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牽掛繞衷腸,滿腔柔情隨嬌香。
悄無聲息的種子落下,生根、破土、發芽、成長直至根深蒂固。
他不知何時將人放在心上,驚覺之時,音容笑貌揮之不去,無處不在。
他行事總是會不由自主想到君辭。
想她身在何處?身陷何種境地?
她當如何應對。
他又能爲她盡幾分力?
從剋制不住殺掉周成韜起,應無臣就深深意識到,君辭於他而言,已化作心頭最柔軟深藏的一塊肉。
呵護是本能。
偶爾思之如狂,他甚至會衝動欲拋下一切,去尋她,只想見到她,哪怕遠遠一面也好。
便有了而後的種種。
他又清醒地知曉,似君辭這樣的女郎,絕不希望他色令智昏。
富貴榮華,她欲求自己便能擁有,她不會依附兒郎,自然不會爲烽火戲諸侯而動容。
反之,這樣兒戲不以大局爲重之人,自會招來她厭惡。
他成不了如此之人,亦不能成爲如此之人。
「跋涉而來,千里尋你。固有一解相思之心,更重要是與你言語此二事。」應無臣繼續坦言,「你我聯手,需互籤盟約,我只要梁州,非全然私心一片。
梁州爲界,立於兩朝百年。
百年光陰,三代人更替,梁州之外,關隴一代,根深蒂固爲北朝之人。
我乍然接手,不利於歸攏。交由你手上,可少費諸多精力,將關隴掌控。
邵陵郡以東皆爲蕭邑拿下,他號稱有百萬大軍,我與他之戰,絕非一朝一夕。
寸陰是惜,無暇他顧。」
應無臣要互籤盟約,這就意味着是經過了他手下肱股之臣應允。
君辭神色有所鬆動。
她其實是憂心,應無臣因她之故,行事無忌,最終遭遇手下之人反噬。
「此事我應下。」君辭頷首,她對應無臣無疑是信任的,與應無臣聯手,無論如何都是她佔了便宜。
如今看似四分天下,其實屬她兵力最弱。
應無臣、周成文、蕭邑他們都有嫡系軍隊,數十萬將士。
君辭也有數十萬大軍,甚至逼降高車可能會高達百萬,但除了中護軍和鎮北軍加起來的五萬人,其餘都是成了氣候才歸順她,如一攤散沙,經不起風吹。
攻打周成文與周隆,勝算不大。
倘若有應無臣在雍州相助,她便多了一份依仗和退路,輕鬆不少。
應無臣眉眼舒展,暖暖笑意在清寂的眼裡瀰漫開:「你留着高氏做餌?」
他隨時問,瞭然的模樣表明他知曉她的意圖,君辭也不隱瞞:「我意欲降服高車,往北打通商路。
如此一來,可保百姓衣食。高車柔然之士勇猛善戰,他們若有一個瞭解中原之人帶領,必是猛虎下山,所向披靡。」
這些年柔然沒有打入北朝,除了北朝北鎮將士一樣兇猛以外,更多的是他們對再往南以內的中原水土不服,註定他們很難有所爲。
君辭來不及養兵,只能撿現成。
周氏於北朝赫赫威名,君辭若無根基,公然和周氏相爭,怕是連赫連氏都不會投向她。
她必須以柔然和高車爲勢。
「用他們至多過雁門至幷州。」應無臣不得不提醒,「再往南,恐失民心。」
現如今君辭帶着柔然大軍攻破北鎮,尚無人討伐,是因他們習慣於柔然作戰。
君辭若帶着柔然高車攻打到洛陽,只怕還未出幷州,她引外族叛國的罪名便能激起民憤。
若民憤過盛
,遭有心人煽動,百姓自發圍堵君辭大軍,她是殺還是不殺?
殺便坐實了叛國亂臣之名,越往前就會遭受越多阻攔。
不殺便淪爲以百姓爲盾的敵軍砧板肉。
「我會謹慎。」君辭早已想到這一點,至於該如何去化解,其實她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
若要高車柔然的兵馬對她日益效忠,她必須用他們。
但他們心中對漢族的仇視與蔑視,君辭不能輕易化解。
稍有不當,便會引火***。
「你身有一半漢族血脈,只要讓他們足夠敬畏你,自不會行出格之事。」應無臣安撫。
君辭處境實在不算好,但她有一個優勢,生有一半鮮卑族血一半漢族血。
她日後要尊重漢族,任用漢族之士,不會似北朝皇族那般舉步維艱,難以落實。
「無需爲我憂心。」君辭回以淺笑,「我以你們眼中的胡人狄人爲始,是艱難了些,可若成了,必會少掣肘。」
君辭心中,人無種族之分,唯有善與惡。
她現在的確弱勢,且用柔然高車也的確爲人病詬,但只要她能約束住這些人,就能徹底掙脫世家的束縛。
不似應無臣他們,他們根基穩固,可這些人有多少與世家牽扯,這些人與他們相輔相成,輕易還不能制裁,需要無數的平衡與互相妥協,一個不慎便會被這些人聯合架空與牽制。
她不一樣,她與手下之人,盡是她在成就他們,她一個不高興就能換個令她高興之人將不識擡舉之人取而代之。
勢力雜亂的好處,就是他們永遠不會齊心反噬她。
應無臣認同:「是,以你之能,足可駕馭。如此一想,你唯有眼前困境,而我們卻有長遠憂慮。」
「盟約之事,你告知幾位心腹大將即可。」君辭也得爲應無臣着想,「我有柔然與高車,便是再與你這個南朝燕王聯手,周成文也煽動不了什麼。
但你與我聯手,蕭邑若早早知曉,於你大不利。」
正如應無臣所言,南北朝分割百年有餘,這幾十年北朝一直融入漢學,任用漢人,***貴族也不少與漢族聯姻,故而對漢人排斥度漸消。.
南朝卻從未接觸過其他異族,他們對北朝人的排斥極深。
蕭邑不會放過這個把柄來使得南朝百姓抵制應無臣。
一旦百姓有心反抗,危機將會防不勝防。
「多謝阿辭爲我着想。」應無臣莞爾,「我們私下盟約,你攻打關隴之時,我會掌握好分寸。」
裝作只是趁火打劫。
應無臣何嘗不懂,君辭在委婉提醒他,既然只要梁州,就別出太大的力。
以免引起他手下之人的不滿。
他們,彼此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