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尋上門
張清媳婦正守着張小露,她聽到張小露說這話,臉上滿是震驚:“小露,你是不是在說胡話啊?”
張小露陰着臉道:“我沒說胡話,若姑姑不將那二兩銀子的事說出來,我爹就不會休了多娘,都怪他們,成天找咱張家借銀子不說,還老是惹麻煩。”
張清媳婦是新嫁娘,可不知道以前的事,所以不好說蘇家人什麼,不過,這次的事卻是跟蘇家人沒有關係的。
張清媳婦小聲提醒道:“小露,你想想,就算那二兩銀子瞞下了,咱舅欠的五十兩賭債……”也沒活湊啊,到時候鄧枝還是得‘搶’家裡的銀子,這還不是一樣嗎。
張小露可不管,她虎着臉說道:“就算我娘借了錢,若不是蘇家人在奶奶他們面前告狀,他們也不至於那樣對我娘,我娘給老張家生了四個孩子,又孝敬公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張清媳婦可不敢讓張小露這樣糊塗下去,本來就夠亂了,她握着張小露的手,苦心勸道:“這事跟姑姑家沒什麼關係,咱娘是那田家人害死的,咱要報仇也該找田家啊!”
張小露盯着張清媳婦。
張清媳婦覺得張小露的眼神怪嚇人的,她不由得鬆開了張小露的手。
只見張小露甜甜一笑:“你放心,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張清媳婦被張小露的表情嚇到了,不敢再說話,她心裡覺得這個小姑子越來越不正常了。
張小露這纔想起了她娘,問:“我娘她……”
張清媳婦低聲說道:“縣裡進不去,連棺材都買不成,屍身送不回去,只能在咱們這裡辦了,可奶奶不讓進門,大姐說要帶回去葬。”
張小露下了牀:“我也去。”她只覺得辛酸,她娘死了,連塊葬她的地都沒有。
張清媳婦見她下牀,伸手去扶,又問:“你身子咋樣了,頭還暈嗎?”
張小露甩開她的手道:“我沒事。”
張清媳婦的手撞到了牀邊,有些疼,她忍着氣,揉了揉手,若不是爲了丈夫,她纔不會忍這個小姑子呢。
這叫什麼事啊,小姑子簡直拿她當丫鬟使。
張小露聽到聲音了,不過她看也沒看,就出了門,她見張清媳婦沒跟上來,扭頭皺眉道:“嫂子,你傻站着幹啥,還不趕緊過來,咱們要去守我娘。”
張清媳婦有些遲疑:“你的藥還沒喝呢?”
張小露不耐煩道:“我沒病。”
正說着,外面卻傳來了吵鬧聲,聲音是從張老太的正屋傳出來了,張小露朝那邊看了過去。
只見張小霜抱着孩子從屋裡走了出來,她憋着氣道:“奶奶,羊羊不能放這,我要帶他回去,我孃的葬禮他肯定要去的。”
張老太追了出來,她臉都黑了:“孩子這麼小,萬一給死人衝撞了咋辦?這這個當孃的,咋這不靠譜呢?”
張小霜緊緊的抱着孩子,她輕聲道:“就這麼一次。”
張老太見她不聽,便扭頭對獵戶說道:“你就由着她?”她見獵戶不吱聲,眼中冒火,最後嘆氣道:“算了,畢竟你們生養的,這事我不管了。”一個個都不聽話,那麼小的孩子,咋能拉到死人跟前呢,小孩子能看見髒東西,萬一被嚇着了那可就遭了,算了算了,她也懶得管了,畢竟隔了好幾倍,孩子的親爹親孃都不在乎,她還在乎啥。
反正她不管了。
管咋樣咋樣,鄧枝又不是沒有夫家孃家,關她們張傢什麼事,不過既然孩子想去送,那就去,畢竟親生的。
張清回來之後,又去了一趟鎮上,這次,他是從城隍廟的後山爬進去的,冒着被感染瘟疫的風險,他從好裡進了縣,這一次還算順利。
縣裡冷冷清清的,街上的行人極少,家家關門閉戶,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張清先去了鄧老孃家,他打聽了好一會,才找到位置,敲了門,開門的是鄧大嫂,也就是張清的舅娘。
鄧大嫂一聽門響就跑了出來,她見是張清,略有些失望,她訕訕道:“我還以爲是你舅舅回來了。”鄧四指一早就出了門,後來她才知道鄧四指又將家裡的銀子拿走了,她開始還以爲鄧四指跟往常一樣,去喝酒去了,可是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她隱隱有些不安,她心中有一個答案,她卻不敢往那邊想。
鄧大嫂站在門口,問張清:“阿清,你咋過來了,啥事啊?”
