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林至誠已經出門了。
我的手機裡收到一條短信,是他發的。
他說:“我出差了去江蘇了,你暫時休息一段時間,最近別回公司了。”
我百無聊賴地呆在家裡,最後將所有的角落都抹了一遍。
下午的時候,接到了李先勇的電話,原來是他去了一趟宏德,沒見到我,就說打來問問我死了沒。
看我說話有點有氣無力,他倒是正經了,嚴肅地問我是不是病了,我說不是,他偏要說過來看看我。
我想到上次知道了我跟李先勇共處一室了一晚,林至誠那麼生氣,現在我還跟她在冷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趕緊給拒絕了。
李先勇也不知道是最近特閒還是怎麼的,非要繼續侃大山,我有點招架不住,也不好意思說掛電話。
正在這時,有個電話打進來了,我就這樣有藉口把李先勇的電話掛了。
我一度覺得那個來電是救星,可是沒有料到它只會給我帶來壞消息。
打給我的是老家那邊的周老頭。
我一接通,他就急急匆匆地說:“周丫頭,你得回家一趟。”
我還以爲是我嬸婆出啥事了,嚇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急急問他啥事。
他嗓門大得很,估計不爽我很久了,一張嘴就抱怨說:“你們家那土坯子倒了,把路都給堵了,早提醒了你們這房子得修葺一下了,老是鑽錢眼裡面去不管不顧,現在就是給村裡面添亂。”
我的腦袋轟一聲炸了,更焦灼地問:“我嬸婆沒事吧?”
周老頭說倒的時候她下地了,人沒啥事,他又特麼的抱怨了我兩句,讓我趕緊回家什麼的,就把電話掛了。
一聽家裡的土房子倒了,我有點六神無主,胡亂拎了包包就跑出去坐車。
坐上回去徐聞的大巴車的時候,我總算有些少冷靜,就給林至誠打了一個電話,想跟他說一下,可是他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我又打了一個,依然如此。
估計他在忙吧,我這樣想着,把手機放好,閉着眼睛卻無法入眠。
回到村裡面,天色已經有點晚了,我嬸婆一個老人家,就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倒了的土房子面前,一臉的無助。
我看着心酸不已,一衝上去就直接把她抱住了。
爲了安頓嬸婆,我最終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把建設銀行卡里面上次林正安排人打進去的3萬塊取出2.7萬出來,買了村裡面一家人不住了的老屋。
破是破了點,但是勝在還能遮風擋雨。
最後,我在村裡面呆了五天。
這幾天內,我給林至誠打了好幾次電話發了好多信息,他就回了一條,說他忙。
他能回覆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在獨自上深圳的途中,我想着後面好好存錢,等存夠了再一起還給林至誠,我還想着等林至誠出差回來,我就服下軟,不就是昧着良心道歉一下嘛,沒事,我能屈能伸,我道歉完了就催林至誠去扯證,我就看看孫茜茜還能扯出什麼幺蛾子來。
可是,回到深圳我才知道,太天真的人最容易心碎。
我回到蔚藍海岸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我將在老家帶來給林至誠喝的蜂蜜換左手拿,然後右手騰出來輸開門密碼,卻徒然發現家裡的密碼換了!
焦灼地打給林至誠,他的手機卻依然沒有接聽,我一下子慌了,想象力一豐富,想着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就這樣,我依靠在門邊上一次又一次地撥打林至誠的電話,可是一撥過去他就掛掉,然後在我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他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我們還是性格不合,到此爲止,以後別再打擾我。”
這句話尖銳得跟一把刀子似的,我還沒反應過來心臟已經中了一刀,痛覺一下子瀰漫開來,我頹然貼着牆站好,顫抖着手指打字,可是我想了想,我最終想當作沒看到這個信息一樣,一切都還沒變,林至誠他還是我的。
可是這樣的自欺欺人總會被這句盤旋在腦海裡面的話拽回現實,我發瘋似的撥打林至誠的電話。
這一次,總算有人接聽了。
可是,讓我僵在那裡的是,接電話的人,是孫茜茜。
她只說了一句話,電話就被掛斷了。
在沉重的喘息聲下,這句話顯得格外刺耳。
她說:“至誠,你的前任找你。”
這句話,比剛纔那句還猛烈,它如同一枚原子彈一樣被投放在我的心裡面,我所有的美夢以及憧憬,全在這一秒內被炸得支離破碎,灰飛煙滅。
我承認,我是一個慫逼。
我不是聖人,我跟所有那些失戀了的女孩子一樣,顧不上去分誰對誰錯,也顧不上去在腦海裡面回放曾經在網上找來的能寬慰自己的經典名言。
最後我蹲坐在地上,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
他終究選擇了她,他依然愛的是她。
那我呢,我算什麼?我不過是他寂寞旅途裡面一個無關痛癢的女子嗎?我不過是一個曾經陪伴在他身邊不過是幾個月的女子嗎?
哦,對了,我還是性格堅硬尖銳的女孩子,我渾身長刺,他林至誠終究是後悔了麼,他後悔了不該招惹我這樣讓他手足無措的人麼,所以他現在是及時止損,他終究是去吃了回頭草麼?
