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愣在了當場，眼角微微抽動，良久，才緩緩問道：“瞳瞳，你這是在做選擇麼？”
心如刀割，一切，並非自己所願，但是卻不得不去做。姬夜瞳的漆黑眸子，在雪花盤旋之中，閃着堅韌的光：“慕容澈，你走吧，不要讓姬若玄的那一刀白白捱了。我不能扔下風間雪不管，對不起！”
說完，姬夜瞳想要從慕容澈手中將自己的手腕抽出來，但是他的手指卻越來越用力，絲毫沒有想要放鬆的樣子。
“放手。”
放手。慕容澈纖薄的嘴脣緊抿着，像是鮮血一般，殷紅色。
姬夜瞳拔出匕首，那把上面還沾染着姬若玄鮮血的匕首，突然間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忍着疼痛，說道：“你若是不放手，我就把自己的手砍斷。”
鮮血順着手腕，流到了反慕容澈的手上，溫熱、灼人……爲了風間雪，你願意用自己的手作爲代價，去救他，卻不願意在擊退了追兵之後，跟我離開？
心痛的感覺，瞬間侵襲了全身。
緩緩鬆開手，慕容澈的表情在風雪之中顯得那麼無力，最後望了一眼一臉決絕的少女，調轉馬頭，朝着北風吹來的方向，馳騁而去。
手臂上的血還在流動，順着無力的指尖，低落在地上，在雪地上濺起了一個個小小的紅色漩渦。
一身白裘的慕容澈，騎着小烏龜，一黑一白，消失在了官道的盡頭。
調轉馬頭，顧不上處理手臂上的傷口，少女順着北風，往南邊、往來的方向，回去，那裡，還有她的牽掛。
一起背靠背，一起無條件信任對方，一起抗敵的兩個人，此刻，卻分道揚鑣。
下次相見，會是什麼時候？此次，再回去找風間雪，那個逃出來了的牢籠，再次重新進去，只爲了對他的相欠。只是，彌補了一個，另一個呢?
來不及想那麼多，雖然大雪紛飛看不清真正的天色，但是推測時間，現在應該已經是快要黃昏時刻了。
天黑之前，一定要趕到逸景宮城樓。
一騎駿馬，還有馬背上目光堅定的少女，用錦裘罩住身體，踏着雪，往來的方向而去。
當姬夜瞳到達逸景宮城樓下面之時，姬殘城像是在等待她一般，還站在城樓上。
一襲大紅色錦裘的風間雪，還被懸掛在升降機上，身上落滿了雪。一側，是風間明羽，他年紀也大了，能否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咬了咬牙，姬夜瞳下馬，上樓去了。
這個通往城樓
頂上的樓梯，方纔下來的時候，是跟着慕容澈一起，相互擁抱，替對方打退身後的敵人，一起滾落下來的。
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是並不影響少女的行動。
“朕的乖女兒，還是回來了。”姬殘城身上披着一襲明黃色的斗篷，斗篷邊沿，金絲繡着盤龍。身後，是替他撐着傘的侍衛。
“回來了。”少女的聲音冰冷，目光卻很堅定。
姬殘城瞄了一眼高高懸掛在空中的風間父子，然後說道：“念在你是這次朕一舉攻破翰林和風眠兩座城的功臣的份上，朕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說完，擺擺手，身後的鎧甲兵，立刻轉動手中的輪軸，將風間父子從高高的升降機頂端，慢慢降了下來。
姬夜瞳的眼角在抽搐，姬殘城，你想要做什麼？
已經被懸掛了好幾個時辰，加上越來越猛烈的風雪，風間明羽的腿腳早已經麻木，剛下地，有些站不穩，險些摔倒，但是卻扶着城牆，沒有讓自己的身軀倒下。
風間雪扶着父親，讓他靠在自己並不算強壯的身體上。風雪之中，相依相偎的父子情，讓姬夜瞳覺得更加難受，卻沉凝着表情，將所有的情緒全部嚥下去。因爲她知道，此刻，重要的是要如何將風間父子救出去。
她明白，自己不是什麼救世主。此刻，若是給自己一把衝鋒槍和幾千發子彈，衝出去應該就不是什麼問題了。只可惜，現在的她，有的只是一把匕首，和一顆堅定的心。
