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外之力,古往今來,真正圓滿的,都沒有幾個。
如封鎮法,如絕道之力,至於仙道,在黑袍大帝看來,也並不算真正圓滿,初代仙皇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不過是竊道之賊。
而除此之外,還有諸如箭道等殘缺的道外之力,真正的道祖,有史記載的,不過三個半,一個是上古那位道祖,一個是近古第二紀元的人皇伏羲氏,一個是鎖天一脈那位諸天禁忌,還有半個,就是那位竊道的初代仙皇,因爲仙道本就存世,疑似流傳自遠古,是以哪怕補全了道海,並映道諸天,也只能算是半個道祖。
道祖太稀少了,一個年代也未必能夠走出一兩個,比諸皇還要罕見得多。
是以,黑袍大帝對於那位諸天禁忌離世之後留下了什麼,一直心存警惕,那口斷槍就不說了,眼下看來,對於封鎮法這一道外之力,那位離世前,也有了新的推演,那鎮壓一切的霸道力量,簡直比禁忌之力還要禁忌,連他的戮運天功都被抵住了。
不滅龍船上,鎖天一脈的幾位弟子,眼中皆有一抹異色浮現,對於封鎮法,他們雖然未曾盡皆參悟,卻也都有所涉獵,但如那天碑符文一般的變化,卻是一無所知。
嗡!
打神鞭在手中輕鳴,大師兄洛生若有所感,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若你只有這點手段,那麼戰皇殿地牢裡,恐怕要更多一位帝囚。”
蘇乞年語氣冷淡,繼續向前逼近,此刻的他氣息沉靜而霸道,晶瑩的戰輝被天碑符文浸染,盡皆化成了墨色,他像是一尊行走在黑夜中的戰神,點亮了這世間原初的光明。
“你不該小覷一位無上大帝!”
黑袍大帝眸光也變得無比冷冽,他雖然面容蒼白,但是眸光卻像是可以凍結人的魂魄,他迎向蘇乞年,大帝氣機瀰漫,每一步落下,都有混沌炸開,現世已經不能承載其身。
隨着兩人不斷接近,不知不覺,什麼不滅龍船,葬龍谷,全都消失不見,另外四位掘墓人一脈的大帝也不見了身影,唯有枯寂而冰冷的星空,一條純白無瑕的偉岸長河,在星空中流淌,橫亙在黑袍大帝身後,宛如不滅的圖騰。
而在黑袍大帝前方,一身粗布白袍的蘇乞年踏着星空走來,他通體繚繞如墨的戰輝,舉手投足之間,都像是與這片冰冷的宇宙融爲一體,擁有一種莫大的威儀,在黑袍大帝感來,那位年輕的巡天殿主身若龍行,更像是一頭遠古天龍幼崽,哪怕年歲不大,但畢竟是遠古神獸之王的後裔。
此刻葬龍谷前,無論是不滅龍船上,還是四位掘墓人一脈的大帝,皆靜默不語,精神領域的對決,纔是帝境人物真正的戰場,誰也不能輕易干涉兩者之間的對決。
大荒一下寂靜下來。
但一些無上領域的活化石,眸光卻愈發沉凝,帝境之間的對決,很多時候並不那麼容易分出勝負,更不用說分出生死了,一時的高下,遠不足以決斷什麼,對於擁有永恆道心的大帝而言,想要隕落,無疑比身在王境時,艱難了千百倍不止。
遑論,兩人中還有一個戰帝,戰帝道果是什麼,古往今來除了初代戰皇之外,怕是沒有人真正體會過,這一戰充斥了變數與未知。
而在精神世界中對決,可能一眼千年,可能千年一瞬,事實上,僅在數息之後,就分出勝負。
黑袍大帝的身影再現,但卻破破爛爛,他面色愈發蒼白,不見半分血色,身上有着很多道清晰的拳印,全都貫穿了進去,乃至留下了虛幻的天碑符文,虯結在拳印之上,令其帝體無法癒合。
他大口咳血,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爲結結實實捱了蘇乞年十幾記原始拳印,連精神世界都被打穿了,如非是永恆道心駕馭精氣神,現在的他即便不死也要重傷。
就算是當下,他也算是重傷了,帝體難癒合,蘇乞年的拳勢鬱結在傷口上,竟像是鎮壓了這一部分帝體,令他能夠勾動的精氣神,都衰竭了一籌。
這一次,戮運天功同樣沒能對於這位年輕的巡天殿主造成半分影響,那黢黑的拳印,將氣運長河都震斷了,雖然有他自身只是參悟了皮毛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那封鎮符文中蘊藏的霸道偉力,連一角氣運長河都承受不住。
什麼!
