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作棋盤星爲子

在上元天看不到圓月,由洞冥草編成的九宮圖掛在空中,散出的光亮卻比明月還要皎潔。在上元天也看不到羣星,文玉樹幻出的五彩,閃爍出的星星點點卻比星光還要神秘。

數百位玉女在各個角落遊玩與嬉戲着,笑聲不絕。這裡不像瑤池有着許許多多的規矩,稍一觸禁,就難免受到責罰。上元夫人對她身邊的玉女,總是寬容得近乎寵愛。

衛縈塵捧着銀盤,行走在上元宮前的白玉階臺。五彩文玉的柔光,在銀盤的反射下映着那微紅的臉。她穿着虹絲製成的霓裳,體態輕盈,綽約窈窕,唯有手腕上的百草結,做工卻顯得粗糙。

她停了下來,騰出左手將衣袖拉了拉,輕輕地遮去百草結,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試圖拂開那抹淡淡的紅暈。

紅暈卻更加地深了。

微微跺了跺腳,心底埋怨了幾句,她走進了上元宮。

宮內青煙梟梟,寶帳婆娑。華蕪的香氣時隱時現,不經意間,觸及了龍鬚燭,撩起水紋般的藍。上元夫人坐在麟文席上,眉頭微皺,看着棋盤上黑白錯落的棋子。在她的對面,坐着一位秀麗的仙子,玉質凝膚,清清冷冷,不近煙塵。

衛縈塵將銀盤放在兩人身邊,忍不住探頭朝棋盤看了看。上元夫人的棋藝名揚九重,然而看她此時的神情,卻像是頗爲艱難,這使得衛縈塵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衛縈塵還在人間時,棋藝亦是不錯的,教她學棋的,乃是朝歌有名的棋師。然而,上元夫人與這名仙子的對局,卻看得她頭昏腦脹,只覺得每一個落子,都契合天道,約捺虛實,勝於星圖。

恍惚間,上元夫人已落下一子,看着她,眼含笑意。衛縈塵只覺得心中的小小心思被看個乾淨,臉上一熱,扭捏地讓開,侍立一旁。

上元夫人重新看向棋盤,卻見那名仙子並未思索多久,已輕輕地應下一子。上元夫人盯着那子,臉色微變,她端起銀盤上的玉杯,啜了小口杯中的玉醴,淡淡道:“久聞六公主已解開伏羲帝的先天卦數,洞冥天機,我原本還有些不信,現在下了這盤棋,才知所傳不虛。此局是我輸了。”

六公主臉上無憂無喜,只是慢慢說道:“夫人相讓而已,瑞和愧不敢當。”

上元夫人移了移杯,衛縈塵將懷接過,放入銀盤。

“六公主過謙了,”上元夫人像是說家常般隨意地道,“聽說你七妹私遊人間,與一凡人相戀,惹得你母親大怒,將他夫妻二人硬生生拆散,不知此事可真?”

六公主面無表情,只是冷冷道:“七妹身爲天仙,竟私嫁凡人,身染污穢,有此下場亦是自作自受。若非幾位姐妹求情,只怕我母親早已將她和那男子打入輪迴,現在她不過是被拘在織女宮,還敢有什麼怨言不成?”

“六公主說的也是。”上元夫人雍容地笑了笑,取過玉杯,又啜了一口,再道,“但我聽說瑤姬也被你母親責罵禁足,我曾見過她數次,相信她絕不是品行不端的女子,卻不知犯了何事?”

“二十三妹自己倒沒犯什麼大錯,”六公主一粒粒地拾着棋子,棋子在她的指間一閃一閃,有若星辰,“只是有一次她在巫山遊玩時,不慎被楚王看到,竟惹得楚王朝思暮想,命他的一名大夫作了幾首描寫二十三妹的淫詩穢曲。雖然那人間帝王荒淫無道,不該妄做非份之想,亦早晚自取報應,但若非瑤姬過於貪山戀水,有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我母親命她閉門反省,也是爲了她好。”

“只是禁足倒也罷了,”上元夫人嘆道,“但所關之處卻在天界與魔風相交的紫清闕,日夜受那冰魄侵蝕之苦,未免所罰過重了。”