我終於累到極點,就這樣依靠坐在門邊,我要等林至誠回來,我要當面跟他問清楚。
如果他親口對我說,他不想要我了,那也可以,哪怕我再不甘心,我也會擡起自己高貴的頭顱,我會瀟灑地離開,我甚至還會按耐住內心恨不得將他們撕開的衝動祝他幸福。
可是一直到凌晨一點,我沒有等回林至誠,反而是等來了物業的人。
他說有住戶投訴我一樣坐在那裡又哭又笑,怕我是不安全因素,讓我趕緊走。
被從蔚藍海岸攆出來,我才發現我真不屬於這裡。
在這個時間點,路上的燈火通明卻寂寥得讓人不知所措,我走了很遠,最終看到了一個小旅館。
可是一夜無眠。
所有跟林至誠有關的場景全在一夜如同湖面上的浮萍一樣,積聚成沉重的一團。
可是翻來覆去地回想,我纔可悲地發現,關於跟他之間的回憶那麼重,又那麼輕。
那麼多而又少得可憐。
我是可悲的。
就這樣輾轉了一夜,我依然無法從這個讓人難過的結局裡面跳出來,最後在凌晨五點的時候,因爲睏乏到極點,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最後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打給我的,是宏德的人事部。
出發去宏德之前,生怕被那些同事看到我臉上的浮腫,我下樓去買了個老冰棍敷了一下,然後在收拾了一下自己,這才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跑去趕車。
正是上班高峰期,車上很擠,所有的人都那麼努力地向錢衝,而這些人裡面有多少人像我一樣,在輾轉中心碎,而在這裡卻一臉的淡然,就像是昨晚沒有哭過一樣?
匆匆趕回宏德,新上任的人事主管,他一臉淡定地將辭退通知書給我,他還真是好心人,他貌似是在安慰我:“小周,真不是你不好,而是這是一個公司發展的必然過程。你長得挺周正的,其實不必要淪落在電子行業,可以去做房地產什麼的,都比在宏德強。”
我坐在他對面,絞着手指沉默了一下,最終我沒接他的話茬,而是直接說:“是林至誠安排的嗎?”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終他往後傾了傾身體,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打着領導腔說:“這是公司的決定,希望你理解。”
想想我來宏德半年,哪個部門缺人就把我隨意調動,我一點抱怨都沒有,也沒犯過任何大錯,現在是怎麼的?
如果真的跟林至誠徹底分了,這裡我肯定也不稀罕呆了,可是現在林至誠人沒出現,就發那麼個莫名其妙的短信給我要分手,這完全不符合他的風格。
而且昨晚那通電話,裡面只有孫茜茜的聲音,一點都沒聽到林至誠的,說不定是林至誠的手機掉公司了,被孫茜茜拿走了。
我還真是懂得安慰我自己。
所以我有點兒執拗地繼續問:“我想知道這是不是林至誠的意思。”
估計這是我這段日子以來態度最強硬的一次,那個人事主管在跟我對峙了好一陣之後,終究是熬不住,他說:“我完全是按照林總的指示辦事的,小周你別讓我難做。”
我噢了一聲,眼淚差點就下來了。
所有的幻想破滅了的感覺,在這一刻像一場大火,在我內心的草原上肆意燃燒,所到之處,全是灰燼。
我原來不知道,原來感情的開始可以莫名其妙,結束的時候也可以那麼莫名其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最錯是哪裡,我就這樣被人踹出局。
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幾天前才那麼認真說要跟我去扯證的男人,現在怎麼變得那麼無情駭人了。
可是哪怕他無情,可恨的是我,我依然無法在這一分這一秒就忘掉他曾經給過的好,或者在後面吧,痛到麻木自然就放得下了。
有點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我有點失魂落魄地正要走,那個人事主管說:“林總說,你今天就要收拾乾淨自己的東西,工資晚一點財務部會結算給你。”
狠狠按耐住想哭的衝動,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禮貌笑笑,然後出門,去採購部收拾自己的東西。
收拾起來才知道,除了一盒剩下差不多四百張的名片,我在這裡什麼也沒有了。
初戀,愛情,那個我以爲將要修成正果的男人,那個我以爲是我好運氣才能擁有的男人,還有我的友情,我所有對人性的美好的想象,全在這一刻像一個吹到極限就得破碎得氣球一樣破碎了。
收拾好了之後,我正要走的時候,孫茜茜過來了。
前幾天不是在醫院的牀上準備躺死了,現在竟然還能活蹦亂跳。
我不想理會她,抱着東西就要走,可是她挺愛演的,裝出一副不捨得我離開的樣子,當着那麼多同事的面說送送我。
我無心應戰,直接無視她,抱着箱子就進了電梯,誰知道她也跟着進來了。
她盯着我的臉看,我轉而去看天花板,她終於做回正常的她了,她笑着說:“你怎麼不哭出來。”
我確實很想哭,可是我已經找不到哭的理由了,更何況我不會在這個女人面前哭,這跟我的風格嚴重不符。
於是我沉默,直接無視她。
她見我沉默,輕笑了一聲之後繼續說:“找個地方喝杯東西吧。”
我把箱子換了個手,依然抿着嘴不說話。
孫茜茜又是輕笑了一聲,有點兒冷不丁地說:“你就不想知道,林至誠是怎麼評價你的麼?“
他覺得我性格堅硬尖銳,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見是無法激起我內心的波瀾,孫茜茜這個事兒精,這個看似是勝利者的人,她想了想,最後她說:“你不想知道是誰冒充李先勇加你qq,套你話嗎?“
她提起這個事情,確實激起了我的興趣,我一下子望向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如果你那麼想告訴我,直接說就好了,我忙。”
孫茜茜又特麼的笑,她有點故作神秘地說:“你肯定很樂意知道的,這個人你特別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