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苓倒在地上、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腹部、但卻止不了腹部席捲來的劇痛,腿間涌出的溫熱液體更令她極度恐慌,“不、快救救我的孩子………”
她無助地、嘶聲叫着要人請大夫,但她兩耳嗡嗡作響,已經聽不清周圍的尖叫、哭喊。
“茯苓!”葫蘆和韓樺霖聽到突然響起一陣陣驚叫聲、夾雜着孟茯苓幾近嘶啞的尖叫聲。
兩人心裡一沉,涌起不好的預感,都直往人羣中跑去。
特別是葫蘆,越靠近人羣,孟茯苓痛苦、而破碎的聲音,越令他的心狠狠抽痛。
他急着想見到孟茯苓,不耐地推開一個個擋住他去路的村民,“滾開!”
待他見到面色慘白如紙、裙子血跡斑斑的孟茯苓時,瞬間似被人拿刀捅了心口一樣,瘋了似地跑到她身邊,將抱着她大哭的薛氏推開。
“都還愣着做什麼,快叫大夫啊!”葫蘆眼睛似充血般,對着衆人厲吼道。
不等衆人作何反應,他就抱着孟茯苓往屋裡衝,薛氏推開要扶住她的梅香,“快去催穩婆啊!”
雖說剛纔已經有人在第一時間跑去找穩婆,可嶺雲村沒穩婆,鄰村纔有一個,肯定無法及時趕來的。
那個大夫也跟着進屋,還有一些生養過孩子的婦人都爭着要進去幫忙。
李珊瑚雖哭成淚人兒,但腦子還很清醒,擋住這些想涌進屋裡的婦人,只讓幾個品性好的婦人進去。
卓大嘴想跟進去看熱鬧,卻被李珊瑚攔住了,她就不滿道:“流了那麼多血,孩子肯定保不住!壞事做多了,可要遭報應嘍!”
“卓大嘴,你敢咒茯苓。我要撕爛你的嘴!”李珊瑚很擔心孟茯苓,奈何一些老婦人說她沒生養過,不讓她進去。
這會,聽到卓大嘴惡毒的話,恨不得將她活剮了,直接撲過去、將卓大嘴按在地上暴打。
“住手、別打了、你這瘋女人,我又沒說錯…………”卓大嘴雖然外表剽悍,此時卻敵不過暴怒的李珊瑚。
村民們不但無人上去拉架,還把準備去幫自家婆娘的王大柱攔住。
其實村民都覺得孟茯苓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老話說,七活八不活,意思就是懷胎七月的孩子生下來還好養活,但是八月的卻大多難逃一死,而孟茯苓正是八月出頭,又是摔倒所致。
“哈哈哈…………”程秀芳又被村民押住,看到由她造成的亂象,仰頭大笑了起來。
章家父子反應過來後,都氣狠了,章天明不能人道,還指望着搶孟茯苓的孩子繼承香火呢。
結果,看這情況,孟茯苓肚子裡的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現在程秀芳還大笑,無疑是火上澆油。
“賤人,去死吧!”章天明掐住程秀芳的脖子,不斷咒罵着。
程秀芳被掐得直翻白眼,還斷斷續續道:“咳咳、孟茯、茯苓的孩子沒了,你們也別、別想搶,你們章家就等着絕後——”
雖說本來就要處死程秀芳,但章富貴不希望她死在自己兒子手上,急忙讓村民拉她去浸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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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都圍在孟茯苓家外面,男人們不好近前,就蹲在牆根兒,個個豎起耳朵想探聽動靜。
院子裡,有的老婦人在指揮着小媳婦們幫忙燒熱水,有的在房裡忙乎,各個都是急得眉頭緊皺。
這時候,只有女人才能理解女人的苦楚,生孩子就是同閻王爺打架,一個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村裡早年這樣的事,也是出過幾次的,不是母亡子活、就是母子倆一起沒了。