“殺了他們。”姬殘城遞給少女一把長刀，然後眯着眼睛，說道：“就算是爲你私自放走了慕容澈，贖罪吧！將功補過，還是跟隨他們一起被軍法處死，你自己衡量。”
顫抖着的手，接過刀。
雖然生命已經收到威脅，城池已經被攻破，逸景宮也已經易主，但是此刻的風間雪，卻依舊像是一個王者，一個高高在上、靈魂高傲的王者，在風雪飄搖中，直立着身體，挺直了脊背。
目光陰寒，臉上線條堅硬，一雙狹長秀美的眸子中，閃着仇恨的光，盯着眼前握着刀的少女。
“殺了他們！”姬殘城的聲音在怒吼，帶着成王敗寇之後的殘忍和強烈的侵襲慾望。
沉重的刀，緩緩移動着腳步，靠近城牆邊那一對父子。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周圍，點燃了火把。火苗在寒風之中閃爍，將少女手中的刀照耀地異常刺目。舉起了刀，卻遲遲沒有下手，最終，手痠了、累了，軟軟垂了下去。
姬殘城微微眯着
眼，然後做了個手勢，身後的侍衛們，立刻拉開了弓，箭簇鋒利的弓箭，對準了此刻正在城牆邊的三人。
風間明羽灰白的鬍鬚在寒風中飄飛，目光如炬，突然間，猛地掙開風間雪的攙扶，撞向了姬夜瞳的刀尖！
這是少女沒有預料到的，匆忙之間的她沒有時間躲避，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鋒利異常的刀鋒，就已經刺穿了風間明羽的胸膛。
“父皇！”風間雪想要撲過來，卻被衝上來的侍衛抓住。鎧甲兵手中的鐵爪，已經扎破了風間雪的肩膀，勾住了鎖骨，將他的身體拖向後，毫不留情。
姬夜瞳愣在了當場，想要抽回刀，但是刀身卻已經被風間明羽死死抓住，手掌被刀刃割破，鮮血橫流，跟胸口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彙集成爲一條鮮紅色的河流，淌到了不遠處的風間雪腳下，跟他一襲殷紅色的袍子，似乎融爲了一體。
皺了皺眉，風間明羽再次將刀往自己的身體裡刺入，帶着肉碎和鮮血的刀尖，已經從老人的背後，冒了出來。
努力將所有的刀身都送入了自己的身體裡，風間明羽靠近了姬夜瞳，冒着鮮血的嘴，微微顫抖。
姬夜瞳聽到，這個老人，用微弱的聲音，說道：“瞳瞳……朕，知道誤會你了，你本事大。現在，朕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風間雪的生存機會。你一定要帶着他，逃離這裡，好好……活下去！”
老人的手，沾染着鮮血，緊緊握着姬夜瞳的手，臉上的肌肉因爲劇烈的疼痛而抽搐着：“好好活下去！重振……風間家族！”
說完，老人便停頓住了所有的動作，一雙眼眸雖然失去了神采，但是卻依舊保持着盯着姬夜瞳的狀態。
伸手，緩緩爲他合上了雙眼。姬夜瞳的心在滴血，手中的刀上，是老人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的身體，血在火光之中，刺瞎了自己的眼。
風間雪的鎖骨已經被人用鐵爪勾住，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從小寵愛自己的父親，死在姬夜瞳的手上。
“很好！”身後，姬殘城緩緩拍着手，像是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戲一般，神色欣然，然後瞄了瞄風間雪，說道：“還有一個呢？”
姬夜瞳回過神來，扶着風間明羽依舊溫熱的身體，將他靠在城牆邊上。王者、仁慈的王者，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倒下，不能讓侵略者看清。
姬殘城，你是不是心理變態啊？明明他們兩個已經是你砧板上的肉，卻爲何還要我來動手？是喜歡看戲，還是想讓風間父子即使到了地下，也不會原諒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