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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府邸前。
林老爺子等一干林家人露出振奮欣喜之色,乃至心緒激盪,難以自抑,傳說中的光明龍王到了,站在了他們林家這邊,並對他們林家長子親近,以師叔尊稱。
前方,以廬山大長老爲首的一干廬山長老、執事,臉色皆變得無比難看,乃至有些驚懼,光明龍王之名,是生生殺出來的威名,就算摒棄一切,這也是一位大成元神,孕育了元神小世界的大高手,放眼天下元神,有幾人可敵。
成廬縣的方向,無數隱匿的廬州武林人士心神顫慄又目光灼熱,光明龍王之名而今名傳天下,隱隱被譽爲一人鎮國,乃是年輕一輩古今未有的武林神話,能夠觀摩其出手,稱得上是不小的機緣造化。
當然,沒有人能奢望,能夠藉此參悟出來光明龍王之道,但即便是一鱗半爪,也足以他們受用一生。
“光明龍王,這是我廬山內務!”
廬山三太上咬牙,他跪倒在林家府邸前,衆目睽睽之下,顏面掃地,身爲頂尖元神人物,這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蘇乞年一身粗布白袍波瀾不驚,他眸光輕輕落下,那廬山三太上頓時感到整個人如同不着寸縷一般,被這雙看似平靜的眸子完全洞徹,乃至連元神都被貫穿,似乎在眼前這個看上去溫潤如玉的青年面前,再無半點秘密可言。
威嚴如獄!
這是廬山三太上第一次真實體會到這四個字的意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蘇乞年開口,淡淡道:“天意民心,善惡公理,林家有地契,祖輩相傳,什麼時候地底的礦脈成了路廬山派私有,本來江湖武林,勢力割據,一些潛在規矩無傷大雅,只要不擾民傷民,攪亂一方,都可以容忍,你廬山派,過界了。”
此言一出,那廬山三太上就心中一寒,身爲頂尖元神高手,近百年紅塵行走,一下就明白過來,這位光明龍王,執掌監察天下武道諸事之權,到了今時,終於要動手了。
“光明龍王,我廬山派從未得罪過你,你這是公器私用!”
廬山三太上低喝一聲,他臉色難看,被蘇乞年一掌拍得跪倒在地,根本動彈不得,氣血元神都被封鎮,連一絲氣力都難以動用。
卻不料蘇乞年平靜道:“是非曲直,蘇某隻是告知你而已。”
是非曲直,蘇某隻是告知你而已。
隨着這句話落下,已經走出林家大門的林老爺子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纔是這位光明龍王真正的威嚴,只是告知你而已,卻由不得你。
霸道!
成廬縣前,很多隱匿的武林人士彼此相視一眼,心生感嘆與敬畏,雖然知曉這位光明龍王所言不假,但真的放到檯面上來,依然令人心神震盪,有些規則,大家心知肚明,不能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就會被所有人孤立,這茫茫武林,誰能棄世而立,這需要莫大的勇氣。
這一刻,很多人都嗅到了一絲別樣的味道,恐怕此番,這位光明龍王此行,多半不會風平浪靜,這江西道境內,怕要掀起不小的波瀾。
“你!”
廬山三太上語氣一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以這一位而今的身份地位,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就沒有了半點餘地,這位光明龍王或許是爲林家而來,但同樣也有了革鼎之心,這是要對整個江湖武林動手了。
最初,這位被漢天子賜予執掌監察天下武道諸事之權,很多江湖宗派、世家就察覺到異樣,只是後來並無太大的動作,倒是變故不少,也是那一位資歷太淺,武力不足,但時至而今,時機已經成熟,這一位裹挾鎮壓妖族年輕一輩,乃至鎮殺純陽絕頂之威,再要動手,普天之下,有幾人可擋?