自從鄧枝改嫁後,他們就跟張家沒有來往了,張清這次找上門,確實有些奇怪。
張清聲音的聲音帶着哽咽:“我娘,死了。”
鄧大嫂的臉色一下變了:“你娘死了?怎麼可能!你娘不是在田家嗎,怎麼會死?”鄧大嫂說完,又狐疑的看着張清,“你娘就算死也是死在田家啊,你怎麼知道的?”田家可是在縣裡的,張清在張家村,這離得遠遠的,他怎麼會知道!
張清將鄧枝的事粗略的說了一遍,最後說到到鄧村被田掌櫃打死的時候,他恨恨道:“我要去報官,將他捉起來!”
鄧大嫂沉默半響,這才說道:“走,咱們將這事告訴你姥姥。”鄧大嫂將張清帶進了屋,鄧老孃看到張清又驚又喜,她還以爲張清是想她了,過來瞧她的呢。
隨後,鄧大嫂將鄧枝的死訊告訴了鄧老孃,鄧老孃只覺得一股血衝到腦門上,整個人都是懵的。
半響,她才反應過來,她
響,她才反應過來,她聲音顫抖的問道:“到底是咋回事?”
張清又將早上的事說了一遍。
鄧老孃聽完後,氣壞了,她指着張清的鼻子怒道:“你就這樣看着你娘被人打死?”
張清解釋道:“我們不知道那姓田的會下這樣重的手,而且”,張清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奶奶說,我娘改嫁了,不是張家的人,那人是我孃的相公,我們……沒法管。”那時他們幾個心裡還恨着娘,再加上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會成這樣,所以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若不是這事,恐怕現在他們都不愛搭理鄧枝。
鄧老孃心裡發苦。
鄧老頭用煙管敲着桌子道:“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我們去田家,找他們說理去!”
鄧大嫂有些怕,她嚅嚅道:“咱們就這麼幾個人,去找田家人說理,怕是……有些難吧。”
鄧老孃眼珠一轉,盯着張清道:“阿清,去衙門把你二叔找來,咱們一塊去。”
“好,我這就去。”張清早就想將害死他孃的兇手捉起來了,他本來就想去衙門的,現在正好。
張清說完,就出了院子,往縣衙走去。
他的運氣不錯,竟在半路碰到了張二舅,張二舅見到他卻是吃了一驚,張二舅最近憔悴得很,除了辦差,他還尋着空找蘇玉蘇小寶的下落,張捕頭見他氣色不好,允了他半日假,如今縣裡事多,捕快們一個月都休不了一天假,張捕頭這還是看在過去蘇玉送醋的份上纔給了這份人情。
張清看到張二舅,心中一喜,他急衝衝的走過去,道:“叔,我找你有急事。”說着,便將他孃的事說給了張二舅聽。
張二舅呆了半響,眼中還是不敢相信:“不是說那你娘改嫁的對像對她極好嗎,你舅當初還找上咱家炫耀來着,這……”
張清一臉悲切:“恐怕說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只是哄我們的。”
張二舅揉了揉臉,說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張清這才瞧到張二舅眼下的黑眼圈,他擔心的問道:“二叔,你這是咋了,是不是病了,臉咋這顏色呢?”
張二舅嘆氣道:“倒是沒病,只是忙,怕是累了。”
兩人邊說邊往鄧家走去,路上,張二舅與張清說了蘇家幾個孩子失蹤的事,最後,他總結了一句:“二妞跟小寶還有高平,怕是被人販子拐走了,唉,都十多天了,還是沒一丁點消息啊,你姑姑可急壞了。”
張清一臉震驚,原來蘇家還出了這樣的事,其實之前他心裡對蘇家也有些小疙瘩的,不過在聽到蘇家出了這樣的事後,那些小疙瘩變成了滿滿的同情,他看着張二舅說道:“那姑姑不是很傷心?”
張二舅苦笑道:“是啊,現在她都不敢出門,連你大表妹都被關在屋裡,連吃飯都是你姑端着碗進去的,她說怕最後一個孩子也沒了,看得緊着呢。”
張清眼中糾結,他道:“等會辦完事我就去看看姑姑。”也勸勸她。
不知不覺,就到了鄧家門口,鄧家兩老已經穿戴好了,鄧大嫂也不情不願的出來了,鄧家兩老看到張二舅,只是冷淡的點了點頭,兩家的關係早就不好,張二舅是張清請來的,到時候肯定會幫張清的忙的,所以他們不用客氣。
張家休棄鄧枝的事他們還記着呢,若不是這樣,枝兒怎麼會被打死?
