想起祖父話裡對他媳婦的嫌棄和不滿。
一想起祖父對他的隱晦警告,一副生怕他把大哥和厲寡婦的事兒給張揚出去,怕他壞了大哥的姻緣。
這明擺着就是祖父在提防着他。
這麼多年。
無論他如何的孝順,無論他如何的主動接近去討好,可祖父對他這個庶出的孫子,似乎總是隔着那麼一層東西,總是和他親近不起來似的。
祖父每每看到他,雖然在笑,可那笑,卻總讓他覺得疏離,覺得敷衍。
他小時候,無論犯什麼錯了,祖父從來不會打他,最多就是板着臉批評他幾句,然後便放話讓父親教導好他,隨後便急衝衝的走了。
而大哥……
犯了大錯,祖父就會用荊條抽打,但抽打完了,卻又會各種哄,會趴在地上給大哥當馬兒騎,會把大哥架在脖子上出去逛街,而這些待遇,他統統都沒有享受過。
無論他怎麼靠近祖父,祖父對他,卻始終都對面熱心不熱的對待。
就好似他只是一個客人,一個無足輕重寄宿在國公府的客人。
看着委屈至極的兒子,秦書墨一臉惆悵的一嘆,看着兒子道:“人和人相處,可能還是要看緣分的,可能你大哥的性子,恰好就對了你祖父的胃口……別多想,現在你已經是秀才了,回去好好溫習,加把勁兒,明年肯定能考上舉人的!”
一聽爹提起科考之事,秦濓臉上總算是有了笑意。
“爹,兒子會努力的,一定不會讓爹你失望。”
“好,有志氣,走,吃飯去。”秦書墨拍拍兒子的肩,父子兩親親熱熱的朝飯廳走去。
……
第二天.
京城的所有酒樓,茶樓,客棧,一夜過後,彷彿所有說書先生都商量好了似的,一個個再也沒有講有關三河縣的事兒了,而是改講其它的。
京城乃天子腳下。
從不缺聰明人。
不用深想就能知道,這肯定是鎮國公府出面乾的。、
畢竟,鎮國公府出了個戰神,如今戰神卻淪落到三河縣去當個小芝麻官,如今被說書先生一個個拿到檯面上宣揚出去,自然會惱羞成怒。
所有人都以爲,鎮國公出面壓下這事兒,是因爲要維護戰神的面子,維護鎮國公府的面子。
怎麼都料想不到,鎮國公之所以出面鎮壓,而是因爲對未來孫媳婦的看重,是在維護未來孫媳婦的清譽。
秦書墨用兒子和厲氏的消息作爲代價,總算是和妻子重歸於好了。
陳秋月一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就笑得合不攏嘴,一個人在屋子裡興奮的來回走了好幾圈,隨後猛的一拍桌子,對丈夫道:“我決定了,我要去三河縣。”
剛想讓媳婦幫忙給他做燒雞的秦書墨,手裡的茶盞吧嗒一聲摔地上了,傻眼的看妻子:“你,你說啥?”
“我要去看我兒子,看我兒媳婦。”
“……”
“我知道你和爹的身份不可輕易離京,但是,我一個女人沒這顧忌,哪個當你孃的不想兒子?而且我也就熠知一個獨子,幾個月不見,老孃想他了怎麼的?”
“……”
“我這就去和爹商量,然後就進宮請求皇后給我賞賜些好東西,然後給我兒子和兒媳婦帶過去。”
“……。別,你……。”秦書墨伸出爾康手,一句話還未說完,就看到妻子風風火火的衝了出去。
邱府。
邱如媚在得知今日沒有任何一個說書先生,繼續講三河縣的事兒,一點都不意外這個結果。
畢竟。
鎮國公府雖然現在暫時式微,但只要戰神秦熠知不死,只要邊疆還有戰亂,這鎮國公府,早晚都會再次興盛起來的。
“夫人。”
“嗯?”
“天氣越發的炎熱了,你又是個酷夏的體質,若是要回雲錦縣的話,就得在趁現在還不是太熱時趕緊上路。”奶孃眉頭微蹙的擔憂看着邱如媚。
邱如媚慵懶的躺在竹子做的貴妃椅上,脣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不急,難得回來一趟,自然是要多陪陪娘,以及妹妹。”
最重要的是……
她一手主導的好戲,纔剛剛開了個場,精彩的還在後面,她怎麼能錯過呢!
……
這一日。
果真如途經三河縣的“道士”所預測那般,濛濛細雨,如期而至。
言家村的半山腰。
雲杉戴着斗笠,手裡提着竹籃冒雨去了地裡。
秦忠等四人看到雲杉冒雨過來,皆是一驚,一個個忙不迭的戴上斗笠迎了上去。
“夫人,你這是要……”
“四季豆,豇豆和黃瓜,有些已經可以摘下來吃了。”雲杉開心的對四人道。
一聽這話。
四人眸子頓時就是一亮。
話說。
他們早就想嚐嚐這些新農作物的味道了。
雲杉見四人這麼開心,抿脣一笑:“走吧,和我一起去,我給你們講講採摘的注意事項。”
“是,夫人。”四人雀躍不已。
秦忠和秦誠,趕緊衝回窩棚,拿出小本本和毛筆。
一行人來到地裡,雲杉對四人道:“豇豆,四季豆,還有黃瓜只有這幾苗,所以,最先結出來且長得頗好的,要留用來留種,等種子成熟了,我們還能重新再次播種一次,這樣我們這一茬吃完,下一茬就又能接着吃,今天我只是把那些長得不好的給摘下來,給你們嚐個鮮。”
四人點點頭,表示理解。
只要有種子,再等兩個多月就又能吃到更多的了,等等又何妨呢!
“你們看,這些四季豆,豇豆,裡面的籽兒長得不均勻,而且個頭長得也短小,這種就不能用來留種,還有這幾根黃瓜,上下長得不均勻,而且還有些長得歪歪扭扭的,這種賣相不好的,也不能留種,採摘的時候,動作要輕,不要把花骨朵給弄掉了,也不要把藤蔓給扯斷或者是弄傷。”雲杉一邊講解,一邊採摘。
四人點點頭。
一刻鐘後。
雲杉把採摘下來的四季豆,豇豆,以及黃瓜,每個品種,都挑選了一半相對而言長得好看的出來,然後把籃子遞向秦忠。
秦忠一臉懵逼:“夫人,你這是……”
雲杉:“把,把這些拿回去給你們大人嚐嚐……這些蔬菜不方便做好了帶回去,會影響口感……”
話還未說完。
突的。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雲杉身後響起:“我還是喜歡吃你親手爲我做的。”
這一瞬。
雲杉的心,不受控制的噗通噗通狂跳着。
一回頭。
便看到秦熠知在濛濛細雨中,一步步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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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大少,你一個堂堂陸軍少將,這麼不要臉真的好嗎?”
江月亮想到自己被……就鬱悶。
“老婆,明明昨天我纔是被欺負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