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小時候只見過薛青青幾次,已經不記得薛青青長什麼樣,只記得她與薛氏有幾分相像,卻是薛家人中容貌最出衆的。
這會,孟茯苓見到真人,覺得確實有勾人的資本,她咬着新做的雲露冰片糕,一邊打量着薛青青,也不先開口。
“茯苓,好些年沒見,你愈發出衆了。”薛青青端着自以爲最迷人的笑容、最親近的語氣道。
“不知吳小夫人今日登門,有何貴幹?”金河縣的縣令姓吳,都說給做妾不光彩,孟茯苓就故意這樣稱呼薛青青,既諷刺了她,又與她撇清了關係。
薛青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出門在外最不喜別人稱呼她爲小夫人,“茯苓,怎麼說我都是你的親小姨,你不必見外。”
不光嘴上說着不見外,薛青青也以行動證明她確實不見外,徑自在孟茯苓旁邊的椅子坐下。
“這糕點看着很不錯。”薛青青也不說別的,便把手伸向雲露冰片糕。
在她的手即將碰到糕點時,孟茯苓及時把整碟糕點移開了,“哎!吳小夫人,你還有孕在身,可不能隨便吃外面的東西,萬一吃出個好歹,我可負不起責任。”
有身孕的女人最注意飲食了,孟茯苓可不認爲薛青青饞到見了糕點,會不顧場合拿了就吃。
薛青青悻悻地縮回手,“我是你小姨,你肯定不會害我。”
孟茯苓不接這話,直接道:“吳小夫人,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忙得很,沒空陪你東拉西扯。”
薛青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怎麼都沒想到孟茯苓會這麼下她臉子,氣極之下,便道:“茯苓,我今日是爲了我爹孃而來,你私自扣下他們,是犯法的。”
“薛家人爲了訛詐我娘,將我外婆致傷,我好心留她養傷。更沒有私扣外公,他癲病發作,我怕他傷到人,才留下他。”
“是嗎?那倒是我錯怪你了。我也許久未見過爹孃了,不如你讓我見見他們。”薛青青狐疑道。
孟茯苓暗道這薛青青的智商比薛青松他們高一點,聽她這麼說,反而收斂了情緒,提出要見金氏老兩口。
“要見外婆倒容易,只是外公有癲病,我怕他一發作起來,會傷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孟茯苓笑着讓蘭香把金氏扶出來。卻隻字不提讓薛青青見薛老頭。
薛青青有些氣惱,心知金氏必定是站在孟茯苓這邊,否則孟茯苓不可能這麼爽快答應讓她見金氏。
沒多久,金氏就出來了,她雖看不清薛青青,卻依舊冷下臉,坐着不說話。
“娘,您傷到哪了?現在好些了沒?”薛青青上前,拉着金氏的手,一臉關心道。
金氏抽回自己的手,硬聲道:“不牢你費心!”
孟茯苓這兩天特意向金氏打聽薛家的情況,也知道薛青青當初自己到縣城,攔了吳縣令的車駕,才得以被吳縣令看中。
薛家每個人爲此都極爲歡喜,唯獨金氏不贊同,並多加勸,卻被薛青青冷嘲熱諷一番,也因此慘遭薛老頭毒打,自此,金氏對薛青青徹底寒了心。
“娘,你咋能這麼說?我可是你女兒啊!我聽說你在三姐這裡,特意來看你的,對了!怎麼沒看到三姐?”薛青青壓下心裡的不快,對金氏溫聲道,似纔想到薛氏一樣。
說到薛氏,孟茯苓眸色一黯,她這會還躺在房間裡的炕上發呆,壓根就不知道薛青青的到來。
金氏抽回自己的手,別過頭,不肯搭理薛青青。
“吳小夫人,人你看到了,我還有諸多事要忙。恕不招待了。”孟茯苓端茶,作送客之態。
“茯苓,三姐畢竟嫁人了,你也有了家室,我爹孃留在這裡,實在不合適。我正好要回寶雞村一趟,就順道把爹孃也捎上。”薛青青的話不容置否。
“薛青松他們以外婆爲藉口,一家子都佔住我家,這會纔來和我說不合適?”孟茯苓冷笑道。
“那是他們處事不周,現在想通了,必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薛青青惱孟茯苓不識擡舉。
孟茯苓沒說話,暗自揣測着薛青青的目的。
薛青青口口聲聲是爲了金氏和薛老頭而來,但孟茯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勾了勾脣,孟茯苓道:“行!只要他們把五百兩銀子還給我,我就讓外婆他們回去。”
“一開口就要五百兩,你不缺銀子,何必勒索自己親人?”薛青青皺眉,覺得孟茯苓不好對付,簡直就是軟硬不吃。
“呵呵,勒索?不管我缺不缺銀子,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孟茯苓揚脣冷笑。
薛青青惱怒道:“茯苓,我放低身段與你說話,你別再考驗我的耐心!”