六公主仍在拾着棋子,彷彿對上元夫人的嘆息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道:“既然位列天仙,便更應該自重纔是。倒是聽說夫人總是任由上元天的玉女自主婚配,甚至是嫁給人間的凡夫俗子,我母親多次提及,都覺得夫人的管教未免太鬆了些。”

上元夫人移了移杯子,卻見到衛縈塵正揹着六公主偷偷做了個咋舌的模樣,不覺失笑了一聲,沒等她來接玉杯,自己放入了銀盤。

“你說的有理,我的管教確實鬆了些。”上元夫人臉朝着六公主,眼角卻似笑非笑地掃了衛縈塵一眼,“只是情愛之事,爲心所繫,真的愛上一個人時,又豈是那些天條戒律可以束縛的,六公主你說是不是?”

六公主瑞和低頭不語,彷彿這個問題並不值得回答。

“當然,這也是各家各事,說說而已。”上元夫人語氣微微轉冷,“我既不打算過問崑崙境的事務,也不打算讓你母親來插手我的侍女們的婚配。卻不知你母親這次請我去赴蟠桃會,又是所爲何事?”

衛縈塵此時才知道六公主來上元天,目的是爲了請上元夫人出席那三千年一次的蟠桃會。天界中早有傳言,說王母與上元夫人之間存有心結,雖然兩人都未加證實,但她們兩人已有四千多年不曾相見,卻是事實。上一次的蟠桃會,上元夫人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出席的天仙中人。

六公主手指停住,擡頭看着上元夫人,淡淡道:“夫人既已應承,這局若是瑞和僥倖贏了,便答應我母親的邀請,以夫人之尊,想必不會使瑞和失望纔是?”

上元夫人沉默片刻,忽地一笑:“說的也是。”

六公主繼續拾着棋子,她拾得很慢,看上去,竟像是寧可用漫長的一生來拾這些棋子。

上元夫人端起玉杯,卻並沒有喝,只是慢慢地說道:“瑞和你既已解開了伏羲帝的先天卦數,棋藝自是超絕,但我若說,還有人能贏得了你,你可相信?”

六公主面無表情地道:“天界人才濟濟,有一二人棋藝勝我,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瑞和你太自謙了,”上元夫人笑了笑,“這天界之中,已不可能有誰再贏得了你。但我說的卻不是天界,而是人間。”

“人間?”六公主愕了一愕,擡頭看了上元夫人一眼,“夫人說笑了吧?仙家的棋路,又豈是凡人所能看懂?”

“只怕未必,”上元夫人道,“天界以天命統治六合數千年,然而,近來人間卻有人依據《河圖》《洛書》窺視天命。要知道,奇人異士,在人間亦有不少,伏羲卦數,也並不只在天界流傳。”

六公主冷笑道:“那些凡人不知從何得到了河洛二書,便以爲能算盡天機,理清因果循環,卻不知他們所看見的連冰山的一角都不及,管中窺豹,偏偏又自鳴得意,甚是可笑。”

“也並不全是如此。”上元夫人道,“據我所知,在人間界的九華山,便有一名男子,其易理之精,早已不下人間地仙,達真人之境。此人姓範名摶,卻不知瑞和你可曾聽過他的名字?”

她話方說完,卻聽到一聲脆響,六公主方拾起的一枚棋子,竟在她的指尖裂出一條細縫。

上元夫人繼續道:“有人對我說,這名男子少年時曾得遇天仙,授予他仙家棋道,我卻是不信的。仙家之棋,以星爲子,以天爲盤,若無天庭授命,誰又敢私下教給一個凡人,瑞和你說是不是?”

六公主默默地將指尖輕彈,那枚棋子立時飛出上元天,化作一顆流星,飛往下界。

“瑞和你還未回答我的話呢。”

六公主淡淡地道:“人間界流言萬千,最是不堪,夫人豈可將這些事一一當真?”

“卻也不見得全然是假,”上元夫人道,“說來也巧,我本已派人去九華山請了那位範先生,來上元宮與我聊一聊。現在瑞和你既然也在這裡,何不與他手談一局?”