“轉告貴派掌教,明日午時,蘇某至廬山一行。”
蘇乞年再開口,一干廬山長老、執事皆色變,光明龍王要去往他們廬山一行,他們可不會相信對方是去尋訪名山古蹟的,屆時會掀起怎樣的波瀾,怕是難以預料。
那廬山三太上還想要再開口,蘇乞年袖手一揮,平地就起了一股狂風,將一干廬山門人捲起,呼吸間就消失在遠方天穹之上,那是屬於廬山的方向。
這……
成廬縣前,很多武林人士看得目眩神迷,這種手段,簡直如神靈一般,武道通神,到了這一步,種種手段,已經近乎神蹟了。
江西道,要有大地震了!
緊接着,很多武林人士急忙退去,毫無疑問,這是一則大消息,要儘快傳遞出去,光明龍王駕臨江西道,要對廬山出手了。
這其中蘊藏的深意,足以令整個江西道的武林宗派、世家如臨大敵。
是夜,成廬縣林家大宅內。
林家後院,老夫人的廂房裡。
靜篤道人渾身筋肉繃緊,看身邊的蘇乞年,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淡然,一旁,林老爺子等人,也都大氣不敢出,看牀榻上躺睡着的,氣息微弱的老夫人,這樣的傷勢,對於尋常武林高手而言,也是重傷,不用說一個尚未築基的老人,幾乎等同於半隻腳邁入了地府。
蘇乞年凝視牀榻上的老夫人,元神意志破體而出,老人頓時從牀榻上懸浮而起。
嗡!
既而,隨着蘇乞年念動間,虛無深處,如水晶般透明的元氣垂落,伴着絲絲縷縷純淨的生命氣機。
元始母氣!
靜篤道人渾身一震,只見絲絲縷縷的元始母氣順着老夫人渾身上下每一寸肌體進入體內,那肌肉骨骼上的裂痕,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損傷的五臟六腑,也都在須臾間恢復如初,這就是元始母氣之功,雖然不能增進壽元,但對於肉身的滋養,以及修補傷體,有着世間難覓的好處,甚至可以淬鍊氣血,精純真氣,對於老夫人這樣尚未築基的普通人而言,好處更是不言而喻。
不過短短半炷香後,蘇乞年收束元神意志,老夫人也重新落回牀榻之上。
靜篤道人與林老爺子相視一眼,就感到一股氣血如燈火,自牀榻之上升起,剎那間就變得蓬勃,濃烈的氣血之力透體而出,空氣扭曲,一匹汗血寶馬凝若實質,如跨越久遠的時空而來,浮現在牀榻之上。
一匹汗血寶馬之力!
林和以及幾位林家叔伯心神劇震,這等氣血,便是現在築基開天都綽綽有餘了,這還是之前牀榻上氣若游絲的老人,須臾之間的變化,簡直如同夢幻一般,但又真實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由不得衆人不信。
緊接着,牀榻上,老夫人睜開雙眼,如身輕體健般,十分矯捷,一下坐起身子。
“母親!”
靜篤道人聲音有些顫抖,重重跪倒在牀榻前,此時此刻,什麼道心都被拋之腦後,只有經歷了歲月的打熬,他才真正明白,眼前的這一刻有多麼珍貴,這是長生久視也換不來的,作爲人的最珍貴的東西。
蘇乞年轉身走出廂房,將地方留給了一干林家人,這樣的場合,並不適合他一個外人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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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院子裡,蘇乞年看九天之上,明月當空,羣星燦爛,難以想象,浩瀚星空中,到底蘊藏着怎樣的瑰麗。
兩世成人,蘇乞年明白,星空之浩瀚,絕非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即便是身如光,想要跨越兩顆星辰之間的距離,有時候也需要漫長的歲月,都是以年計。
即便如此,星空中也蘊藏了無盡兇險,各種星象,宇宙變化,稍有不慎,恐怕連聖人也要隕落。
蘇乞年是體悟過星空的,他曾經涉足星空古戰場,雖然不說真正進入浩瀚星空,卻也明白九天之上,與九天之下,到底有着怎樣的不同,只是虛空壁壘的堅固,就是天壤之別,天命準聖,也難以打破星空。
