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記憶長河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失魂落魄,彷彿靈魂之中最重要的東西已經丟失了一樣,我像個遊魂一樣,在街頭漫無目的的飄蕩着。

時間概念已經消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大亮,我一個人在街上走了整整一夜,身上甚至也沒感覺到疲累,唯一的感覺就是麻木。我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我能想象到,此刻我臉上一定是呆滯,沒有任何表情。

腦子裡稍微有些清醒了,我回學校了一圈,不過卻並沒有去教室,而是在校門口停留了一會兒,腦子裡回憶這我和陳冰在這裡發生的點點滴滴,不過我來上海沒多久,到這裡之後也是各種事情的忙,站在這裡,腦子裡對陳冰的記憶並不多,心裡反而感覺到一種淡薄。

心裡一揪一揪的痛,我腦子裡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我要回家一趟,回到跟陳冰相識的初中,回到跟陳冰穩定關係的高中,去那裡再看看,去那裡再緬懷一下此生之中最重要的東西。

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後,就再也不可抑制了,我直接離開學校,沒有通知任何人,打車往機場去了。

用最快的速度買了機票,下午時候就趕了回去。離開機場,我馬不停蹄的打車到了曾經我和陳冰相識的初中校園裡。

我趕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一陣鈴聲,算算時間,應該是下午放學的時間了,我站在門口,原本是想走進去的,但很快就有大批學生涌了出來,把我擋在門口外面。島反帥圾。

我停下腳步,看着眼前一個個朝氣蓬勃的面孔,他們大聲笑鬧着,就像我當初的初中生活一樣。

其實算算,我比這些初中生並沒有大幾歲,但站在這裡看着他們,我卻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翁。

身旁有幾個男生拉扯着一個看起來很瘦弱的男孩兒,把他往對面的小衚衕里拉扯,看來我們當初的好傳統被傳承了下來,對面的小衚衕依然還是學生們打架的首選之地。

被幾個人包圍在中間的小男孩嘴裡跟人嚷嚷着,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畏懼,但實際上眼睛裡面滿是恐懼,甚至我都看到他的雙腿微微顫動。

這情形,就像當初的我一樣,被學校裡的小混混們欺負,我站着並沒有動,看着他們拉拉扯扯的走到了衚衕裡。接下來,那個形單影隻的男生一頓揍想必是逃不掉了,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或許這頓欺負,會讓那個懦弱的小男孩兒堅強起來吧……

心裡正這麼想着的時候,我又看見校門口一個瘦瘦的長髮女孩兒,焦急的往小衚衕裡跑過去,嘴裡還衝着前方大喊着,“李晨光,你們幹什麼呢?別欺負李哲,放開他!”

看到這一幕,我心裡一沉,原本準備轉身走進學校的腳步又停了下來,往那邊看過去。

剛走進小衚衕裡的幾個男生,聽到這個女生的聲音以後,都停住了腳步,看起來似乎是幾個小混混裡面領頭的一個男生,不耐煩的開口說道,“陳一梅,這是我跟李哲的事兒,你別管。”

“你們仗着人多,欺負別人,我當然要管,你快把李哲放開。”那個瘦瘦的女孩子,氣鼓鼓的繼續說道。

“草!”看起來這羣男生有些忌憚這個女孩兒,罵了一聲,然後無奈的放人了,臨走時候,還大聲罵着,“李哲,你真是個煞筆小白臉,靠女人保護。”

這種咒罵,最傷一個青春期小男生,那個叫李哲的男生站在那裡,臉上請一陣白一陣的,看起來比剛纔被人往小衚衕里拉扯的時候更尷尬。

等那些人走了之後,叫陳一梅的女生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小聲的說,“李哲,咱們一起回家吧。”

