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婷婷嗯了一聲,一字一頓地說:“我前天跟張文耀媽媽聊天,她可能聊得興起就跟我說了,大哥三年前,有個姓蘇的女孩子,都找上門去了。當時不知道是爲了啥,大哥沒應了那個女孩子。但是現在,那個女孩子在盛德的上海分部,過完春節之後,就要調回來盛德了。三三,我給你提個醒,得防着這樣的女孩子,說不定就是想來搶男人的。”
“三三,我覺得你還是別做措施了,趕緊懷個孩子吧,有娃了,男人的心會安定很多的。”劉婷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潛意識裡面,我立馬認定這個姓蘇的女孩子,就是叫蘇小米,心裡面驚濤駭浪,還愛瞎想,我想着張明朗去上海出差,有沒有見過蘇小米。
我越想越心裡面不安,卻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嗯,我知道啦。晚了,你早點休息,晚睡對孕婦不好。”
劉婷婷嗯了一聲,又是跟我說春節張文耀打算陪她回去老家,就不找我玩了之類的,我心裡面已經亂糟糟了,也沒再細問劉婷婷跟張文耀相處成啥樣子了,劉婷婷就把電話掛了。
把手機扔到一邊去,我愣是一直都睡不着,輾轉反側之下,就是失眠,而失眠的結果是第二天我頂着熊貓眼回到了公司。
去打卡的時候,我見到了消失了好幾天的林啓程。
破天荒的,他一見到我,就挺自然地跟我打招呼,然後還揚了揚手裡面的豆漿油條嗎,問我吃不吃。
我情緒有點低落,搖了搖頭,也沒說什麼,徑直就想走。
誰知道,趁着還早沒人,林啓程直接把我拽到他的辦公室去了。
我被拽得朗朗蹌蹌,好不容易坐下來,林啓程這才問我:“陳三三,怎麼的,你跟張明朗吵架了?”
我搖了搖頭,抿着嘴,不想說話。
林啓程瞥了我一眼之後,然後慢吞吞地說:“陳三三,你現在可以把我當朋友。”
我哦了一聲,說:“好的,我先上去忙。”
林啓程嗯了一聲,突兀地說:“下個周開始,就要放春節假了,張明朗這段時間應該都有應酬,爲下一年的業績發力,你得擔待着點。”
我明白過來,林啓程是怕我誤會了張明朗,這纔跟我說這些的。
一個靈光突顯,我問了一句:“林經理,你跟着張明朗多久了?”
林啓程頓了頓,端端正正地說:“從納斯達開業到現在。”
我絞着手指想了老半天的措辭,又是吞吞吐吐地問:“那你認識蘇小米嗎?”
林啓程臉色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然後他若無其事地說:“認識,她在上海分公司,策劃部挺年輕的主管,挺好的。”
我哦了一聲,又問了一句:“那麼,張明朗跟她熟嗎?”
林啓程忽然呵呵笑了一聲,模棱兩可地說:“陳三三,你這樣就不可愛了。”
還想說些什麼,林啓程忽然繞過辦公桌走到門邊拉開門,語氣挺好地說:“我要開始忙啦,出去野了幾天,工作都成堆了,真怕這樣下去,我會被炒魷魚。”
因着心裡面有事,一整天我都不在狀態,張明朗也一整天沒回來公司,發了短信也不回,下班出來我也是走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難得打完卡又是遇到林啓程,他非要送我回家。
因爲林啓程要拿資料去盛德總部,所以他要先繞去佳寧娜廣場,然後再繞回去。
蹭着別人的車,我當然沒好說什麼。
可是偏偏,就在林啓程交完資料,與我並肩一起往回走的時候,我的目光四處亂逛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我可能這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男人。
他就從盛德的大門走出去,西裝革履,沒一點那一晚面目猙獰的樣子,似乎風度翩翩,與我們背道而馳。
我差點失控,卻不得不按耐住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裝作若無其事地指着那個男人說:“林經理,你認識那個男人嗎?看着眼熟,我感覺我之前見過。”
林啓程迎着我的示意掃了一眼,然後淡淡地說:“哦,他叫周正明,是張明朗的舅舅,但是張明朗不大喜歡他,當然,我也不太喜歡他,沒點本事,就愛拍着馬屁,才混了一個人力資源總監的位置,剛纔我就是拿資料交給他。想想自己要聽這樣一個人的支使,挺不爽的。”
我哦了一聲,死命壓制,卻差點在林啓程的面前紅了眼眶。
我覺得我悲劇的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可是我依然是懦弱的,我不斷安慰自己,那是錯覺。說不定三年前,給我發短信約我出去,面目猙獰把我交給那些人渣,造成我悲劇的,不是這個男人,是人有相似,是我看錯了。
正在我晃神之間,林啓程喊了我一聲說:“陳三三,走了唄,說不定張總在家等你呢。”
林啓程這一聲,將我在記憶的拉鋸中,拉回到現實裡面。
或者是我不夠勇敢,我決定把這事壓在心裡面,別再去想別再去提。
回到家裡之後,這才發現張明朗回家了,他就趴在沙發上面,以很奇怪的姿勢。
哪怕心裡面各種難受各種拉鋸撕扯,我依然裝作沒事人一樣過去推了推他說:“張明朗?”
張明朗應聲扭過臉來,眼睛裡面還有宿醉之後殘留着的紅血絲,望着我就說:“回來了?”
我把包包丟在地上,挨着他坐下,就問了一句:“怎麼不回我短信?”