說話間,卻見上元夫人的侍女宋闢非走了進來,向二人稟道:“九華山範摶範先生,應夫人之請,已在門前等候。”

“快請他進來。”上元夫人撫掌笑道,“剛說完,他就到了,世間就是有這般多的巧事。”

六公主沒有說話,只是臉色有些煞白。上元夫人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又道:“瑞和你既已得伏羲真傳,不知來此地之前,可曾算出自己會遇見這位範先生呢?”

六公主牽強地笑了笑:“夫人說笑了,當日,三清化身鴻均,編織天命之時,便已將上三天排除在外。上元爲上三天之一,又豈是先天卦數所能算清的?”

腳步之聲傳來,卻見宋闢非已領着一個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身穿布衣,衣着樸素,看見六公主,禁不住愕了一愕,欲打招呼,卻又想到些什麼,強行忍住。

“在下範摶,參見上元夫人。”他在宋闢非的引領下依禮跪拜。

“不必多禮,”上元夫人面含微笑,“範先生雖在人間,我卻是聞名已久,聽聞先生長於棋弈之道,我身旁的這位六公主,也喜歡下棋,還請先生與她一弈,我也好見識見識。”

範摶還未應承,卻聽六公主冷冷地道:“凡夫俗子,豈有資格與我對弈?夫人若欲試他的本事,何不自己與他對上一局?”

“這個,”上元夫人爲難道,“我適才輸了一陣,已無心情再下,這卻如何是好……有了……”

上元夫人看向衛縈塵:“你就代我與範先生對局好了。範先生乃人間棋聖,你的本事恐怕差他甚遠,就持下手吧。”

“萬萬不可,”範摶急道,“這位姑娘既是蕊宮仙子,又是代夫人行棋,應是在下持下手纔是。”

上元夫人道:“先生既然如此在意禮數,那你與縈塵分先便是。”

範摶還想再言,上元夫人已揮了揮手,將其止住。

兩人相對而坐,衛縈塵猜得先手,佈下座子,先掛右角小目。

上元夫人喜弈,她在夫人身邊多年,棋藝比起在人間之時,自也有一些長進,聽到夫人誇讚範摶,心底也難免不甚服氣,思考時,自不免銳意侵絕,務殺圖多。那範摶進退之間,卻甚是溫和,避實擊虛,又點到即止。一局棋下來,衛縈塵明明覺得多次有機會將白子一擊而潰,偏偏就是差了一點,待發覺已方機危陣潰時,對手卻又總是緩了一緩,讓她得已立住陣腳。

臨近終局,衛縈塵心中算了一算,盤面上的形勢,基本已是不分上下,然而她持的是先手,此時竟是無法還出棋頭來。

心底還在着急,上元夫人已彈了彈指,棋盤與矮桌盡皆不見。衛縈塵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叫道:“夫人,我們還沒下完呢!”

上元夫人笑道:“傻丫頭,若非範先生讓你,你早就出醜了。”

衛縈塵心中不服,只覺得不過是自己一時大意,才使得白子佔了些上風,若繼續下下去,說不定還有挽回的餘地。上元夫人也不理她,看着範摶說道:“範先生的棋藝,果然不凡,更難得的是安而不泰,存而不驕,棋如人品,觀此局,即可知先生的君子之風了。”

範摶連忙立起謙讓。

上元夫人端起玉杯,啜了一口,又道:“聽說範先生還是獨身一人,不曾娶妻?”

範摶恭敬地回道:“在下山野之人,何敢言妻。”

“以先生的品德,若就此獨自終老,豈非是件憾事?”上元夫人放下玉杯,輕輕地指了指衛縈塵,“我便做件美事,將縈塵許配給你好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衛縈塵有如冷水澆身般呆住,連六公主的指尖也禁不住顫了一顫。範摶急忙道:“在下凡夫俗子,怎敢妄娶天界仙子?懇請夫人收回成命。”

上元夫人冷冷道:“縈塵乃是我最疼愛的玉女,莫非你還嫌棄她不成?”