說到底,這事跟張家脫不了干係,以至於,鄧老孃想着想着,覺得張家出頭是應該的,她想的是,既然鄧枝被田家打死了,那田家就得賠銀子,這銀子肯定得交到他們手上,至於枝兒的屍身,當然要葬進田家的祖墳,她可是嫁了田家的!就該葬那!
他們鄧家村的墳山可不葬嫁出去的閨女,只葬男人跟娶進去的媳婦,鄧家的女娃子可不能葬那,鄧枝也不可能葬那!
他們氣勢洶洶的去了鄧家,張二舅臉上的表情也不多,張清心裡惦記着等會要去買副棺材。
鄧大嫂鎖了門也跟了上來,剛走了下會,鄧大嫂忽然走到鄧老孃的身邊,與鄧老孃說道:“娘,要不我去找杜家找杏兒吧,萬一阿清他叔解決不了,那杜家看在杏兒的面子上也會幫忙吧。”
鄧老孃眼睛一閃:“可杏兒不是失寵了嗎?”
鄧大嫂抿嘴道:“那是之前的事了,說不準杏兒已經將杜少爺給哄回來了呢,我總得去瞧瞧吧。”鄧大嫂又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我得去問問那田掌櫃有沒有去找杜家幫忙,娘,您想想,若是找了……”
鄧老孃心裡一緊,她連忙說道:“那好,你趕緊去問問,早些回來。”
鄧大嫂面露微笑:“好的娘,我就這去。”鄧大嫂將家裡的鑰匙給了鄧老孃,然後她去了杜宅。
鄧大嫂走得很快,眼看着就要到鄧宅了,她卻是停了下來,她看到一羣人從杜家出來了,她瞳孔一縮,趕緊躲了起來。
是鄧四指!
他被賭坊的人壓着,從杜家出來了,只見那賭坊的人狠狠的踹了鄧四指一腳,罵道:“還說你女兒是杜府少爺的寵妾,屁,不過是個沒用的粗使丫鬟,還銀子,我呸,你瞧瞧她吃的那餿飯破衣,她連自個都顧不上,還幫你還錢,你這是在做白日夢吧!”這人的聲音極大,鄧大嫂遠遠的就聽到了,她捂着嘴,眼裡冒出了淚花。
鄧四指卻是在地上縮成一團,他一嘴裡一個勁的唸叨:“是
唸叨:“是真的,我閨女以前真是杜少爺的寵妾,是真的,以前的銀子都是她還的。”
賭坊的人又踢了他一腳,冷笑道:“別說了,走,咱們去他家,搜搜就知道有沒有銀子了。”
鄧四指抱着他的腿求道:“我家中真沒銀子了,連我家那宅子都是租的,要不咱們打個商量,你去問杜少爺要……”
鄧四指急得直冒汗。
那賭坊狠狠的盯着他:“找杜少爺要?哼,你可別忘了,咱們就是被杜家的下人趕出來的,他們會讓咱們進去嗎,你別給我拖時間!”
賭坊的人說完,又怪聲怪氣的說了一句:“你就這一個閨女,就沒其他的親人了?要不,找其他的親人也是可以的。”
這話倒是給鄧四指提了個醒,他眼前一亮:“有,有!我妹子,她嫁給了田掌櫃,他們還有鋪子呢!走走,咱們去找我妹子!”他不僅想起了田掌櫃的事,還想起了鄧枝被揍回孃家的事,他心裡暗暗想道,還好將鄧枝勸回田家了,要不,可就沒還銀子的人了!
他喜滋滋的想到,有妹子在,田掌櫃肯定不會見鬼不救的!
也不知他哪來的自信。
那賭坊的人聽到這話,臉色一喜,對鄧四指也客氣了幾分,他一臉笑容的說道:“我就說鄧家有法了還銀子嘛,果然是這樣的,走,鄧爺,帶咱們去吧。”
鄧四指抹了把淚,笑道:“走,咱們這就走。”差一點就手腳不保了,鄧四指也給嚇了個半死。
就在鄧四指帶着賭坊的人去田掌櫃家的時候,鄧大嫂急急忙忙的回了家,屋門鎖着,她把鑰匙給鄧老孃了,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回來。
鄧四指又欠了銀子,杏兒在杜家自身難保,鄧四指還指望妹子還錢,鄧大嫂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爲鄧枝已經死了,田掌櫃跟他們鄧家連這唯一的關係都沒了,哪裡還會幫鄧四指還錢!
