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鳳如的意料，一直到晚上並沒有傳出什麼消息。中午時候老爹從老宅回來很是高興，不用說老宅那邊對於這樣的安排很是滿意。
老爹說爺爺大誇特誇了柳林一番，說他教女有方，三鳳寬宏大量不小家子氣，有大家風範。還說爺爺特意告訴老爹，說得到通知下午去族長家裡有事相商。這些事爺爺以前都是不會跟兒子說的，這是否就代表了對老兒子的重視和認可呢？最起碼在老爹的眼裡是這樣的。
按照鳳如的思維，要是族長不反對請大伯任教，今晚老宅那邊是應該請老爹過去的，這個事畢竟是以老爹的名義捐給族裡的。
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呢？明顯是族長和三叔他們刻意隱瞞了！爲什麼要這樣做呢？那一定是有他們的道理的，人老奸馬老猾呀！鳳如到升起興趣，她都要看看這羣老狐狸是怎麼玩的！
不過，奇怪歸奇怪，鳳如也並不着急，這捐學的大事是沒有人能拒絕的，更何況是對於地位岌岌可危的柳家家族？一旦沒了威望，三叔理正的位置恐怕也是不保的吧！要是在沒有起色，柳氏一族恐怕真的要敗了！
哪裡容得他們大意呢？
前些日子鳳如特意打聽了族裡的常規事情。族長一屆任期十五年，大爺爺已經任了十六年年頭了，是到了該卸任的時候了，族老不管是多大開始當選的，任到六十五歲便不能再繼續任職，是要讓給年輕人的。所以到五十歲的時候要是沒有選上族長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鳳如表面上是說沒有什麼要求，實際上心裡還是有點小波動的。族裡有兩個族老即將卸任，其中一個就是自家爺爺，以爺爺的自持甚高很是渴望大伯或是爹爹能夠當選爲族老的。那麼以老爹的能力是完全勝任族老一職的，這樣對於壯志未酬的老爹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就看族裡怎麼安排這件事了，要是能夠和她想到一塊去，說明這個家族還有發展，還有會壯大、輝煌的可能，要是族長一家和各位族老們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沒有顧全的話，恐怕今後也就沒有什麼投資的價值了！
這樣看來，今天沒有信應該是好事，說明族裡面爲了這件事費思量了。只要開始琢磨就是有運作的空間了，就有人提出了更好的運行方式。鳳如做事也是會思考怎樣纔會使事情更爲圓滿，怎樣的流程會讓更多的人受益，所以她是很贊成不要魯莽行事的。
老爹確實是被爺爺請去老宅了，不過回來時帶了一個更讓大家意外的消息：族長年事已高，而且任屆期滿，提出研究下一任族長。讓各位族老明天一早各自推出一名候選人，然後研究決定。辦學堂的事根本一字沒提？
家裡人都感到很奇怪，這唱的是哪一齣？
鳳如在心裡點了個贊。不管是大爺爺的意思還是理正三叔的意思，都說明他們要借鳳如辦族學這件事，來玩一下政治手腕。這是要把功績讓給下一屆族長和族老們，新族長上任後馬上爲族裡辦了件全族受益的大事，威望自然直線上升，地位一下子得到了鞏固。大家跟着也是底氣十足的！大爺能有這樣的心胸也是難得！
大家在那議論不止，唯有老爹莫聲不語。難道老爹也考慮到這一環節了？要是老爹和大伯當年沒有大檔子事，即使考不取功名今天族長的位置也是非兩人莫屬吧，世事弄人，也許是老爹想到了這一層，心裡感慨吧！
事情果然按照鳳如預想的發展了。
第二天在各位族老的一致推薦下大堂叔接任族長，族裡兩位歲數較大的族老也自動的還沒到日子就提出卸任讓賢，其中一位就是爺爺。爺爺你恐怕也是想借着這個勁把老爹推出去吧，一輩子精於算計的他恐怕也嗅到別樣的氣氛了吧，不僅僅只是爲了博得一個開明的好名聲吧！
鳳如認爲這樣太明智了，特別有利於新一屆的領導班子的團結和發展吧！族裡有這麼深明大義的族老也是不容易的。很多人越是老了就越容易抓權，在外面抓不住權就回家折騰家人！是越老越糊塗！
下午老爹被叫到族裡開會，不用說老爹一定是被推選爲新一任的族老了。這樣老宅的男人們心裡再無遺憾了，爺爺和大伯心裡也該把需要放下的放下吧！老爹和大伯一低頭就是二十年，現在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老爹晚上回來的時候，召集全家人開了個會，把族裡的一些變化說了一下。然後說族長已經公佈柳林要捐資辦學的事了，族長特意強調是柳林的行爲，免得外人說三道四，還要自家人都不要對外講，他是不在乎要什麼名聲的，只是關係到全族的臉面，馬虎不得！
也是，兩千多人的大族這麼多年來竟然辦不起一個學堂，十多年考不出個秀才？已經讓人很瞧不起了，這要是傳揚出去讓一個外嫁女兒資助了，恐怕會是讓人笑話的。
