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陣子,陳凡便掏出圖紙道明來意。
姜恆看了看圖紙,二話不說,帶着他去了車間。
多功能收納包和戰術服還好說,照着圖紙裁剪、拼接,哪怕工藝粗糙一點,也能把東西做出來。
可是那吉利服,不禁讓車間主任犯了難。
“這東西怎麼弄的啊?”
陳凡笑着解釋,“這東西看着複雜,其實很簡單,就是繁瑣一點。它一般分爲兩個部分:作爲底層的普通衣服,以及附着在上面的麻繩和布條。
麻繩和布條要儘量自然彎曲,並染成雜色,這種雜色以植物的綠色、枯黃色和泥土的褐黃色爲主。
染好以後,再拼接成塊,然後縫在衣服表層上……”
聽完解釋,車間主任立刻明白了製作工藝,當即點頭說道,“沒問題,無非就是多找幾個人一起幹,很快就能做好。”
陳凡又說道,“這東西多做幾件,另外再做幾個僞裝網,工藝和吉利服差不多,就是把底布換成一塊網狀布料。或者直接用尼龍繩編織成的漁網也行。”
最好的吉利服,其實只有一張網,全靠戰士根據作戰時的環境需要,自己動手往網上加東西,有時候一件吉利服甚至要花費一週到十天的時間才能成形。
陳凡當然不會那麼麻煩,弄個七八分的效果就差不多了。
這東西就是一層窗戶紙,只要捅破這張紙,戰士們自然會發散思維,開動他們聰明的腦筋,把僞裝玩出花來。
比如後來那位在身上綁垃圾袋、躲在垃圾堆裡的戰士就是,開創了城市吉利服的潮流。
姜恆在一旁看着車間工人開工製作,過了一會兒,他轉頭看向陳凡,眼裡滿是驚奇,“你是怎麼想到這種東西的?這要是給部隊裝備上,以後小規模作戰時,被發現的概率可就低多了。”
他們這一代人,幾乎全部都進行過軍事訓練,對於單兵作戰、小規模協同作戰等戰術都不陌生。
看到這種僞裝物,自然而然就想到用在戰場上。
至於說只限於小規模戰鬥,而不是用於大規模團戰,那是因爲場景完全不同。
小規模戰鬥講究的是出其不意,自然要做好僞裝。
而大範圍團戰,這年頭講究的是集體衝鋒,要的是氣勢如虹、排山倒海,直接從精神上摧毀敵人的鬥志。
沒見衝鋒的時候一個個都不要命的往前跑?那時候吉利服還有個屁用。
而且短兵相接、拼白刃戰的時候,身上還掛着那麼多零碎,是嫌死得不夠快?
也正因爲如此,即便吉利服已經發明瞭一百多年,可是在二戰之前,卻並沒有受到太大的重視。
就連美軍,也是在80年代以後,纔開始正式使用吉利服。
後來隨着武器的發展,集團衝鋒戰術被徹底淘汰,大國之間的鬥爭轉爲小規模特種作戰,吉利服才被重視起來,乃至出圈。
在此之前,吉利服只是狙擊手的專用僞裝工具,所以當時也被叫做“狙擊手服”。
不過這東西在山林裡面用好了,也是一件利器。
陳凡坐在旁邊,等着成品出來。
聽到姜恆的話,笑了笑說道,“我可沒那麼多靈感。這東西一百多年前就有了,是一個叫吉利的英格蘭人發明的,最早用於牧羊和打獵。
牧羊就是在身上沾上羊毛、僞裝成綿羊躲在羊羣裡,降低野狼等野獸的警惕,然後出其不意對其狙殺。
後來因爲隱藏效果很好,就被狙擊手借鑑過去,在一戰時用於戰場狙殺,二戰的時候又風光了一把。
盧家灣有一支民兵隊,最近一年一直跟着一位老獵手,苦練叢林戰術,我想到這東西在山林裡面,應該有很好的隱藏效果,就想做出來給他們試着用用看。”
聽完陳凡的解釋,姜恆眼裡閃過幾分異色,“你對盧家灣是真上心。”
這時候誰還關注民兵啊?
現在全社會的焦點,就那麼幾個:翻案、回城、政策鬆緊。
其中關注人最多的就是最後一個,因爲是鬆是緊關係着賺錢吶。
撈錢可不是後來纔有的思路,那是自古以來羣衆追求美好生活的本能。只要上面能開一條口子,那股風就能無孔不入。
要不然從明後年起、道路上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那麼多的關卡呢。
那都是衝着賺錢去的。
零成本、又方便,還有比這種更簡單的賺錢方式嗎?!
