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的話好使,侍衛立刻又去把人給追回來,是的沒錯,追回來。
人本來等着官差做主的人,見勢不妙,早跑了,不過他哪裡有武藝高強的侍衛快?
看着風一般刮過去的侍衛,君辭輕嘖了一聲。
她一屁股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還把一截斷臂往旁邊踢了踢,提箸發現沾了一滴血,手一鬆,她就抓起了應無臣剛剛用過的筷子。
應無臣眼疾手快摁住,君辭使了個巧勁兒,應無臣的手就被震開,筷子落到君辭手裡,她在手臂上擦了擦,就端起碗用。
至於什麼斷肢,什麼血跡,她在屍骨堆裡啃過沾血的乾糧。
被人用過的筷子,她也不在意,行軍之中,一個水囊,大夥兒輪流喝是常事。
端起碗,她就開始狼吞虎嚥,和應無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應無臣食量不及她十之一二,用的時間卻是她的雙倍不止。
只見她提箸就開始風捲殘雲,好似幾個眨眼間桌上被剩下的都被她一掃而空。
應無臣緊緊盯着她吃完啪的一聲放下的筷子,眼神辨不出喜怒。
君辭吃完,打了個飽隔,纔看到應無臣冷着一張臉,視線落在那雙筷子上:“是你先用,我後用,我都沒有嫌,你雄雄兒郎,何必如此斤斤計較?”
清寂的眼一擡就對上她,應無臣抿了抿脣,到底沒有多言,只是起身的時候,衣裳發出了輕微的聲響,昭示着他的惱怒。
世家端方清雅的公子,行臥皆無聲,一舉一動都該是行雲流水般令人悅目娛心。
不知爲何,把端方如玉的貴公子成功氣到,君辭心裡就莫名歡樂。
這個時候應無臣的侍衛已經把人給追回來,君辭惡向膽邊生,一把隔着寬大袖袍抓住應無臣的手:“勿惱勿惱,我這就帶你去大丞相府討個公道。”
應無臣用力要掙脫,奈何君辭手臂似鐵一般焊在他手腕上,只得強制被他拖着走,更可惡的是君辭步伐極快,令他也不得不加大步伐跟上。
兩人才走到半路,就遇到周成略帶了幾個侍衛趕來,雙方在大街上停下。
“我聽聞大丞相府有人冒犯了君女郎,故而來看看是誰如此不長眼。”周成略目光掃過君辭抓住應無臣的手,順着將目光落在應無臣臉上,眸光微凝。
周成略也是風流倜儻,英俊偉岸的青年郎君,京師不乏俊美之輩,但應無臣的風華無疑還是讓他有些震驚,早聞前朝衛氏玉郎:人之水鏡,見之螢然,若披雲霧而睹青天。
以往只當是人云亦云,誇大其詞。這世間,哪有男兒能風韻至此?
今日倒是開了眼界,眼前的應無臣不止風華獨絕,甚至有一種讓他不敢冒犯的威儀?
心念閃過,周成略嗤之以鼻,便是對陛下他也生不出敬畏之心。
“四公子,四公子,救救我!”被應無臣侍衛拎着的人出聲哀求。
周成略這才挪開目光,看到哭得涕泗橫流的人,他有些面生:“你是何人?”
“四公子,我是杜姨娘之弟……”
“哦。”周成略點了點頭,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眼神一冷,給自己侍衛使了個眼色,看侍衛上前,便轉頭對君辭道,“家中惡奴,驚擾君女郎,我會給君女郎一個交代。”
君辭看了看應無臣,應無臣垂眼看着她拽着自己袖袍,等到君辭笑眯眯地鬆了手,他纔對自己護衛微微一頷首。
人被交給了周成略的護衛,還沒有撲過去,周成略的侍衛接到周成略的暗示,擡手一把劍,一股血飛濺而出。
君辭和應無臣的侍衛當即有志一同伸手要將應無臣給拉開,終究是君辭快了一步,血跡濺落在了他們退開之處。
周成略掛上笑容:“惡奴不懂事,殺了便是,不值君女郎費時費力。”
“子一。”應無臣冷冷吐出兩個字。
他話音剛落,他的侍衛子一就身形一閃,周成略迅速偏身躲過,周成略的護衛只來得及擡起手中的劍,劍招尚未使出,他的額頭順着鼻子到下巴,多了一道血痕。
血痕越裂越大,最後人怦然倒下。
“你!”周成略看到慘死的侍衛,再看到子一將劍收回劍鞘,豁然轉身對應無臣怒目而視。
應無臣神色冷淡,人如寒冰,清寂的眼無半分漣漪,平靜回視周成略:“代我處置……”
頓了頓,他優雅舉步,與周成略擦身而過時,未曾停留,只留下三個冷冷的字:“你不配。”
君辭揚眉看着步伐平穩,又恢復了好似每一步都經過丈量一般距離,從容遠去的應無臣。
他廣袖翩翩,今日未戴玉簪,一條細長的嵌玉扣發帶束髮,隨風揚起的墨發,髮帶飄飄,整個人似踏雲而去。
瞥了眼面色鐵青的周成略,想到當日在草原上,他張狂刺殺陛下敗露,被她制服還敢囂張有恃無恐說他們不敢殺他。
在京師橫着走太久,週四公子只怕早已不知被漠視的滋味。
君辭心情大好,看應無臣怎麼看怎麼覺得光輝,剛要提步,就見周成略盯着應無臣遠去的身影,眼神陰鬱,君辭停步:“四公子,忘了引薦,方纔那是應氏郎主嫡出九公子。”
說完,君辭擴大笑臉,揹着手哼着塞外的小曲兒走了。
她的步子快,很快就追上了應無臣,拐進小巷,正對大將軍府大門,無人之際,應無臣停下腳步,早已沒有了對周成略的高高在上與冷若冰霜。
不過看她的目光也不友善就是了。
“君家阿妹……”乾淨清冽的聲線溫柔地喚着她。
君辭細長的眉高高揚起:“應家阿兄,有何指教?”
陽光下,應無臣衝着君辭莞爾一笑,那笑容如冰雪消融,似春回大地,美得驚心動魄,他逆着光,噙着溫柔淺笑,一步步朝她走來。
可惜美人計對她無效,眼看他就要貼上來,君辭伸手一把將人推開。
誰曾想,她只是輕輕一推,應無臣就倒了下去,恰好這個時候府門打開,她阿耶站在大門口,盯着她的眼睛正醞釀着狂風暴雨。
不是,阿耶,我現在狡辯還來得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