“你有沒有放低身段與我何干?我也沒閒心去考驗你的耐性。”孟茯苓突然覺得自己閒得無聊,居然浪費時間陪薛青青廢話。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沒得談了?”薛青青白費了這麼多口舌,孟茯苓的態度依舊沒一點鬆動,令她忍無可忍了。
“蘭香送客!”孟茯苓揮了揮手,如揮趕蒼蠅一般。
薛青青豈肯就這麼走了?扯了那麼多話,她的真正目的還未達成。
她的眼珠子暗轉了一下,又拉住金氏的手,這次將金氏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娘,你摸摸。我懷了你外孫,如今也知道當孃的不易,你就原諒我當初年幼無知吧?”
薛青青說得動情,金氏面色和緩了許多,再怎麼怨,也是自己十月懷胎所生的女兒。
“娘,要是你不肯回寶雞村,不如跟我回去,讓我儘儘孝道。”薛青青繼續道,她很會察言觀色,看出金氏已經動搖了,便將金氏從椅子上拉起來。
“不了,縣衙那種地方,不是我這等身份的人該去的。”金氏搖頭。
“你是我娘,怎麼就去不得?”說着,薛青青就硬要拉金氏出去。
“我不去,我在這裡挺好的。”金氏怎麼都不肯跟薛青青走,奈何眼睛不好,又年老,力氣哪裡敵得過薛青青?
“放開我外婆!”孟茯苓見狀,怒了,急步上前,想掰開薛青青的手。
於是,三人拉拉扯扯的。蘭香等人和薛青青的丫鬟桂花上去各自幫自己的主。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孟茯苓她們人多,但既怕傷到金氏、又顧慮到薛青青有孕在身,不敢太用力。
這時,葫蘆剛好從外面回來,他一眼就在女人羣裡發現孟茯苓,“發生什麼事?”
“葫蘆,這女人——”孟茯苓見葫蘆回來了。心道可以讓葫蘆直接把薛青青主僕拎走。
不成想,桂花趁孟茯苓說話不注意之時,暗暗推了薛青青一把。
薛青青腳下一個趔趄,就順着孟茯苓的手勢倒了下去,併發出一聲尖叫,“啊——”
孟茯苓驚住了,她明明沒推薛青青,薛青青爲何會倒下去?
“姨娘!你、你推倒我家姨娘!”桂花驚恐地指着孟茯苓。
孟茯苓怔住了。看着薛青青雙腿間流出大量的鮮血,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既然她沒推薛青青,難道是薛青青自己倒下去的。
可她和薛青青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薛青青怎麼可能爲了陷害她,而犧牲自己肚子裡的孩子?
不管怎樣,薛青青是在她家裡出事的,她不能不管。要請大夫是來不及了,只能送去醫館,“快!送她去醫館!”
“誰來抱我家姨娘啊?”桂花摟着薛青青,厲聲哭嚎道。
就她和薛青青進來,沒跟個男人,她又抱不動薛青青。
孟茯苓冷着臉,叫趙誠來抱薛青青,可桂花又不肯了,嫌趙誠長相一般,不配抱薛青青。
眼見薛青青痛得死去活來,一張白得嚇人,桂花還這樣,孟茯苓氣得發笑,“吳小夫人,看來你這丫鬟和你有仇,巴不得你死呢。”
薛青青聽了這話,覺得肚子更疼了,她既不能自己墮胎,又害不了夫人,只能通過這種方式。
但是她也不想活活疼死,自己的親信丫鬟卻在這時候犯蠢,讓她恨得不行,“桂、桂花,你、你快讓人救我啊!”
“可是姨娘,這男人長得不好啊!”桂花猶豫道。
孟茯苓算是看出來了,這丫鬟八成是故意要讓薛青青多疼上一會的。不然這時候哪會計較這麼多?
薛青青的聲音越來越低弱,孟茯苓冷聲道:“再耽擱下去,你主子會失血過多而死。”
“我、我不想死………”薛青青一直念着不想死,眼裡滿是對死亡的恐懼。
她是想趁機墮胎,可不想因此把命也搭上啊。
孟茯苓甚至在薛青青眼裡看到了後悔,也知道情況危急,不容置疑道:“把這丫鬟綁起來!立即把人送去醫館!”