至於什麼時刻警惕着準備戰鬥之類的東西,除了部隊,社會上還有幾個人記得?可能也就那些老兵永誌不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咯。
陳凡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收回思緒,開着玩笑說道,“民兵連長是個武癡,腦子裡除了提高警惕、時刻備戰,就是找人比武。
這不前天又找到我頭上了麼,我不想理他,可是不理吧,他還纏着不放。正好之前在書上看到過幾樣有意思的東西,就做個樣板出來給他,讓他去琢磨,省得他閒着沒事兒幹,到處找人打架。”
聽到這話,姜恆不禁哈哈笑出聲來,“你說的是張文良張連長吧,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
“啊?”
陳凡驚訝地轉過頭,“您見過?”
姜恆笑道,“盧家灣也在給棉紡廠供貨,雞鴨魚肉都不少,每天都有運輸隊送過來,有時候是張連長親自押送,就見過幾次。”
陳凡恍然點點頭,“哦,難怪。”
張文良主要負責運輸和銷售,來了棉紡廠,姜恆看在自己面子上親自出面接待,也說得過去。
這事他也沒在意,中途和姜恆、沈雪怡一起,再約上楊廠長和機械廠的薛副廠長,在棉紡廠小食堂吃了午飯,順便聊了一下請機械廠研製工業縫紉機的事。
這事兒對別人很困難,但對於楊廠長和薛副廠長來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而且工業縫紉機雖然很難買到,但結構其實並不複雜。也就是陳凡懶得去弄,否則給他半天時間,就能畫出完整的結構圖。
作爲機電一體化專業的學生,在學校的時候拆個工業縫紉機很正常吧。
機械廠的能人也不少,在陳凡出現之前,人家的研發部門也拿出過不少好東西。
相比之下,工業縫紉機的難度確實很一般。
再說了,買不到大批量的機器,還買不到樣機?
回頭找省裡工業局幫忙,弄兩臺樣機過來,拆了畫圖會不會?
薛副廠長當場端着酒杯子表示,一個月內拿不出樣機,他倒立喝酒!
在老薛眼裡,陳凡才是他最大的貴人。要不是陳凡弄出兩個汽車設計圖,促使成立了雲湖汽車廠,楊廠長能走?
要不是陳凡弄出個小家電項目,李副廠長能走?
他們兩個不走,他老薛何時才能上位機械廠領導的位置?!
沒得說,這件事必須辦得漂漂亮亮的。
再說了,人家盧家灣又不是不給錢。而且等工業縫紉機研發出來,自己手裡不又多了一個拳頭產品?!
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爲什麼不做!
此刻老薛意氣風發,有信心將機械廠帶上另一個高峰。
吃完飯散場,等到下午三點多,需要的東西全部製作完成。
陳凡一一檢查過後,便同姜恆兩人告辭。
隨後帶着大包小包,開船回到盧家灣。
……
船靠岸,再換馬,趕在大隊部領導下班散場前,陳凡到了大隊部院子。
其實再晚點也沒事,反正肖烈文和張文良都住在5隊,不耽誤事。
大隊部辦公室裡,張文良抓起一團碎布,兩眼有些發懵,“這是個什麼東西?”
肖烈文到底是見多識廣,他拿着衣服抖了抖,很快便找到哪兒是衣領,哪裡是褲腰,隨後反覆看了幾次,擡頭看向陳凡,“這個有點像狙擊手服?”
陳凡端着大茶缸子喝水,先點了點頭,隨後也不多說,站起來從包裡拿出一張僞裝網,對着衆人勾勾手指,便往外面走去。
楊書記還拿着多功能工兵鏟在研究,聽到動靜,才發現人都快出門了,便趕緊跟上,連手裡的工兵鏟都忘了放下。
出了院子,陳凡左右張望了一下,便往大院後面走去。
那裡有一片小樹林,裡面灌木叢生,還有一些雜亂的竹子和雜草。
等走到林邊,陳凡對着他們擺擺手,“你們就在這兒看着。”
說完就走進林子裡,一邊走,還一邊找些斷落的枝葉,掛在僞裝網上。
他也沒深入,找了個雜草與細竹伴生的地方,往中間一蹲,再把掛了枝葉的僞裝網蓋上。
張文良瞳孔逐漸放大,片刻後,眼裡滿是驚喜,“這東西,可以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可能就算他從那堆雜草旁邊走過去,也不一定能發現。
旁邊其他人也連連點頭。
肖烈文一馬當先走了過去,看看僞裝網的樹枝,轉過身對着楊書記他們笑道,“其實這東西不復雜,想當年咱們打埋伏的時候,也是在頭上戴個枝葉編成的草環,腰上插兩根樹枝,只要不走近,隔遠了根本看不出來。”
陳凡嗖地一下站起來,將僞裝網上的枝葉拿掉,“那你之前不說,現在又放馬後炮。”
肖烈文臉色一黑,“屁話,以前哪有條件像你這樣弄得花裡胡哨的?不知道一絲一縷當思物力維艱?”