“穩婆、穩婆來了沒有?”薛氏眼淚一直沒停過,哆嗦的手拉着身邊的人就直問,
“還沒來,許是雪路難走。”被薛氏拉住的婦人着急道。
葫蘆被擋在產房外,聽着孟茯苓嘶啞的聲音已有些淒厲,仿似用盡全身力氣在吶喊一般。
他的心痛得快窒息了,恨不得能替她承受,隔着門又聽到薛氏和那婦人的對話。
他沒有多想就要衝出大門,而韓樺霖把他拉住了,“我已經命人快馬加鞭回城裡取老山參、多請幾個穩婆了。”
剛好這時,鄰村的穩婆被請來了,葫蘆見了穩婆,也不顧對方是個滿臉皺褶的老婦人,就揪住她的衣領,往產房拽去。
“哎呀!年輕人,你快鬆手………”穩婆被拽得驚叫連連,直到被推進產房,才停止叫嚷。
在產房的門被合上的瞬間,葫蘆看到孟茯苓躺在炕上,被衆多婦人圍在中間,臉色煞白,看起來異常痛苦。
“啊!”葫蘆大吼一聲,拳頭往牆壁上砸去。拳頭便血肉模糊。
“你這是做什麼?”韓樺霖拉住葫蘆,阻止他自虐的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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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茯苓疼得死去活來,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乾了一樣。
突然,一個陌生老婦人俯身趴在她的雙腿間,不時伸手按揉她的肚子,每按一下,她就像被人拿着刀割了肚子一樣,身下的血水也是流得更多。
孟茯苓被按一下肚子,都忍不住慘叫一聲,最後,她忍不住道:“你是接、接生,還、還是要、我的命?”
穩婆見孟茯苓胎位不正,也急得滿頭大汗,被她這麼一說,急聲道:“不這麼按肚子,孩子怎麼生出來?”
“老姐姐。別生氣,茯苓是頭一次生,不懂,你快救救她吧。”另一個老婦人急忙勸道。
薛氏死死抓住孟茯苓的手,眼淚噼裡啪啦成串兒的往下掉,“茯苓、我的茯苓,沒事、馬上就生出來了,穩婆你快點啊………”
穩婆抹了把汗,說道:“我盡力就是,但這小嫂子出了不少血了,胎位又不正。若是不能止血,我也沒有把握。”
“我替她扎幾針止血。”這時,大夫擠進來了。
他一開始替孟茯苓把過脈,後來因爲避忌就侯在外間,現在顧不得什麼了。
“大夫,求你一定救救茯苓。”薛氏急忙移開身子,把位置讓給大夫。
大夫也不多話,拿起銀針就在孟茯苓的肚臍之下紮了三針,果然沒多久,孟茯苓下身的血就流得慢了許多。
穩婆見此也多了份信心,重新指揮孟茯苓吸氣用力。
可惜,這孩子仿似前世和孟茯苓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賴在肚子裡,怎麼都不肯出來。
韓樺霖讓人從城裡請來的幾個穩婆也來了,衆人一齊幫孟茯苓接生。
轉眼,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竭,孩子就是出不來。
孟茯苓昏昏欲厥,她實在是沒有半點力氣了,迷迷糊糊之間,感覺靈魂要脫離身體一樣。
古代的一切與現代在她腦中交替着,讓她分不清自己究竟身處何地、究竟在幹些什麼。
衆人見孟茯苓不再動彈,心裡都是陣陣發涼,這情況實在很不妙。
薛氏更是絕望不已,兩眼一抹?就暈了過去,喬婆子與另一個老婦人,急將她扶出產房。
葫蘆聽不到孟茯苓的聲音,已急驚得快失去理智。
這會,見薛氏被扶出來了,令他如遭雷擊般,什麼都顧不得,就衝進產房,韓樺霖根本就拉不住他。
“他是孩子的爹嗎?怎麼進來了?快出去啊!”一個穩婆看到葫蘆闖進來,嚇了好大一跳,就要趕他出去。
“讓開!”葫蘆用力推開穩婆,衝到炕邊,緊緊握住孟茯苓的手,顫聲大吼道:“孟茯苓,你給我醒來!”