這些和自家都沒有多大關係，老爹最關心的是要研究一下，族裡辦學了要不要把家裡的念兒他們送過去。
族長定下來明天一早就張貼紅紙通知，希望柳氏家族的到年紀的孩童都能夠送去。今晚新老兩位族長都會去大伯家請大伯出山，有爺爺在，大伯是不能拒絕的，這也是他唯一的一次證實自己的機會了。
老爹是真把念兒和盼兒當成自己的孫子了，鳳如心裡很是高興，但是他們並不姓柳，而且他們要是入學了那楊子涵和鐵蛋怎麼辦？
"謝謝爹什麼事都能想到兩個孩子，只是念兒和盼兒並不姓柳，族學雖然是咱們家捐的我也不想破這個先例，要是族裡出嫁的女兒都要把自己的孩子送進來不是沒有藉口拒絕了？到時候本來好好的一件事就會惹出不必要的埋怨，反而不好，再說，他們兩個去了，楊子涵和鐵蛋怎麼辦？而且，還沒有女孩子送去學堂的先例吧！咱們還是維持現狀的好。"鳳如可不是爲了自家孩子讀書纔想起來捐助的。她沒那麼想過也不希望別人誤會。
柳林很是欣慰的看着三女兒，這個女兒想事情越來是顧慮越周全了。
"你顧慮周全是咱們柳家之福，也是全族人的福氣。難怪柳青一直誇你呢！又是知書達理又是深明大義的，呵呵，好，好，好女兒！"柳林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有些要熱淚盈眶了。
大家趕緊上前安慰。柳俊峰和柳俊傑不在，老爹也是沒拿二女婿當外人，也不在乎能不能被笑話了。
鳳如也不住的安慰，老爹就是對自己壓抑的狠了，於是說道："你有那個能力，別說是一個族老就是讓你來當族長也是沒問題的，不過那樣太操心，也不適合爹現在的心性。今晚早點睡吧，明天一早還要送大堂哥他們去果園和磚窯呢。如意跟着爹去，爹不好說的話你說。不要讓舅舅和李二哥有什麼想法。"二姐夫那鳳如已經交代的很清楚了，不用有什麼顧慮。
楊成效在一旁趕緊說："他們不會有設那麼想法的。說明白了就是讓他們帶帶新人，指點指點怎樣做人做事，又不是去搶他們的飯碗，只是去學習而已。而且三個月之後無論是否留下都會另行安排，就會撤回的，工人們也不會產生什麼顧慮的"。
二姐夫的腦子就是夠轉，簡單幾句話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鳳如也是擔心老爹說不明白會對整體生產有所影響，人心要是弄散了可是不容易收起來。
一聽二姐夫這麼說，鳳如馬上改變了主意。
"我看還是二姐夫陪老爹跑一趟吧，如意一個女孩子跟幾個大男人擠在一輛車裡也不怎麼方便。"說完衝如意眨了下眼睛，示意她不要反對。
如意微笑着點點頭，二姐夫說的這些她在心裡真是沒有概念，沒有二姐夫說的透徹，真是覺得出自己還差得很遠。還是二姐夫來比較穩妥。
楊成效略微沉思了一下說道："好，反正也是最後一個到果園，順路。"把這三個人安排在各處確實有些冒險，一條臭魚腥一鍋湯，一旦有哪一個品行不端能挑事下舌，那就會影響正常的生產，還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楊成效很是納悶，不知爲什麼這次三妹怎麼就沒考慮清楚呢？只是這是柳家的是自己沒辦法多嘴，他不是很同意這樣的安排的。
老孃自是喜不自勝，見話說的差不多了招呼衆人回去睡覺，她還有些事要問老頭子呢！
柳林看見老婆子心急的招呼大家回屋睡覺就知道是有事要問。
送走兒女，李氏關上門，就問道："族裡就沒說別的？"眼睜睜的看着柳林，老傢伙這次說話怎麼有所隱瞞了？
柳林故作不知的問道："什麼別的？"
李氏白了他一眼："不要以爲我是女人家就不懂，孩子們小不知道也就算了，你還不知道？這要是壞了規矩，人家笑話的可是咱們，說咱們不識數呢！"李氏順手輕輕地捶了老頭子一拳。
"呵呵！"柳林傻笑道："我只是想試試三丫頭懂不懂這件事。咱柳家莊雖然不富裕可是也沒有特別困難的，這大大小小的家族也有七八個，散戶也是不少，那個不知道孩子送去族學是不花錢可也是要給出幾天工的？辦族學在柳家莊咱們不是第一份。"柳林示意李氏給撓撓後背，然後接着說。
"早在三年前，吳家小子中舉後被安排在慄縣當縣丞大人，率先捐了族學，柳家莊轟動一時，吳家領先一籌。吳氏家族也是要求每位入學的人家給他家一年出半個月的工，這也是人盡皆知的。我就納悶，怎麼三丫頭大傢伙都知道的她反而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她知道的發到是多呢？"柳林一個勁的搖頭，這些年他對這個女兒關心的太少了。
"唉！早幾年，三丫頭也沒個人來往，沒事的時候淨是躲在屋裡看書了。都不知道是些什麼書，有兩本都翻得沒了模樣了。"李氏只知道偏袒女兒，卻不知道她女兒一共也就兩本書，一本是千字文一本是弟子規。都是從柳林的書箱子裡偷偷拿出來的，是想多認些字，免得將來被人接進府，什麼都不懂讓人笑話！那書早就讓鳳如引火了。