賭坊的人一定會找回的,他們肯定會將家中值錢的東西帶走,說不定還會將她抓起來,鄧大嫂越想越怕。
門鎖着,她進不去,她試着翻牆,可是牆太高,她根本就翻不過去。
她急得團團轉。
忽然,她看到了地上的石頭,她一下子有了主意,只見她尋了塊石頭握得住的石頭,開始砸起門來。
砰,砰,砰。
正砸着,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你在做什麼?”
鄧大嫂嚇了一掉,手中的石頭都嚇掉了,她扭頭朝身後看了過去,見是兒子鄧石,她拍着胸口道:“你可嚇死我了,你走路咋沒聲響啊。”
鄧石一臉奇怪看着她娘:“娘,你砸門幹啥?”害他還以爲是小賊來家裡偷東西了,他還在想,哪來的小賊膽子怎麼大,竟然敢砸門。
就算現在縣裡冷清了不少,可是巡街的捕快還是有的。
鄧大嫂沒顧上回話,她急急的拉着鄧石問道:“石兒,帶鑰匙了嗎?”
鄧石道:“帶了。”他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門一開,鄧大嫂就將他推了進去,自個也急忙走了進去,而後,鄧大嫂將門栓上了。
她對兒子說道:“快,咱們將家中值錢的東西收一收,趕緊帶走。”
鄧石聽到這話,沉默了一會,他才道:“是不是爹又去賭了,輸了多少銀子?”
wωω▪ ttκan▪ ¢ 〇 鄧大嫂一臉悲色:“不知道輸了多少,我只知道他帶着賭坊的人去杜家了,被杜家的人趕了出來,如今要去田掌櫃弄銀子。”
她喃喃道:“他要不到銀子的,到時候還不了債,肯定要過來搜家,咱們這屋子是租的。”
鄧石又問:“姑姑一向愛替爹還銀子,爲什麼會弄不到銀子?”他只是有些疑惑,並沒有覺得姑姑替爹還銀了理所當然,當年還在村裡的時候,那裡他還小,他爹也是賭,他勸過家人,將他趕出去,不管他了,可是沒一個聽他的,小孩子的話,誰會聽。
鄧石可不吃尊老愛幼那一套,想要人尊敬,那得有個長輩的樣子,若是像他爹那樣,哼,早該死了。
鄧石是絕對不會替他爹還銀了的!
鄧大嫂白着臉道:“你姑姑死了。”
鄧石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鄧大嫂道:“就在今天,聽說還是田掌櫃活活打死的!”她頓了頓,又道:“你清表弟已經帶人去田家說理去了,你可不要多客閒事,石兒,咱們趕緊將屋裡值錢的東西收一收,離開這裡,免得等會賭坊的人過來砸東西。”
“爺奶他們怎麼辦?他們人呢?”鄧石追問。
鄧大嫂道:“他們也去了田家,待會就會回來的,等咱們找到落腳地之後,再去接他們。”鄧大嫂咬咬牙,說道:“反正,你爹的事我是不想管了。”
鄧石道:“早該這樣了。”
鄧大嫂將鄧杏兒的事瞞了下來,沒跟鄧石說,鄧石雖不喜歡親爹,可是對這個親妹子還是不錯的,當然,那是他在家的時候。
鄧石跟鄧大嫂很快就鈄東西收拾好了,他們拿着東西出了門,又將門鎖上了。
鄧石對鄧大嫂說道:“娘,跟我走。”
鄧大嫂很聽兒子的話,她想着,就算是鄧四指死了,她也不會改嫁的,對,不能改嫁,要是改了嫁,就進不了鄧家的祖墳了,死了可受不得兒孫的香火,會變成孤魂野鬼的。
鄧大嫂想着想着,思緒一下子飄得極遠。
她突然跟鄧石說道:“石兒,娘不會改嫁的。”
鄧石哦了一聲,並沒有將這話放在心中。
鄧大嫂又不安的問了一句:“石兒,你不會看着娘被人活生生的打死吧?”她快速的往前走了兩步,與鄧石齊步走着,順便打量鄧石的表情。
鄧石偏頭看她,說道:“當然不會,娘,你怎麼突然說這話?”
鄧大嫂聽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一下子笑了起來,她說道:“咱們先趕路,等會再跟你說。”
鄧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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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等人到達田掌櫃家的時候,發現已經人去樓空,田家的門前還掛了兩個字: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