四位掘墓人一脈的大帝眸光沉凝,像是被凍結的日月,黑袍大帝敗了,不再有半分懸念,連戮運天功都奈何不了那年輕的巡天殿主,再打下去,就真的要分生死了。
蘇乞年的身影,也緊隨着黑袍大帝在葬龍谷前浮現,他一身白袍微漾,看上去點塵不沾,目光落在黑袍大帝身上,開口道:“可惜了,你的法似乎並非是當世法,而是遠古的御道之法,假借他人之手,循前人之路,身爲大帝,蘇某很失望。”
他語氣平靜,並沒有最初的咄咄逼人,但字裡行間流露出的失望,卻是不加掩飾,與當代亂空大帝相比,這掘墓人一脈的黑袍大帝差得太遠了。
黑袍大帝陰沉着一張臉,並不迴應,他敗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只會助長這一位的大勢,他雖然還有帝兵沒有勾動,但他同樣明白,蘇乞年那口劫器長刀同樣沒有出鞘,以昔日觀照的鋒芒來看,那位今日已經算是留手了。
一念及此,他心情更加陰鬱了,時至而今,他竟然需要一個年輕後輩留手,才能敗得不那麼悽慘,身爲一位無上大帝,他威儀掃地。
至於大荒各地,諸無上傳承中,很多無上生靈彼此相視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今日的他們,到底見證了一些什麼,這纔剛剛開始,就是帝戰,且很快分出了勝負,年輕的巡天殿主贏了,沒有假借外力,勝過了一位無缺的無上大帝。
即便對於戰帝,他們擁有諸多期許與想象,但蘇乞年的強勢與霸道,還是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料。
年輕一輩中,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有人涉足帝境了,這在過往是不可想象的,無上戰史中都沒有這樣的記載,年輕的無上生靈或許有,但如此年輕的大帝,或是比肩大帝的存在,實在是前無古人,這或許是人族有史以來,有明確記載的,年輕一輩裡的帝境第一人。
除此之外,有記載的最早的帝境,也年逾百歲,即便如此,在無上戰史上,這也是極其輝煌的印記。
當然,是否存在未曾被刻錄的年輕大帝,或許上古蠻荒年間存在,因爲上古年間,人族艱難求存,很多記載都殘缺不全,尤其是蠻荒中葉及蠻荒初年,人族有史的記載更是寥寥無幾,就算到了浩瀚星空中,諸族的史記,很多也是從蠻荒中葉開始,再向前追溯,蠻荒初年,有很多混亂的記述,難以分辨,某種意義上而言,更接近神話。
“大帝啊!”
終於,還是有無上領域的活化石慨嘆一聲,帝路截斷了多少無上強者的前路,哪怕他們這些活化石,很多即便活過了逾兩萬載又能如何,還不是被困在了帝路上,至今都不能誕生永恆道心,徹底斬斷三身,而一個不過幾十歲的年輕後輩,在戰力上,已經躋身帝境,若是等到其在修爲境界上追趕上他們,又會是怎樣的光景,實在難以想象,但可以肯定的是,彼此之間的鴻溝,將變得更加巨大。
當然,此刻大荒諸帝,也都心緒萬千,尤其是一些近年來剛剛從沉眠中甦醒的恐怖人物,幾年過去了,還是有些恍惚,畢竟於他們而言,不過沉眠,進入了深層次的悟道數十載,或是幾百年,轉眼間甦醒,人間就多了一位帝境戰力,還是一個不足百歲的年輕人,這怎麼看,都有些難以置信。
畢竟只有真正成帝,才能明白想要躋身這一領域,到底要付出多少的艱難險阻,多少的生死熬煉,在他們看來,短短數十載的積澱,是遠遠不夠的。
連凡人百年都未過,意志不滅就是一道橫亙在前方的天塹,但事實上,眼前映照的一幕,也打破了他們身爲大帝的很多認知。
“亂世風雨,紅塵禍亂,這是人間氣運之變。”
葬龍谷前,有掘墓人一脈的大帝感嘆道,他們似乎成爲了這氣運之變傾軋的對象,這在執掌氣運禁忌的他們來看,是很難逆轉的,氣運亦有大勢,哪怕身爲大帝,也難以逆勢而上,或許付出的代價,將是他們不願看到的。
而蘇乞年卻搖搖頭,道:“這不是人間氣運之變,而是人心之變,亂世已至,人們在漸漸找回蠻荒之末,近古初年的心境,這非是氣運變化所致,而是人心變幻,居安思危,自然匯聚。”
黑袍大帝則冷哼一聲:“勝負由你,但結局未必由你刻錄,現在說這些,還爲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