也許是感覺到葫蘆進來了,孟茯苓悠悠轉醒,扭頭見得葫蘆,眼淚便如泉涌,她臉色更是灰敗了三分,“葫蘆,你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說什麼傻話?誰死你也不會死!”葫蘆怒斥道,他通紅的眼眶竟浮現出水霧。
不等孟茯苓開口,最先進來的那個穩婆就道:“孩子他爹,這情況只能保一個啊,你看要保大還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葫蘆厲聲打斷了,“閉嘴!你給我滾出去!”
孟茯苓慘笑一聲,有力無氣道:“讓他們劃開我的肚子、把、把孩子拿出來。”
她算是活了兩輩子了,卻是頭一次面臨生產,自然是無比恐慌。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以極快的速度流逝。
好不容易重活過一次,她真的不想死、也不甘心就這麼死了,可生死根本就由不得她。
如果在孩子與她之間,只能選擇一個,她願意把生機留給孩子。
因爲孩子在她肚子裡待了這麼久,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她不忍讓他失去生存的權利。
孟茯苓的話,令葫蘆慌到極點,“胡說!你和孩子都要好好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把孩子掐死!”
“你!”孟茯苓一聽到葫蘆說要掐死孩子,頓時怒氣衝腦。
她無法思考這話的真實性,臉色卻奇蹟般的涌上一層血色,死死咬了被子、用力把肚子裡的孩子往外推。
幾個穩婆見狀,急忙上前幫她揉肚子,扒宮口………
這次,皇天不負有心人,孩子的一隻腳終於、慢慢露出來了。
穩婆們大喜過望,更加賣力了,“太好了,孩子要出來了!快使勁啊,使勁………”
孟茯苓一聽,咬緊牙關,拼盡最後的力氣,孩子終於把兩條腿都伸了出來。
穩婆一把抓住孩子的腳,把他徹底扯了出來,倒拎着“啪啪”兩下打在屁股上,孩子就哇地一聲,哭開了。
“生了、終於生了,是個男孩!”
衆人歡喜不已,都感覺再也沒有比這哭聲更美妙的聲音了,這是生命的初啼、更是戰勝死亡的佳音。
孟茯苓極力想要擡頭看看孩子,奈何太過疲憊,身子一軟,便昏了過去。
穩婆忙着給孩子清理口鼻,洗去身上血跡。
喬婆子拉過薄被蓋在了孟茯苓的下身,就讓大夫來給她把脈。
大夫把完脈,便交代其中一個婦人煮一碗蔘湯進來,給孟茯苓灌下。
葫蘆一直陪在孟茯苓身邊,半步都不願挪動。
這會,眼見她臉色逐漸好轉,呼吸也平穩了許多,他心裡緊繃的那根弦才徹底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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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沌沌的黑暗中,好像永遠沒有盡頭一般。
孟茯苓飄蕩着,只覺得無比的孤寂,卻始終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直到臉上落下點點溼熱的觸感,讓她感到既熟悉、又心安,極想看清楚是誰,便用力睜開了眼。
結果,映入眼簾的是葫蘆的俊美容顏,他滿臉擔憂地看着她,似準備將脣印在她臉上。
“你終於醒了。”葫蘆見孟茯苓醒了,便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如抱着失而復得的珍寶一樣。
孟茯苓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也隨之一酸。
不過,一想起他衝入產房,目睹她生產的過度,她就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畢竟在此之前他們最多隻是親吻。
可當時情況危急,他也是情急之舉,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爲他,她無法堅持下去。
“孩子呢?讓我看看孩子。”孟茯苓推開葫蘆,急着想看孩子。
這時。薛氏抱着孩子高興地上前,“茯苓,孩子在這裡呢。”
孟茯苓看到閉眼貪睡的孩子,感動莫名,心裡也涌起陣陣甜意,這是她經歷了萬分兇險,好不容易纔生下來的。
“茯苓,你沒事就好,娘真是沒用………”薛氏想到女兒在與閻王爭命,她不但幫不上忙,還暈倒了,便覺得自己很沒用、也很愧疚。
孟茯苓當時可沒注意到薛氏怎麼了,這會,被薛氏哭得有些不明所以,便看了葫蘆一眼。
葫蘆就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她方明白,就溫聲安慰薛氏。
末了,孟茯苓又把話題岔開,笑道:“臭小子,娘生你真是不容易,長大了,可得孝順點。”
她說完,伸出一根手指頭輕點孩子的鼻子,惹得孩子撅起粉紅的小嘴,兩道小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小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孩子的名字沒取!”葫蘆提醒道。
孟茯苓看了他一眼,笑道:“急什麼?大名得想個好聽的才行,小名就叫小冬瓜吧。”
薛氏不解道:“爲什麼叫小冬瓜?”