範摶張口結舌,想要推辭,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衛縈塵跺了跺腳,低聲道:“夫人,縈塵不嫁,縈塵只願一直陪着夫人。”

上元夫人瞪了她一眼:“此事由我做主,沒有你說話的份。”

衛縈塵撲的跪倒在地,只覺得心中委屈,強自忍着淚水,低頭不語。上元夫人對其座下的玉女一向寬容,以前更是從未有過不曾徵得當事人意見,便強行指婚的事。心底莫名地浮過一張憨厚的臉,她心如刀割,淚水終於無聲地流了出來。

上元夫人轉看向六公主,淡淡地道:“瑞和覺得這段姻緣我配的如何?”

六公主的指尖無意識地夾弄着一枚棋子,勉強地笑了笑:“夫人適才說過,情愛之事,爲心所繫,既然如此,夫人何不聽一聽他二人自己的想法?”

“但瑞和你豈不也說過,我對上元天的玉女管教太過寬鬆了麼?想來,若是你母親欲將她身邊的玉女許配他人時,也絕不會去問那名玉女的意見吧?”上元夫人盯着六公主。

六公主無語。

範摶看一看上元夫人,又看一看六公主,額頭竟已微見汗水。他心中焦急,看着六公主,忍不住失口喚了一聲:“瑞和……”

“大膽!”上元夫人勃然色變,朝他怒道,“範摶,太微玉清宮玉皇道君掌上六公主之名,豈是你這凡人可以直呼的?”

範摶呆了呆,連忙惶惶跪下,滿面通紅。

眼見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六公主終於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緩緩站起,走到範摶面前,輕輕將他扶起。

範摶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瑞和,我……我……”

六公主伸出衣袖,溫柔地拭去他額上的汗,輕聲道:“範郎,你莫擔心,夫人只是在逗你我玩呢。”

衛縈塵擡起頭來,怔怔地看着他二人。直到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六公主與範摶之間竟是早已種下情根,暗結連理。她看向上元夫人,只見上元夫人對這一幕毫不驚訝,竟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心中不由的一陣喜一陣惱。

六公主向範摶說道:“範郎,我和夫人還有些事要談,你先去吧。”

上元夫人道:“還請範先生在上元天多住幾天,讓我有機會款待先生。縈塵,你先帶範先生去墜星閣歇息。”

衛縈塵慌手慌腳地站起,雖然還有些摸不着頭腦,卻也知道自己不用真的嫁給範摶。她看向上元夫人,卻見夫人正在慢慢地飲着玉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心底還有些委曲,她拭去淚痕,領着範摶慢慢退下。

直到宮內只剩下上元夫人與六公主二人,六公主才輕輕走到上元夫人面前,緩緩下拜:“爲了不讓我母親查覺我與範郎之事,瑞和曾在運數之弦上做了些手腳,卻想不到仍被夫人得知。由此可見,夫人對伏羲卦數的瞭解,分明遠在瑞和之上,剛纔的那局棋,竟是夫人故意輸給瑞和的。卻不知,夫人還知道些什麼?”

上元夫人笑着將她拉到身旁:“我還知道,《河圖》與《洛書》之所以會在人間流傳,也是你這小妮子暗中弄的鬼。你母親讓你掌管知機殿,督察玉清宮各職,卻只怕做夢也沒想到,你這個她最信任的乖女兒,纔是她所有孩子中最膽大妄爲的一個。”

六公主苦笑了一下:“卻只怕,也瞞不了多久了。”

上元夫人裝作不懂地問:“瑞和何出此言?”

六公主斜睇了上元夫人一眼:“夫人何必再捉弄瑞和呢?以夫人之能,我母親的那點心思,您又豈會不知?”

“我自然是知道的,”上元夫人冷笑道,“如今的天界,東皇已老,再難擔天帝之位,西皇性情殘暴,早晚會惹出事端。南極仙翁只知道以和爲貴,有心無力,北方紫微大帝從來就不是什麼大才,連自己的部下都鎮不住。元始天尊欲重整天界,你父親玉皇雖然只列在上清三元宮右階第十一位,在四御之下,但有你母親穿針引線,繼天帝位乃是遲早的事。一旦你父母進入靈霄寶殿,掌控仙列表,你弄的這些小把戲,就再也瞞不過你的母親。”