陳凡頓時驚訝了,“誒呀,肖師父,這話跟誰學的?出口成章啊!”
肖烈文罕見地紅了臉,兩眼一翻,“滾。”
陳凡呵呵直笑,不過也沒有趁勝追擊。
肖師父說的對,以前哪有條件玩這種吉利服,別說老百姓家,連部隊裡都講究“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把布條打碎了去做吉利服,在大部分人看來,腦袋多少有點問題。
這東西也就是他拿過來的,換成其他人,不被罵一頓纔怪。
陳凡乾咳一聲,嘿嘿笑道,“肖師父,這東西看着浪費,但是可以反覆利用啊,如果是處於長期戰鬥時期,可以反覆利用的僞裝服,反倒更加便利、也更加節儉,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肖烈文依舊心服口不服,“當初一仗打滅了列強的囂張氣焰,後來又打退了蘇修的壓迫,兩隻老虎都被打掉,還有哪個膽大包天的敢跟咱們打?”
陳凡嘴角微抽,暗暗在心裡嘀咕,這老頭子,化成灰了嘴巴還是硬的。
這時候就哪有人敢跟咱們打,平時口口聲聲說的“時刻保持警惕”呢?
沒辦法,這老頭兒不講武德。
他只能連連點頭,“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然後便往楊書記走去。
雖然吵贏了,可是肖烈文感覺怪怪的,便跟在陳凡後頭,“你是不是還不服?”
陳凡從楊書記手裡拿過工兵鏟,“服服服,心服口服。”
說着將工兵鏟刷地一下插在地上,轉了一圈腦袋,“這鏟子利不利?”
張文良蹲下來看了看,“這不是利不利的問題吧?”
他歪着頭看了兩眼,一把抓起來,對準旁邊一顆手臂粗的楊樹便砍了過去。
刷刷兩刀,那顆楊樹便嘎吱一聲倒在地上,壓倒不少斷枝、和幾片花草。
張文良倒抽一口涼氣,將鏟子舉到眼前仔細打量,“這鏟子闊以啊!”
不等陳凡說話,張文良又兩步跳到倒地的楊樹旁邊,用鏟子邊緣的鋸齒對準一根粗枝,咔咔兩下便把那根枝條鋸斷。
這還不過癮,他又拿樹幹做實驗,連着鋸斷三截樹幹。
楊書記、張隊長、肖烈文、葉樹寶紛紛圍了上去,都想拿到鋸下一段樹幹的權力。
陳凡黑着臉走過去,一把將他們手裡的鏟子搶過來,“這東西不是你們那樣玩的。”
張文良本來就興致盎然,聽到這話,不禁兩眼放光,“不是這樣玩的?還能怎麼玩?”
陳凡蹲下來,將三截手柄全部拆開,“是這樣這樣,再這樣,然後還能這樣……”
看完陳凡的演示,別說楊書記,就連肖烈文都呆立當場。
一把小小的工兵鏟,竟然能玩出花來?!
裡面甚至藏了乾糧和繩索,他瞬間便想到,要是隻帶這把鏟子,完全有可能在老林子裡面長時間活動。
想到這裡,他轉頭看了看陳凡身上的僞裝網,再看看地上那一堆工具,眼裡閃過一絲瞭然,“僞裝服、工兵鏟,還有那把手斧,其實都是爲長時間叢林作戰準備的?!”
陳凡當即豎起大拇指,笑呵呵地點頭,“不愧是老戰士,一眼就看出這些東西的用途,厲害!”
張文良這時也明白昨天陳凡說的什麼意思,當即站起來摟住他的肩膀,“好兄弟講義氣,這些東西哥哥收了。”
這傢伙得了便宜還賣乖,目光瞅着工兵鏟,遺憾地咂咂嘴,“可惜,只有三把,其他東西也少了點,要是再多一些就好了。”
陳凡兩眼一番,“又不是沒錢,自己掏錢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