而這一天夜裡,於整個江西道而言,顯然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平靜。
成廬縣前的種種,在諸多武林人士的極速之下,再經過各大宗派、世家的傳播,幾乎只是半個晚上,就傳遍了整個江西道。
江西道,鷹潭州。
在鷹潭州境內,有一座巍峨古山,高有千丈,如龍盤虎踞,又似一座天門,屹立在大地之上,綿延數百里,氣象萬千,雲霧繚繞,如仙神至境。
龍虎山,天門峰。
相比於過往,這幾年來,龍虎山上的香火淡薄了很多,往日裡達官顯貴人流如水,而今卻顯得頗有些清冷,天門峰頂,龍虎殿前,只有寥寥幾名道士在灑掃,落葉飛舞,不知不覺中,已是清寒秋月。
子夜。
一個看上去十分消瘦的老道,一身紫色道袍,花白頭髮,出現在了龍虎殿前。
“正雷師伯!”灑掃值守的道士頓時躬身行禮。
老道擺了擺手,這位元神榜上排名第四十四位的頂尖高手,緩緩推開龍虎殿的大門,走進其中。
龍虎殿中,入眼的是一座道尊之像,乃是龍虎山開山祖師張天師的道像。
道像之下則是一口青銅大鼎,鼎中三根斗香燃燒,散發出令人神明氣清的檀香味。
青銅大鼎前,就是幾隻素白蒲團,當中一方蒲團上,盤膝坐着一名看上去仙風道骨,鬚髮皆白的老道。
對於正雷真人的到來,老道雙目微闔,身形不動,如陷入了最深層次的靜坐之中,正雷真人也不以爲意,來到老道身前丈許之外的一方蒲團上盤膝坐下,他凝視前方的老道,這兩三年來,他這位師兄比想象中蒼老得更快幾分,龍虎山封山,不納香火,三十載歲月,以龍虎山的底蘊雖不說青黃不接,但在這亂世到來,大世之爭裡,就足以生出無窮變數。
“師兄。”
直到一炷香過去,正雷真人方纔開口道:“光明龍王出手了。”
他沒有說太多,因爲他相信,師兄足以明白他想要說的意思,不僅僅是尋常江湖宗派、世家,如龍虎山這樣的鎮國大宗,也一直在注視着,相比於尋常武林勢力,諸多鎮國大宗,無疑是革鼎路上,最大的阻礙,不過相比於尋常武林勢力,鎮國大宗與朝堂之上,向來都十分融洽,甚至接納了刑部的緩刑死囚,但這也並不預示着,鎮國大宗就能夠置身事外。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出?
嗡!
隨着正雷真人話音落下,前方,那靜坐的老道終於緩緩睜開雙眼。
這是怎樣一雙眼睛,如金玉般晶瑩、溫潤,有龍虎在其中交纏,混元一體,緩緩轉動,散發出來一股陽和純淨的道息。
正雷真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以他元神小成的心境,此時也忍不住渾身一震,驚聲道:“師兄你已經邁出了那一步!”
而能夠被正雷真人喚作師兄的,唯有而今龍虎山當代天師掌教,正霄真人。
這一刻,正霄真人眼中異象漸漸斂去,最後只剩下一汪深邃的瞳孔,如同一泓墨色泉潭,深不見底。
“光明與時間,這一位終於到達了這一步。”
正霄真人開口,語氣中透出幾分感嘆,但隨即又輕笑一聲,道:“不過我龍虎山傳承數千年,黑暗歲月中都屹立不倒,遑論是今時,封山三十載,是我龍虎山的劫數,也是機緣,你且命門下弟子準備好,恭迎光明龍王大駕。”
正雷真人聞言心中一震,對於這位掌教師兄,他忽然有些看不透了,不過念及他龍虎山身爲一方鎮國,若是被一個後輩年輕高手就震懾住,日後即便重新開山,也勢必被整個江湖武林人士用異樣的眼光看待。
半個時辰後,正雷真人走出龍虎殿,老道看天穹之上,雲霧掩映之下的秋月,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廬州,成廬縣外,林家。
辰時,一輪火紅的太陽自天穹的盡頭露出,霞光萬丈,映紅了四方天宇。
蘇乞年走出林家府邸,靜篤道人與林老爺子夫婦一路將他送至大門外,蘇乞年轉身,看向靜篤道人,溫和道:“師叔不必再送。”
靜篤道人微微蹙眉,但還是開口道:“真的非去不可?”