六公主默然不語。她的二十三妹瑤姬不過是不小心在楚王面前顯露身形,就被關在紫清闕受冰魄蝕身之苦,七妹雖然私嫁凡人,卻畢竟有月老做媒,也被關在了織女宮。她所犯之事,遠比她們重得多,只是她母親現在不得不借重她的伏羲之術掌管知機殿,才得以將其瞞住,一旦她的父親成爲天帝,她私傳河洛二書,偷嫁範摶之事便再也無法隱瞞。

瑞和表面清冷柔弱,心中卻極爲剛烈,縱然是受罰再重,也絕不會害怕。然而,一想到範摶難免受她牽連,她的內心卻總是止不住地顫抖。

她看向上元夫人,卻見上元夫人看着她的眼神,頗有些同情與嘆息,心底不由得燃起希望。

“還望夫人給瑞和一些指點。”六公主低聲道。

“你父親進入靈霄殿的事,已是必然,”上元夫人看着她道,“但在他成爲天帝之前,卻還有些時間。瑞和,事到如今,我也不妨與你坦白,我將範摶請來,原也是想要挾你爲我做些事情,但既然你希望我幫你,那我更願意與你做些交易。你自也明白,我與你母親素有隔閡,一旦你父親成爲天帝,以你母親的爲人,必然會借他之名行事,到時,只怕我與我上元天的這些玉女,日子也不好過。”

“只要夫人能使範郎不至於受我所累,瑞和便是萬分感激。不知夫人想讓我做些什麼?”

沉吟良久,上元夫人慢慢道:“瑞和,你的母親,可曾讓你尋找過一個叫昌容的女子?”

六公主微一錯愕,回答道:“不瞞夫人,在我解開伏羲帝的先天卦數後,母親讓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找此人。然而,我只查出,她本是商朝的公主,商紂最小的一個女兒,在封神之劫前,便已失去了蹤影。待要尋出她到底去了哪裡時,卦象卻總是模糊不清,一會兒說她已經死去,魂魄還在陰間受苦,一會兒又說是到了東勝神洲。不管我如何費盡心思,卻總是無能爲力,我將結果告訴母親,然而,她卻像是早知如此般……”

說到這裡,六公主忽有所悟,悄悄轉頭,向門外看了一眼。當時,她還以爲是自己的能力有限,現在看來,卻是另有原因了。

上元夫人微笑道:“你猜的不錯,伏羲卦數之所以無法測算出昌容的所在,是因爲我已經將她帶到了上元天。你自己也說了,上元天乃是上三天之一,並不在天命覆蓋之下,以先天卦數,自然無法將她找出。”

“難道,昌容就是……”

“就是剛纔的那個玉女……衛縈塵!”

“縈塵?”六公主睜大眼睛,“原來她竟是……我竟然會沒有認出來……”

******

在將範摶安置好後,衛縈塵來到上元宮東落的秋水塘。

她原本雖是朝歌公主,然而,在出生未久,母親便已去世。紂王荒淫無道,日日笙歌,恐怕連是否有她這麼個女兒都記不得了。她雖爲公主,卻過得比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更是清苦無依。

自從來到上元天后,衆姐妹對她甚是友愛,上元夫人也是縱容呵護。她的名分雖從人間公主變成了天界侍女,卻反而多出了許多做公主時不曾有的女孩兒心性,內心更是早已將上元夫人視同於母親般的存在。

然而,剛纔夫人故意將她配與範摶,來逼迫六公主承認其與範摶的私情。雖然上元夫人並不是真的要將她嫁出,卻終是未曾理會她的感受,事後更不曾安慰她個一句兩句。她獨自坐在池邊,越想越覺委屈難受,方歇未久的淚水,簡直又要流了出來。

洞冥草發出的銀光微一晃動,一縷暗香隨之飄來。她稍一回頭,卻見上元夫人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邊,她抿着嘴,只作未見,扭過頭去。

“傻丫頭,還在生氣呢。”上元夫人微笑地摸着她的頭。

所謂的女孩兒心性,多半是父母不來安慰,還覺得所受的委屈只是那麼一點點,若是父母稍爲賠個笑臉安慰兩句,倒覺得所受的委屈比天還大。衛縈塵亦是不免如此,被上元夫人這麼一摸,反而更覺得自己從小得不到父母關愛,上了天界後,雖然在夫人身上得到慰藉,其實卻也不過是一個丫環侍女罷了。真是越想越覺自己孤苦無依、沒人疼愛,眼淚汪汪地就流了出來。

上元夫人笑着搖了搖頭,牽起衛縈塵的右手,故作驚訝地叫道:“咦,你怎麼戴了個這般難看的百草結?還不扔了去?”