張明朗這才從褲兜裡面掏手機,當着我的面前就點開了短信箱,一邊點還一邊說:“有短信來嗎,我看看。”
可是,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他的收信箱裡面,郝然出現那三個這段時間一直困擾着我的名字。
蘇小米。
所有這幾天積壓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好像是一場怎麼也避不開的雨一樣,開始毫無徵兆地洶涌而下了。
衝動之下,我一把搶過他的手機,飛快地點開那個叫“蘇小米”的名字,僅僅掃了一眼,我的眼眶就紅了。
我依然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想象力有點豐富的人。
短信是前兩天的,那時候張明朗剛好在上海,發送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多。
她說:“謝謝你送我回家。”
而張明朗的回覆是:“我不會讓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自己回家。”
我不知道他抱着什麼樣的心態寫的這樣短信,可是我非要用自己的想象力,把這句普普通通的話,賦予更多的寵愛和關愛,我一想到他出差在外那麼晚還跟別的女孩子呆在一起,還是一個跟他有點兒我自己都搞不清的糾葛的女孩子呆在一起,我的心就跟被放在砧板上被人亂切一塊塊一樣。
難受讓我忘了我握着的是他的手機,我一個惱氣,就把他的手機往另外一邊的沙發上一甩,然後眼淚就這樣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張明朗估計是喝多了頭痛,反應也遲鈍了,他緩慢地爬起來,掰過我的臉輕聲問:“陳三三,怎麼了?”
我終於是忍不住,眼淚就掉下來了:“張明朗,你說是去上海出差,是不是其實就是爲了去見那個什麼蘇小米?”
張明朗的嘴角抽搐了好一陣,一把將我抱進懷裡,很快說:“不是,那只是同事。”
可是我覺得,既然都這樣了,那就把話說開好了,再這樣猜下去,我難保自己不會發瘋。
所以我狠狠地推開他,伸手胡亂往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又是說:“那麼你怎麼凌晨兩點多,還跟她發短信?都這樣了,我就不信你們之間沒點什麼!”
張明朗又是要抱我,按着我就說:“陳三三,你先別急好嗎?那晚是我們加班加點,實在太晚了,我就順道送一下,除了她還有另外兩個同事,我覺得這是一個男人的風度。”
我忽然想起,之前張明朗說過,蘇小米不過是小師妹,怎麼現在又成了同事了?
我覺得他在撒謊,所以我更是控制不準自己的情緒說:“你之前可不是說她是同事,你說了是師妹!”
張明朗急急忙忙伸出手來幫我擦眼淚,一邊擦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你是有多傻,同一個專業的,她讀的也是廣告傳媒,在深圳盛德也算在這一方面做得數一數二了,她現在在盛德上班,有什麼出奇的。”
張明朗越是輕描淡寫,我越是覺得不安,想起那天我讓他發誓,他的表情很是異常,我就覺得他們肯定有點什麼。
不知死活,我那執拗的牛脾氣,忽然控制不住了。
顫抖着聲音,我跳躍地問:“張明朗,我想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你跟蘇小米,是不是曾經有什麼關係?”
張明朗的手忽然僵住,他俯身過來作勢就要親吻我,可是我很快扭開了頭,又是重複了剛纔那個問題。
張明朗又是抱緊我,放低聲音說:“陳三三,你別瞎想。”
我卻依然不知道死活地問:“有,還是沒有?”
張明朗頓在那裡,抿着嘴,不說話。
我覺得自己明白了一半,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是奔騰而下。
然後,在沉寂了好一陣之後,我聽到張明朗艱難地說:“有。”
多可悲的是,哪怕我知道自己曾經不乾不淨,可是一旦聽到面前這個男人,他不僅僅是屬於我自己一個人,我心裡面的悲傷依然如同洶涌的海浪一樣,不斷地朝我奔來,把我淹沒。
啞着嗓子,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有氣無力地又是回了一句:“哦。”
然後我死命想要掙脫他。
但是張明朗卻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急急忙忙地說:“陳三三,你聽我解釋,是三年前,是我跟你分手之後,我那段時間有點混亂,一時衝動,我就跟她在一起兩個月,之後覺得真不合適就散了,散了之後她消失了一年多,忽然就出現了盛德了。我前幾天怕你誤會,所以不敢跟你說真話。但是我保證,我現在跟她沒什麼,就是一普通同事。”
“那你跟她發生過什麼嗎?”我掙脫不得,張嘴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張明朗別過臉去,抿着嘴沒回答我這個問題,我不死心,又是提高聲音問:“告訴我,你有沒有跟她發生過關係。”
張明朗這纔回過頭來,目光復雜,語氣低沉,他說:“陳三三,你別這樣可以吧。你能不能別跟其他女人一個樣,凡事都要問透透了?”
哦,我想,張明朗,難道你當初看上我,是因爲我跟別的女人不一樣,我不愛問,我懦弱到勉強自己去壓制自己情緒和內心洶涌,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而現在,我變得強勢,變得想要把什麼事都弄清楚,我就不可愛了嗎?
偏偏我確實不可愛,我無法像聖人一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段時間聽到他講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電話,積壓在心裡面的所有疑惑不安,讓我忽然無可遏制忍不住口不擇言地說:“張明朗,你瞞着我的事,不單單是這一單吧。”
這時,張明朗的眼眸一冷,忽然輕輕推開我,站起來說:“今天這事到此爲止,我不想再聊下去了。”
說完,他拿起他的手機,就想走進臥室裡面。
可是我就坐在沙發上,眼淚難以控制地掉下來,我覺得我不僅僅能造出一個太平洋,我還能造出奔騰的長江黃河,我一字一頓地問他:“張明朗,你就不想坦白告訴我,你口中的30萬,是怎麼一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