對於蘇乞年的心意,他隱隱猜測到幾分,但這樣一條路,是歷代漢天子都未能達成的,就憑其一人,即便其而今擁有着足以震懾天下的武力,但這世間武林,多少年根深蒂固,想要在短時間內有所改變,怕是無比艱難,會牽扯到很多勢力和關係,而更多的,則是數千年虯結,剪不斷,理還亂的利益。
蘇乞年輕笑一聲,搖搖頭,又點點頭,他看向靜篤道人,平靜道:“路總是要走的,大世已至,總要有一些改變,也總要有一些人先走。”
他說得平靜,但靜篤道人卻從中感受到巋然不動的心意,從當初在逍遙谷中,他就知曉,這一位一旦定了心意,便是天塌地陷,也不能改變。
可惜,這當中真正的緣由,蘇乞年不便透露,無論是即將歸來的九大妖聖,還是來自浩瀚星空的妖族新貴,這天下已然暗流涌動,人族已經岌岌可危,在四海諸妖國的環伺之下,已經如甕中之鱉,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或許,蘇乞年並不在意這整個江湖如何,他秉承光明心,但求問心無愧,他不是聖人,亦有七情六慾,在他的背後,站了太多人,想要守護眼前的一切,有些路就不得不走,即便行路難,多歧路,也要一路橫推下去,否則等到時月將盡,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歸墟,而無能爲力。
片刻後,看蘇乞年漸漸消失在遠方朝陽下的背影,靜篤道人忽然感到,那一道身影是如此孤獨。
林老爺子夫婦並不能理解蘇乞年與長子之間的對話,但也明白,此去廬山,多半不會風平浪靜,這其中的諸多因緣,已經不是他們所能夠理解的了。
成廬縣百里外,廬山。
這是一座能有數千年的古山,高有近千丈,可謂一山飛峙,斜落而俯視着萬里長江,側影千頃闊湖,山明水秀,嵐影波茫。
在這廬山上,坐落着能有近兩千年宗史的廬山派,爲廬州境內第一武林大宗。
這一天,於整個廬山派,乃至廬山而言,都是極不尋常的,空氣凝滯,百獸蟄伏,到處都瀰漫着一股沉凝的氣氛。
廬山腳下,八名廬山年輕道士揹負長劍,神情肅穆,又有些驚懼,守在上山的入口處,當知曉今日他們要在這裡等候什麼人之後,沒有人可以心平氣和,若是在昨日之前,他們或許會心神振奮,但在三太上與大長老等人昨日從天而降,落到山腳下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明白,今日於他們廬山派而言,或許是千年未有的劫數,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等到朝陽完全自天穹盡頭升起,廬山腳下,有年輕道士渾身一震,喃喃道:“來了。”
只見遠方山路上,一襲粗布白袍的身影負手而行,緩步而來。
雖然其腳步看上去很慢,但每一步落下,都詭異地出現在十丈開外,如同縮地成寸一般,這種身法,令八名廬山年輕道士目眩神迷,卻又無比警惕,因爲他們知曉,這一位今日降臨廬山,或許並非是帶着善意而來。
不過十息之後,那道傳說中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八人面前。
近在數丈之地,八名年輕道士真正感受到了眼前這傳說之人的氣息,那無形中的氣質,並未令八人感到盛氣凌人,乃至高高在上,反而有一種溫潤如玉感,但正因爲太純淨了,如同這世間最純淨的光,點塵不沾,令八人不由自主地自慚形穢,甚至連目光,都不禁從其身上移開,彷彿多看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見過光明龍王,掌教已經等候多時,請隨小道上山。”終究,一名年輕道士硬着頭皮躬身一禮,開口道。
“多謝,有勞。”
蘇乞年開口,倒是令幾名年輕道士心中一震,這一位比想象中更加溫和,倒是難以想象,昨日歸來的三太上等人,居然那般悽慘。
不過眼下,這一切都不是他們區區幾個後輩年輕弟子所能夠主掌的。
數息後,看蘇乞年在一名同門師兄的引領下,登山而上,剩下的七名廬山年輕道士彼此相視一眼,皆從各自的眼中捕捉到了濃濃的豔羨,以及感嘆之色,年輕一輩,當以這一位極盡燦爛,一人耀世,年輕一輩無人可敵,甚至身份地位,都足以稱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於江湖武林中人而言,尤其是年輕一輩而言,很多時候,這都是他們在想象中,也難以達到的巔峰所在,而今,這樣一個不過弱冠之齡的青年,卻遠遠走在了他們前方,超越了他們的想象。
廬山之巔,黃龍潭前。
一座道觀古樸莊嚴,屹立在能有三十六丈方圓的黃龍潭前。
相傳,廬山派初立,這黃龍潭中曾有龍影浮現,集聚天地瑞氣,元氣滋養之下,廬山纔有了而今的靈動之氣,這近兩千年來,孕育出來了不少天地靈材,令得整個廬山派受益匪淺。
一炷香後,黃龍潭前的山道盡頭,就浮現出來了兩道身影。
轟隆隆!