葫蘆也皺下眉頭,“不好聽!”
孟茯苓可不會告訴他們,覺得冬瓜圓嘟嘟的很可愛,而且她在現代時也很愛吃冬瓜。
反正只是個小名,只要孟茯苓開心就好,葫蘆和薛氏也就隨她了。
孟茯苓逗弄着孩子,突然又想起害她早產的罪魁禍首程秀芳,怒火便滾滾涌上來,“程秀芳呢?”
一提起程秀芳,薛氏就恨得不行,“死了!被村民捉去浸冰窟窿了。”
孟茯苓一聽,臉色沉了幾分,現在倒覺得讓程秀芳這麼死了,太便宜她了。
薛氏見孟茯苓蹙眉不語,又說了她生產之時,韓樺霖讓人到城裡請來穩婆,事後又幫忙處理些雜事,村民們的解毒的醫藥費都是他出的。
韓樺霖本想等她醒來,但馮掌櫃來村子請他回酒樓,想來是有要緊事。
孟茯苓雖道村民們的醫藥費回頭再還給韓樺霖,心裡卻明白欠韓樺霖的人情很難還清了。
幾人談着話。葫蘆抱過孩子,許他姿勢不對,孩子一到他懷裡,就哇哇地大哭了起來。
弄得葫蘆一陣無措,手忙腳亂地、不知該怎麼哄孩子。
“葫蘆,我來吧!”薛氏見狀,很心疼孩子。
她正要從葫蘆手裡接過孩子,孩子就把尿撒在葫蘆身上,葫蘆的臉色瞬間?了下來。
他的樣子很滑稽,孟茯苓看了,實在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
葫蘆被孟茯苓笑得俊臉微紅,也不知是惱的、還是急的,不肯把孩子給薛氏,有些賭氣道:“我來!”
讓喬婆子拿了乾淨的褲子和尿戒子,就要幫孩子換。可他笨手笨腳的,怎麼都換不好,更惹得孟茯苓大笑,連薛氏都忍笑不禁。
葫蘆就不信自己連尿戒子都換不好,最後還是薛氏心疼孩子,不想葫蘆折騰到孩子,便教葫蘆怎麼換。
他學得很認真,讓孟茯苓看了,不由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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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洗三這天,不但在作坊幹活的工人來了,連其他村民都上門捧場。
他們有的是感念孟茯苓幫他們付醫藥費、與對冤枉她的歉意。
其中也不乏想來蹭頓吃喝的,但來者只要沒有過分的行爲,自然沒有道理趕人家走。
有的送小衣裳、有的拿了雞蛋、紅糖………
韓樺霖則送了一隻精緻的長命鎖,是純金打製的,一拿出來就惹得村民羨慕嫉妒。
洗三用的東西早就採買好了。正屋的桌上擺了香案,供奉了碧霞元君、瓊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桌上的香爐裡盛着小米,當香灰插香用。蠟扦上插一對“小雙包”,下邊壓着?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
孟茯苓房間的炕頭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爐或油糕作爲供品。
洗三的儀式還沒開始,孟茯苓因爲做月子,便沒有出去。
她聽着外面的說笑聲,又擔心小冬瓜初次見到那麼多生人會害怕,可謂是煎熬之極。
過了一會,笑聲突然停止了,似乎是誰來了,孟茯苓心裡涌起了不好的預感,顧不得那麼多,就要出去看。
這時,蘭香着急地跑進來,“小姐,章富貴一家來了。”
孟茯苓之前就聽蘭香稟報村裡哪戶人家有來,聽到章家沒人來還有些高興,不成想,他們還是來了。
只要一想到他們意圖搶走小冬瓜,孟茯苓就坐不住了,“扶我出去!”