小男生用力甩開了她的手,很惱怒的說,“我自己回。”說完之後,他就匆匆走了,留下那女孩兒在後面快步追過去。

就像當初的我們一樣,無數只屬於青春的故事,發生在中學的校園裡,唯一的差別是,他們的故事剛剛開始,而我和陳冰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兩個人一個快走,一個快追,身影逐漸消失在街角處,我嘆了口氣,轉過身來。這時候學校裡的學生已經幾乎走完了,我擡腳往校園裡面走了進去。

校門口保安室裡的保安已經換了,我並不認識,但可能是因爲我看起來像是學校裡的學生,保安也並沒有攔我,任由我走了進去。

剛走進校園,記憶裡的東西就奔涌而出,這裡的每一處都是那麼熟悉。我循着記憶,一路走到當初我和陳冰初三時候的教室。

第三排的左邊,是當初我和陳冰的座位。看着那兩張熟悉的桌子,我眼前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時候,每天早早來到學校,看着陳冰空蕩蕩的桌子,心裡默默的想着陳冰,想着她今天會穿什麼衣服,來到教室的時候,會不會擡頭看我一眼,會不會跟我說一句話……

這麼想着,心裡的傷痛暫時被壓制了,我嘴角挑起了笑容,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許多,似乎真的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齡一樣,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個穿着一身白色裙子,長長的頭髮紮成馬尾,樸素卻又嬌美的身影……

她揹着粉色的書包,在道路兩旁青翠的柳葉映照下,緩緩的向我走過來,臉上並沒有笑容,反而顯得有些清冷。別人可能覺得她高傲,但只有我懂,她只是有些孤獨而已。

這個讓我魂牽夢繞的身影,當初就是這樣,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進了我的生命裡,讓我此生再難忘。

只是印象裡跟陳冰相處的季節,要麼是陽光炙熱的夏天,要麼是秋葉飄黃的秋天,卻不記得又飛雪飄落的冬天……

多想再經歷一個飄雪的冬天,我和陳冰在冰天雪地裡走着,一路走到白頭……

就在我沉浸在回憶裡不能自拔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一怔,回過神來,聽到身邊一個人對我問道,“放學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家?”

從迷失的回憶中清醒過來,再度回到殘酷的現實裡,心裡的悲慟去而復返,彷彿原本就腐爛的傷口再次被刀子捅穿,那種痛,深入骨髓。

我擡頭看了一眼,應該是個我以前並沒有見過的年輕老師,我沒有說話,轉過身,慢慢的往學校外面去了。

離開學校,我迷迷糊糊的走着,一路走到了屬於我的另一家快遞店裡。

這家店是我交給老黑照看的。

我默默擡腳,剛一走進去,就看見老黑站在門口,他原本傻呵呵的笑着,但看到我走進來,他先是一驚,臉上笑意更濃了幾分,不過很快,他似乎發現了不對,眉頭一皺,臉上的傻笑消失了,反而是用擔憂的眼神看着我。

“鋒子,你咋回來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等我走到老黑身旁,他悶悶的問了我一句。

我搖了搖頭,走到椅子上坐下,答非所問的對老黑說道,“老黑,你這裡有酒嗎?”

老黑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走到一旁的桌角處拿起來一瓶酒,回來放到了我面前。

我慢慢的擰開了瓶蓋,把瓶口遞到口中,仰頭把這一瓶烈酒一飲而盡。

冰冷的酒液涌進胃裡,卻好像點燃了一個炸藥包似的,在裡面忽然爆炸了,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沸騰了起來。

放下瓶子,我嘴角顫抖着,張開口,對老黑說道,“老黑,我做了錯事,做了讓我後悔一輩子的錯事……”

說着說着,身上滾燙的熱流不知怎麼就遊動到了眼睛裡,大滴大滴的淚水奔涌而出,然後我的記憶就停頓下來,身子一歪,癱倒在椅子上。

連續兩天沒吃沒睡,又直接喝了一瓶酒,我再也支撐不住了,不過,就在我昏迷之後,放在我口袋裡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屏幕閃動,上面來電提醒顯示了兩個字,讓我魂牽夢縈的兩個字……

陳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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