也就在這一刻,廬山道觀經年的,包漿溫潤的金絲楠木大門,在一陣轟鳴聲中緩緩洞開。
以廬山當代掌教鍾離真人爲首,兩名身着紫金道袍的太上長老相隨左右,再往後,就是以廬山大長老爲首的九位廬山長老,只是昨日在林家府邸前的二長老,以及那一位被蘇乞年一掌鎮壓,跪伏在地的三太上並未現身,顯然傷勢太重,並未能現身相見。
在距離廬山掌教鍾離真人等人身前十丈之地站定,蘇乞年眸光平靜,輕輕掃過眼前的十二人,毫無疑問,這已經是整個廬山派所有的底蘊,以掌教鍾離真人爲首的三大頂尖元神,以及以廬山大長老爲首的九位一流混元境高手。
“廬山派鍾離,見過光明龍王。”
這時,那引路的廬山年輕道士早已恭敬退到了廬山道觀中,廬山掌教鍾離真人的聲音也在同一時刻響起。
這是一名看上去不過花甲之齡的老道,一頭黑髮如墨,梳着道髻,一身紫金八卦道袍,以蠶絲和金線精心織就,只這一件道袍,在蘇乞年看來,算上工藝,恐怕就價值過千兩雪銀。
窮文富武,不僅僅是壯大氣血,補充元氣需要諸多補益,成爲高手之後,斂財之力,也同樣超出常人的想象。
“鍾離真人有禮。”
蘇乞年微微頷首,之後就沒有再開口。
一息,兩息,三息……十息!
隨着時間一息一息地過去,廬山道觀前的氣氛愈發沉凝,乃至呼吸可聞。
鍾離真人蹙眉,這個年輕人比他想象中還要沉得住氣,不過即便如此又如何,他廬山派多年經營,又豈是一個黃口小兒幾句話就被嚇倒的,即便眼前這個年輕人近年來如日中天,尤其是最近兩個月,更是匯聚天下目光,風雲鼎盛,被譽爲人族年輕一輩第一人。
這天下大勢,可不是憑其一個人就能夠左右的,江湖與廟堂之上,歷朝歷代都涇渭分明,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可以有所交匯,但絕不可能相融。任何想要破壞這江湖潛在規則的,都要付出代價。
“不知光明龍王今日駕臨我廬山派有何指教。”
這時,在鍾離真人身邊,同樣身着紫金道袍的二太上開口道,目光很冷,語氣更冷,乃至令得廬山道觀前的空氣,都隱隱生出了被凍結的跡象。
蘇乞年看此人一眼,倒是與那三太上容貌相近,差別甚微,可以感受到兩者之間近乎一般的血脈氣息,不用說,那三太上與這二太上,多半有着極近的血緣關係。
不說此刻蘇乞年登臨廬山之上,就是此刻在廬山四方,山林中,土坡上,很多身影浮現,皆是來自江西道境內的武林高手,今日光明龍王廬山一行,牽扯了太多目光,這廬山之行的結果,在很大程度上,會預示着整個江西道武林未來的走向,到底是這位光明龍王能夠橫壓一宗,革鼎一方,還是廬山派巋然不動,恐怕不久之後,就會彰顯於世。
廬山道觀前。
蘇乞年目光落到那鍾離真人身上,開口道:“今日起,廬山派下至所有傑出弟子,上至執事,長老,太上長老,除掌門之外,前往江西道護龍山莊,通過考驗者,晉升龍衛、龍將、龍主、龍王。”
蘇乞年語氣平靜且淡然,但落到鍾離真人等人耳中,就如同一道驚雷,乃至那大長老等一干長老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好大的胃口!