蘭香來告訴孟茯苓,不過是孟茯苓交代過一有什麼狀況就要來回稟一聲,她並不是想請孟茯苓出去,“小姐,您的身子還沒好全,外面有姑爺在——”
“不用多說了!”孟茯苓打斷蘭香的話,生怕章家人要來搶小冬瓜,急着想出去。
孟茯苓執意要出去,蘭香也不好再勸。
好在爲防那些婦人進來看,孟茯苓早就把衣裳穿得整齊,現在再披件棉襖便可。
出去之前,孟茯苓從炕櫃裡拿出一瓶藥,拔開瓶塞,倒了一點藥粉藏在指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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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茯苓一到客廳,就見章家父子、連同幾個族老都在。
章天明正對着抱着小冬瓜的葫蘆苦苦哀求道:“我是孩子的親爹,求你把孩子還給我!”
葫蘆許是顧忌今日是小冬瓜的洗三之日,沒有立即動手揍打章家父子,但他的臉色很陰沉。
章天明見葫蘆遲遲沒有動手,卻以爲葫蘆不會在衆多村民面前打他,膽子愈發大了起來,竟伸手想從葫蘆懷裡抱過孩子。
結果可想而知,葫蘆怒喝一聲‘滾’,就擡腳踹開章天明。
章天明被踹得在地上連滾了幾圈,剛痛嚎出聲,就聽到村民們對他指指點點,頓覺羞惱不已。
章富貴將兒子從地上扶了起來,“天明,你怎樣了?他不還孩子,就別硬搶,幾位族老會幫咱們做主的。”
章天明剛要接他爹的話,便看到站在門口的孟茯苓,神色略顯激動道:“茯苓,你終於出來了。”
那天他們都以爲孩子是保不住了,沒想到孩子會平安出生。
父子倆想了一番,如今的孟茯苓不再是什麼喪門星,既會賺錢、又生了個小子。就算不能把她娶回家,搶了她兒子,也可以向她討要錢財。
“茯苓,你怎麼出來了?”薛氏見孟茯苓出來,有些不悅地瞪了蘭香一眼。
“聽說有小醜跳樑唱戲,我就出來開開眼界。”孟茯苓諷笑道。
薛氏反應過來,忍笑道:“有什麼好看的?唱來唱去就那幾出。”
孟茯苓驚訝薛氏會這麼答話,“娘若聽倦了。可以給幾個賞錢打發了。”
饒是再傻的人聽得出孟茯苓母女在諷刺誰,甚至覺得她們這話說得有趣。
章家父子氣得臉色發青,卻又不能跳出來承認孟茯苓她們所說的跳樑小醜就是他們。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臉皮同樣是老的厚,章富貴假咳幾聲,以此來掩飾尷尬,“茯苓啊,你既然另嫁他人了,叔也不勉強你,只要把孩子還給我們章家,一切不愉快的事就一筆勾銷。”
“孩子還給章家?里正,我的孩子和你們章家可沒有一點關係。”孟茯苓冷笑道,她厭極了這些沒臉沒皮的極品。
章天明又把之前那套說詞搬了出來,“茯苓,你怎麼可以…………”
上回章家父子找上門時,除了幾個族老之外。並沒有村民在場,他們所聽到的傳言都是章家故意傳出去的。
現在倒讓他們聽到章天明的說詞,如族老剛聽時的想法一樣,都認爲章天明不可能自願當王八、平白給自己招頂綠帽子來戴。
孟茯苓脣邊的笑意愈冷,卻沒有打斷章天明的話,直到他說完,纔不緊不慢道:“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詞,拿不出實質的證據等於無用。”
“實質證據?當時我情難自禁受了你的誘惑,怎麼可能想到留證據?試問在場的男子,你們在‘行事’之後會留下證據嗎?”