"哦！"柳林一下子蔫了許多，一提到這茬他就氣短。總覺得當初過了分有些對不住女兒。
柳林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聲，說道："是我想多了，三鳳是大智若愚心事藏得深的人。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笑話咱們家的，再說族長是什麼人？豈會安排不明白這點小事？雖是大家族可也是不能用強的，願意從學的欣喜，還有那些根本就不想的呢？要是一概而論不就沒了章法？"柳林掀起被子躺了下去。示意老伴也躺下，並把燈吹了。
"沒等我張嘴，族長就問過我的意思了，我當然得客氣客氣了。可是各位族老都說是應該的，要不然入學和不入學一個樣也難平衆口，只是天數問題還需要和咱們協商。"柳林故意吊了吊老伴的胃口，停下來不說了。
李氏着急的問道："那最後怎麼定了？也是半個月嗎？"這可是關係到她自家的事，她可是很關心的。
"是！"柳林在李氏的搖晃下馬上開口，不然老伴估計是要掐人了。很疼不說還不能急眼！
"族裡還有族田十畝，每年耕種收穫的時候都是因爲分工不均，老是鬧意見。我提出咱們家收十天的工，給族裡讓出五天。這是針對每戶出成人勞力的計算的，要是老弱婦孺再加五天。大家都很贊成，明天就回寫在通知裡了。"柳林頗有成就的說道，心想這還是借了女兒的光纔會得到族裡這麼重視的。
"那，你有沒有估算過能有多少家能送孩子來讀書呢？別是各家爲了能有個人看孩子把四五歲的都送來吧？"李氏心裡顧慮着，要是老宅的房子不夠用可別擠到他家來。
柳林我這老伴的手安慰道："不用想那麼多，鳳丫頭說了這只是暫時的，用老宅也不會用多久的，不用擔心。今年是第一年已經先定好年紀了，八歲到十五歲的。"柳林豈會不知道老伴的那點小心思？她是被算計怕了！
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就知道，三丫頭請了不少人工蓋房子，從自家往南就進去過好幾十人，到現在也都是還沒出來過呢？四周都用土坯砌上了圍牆，他也不方便打聽。沒準還會有大驚喜呢！鳳丫頭對外把消息封得死死的，是不希望大家關注的，所以現在他是不方便把猜測和老伴說的。
李氏還要再問，柳林打住她。
"睡吧，明天還要去送人呢，你要是睡不着就想想明天用不用和大波子捎點什麼或是傳個話什麼的。"柳林的睏意已經上來了，眼皮直打架。
忽然想到了什麼，馬上又加了句："想好了明天早上告訴我，不然看我忘了。"然後掉頭睡去。一定是怕老婆子沒完沒了的嘮叨，先把她的嘴封上。
李氏躺在牀上一想，別說還真有很多話要對弟弟說，比方說讓他們快一點要孩子了，不然等去了兒媳婦就不好意思要了，比方說已經給他兒子李勇定了親了等等，還真是有很多要交代的。
想和柳林再嘮嘮伸手要召喚時，發現老頭子已經睡着了。給老頭掖了掖被子，李氏心疼地看着老伴。這一天也夠累的。打消了再嘮嘮的念頭，只好自己在那兒想着。
經過鳳如這一系列的安排，柳家老宅徹底的跟着借光了。人們一定會議論，也一定會說柳林一家憨厚，不計前嫌，柳林的風評和威望一定會上去的。人啊！不是你能做什麼纔會重視你，你什麼都不做也會不同的，主要是看你有沒有那個實力！
實力是什麼？在現代分軟實力和真實力。軟實力是你的知識儲備你的才智技能。而真實力就是指有多少錢了。老百姓能分析出什麼樣的軟實力能創造價值？眼裡看見的還不是實實在在的黃白之物？
鳳如回到自己房子，很是不願意想那些鄰里親朋之間的小心眼小算計，可是那些卻又是實實在在的會影響到她的生活。
那就是人性永久的弱點吧！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人際關係，有了人際關係人和人之間就分親疏遠近了，人也就開始有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了。何況人的性格還是那麼複雜，男男女女還都是那樣的善變。要不怎麼說社會複雜呢？實際上還是人複雜！
早在大學畢業前，同學們就被告誡：如果你改變不了這個社會，那麼就必須改變你自己來適應這個社會。沒想到古今都是一樣的，都是要磨去棱角圓滑處世呀，讓人無奈又無奈！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聖賢們看得通透所以寂寞，飲者醉臥不行，過的倒是逍遙。看來還是難得糊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