這是要將他們廬山派所有的高手一網打盡,盡皆納入朝廷的掌控之中,即便一派掌教可以倖免,但孤家寡人,即便身爲頂尖元神人物,也不足以支撐起整個門派傳承的運轉。
事實上,至今爲止,很多武林宗派、世家響應朝堂之上,不少門人弟子、高手加入護龍山莊,但也有如廬山派這樣的大派、世家,無一人身在護龍山莊,且這樣的傳承不在少數,其中尤以隱世大宗、世家爲最,幾乎無一人與朝堂之上有絲毫瓜葛,我行我素,視律法爲無物。
“你敢無視我!”
一道如寒冰的冷喝聲響起,那是廬山二太上,此刻眸光如冰,如有兩道寒流在瞳孔中流轉,道意凜然,死死地盯住了蘇乞年。
蘇乞年依然不理會,只是看着廬山掌教鍾離真人,這位廬山掌教雖然同樣身爲元神榜高手,乃至在元神榜上高居第二十二位,但也不過渡過了五重雷劫,距離渡過六重雷劫,還需要幾年打熬,面對這位傳聞中已經渡過七重雷劫,元神大成的光明龍王,那目光中雖然沒有任何威嚴氣機透出,但依然令其感受到了一股深重的,源自心靈深處的壓力。
“混賬!”
那二太上眉毛立起,就向前邁出一步。
也就在其邁出這一步的瞬間,蘇乞年霍地側目,不見半點威嚴氣勢綻放,那二太上悶哼一聲,如遭雷擊,整個人橫飛出去十數丈,摔落至廬山道觀大門前,身在半空中就張口吐出一道逆血,落地之後更是搖搖欲墜,幾番踉蹌起身,都未能成行。
“二師叔!”“二師伯!”“二師弟!”
剎那間,廬山道觀前響起數道驚呼聲,無論是一干廬山長老,還是那並未出手的大太上以及掌教鍾離真人,都沒有想到作爲廬山高坐第三把交椅的,元神小成,渡過了四重雷劫的二太上,會敗得如此沒有徵兆,乃至摧枯拉朽,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可怕!
霎那之後,無論是鍾離真人,還是大太上等人,都如臨大敵,盯住了蘇乞年。
“我廬山派與青羊宮井水不犯河水,也從未有冒犯朝廷之意,光明龍王何必咄咄逼人。”鍾離真人沉聲道。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蘇乞年平靜道,“廬山派威震一方,多年收益,想來也該足夠了,妖族環伺,四海難平,亂世已至,鍾離掌教該明白,江湖武林,也不能置身事外,這天下,並非是劉氏一族的天下,更是天下人的天下,廟堂內外,纔是整個人族。”
鍾離真人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卻也不爲所動,只是沉吟道:“光明龍王此言差矣,我等江湖宗派與廟堂之上終究有別,若是妖族來犯,我等自會出手,至於身入公門,請恕廬山派不能從命。”
蘇乞年先是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既而這笑意斂去,目光也變得鄭重,一字一頓道:“攘外,必先安內!”
嗯?
隨着這六個字吐出,鍾離真人等廬山高手終於變了臉色,明白這一位心意已定,藉着林府之變,朝着他們廬山派,伸出了第一刀。
“光明龍王如此,就不怕天下武林詬病!”鍾離真人沉喝道,“要知道天下武林,比我廬山派強的不知凡幾,隱世大宗、世家強者如雲,數世,數十世積累,龍王難道想要冒天下武林之大不韙!”