章天明是打算無賴到底了,心道他是拿不出證據來證明孩子是他的種,可孟茯苓也同樣拿不出證據證明不是。
“誰會閒得無聊,做那種事還留證據?”有人嘁了一聲,就大聲道。
這句話倒引得在場多數男人的附和,孟茯苓面色不變,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她說道:“不一定要在做那種事時留證據,要證明孩子是不是章天明的,其實很簡單。”
衆人皆哽住了,都有些震驚,孟茯苓說‘做那種事’這話時,那麼自然,簡直比有些男人還敢說。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說有辦法證明孩子是不是章天明的。
“怎麼證明?”章天明好歹讀過幾年書,聽孟茯苓這麼說,隱隱猜到她想做什麼了。
章富貴顯然也猜到了,暗暗踩了章天明的腳一下,並對他搖頭。
也有人猜到了孟茯苓的意思,就大聲道:“這還不簡單,可以滴血驗親啊!”
“沒錯!可以滴血驗親!”孟茯苓點頭道。
這些天,她一直擔心章家不放棄搶孩子。畢竟章天明已經不能有子嗣了。
最好能絕了他們的念頭,不然總防備着他們也是累。
孟茯苓想來想去,只有證明孩子不是章天明的,他就不能再打着孩子親爹的旗號找上門。
要如何證明?古代只有滴血驗親一途,其實她知道滴血驗親是做不得準的,不過不要緊,只要結果合她的意便可,
幸好爲了以防萬一,她早就讓人到藥鋪配了能讓人血液不融的藥粉。
“孩子是我的,用不着滴血驗親。”章天明慌了,心想孩子不是他,血液怎麼可能會相融?
章富貴眼裡也閃過一絲驚慌,“我反對!隨隨便便就滴血驗親,是侮辱了天明、也侮辱了孩子。”
同時,父子倆都有些懊惱,他們怎麼就沒想到還有滴血驗親一說。這下好了。驗也不是、不驗的話,又讓人以爲他們心虛。
孟茯苓沒理會章富貴,而是看向幾位族老,“幾位老爺子,我認爲有必要滴血驗親,事實爲證,這樣大家都無話可說。”
孫老爺子思索了一下,便點頭,其他族老也紛紛點頭贊同。
這件事再不弄出個結果,他們三天三頭就被章富貴請出來,着實有些煩了。
章天明臉色漸白,還妄想做‘垂死掙扎’,“不行——”
孟茯苓阻斷章天明的話,反問道:“爲什麼不行?是因爲你心虛了,所以不敢?”
章天明被堵得無話可說,面上也泌出了冷汗,衆人見他這樣產生了懷疑。
“不敢就滾!”沉?已久的葫蘆終於出聲了。
葫蘆冷眼一橫,章天明雙腿就忍不住打顫,因爲他眼神中透出的寒意,與之前不同。
章天明不知道所謂的不同,是多了一分殺氣,許是爲了壯膽,他梗着脖子大聲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什麼不敢驗的,若證明孩子是我的,你可要把孩子還給我。”
“好!若你的血與孩子的血相融,我就讓你把孩子帶走。”孟茯苓爽快道。
就是因爲她如此爽快,讓人不由得相信她的話,對比之下,章天明給人的感覺太過心虛了。
這時候,章富貴特別想把章天明掐死,怎麼能答應呢?