其他人聽後,急急立即把桂花拽開。並尋了繩子捆綁起來,她不斷嚷着:“快放了我、放了姨娘、唔唔——”
喬婆子聽得心煩,找不到可以塞住桂花嘴巴的物事,便隨手脫下一隻鞋子塞進她嘴裡,就把她拉下去。
趙誠也不敢再耽擱,抱了薛青青就往外面跑。
時間急迫,來不及套馬車,孟茯苓讓葫蘆把薛青青的車伕攆下去。讓趙誠把她抱進去。
葫蘆和孟茯苓一起把薛青青送去上回幫村民解毒的大夫那裡。
“大夫,她怎樣了?”孟茯苓問道,孩子肯定是沒了,只是不知道薛青青的身體狀況怎樣。
“太晚送醫,傷了身子,以後再難生養。”大夫以爲薛青青還沒醒來,才直言道。
薛青青剛醒,恰巧就聽到這話。整個人都驚懵了,猛得睜開眼,瞪着大夫道:“大夫、大夫,你騙我的,對不對?”
要是真的不能生養,她以後還有什麼出頭之日?
這大夫是個心善的,知道薛青青是受了打擊才說出這話,也沒和她計較。搖了搖頭就走開了。
“孟茯苓!都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此時的薛青青沉浸在不能生養的噩耗裡,沒去想是她自作自受,反而推到孟茯苓身上。
薛青青死死地抓着孟茯苓,不肯鬆手,紅腫的眼睛也死瞪孟茯苓,“你賠我孩子、賠我健康的身子!”
“放手!”孟茯苓被惹怒了,甩手給了薛青青一記耳光。
“孟茯苓,你、你打我?”薛青青半張臉都被劇痛襲裹住,只得鬆開手,氣恨地瞪着孟茯苓。
孟茯苓冷瞥着躺在醫館簡易木板牀的薛青青,“誰叫你嘴巴不乾淨?再誣賴我一句試試?”
“嗚嗚嗚………”薛青青被孟茯苓一喝,心裡涌出了諸多委屈,捂着臉,大哭了起來。
“她是自己倒的?”葫蘆厭惡地瞪了哭得極醜的薛青青一眼,就把孟茯苓拉到一邊。
孟茯苓搖頭,“當時我沒看清楚她是怎麼倒下的。但我覺得她那個丫鬟不對勁。”
他們也沒走遠,便讓薛青青聽到他們的話,立即難以置信道:“桂香不會害我的,孟茯苓,一定是你把我推倒的。”
“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把你推倒的?拜託長點腦子——”孟茯苓正想諷刺薛青青幾句,突然話語一頓,似到了什麼又繼續說:“薛青青,你不是自己倒的?是有人推你?”
孟茯苓本來就疑惑薛青青怎麼會突然倒下,她猜過可能是薛青青自己站不穩,卻沒想到會有人故意推她。
她又把當時的情況細想了一番,發現當時那個叫桂花的丫鬟就站在薛青青的身後,加上之後的表現。
“是!”薛青青重重地應了一聲之後,也重新回想當時的細節,也發現了桂花的異樣。
在到孟茯苓家前,薛青青與桂花都商量好該如何行事,其中包括薛青青如何自己倒地等等。反正計劃中,並不包括讓桂花推倒她。
“這賤婢,居然敢背叛我!”薛青青幾乎是咬着牙、硬擠出這句話的。
薛青青的臉色灰白一片,孟茯苓怎麼都提不起半點同情心,“是你人品太差了,連個丫鬟都想害你。”
若孟茯苓知道薛青青是抱着陷害她的目的而來,估計這會早就把她扔出去了。
“你那馬伕應該來了,我家裡還有事。就不陪你了。”孟茯苓知道薛青青的車伕被趕下馬車後,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回金河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稟報於吳縣令。
“別走!”薛青青急聲喚住欲離開的孟茯苓。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若她說是自己丫鬟推的,沒有證據的話,反倒讓人懷疑是她是故意推給丫鬟。
所以,薛青青想來想去,還得推到孟茯苓身上。
孟茯苓不知薛青青所想,甩掉她的手。準備離開時,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領一大羣人堵在醫館門口。
那男人一臉焦急,剛跑入醫館,就大喊:“青青,孩子有沒有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