“一人成道,革鼎獨行。”
這是蘇乞年的迴應,他語氣平靜,卻如神山萬世,不動不搖,道:“機會只有一次。”
這一次,鍾離真人與大太上二人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森寒之色,即刻,只見那鍾離真人冷笑一聲,道:“既如此,就請光明龍王入陣!”
嗡!
剎那間,自那廬山道觀前的黃龍潭中,一抹明黃神光乍現,蘇乞年眼前的世界頓時如同斗轉星移,什麼廬山道觀,黃龍潭,山峰雲霧,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蒼莽大地,古木成林,每一株都能有百丈高,巍峨滄桑,不知道生長了幾百幾千年,滿是皸裂的樹皮,烙印了深重的歲月痕跡。
陣法!
蘇乞年挑眉,他早就知曉,此番廬山之行不可能坦坦蕩蕩,不過對方在知曉他執掌準劫器龍舟,可與天命爭鋒,還敢出手,若說沒有半點倚仗,蘇乞年怎麼也不信,因爲垂死掙扎最後換來的,只能是更加慘烈的輪迴。
廬山道觀前。
隨着蘇乞年的身影消失不見,鍾離真人等人身前,兩道身影浮現,純陽氣息縈繞,即便沒有半點氣機綻放,但落到廬山派衆人眼中,依然如同大日煌煌,難以直視。
“多謝兩位前輩出手相助!”
鍾離真人朝着兩道身影躬身一禮,不敢有半點怠慢,因爲這是他江西道境內,兩大隱世世家的純陽老祖,一代絕頂人物,天命之下,當可縱橫無敵。
兩位純陽絕頂人物,一人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少年人,一身純白戰衣,眉眼如劍,鬢髮雪白,一人則滿頭華髮,貌若中年,肌體紅潤,看不到半點褶皺。
但鍾離真人卻知曉,這兩位都已經活過了近兩百年,一身修爲深不可測,都邁步踏在通往天命的路上。
此時,兩位純陽人物點頭頷首,其中那如少年的純陽人物開口,淡淡道:“也是你廬山派底蘊深厚,居然有一條半龍脈潛藏在山中,被你廬山先祖發現,於此開宗立派,否則即便是我二人元神純陽,也不可能以此爲引,佈下這困龍大陣,不過鍾離掌教你要記得,此間事了,我二人各取三成半龍脈。”
“兩位前輩放心,廬山派不敢相忘。”
鍾離真人恭聲道,心中卻肉痛不已,所謂半龍脈,乃是他廬山開山祖師遊歷至這廬山所在,發現的一條真龍遺蛻。
傳說中,真龍乃天生神聖,一旦成年,便可直入天命,而在此關口,就要褪去舊胎,生出準聖龍身,舊胎雖然比不得準聖龍身,卻也沾染有準聖龍氣,堪稱半聖之身,是以,這真龍遺蛻同樣可以孕育出龍脈,但就不是完整的真龍脈,而是半龍脈。
即便如此,這半龍脈也無比珍稀,即便是如龍虎山這樣的鎮國大宗,也不曾擁有,廬山派雪藏至今,一直徐徐圖之,希望汲取半龍脈之氣,孕育出一方靈地,屆時靈材滿地,靈草成林,廬山派邁入鎮國大宗,也指日可待,但眼下亂世已至,廬山要化成靈地,怕還要數百年光陰,再加上蘇乞年威壓廬山,鍾離真人不得不做出選擇,以獲得兩大純陽的庇護,以困龍大陣鎖住這位光明龍王,從而震懾天下。
至於六成半龍脈,即便兩大純陽人物同樣有心鎮壓那位光明龍王,但今日之後,他廬山派擁有半龍脈的消息多半要傳遍天下,若無足夠的威懾,又如何能夠保住最後的底蘊,四成半龍脈,於整個廬山派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困龍大陣。
蘇乞年眸光微凜,觀四方無邊無垠,既而就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聲。
昂!