他已經不能再阻止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孟茯苓讓人拿了一碗清水、與一把匕首出來。
孟茯苓讓葫蘆把孩子交給蘭香,就道:“你去割開他的手指頭。”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章天明哪敢讓葫蘆割啊?急忙搖頭道。
但葫蘆由不得他拒絕,捉了他的手指,拉到碗上面,就拿匕首用力割開,痛得他倒吸了好幾口氣。
待滴了一大滴血在碗裡,葫蘆才鬆開章天明的手指。
輪到孩子時,孟茯苓卻不讓葫蘆割,想親自割,葫蘆以爲她是心疼孩子,也沒有多說。
孟茯苓拉着孩子的手指頭,藉着衣袖的遮擋,在血滴入碗裡之時,她指甲間的藥粉就撒血上面。
這種藥粉沾血既化,令人看不出半點異樣,待她的手移開後,就見兩人的血根本就不相溶。
她把碗端到幾個族老面前,“各位老爺子,請看,事實在此。”
這下幾位族老都無話可說了,饒是章家父子臉皮再厚,也說不出狡辯的話。
孟茯苓放下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章家父子,“事實勝於雄辯,里正、章天明,你們可還有話說?”
“我、我——”章天明顫着聲,不知該如何辯駁。
倒是章富貴,他神色一變,就一巴掌甩在章天明腦袋上,“混小子,你不是說孩子是你的嗎?居然敢騙我?平白污了茯苓的名聲。”
孟茯苓暗暗砸舌。沒想到章富貴會爲了自己的臉面,把事情全推給章天明。
章天明被打懵了,也完全沒料到他爹說變臉就變臉,把事情全推到他身上。
“看什麼看?做錯事就得承認,走!跟我回家思過去!”
章富貴拽着章天明的胳膊,罵罵咧咧地走了,他的架勢確實像想把章天明帶回家管教。
但是在場衆人都傻眼了,章家父子就這樣走了?什麼表示都沒有?他們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我早就說過孩子不是他的。”葫蘆對孟茯苓道。
“廢話!想也知道孩子不可能是章天明的。”孟茯苓失笑道。
她吩咐收生姥姥不要太折騰孩子,便回房間去了。
臨走前,她還特意交代了葫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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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結束後,客人各自散去,葫蘆卻攔住幾個族老。
族老們是隨章富貴同來的,本想着來都來了,還是吃一頓再走。
現在被葫蘆攔住,卻有些害怕,怕葫蘆要收拾他們。他們都是見識過葫蘆如何暴打章天明的。
孫老爺子努力裝出威嚴之態,問道:“你還有事?”
葫蘆淡瞥他一眼,“茯苓有事相商!”
“有事相商?到底是啥事?”族老們面面相窺,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葫蘆不答,也不讓路,只讓人去請孟茯苓出來。
族老們怕葫蘆會動粗,只得乖乖地等孟茯苓出來。
沒多久,孟茯苓就拿了一隻小木盒出來了。
“茯苓,你還有啥事兒?”姜老爺子性子較急,忍不住先於其他人問道。
孟茯苓但笑不語,只把小木盒推到他們面前。
族老們都很不解,盯着這隻比巴掌大不多少的木盒,姜老爺子問道:“裡面裝了什麼?”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孟茯苓見他們一臉防備,覺得很好笑。
“打開就打開,有什麼——”又是姜老爺子搶着把木盒子打開,當他看清盒裡所裝之物後。未說完的話全卡在喉嚨裡。
木盒裡整整齊齊地碼了幾錠銀子,晃得他們移不開眼,皆是又驚又喜。
孟茯苓把他們老眼中迸出的貪婪盡收眼裡,也不先開口。
孫老爺子激動道:“茯苓,你這是?”
“幾位老爺子,章富貴縱容章天明毀我名聲、欲奪我兒子,你們認爲這樣的人配當我們村子的里正嗎?”
族老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都成精了,哪裡會不明白孟茯苓的意思。
他們不約而同地搖頭,“這樣處事不公、包藏禍心的人自然不配當本村的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