衛縈塵的俏臉立時一紅,也顧不得傷心了,急忙將手收回,生怕上元夫人真的將百草結收去扔了。

“我知道了,”上元夫人裝作沒看到她的窘迫,“這多半是諶嬰門下的那個許遜送的,我上元宮奇珍異寶無數,他卻給我身邊的玉女送如此粗鄙不堪的東西,莫不是當我上元天是個窮地方麼?我這就派人去好好地將他責罵一番。”

衛縈塵慌忙將她拉住:“夫人不要,他只是……只是……夫人又在捉弄縈塵了……”她半羞半惱地轉過身去。

“你們這些小妮子,”上元夫人失笑道,“難怪外人總是說我管教無方,平時養着你們,難得用你們一次,也值得在這哭鼻子?”

衛縈塵紅着臉,扭捏道:“夫人若只是想演戲給六公主看,大可以暗中用傳心之術通知縈塵,讓縈塵照着夫人吩咐行事便是。適才那般,分明就是想看縈塵笑話。”

上元夫人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瑞和仙子素以機敏聰慧著稱,我若真的事先通知了你,又怎瞞得她過?我本有事要她幫忙,若不能借範摶之事擾亂她的心,讓她失了方寸,她母親素來與我不和,她又怎肯助我?”

衛縈塵其實也知道自己未免有些借寵撒嬌,只好低頭不語。

“好了,別鬧彆扭了,”上元夫人微笑着在她身邊坐下,“我還有事要你做呢。”

衛縈塵微抿着嘴:“夫人儘管吩咐就是,反正縈塵只是夫人身邊的小小侍女。”

“你這丫頭,”上元夫人輕輕地給了她一個栗子,道,“東勝神洲七星塔附近的百姓向我禱告,說是有一妖物長期佔據塔內,爲禍一方,你明天就替我到凡間一趟,將那妖物除去吧。”

“闢非姐姐也一起去嗎?”衛縈塵睜大眼睛看着上元夫人。上元夫人統領十方玉女之籍,女仙之中,地位僅次於王母,又有三天真皇奉其爲母,在人間自然香火旺盛,她心腸又軟,像這種妖魔禍害百姓之事,只要有人上告於她,她總是會派座下玉女去將妖魔誅滅。

衛縈塵來到上元天已有一段時日,似這般破暗除邪、行雲祈雨的仙家變化,自也學了不少。上元天的玉女,經常會被派出去採集異草,或是在旱澇之地行雲去雨造福百姓,縱然無事,有時也會找些藉口外出遊玩一番,只是不知爲何,唯獨衛縈塵,上元夫人卻從來不許她離開上元天。衛縈塵雖然只是名玉女,卻最得夫人寵愛,有時也會撒撒嬌,想要和衆姐妹一同外出,然而,只有這事上元夫人卻總是不肯,縱是唆使着姐妹們一起替她求情,也是不成。

此時,夫人忽然肯讓她外出,實在是讓她喜出望外。

上元夫人卻笑道:“闢非不去,我另外有事要她去辦。”

“那還有哪些姐妹與我一起?”衛縈塵問。

“沒有別人了,我上元天中,只是你一人前往。”

這下衛縈塵倒猶豫起來。她自小呆在宮中,實與坐牢無異,後來被夫人帶到天界,卻也從未離開過上元天,雖然對外面的世界極是好奇,但要她獨自前往東勝神洲,卻終是不免膽怯,這和她的玄門劍法及仙家道術學得如何倒沒多大關係。

“你不願去麼?”上元夫人故意嘆了口氣,“本來,讓你一個人去,我也有些擔心,故此已用飛書寄往西山玉隆宮,讓諶嬰派兩個門下弟子前來助你,你既然不願去,那就算了,我另着他人去吧。”

諶嬰本是上元門下,後來奉上元夫人之命入世消劫,轉過幾次輪迴後重新得道,以《三清旨要》在南瞻部洲的西山創立淨明宗,收吳、許、彭、陳等十二位弟子,世人又以“諶母”稱之。

一聽到助她的人是諶母門下,衛縈塵的心立時急促地跳了起來,慌忙拉住作勢欲去的上元夫人衣角,緊張地問:“夫人可知來的人是……是誰?”