龍吟聲淒厲,震盪天地,蘇乞年擡頭看,只見灰濛濛的天穹之上,赫然浮現出來一道龐大的龍影。
這是一條真龍,能有數十上百里長,龍鱗如明黃寶玉,神聖氣息瀰漫,如一條巍峨山嶺,橫亙在天地之間。
只是此刻,這條真龍並不好過,因爲其四足以及龍身之上,皆纏繞有一根根粗大的玄黃鎖鏈,那鎖鏈甚至破入了龍鱗之中,灑落下來明黃神聖的龍血。
“光明龍王,臣服,並交出時間禁忌傳承,否則今日這困龍大陣,就是你葬身之地。”這一刻,自天地之間,響起一道如天威般的聲音,如驚雷滾滾,震人心魄。
蒼莽大地之上,蘇乞年負手而立,在短暫的凜神之後,就恢復平靜,元神天眼洞開,窺破一切虛妄,即便這所謂困龍大陣以半龍脈爲根基,足以困鎖尋常天命準聖,也不能完全擋住蘇乞年這勾動了龍舟之力的天眼洞穿。
雖然不能得見真容,但兩道純陽氣息,卻還是被其捕捉到,並銘刻在心中。
“原來是兩位純陽,好大的手筆。”蘇乞年開口,語氣淡漠,“不過,兩位莫非以爲,此陣真的能夠鎖住蘇某,想要時間禁忌傳承,兩位何不親自來取。”
嗯?
這一刻,廬山道觀前,兩位純陽元神皆面色微變,即便以困龍大陣之力,居然還不能完全矇蔽此子的感應,居然被其感知到了他們兩人的存在。
以其手段,多半已經銘刻了兩人的氣息,一旦被其脫困,以那口準劫器龍舟之力,他們二人如何能夠倖免,多半要被鎮壓,所謂劫器,避劫而過,自然無論他們逃到天涯海角,也很難逃過感知。
出手!
即刻,兩位純陽人物相視一眼,毫不猶豫,一步邁入了困龍大陣中。
廬山道觀前,鍾離真人眸光一閃,雖然不明白兩大純陽爲何親入大陣,卻也明白兩人是動了殺心,有兩大純陽主陣,這困龍大陣怕是真的有困殺天命之力,但同樣,身入大陣,即便是兩大純陽,也不再完全託庇於大陣之外,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位光明龍王所傷。
困龍大陣內。
蘇乞年看天穹之上,那困龍虛影之上,兩道瀰漫純陽之氣的身影浮現,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微笑,道:“兩位終於現身了。”
“小輩何必虛張聲勢。”只見那滿頭白髮的中年純陽輕笑一聲,而後冷聲道,“我等知曉你身具真龍血脈,可化身爲龍,乃至與那準劫器龍舟合一,演化出一口真龍甲冑,獲得與天命爭鋒之力,可在這困龍大陣中,你或許還能勾動一絲龍舟之力,但再想要與龍舟合一,卻可以再試試,所謂困龍,乃是上古奇陣,若是其他天命,事倍功半,但針對真龍血脈,卻是事半功倍,不知道不能與龍舟合一,你這位光明龍王,是否還能與純陽爭鋒!”
嘩啦啦!
隨着這位話音落下,虛無中,四條玄黃鎖鏈浮現,晶瑩如玉,毫無徵兆,就鎖在了蘇乞年四肢之上。
蘇乞年看一眼四條玄黃鎖鏈,瞳孔深處浮現一抹異色,隨即看向兩大純陽,深吸一口氣,道:“爾等果然有亂世之心。”
掌困龍大陣,於這大世之中,分明是爲了針對五國皇室,這是有問鼎人皇之意,亂世之野心。
輕笑一聲,那少年純陽開口道:“世人愚昧,不知九大妖聖將歸,唯有集聚五國氣運,以人皇之身,才能破命成聖,我等亦爲人族大義,小輩你何不從善如流,我等也可網開一面。”(求月票推薦票,起點正版訂閱是對十步最大的支持!不到11000字,卡殼了,十步思考下,明天8000字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