“這個啊,讓我想想,”上元夫人做出思考的樣子,“嗯,來的人裡,到底有沒有一個叫許遜的呢?”

“夫人……”衛縈塵羞得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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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嬰勺夫人後記(全書完)第十四章 大荒境風魂封顯聖第二十七章 血戰天浮橋!第二十八章 奪天化地連珠箭第九十二章 寶鏡蝕血第二十四章 秀極山莊第四十二章 疾風電影戰雲霄第八十一章 女修九則第五十章 天參玄玄,人蔘道德第五十六章 再戰玄冥第十六章 蘭花夜放魏夫人第六十七章 玉女斷臂第六十三章 湘妃有淚第五十一章 不成真,便成魔第二十五章 互鬥智謀第四十八章 佳人遠赴凌波海第七十二章 萼綠華第二十八章 怒芒初見引血刃第三十九章 春暖花開,三奇入墓第二十一章 桃林深處誰解衣第四十一章 皇天再現:怒戰祝融!魏夫人第三十一章 守得明月見花開第十三章 佛曰:有錢麼?第七章 隱娘與黑羽第三十五章 香消玉殞星何在第二十四章 隱孃的劍法!師父穿越了?第一章 妹妹穿越了?第三十二章 皇天初現!復仇!第十二章 洗澡,旗袍,花兒裝!第三章 金蠶絲勒美人頸第三十六章 延祥綾飄綵鸞飛第四十九章 手把真火揉雙房第十八章 謝道韞第四章 北極戰神第十三章 新白兔子傳奇第二十九章 變數再生第三十九章 逛街、拜師、火尖槍第三十二章 九玄青雲問瓊樓第七章 隱娘與黑羽第十八章 天命天意兩縹緲西王母第七十三章 斬地爲淵第八十章 瑤湖之上第三十八章 芍藥籠煙騁媚妝第七十四章 兄妹?第七章 師徒迷情……第四十二章 戰神再現!第二十三章 又·妹妹穿越了?第二十章 回到東晉?風魂的兩難!第四十二章 真月府中機關盡第十四章 大荒境風魂封顯聖第五章 小狐的血跡第六十九章 妹妹的下落第六十八章 無休之陣第五十四章 戰皇天:飛瓊對阿蟾!第九章 紅線尋妖第三十三章 西方太極天皇第六十九章 用情不專第五十二章 一箭定輸贏第一章 回到未來!第八十八章 機關算盡第十三章 新白兔子傳奇第四十七章 魔神皇天:地覆天翻!第四十五章 魔神皇天:歷史的轉折點?第七十一章 戮仙劍舞第二十九章 變數再生第五十八章 不滅之魔神第十四章 大荒境風魂封顯聖第三十四章 必殺之劍舞!第二十一章 何人伴我上瓊樓第七十八章 三妻四妾六 事去千年猶恨促第五十五章 火焚龍宮妖魔舞第三十三章 皇天初現!血冢!第五十六章 太乙五雷第三十六章 鶯燕分飛尋雙狐第三十八章 妹妹?女兒?妻子?第十二章 呲鐵盧循第三十九章 鶯燕斜飛不自知第六十二章 循鬥執衡定元紀第四十一章 再回唐朝!第六十章 修煉第七章 凌波海上風波起第五十八章 不滅之魔神第七十九章 銷魂殺機第二章 木老先生第五十九章 牽掛第四十四章 相將盡是採蓮人第三十章 凌波過處春尚好第十章 夜正長兮風淅淅第四十八章 魔神皇天:紅線黑織!第七章 有錢能使鬼撐船第四十三章 風從虎,雲從龍第四十五章 修行第六十二章 循鬥執衡定元紀第十四章 欲成神功,必先……第四十六章 仙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