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猥瑣犯!

他回頭那一霎,鐵慈看見他臉上戴着猙獰的兇獸面具,露出的一線額頭如月色溫潤。

一聲鷹唳衝洞而出,一道刀光亮如彎月,漫天的翅影和狂風裡探出海東青尖利的喙,狠狠叼向那人後腦,而丹野的刀自上而下,弧光劃亮割裂夜色,劈向那人臉上那隻兇獸面具。

觀戰的鐵慈心中鼓掌。

小狼主果然十分兇狠。

正常人這時候都會護自己的面具,退後一步,就會將後腦送給海東青的嘴。

然而那人卻不像個正常人。

他竟然不進反退,向前滑出一步,身子一矮,仰面成鐵板橋,便要從刀光下滑過。

丹野刀尖順勢向下一撩一挑,像閃電掠過山巔,啪地一聲,兇獸的臉孔倒飛而出,在遠山月色中一閃不見。

那人卻姿勢不變,流水般滑了過來,對着丹野的襠下,伸手一擡,五指一捏。

涼風穿過,丹野才恍然驚覺自己沒穿褲子,猛地蹦起,雙腿一夾。

黑衣男子迎着鐵慈滑了過來,手還舉着,活像個點讚的姿勢。

鐵慈正看着好笑,又仔細去看那人失去面具的臉,此時那人卻擡頭,一張大臉慘白白,兩腮胭脂紅通通,竟然底下還有個福娃面具!

鐵慈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忽然寒光一閃,那人腰底忽然閃現刀光,霍霍一卷便砍向站在洞口的赤雪雙腳。

他竟然早已發現洞裡有人,和丹野打架也不忘記偷襲!

哧哧連響,洞口藤蔓瞬間被刀光卷碎,化爲綠霧撲向赤雪,寒意如雪潮卷至,鐵慈猛撲過去,拽着赤雪往後便退,只覺得腰間一涼,正想完了以後要變成缺腎皇太女了。

但要想她缺腎,也得他先缺了招子!

她腰間的玉筆彈出,筆尖金光一閃,刺向他的眼眸。

忽然涼意一收,隨即腰間微痛,竟然被人輕輕扭了一把。

鐵慈餘光看見那人將小刀夾在指縫間,手指已經收了回去,看過來的眼眸中似有笑意。

百忙中鐵慈指尖一勾玉筆的細細鎖鏈,筆尖呼嘯着從他第二層面具上掠過,裂開一道細長的縫,眼看面具就要掉落。

鐵慈目光灼灼等待。

下一瞬他一腳蹬出,將立足未穩的赤雪連帶抱着她的鐵慈踢回了洞裡。

鐵慈:“……!”

但她不得不顧着赤雪,等她好容易扶住赤雪站穩身形,再度出洞,只聽見一聲隱約的低笑,那幾人早已不見蹤影。

這聲音……

鐵慈怔怔立在山間風中,忽然想起自己先前閃過的念頭是什麼。

這人聲音低沉醇潤,極其動聽,動聽到極有辨識力。

她近期只在那日海上小舟中聽過這樣的聲音。

那個死要錢還意圖襲胸的猥瑣犯!

想到自己的私章還被這人摸走,鐵慈懊悔剛纔就該使盡手段留下他纔對。

但這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參與了滋陽這裡的事,他屬於哪一方?瞧起來並不像是李堯或者蒼生塔那一羣假和尚的人,倒像是想黑吃黑的第三方勢力。

鐵慈帶着疑問直接下山,這裡是風波山的北麓,臨近滋陽的西城奉化門,此時天邊已生曙色,城門早已開啓,遠遠可以看見城門口貼了告示,進出的人圍在那告示前指指點點。

丹霜眼力好,遠遠看見,怒聲道:“他們貼了主子的懸賞告示!”

赤雪皺眉道:“那我們不能進城,從方纔那黑衣人對話的內容來看,那批假和尚押送的沉重大車正是從這個門走的,我們不如順着印子追過去,也可以拿到證據洗刷冤屈。”

道理很對,鐵慈卻微微皺眉。

追上去以後呢?自己受傷未愈,對方卻人多勢衆,李堯也會帶人追出城,他們會爲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和秘密和她不死不休。

只要自己還揹着採花殺人大盜的罪名,李堯也好,此事背後的高官也好,都掌握着對兇手圍剿乃至下殺手的道義和名分。而沈謐那邊是否順利並無保障。

但是李堯帶的那些人,尤其滋陽衛所的兵丁們,未必知道其間真相。

一個區區縣丞,未必能收買滋陽城外駐紮的地方衛軍。

她如果始終潛行匿跡,那就永遠處於對方的威脅之下。在地方政權和軍備的聯合絞殺下,死亡如草不聞聲。

只有將真相亮明於大衆之前,纔有機會辨清敵我。

她回頭,對剛搶了一個出城富戶褲子正忙着穿的丹野擺擺手,示意大道兩邊,各走一邊。

她大步走向城門口,丹霜赤雪落後兩步跟着。分開圍觀告示的人羣,一伸手,撕下了告示。

衆人呆住,正在張貼告示的士兵怔怔地上下看了她一遍,鐵慈十分貼心地將告示貼着自己的臉,幫他比對。

那士兵猛然將手中漿糊桶一扔就要大叫,鐵慈已經笑道:“打擾了,在下前來自首。”

又是片刻寂靜,隨即轟然一聲,人羣如退潮瞬間退去幾丈遠。

丹野剛剛搶了一家富戶,也不嫌棄,現場脫了他褲子靴子便穿,此刻聽見那邊動靜,擡頭一看,不禁一怔,隨即眼眸彎起,一笑似野似甜。

這女人吧,又討厭又可惡,但是行事總是很出人意料,跟着她,不寂寞。

身後嚶嚀哭泣聲起,那個驚嚇得跌下馬車的富家小姐,以爲自己遇上了強盜,抖抖索索遞上了自己的首飾盒,丹野一低頭,嗅見那首飾盒上濃郁的香氣,忍不住“嘔”了一聲,忽覺以前很喜歡的南人女子的精緻香美,忽然便沒了意思。

他忍不住擡頭緊緊盯着前方。

鐵慈自投羅網,城上城下的守城兵驚訝之後終於反應過來,城門郎急忙下令上前捉拿,鐵慈卻忽然一伸手,將丹霜捉在了懷中,道:“都別靠近,不許上枷鎖鐐銬。誰靠近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丹霜在她懷中配合地發出一聲聲調平直表情空白的尖叫。

鐵慈心中嘆氣,這演技實在是太拙劣了,足可以得金掃帚獎那種,換成赤雪來想必會生動許多,可惜她需要武功更好的丹霜。

人羣中有人遠遠地大叫:“你殺了三個人還不夠嗎!還要當衆殘害無辜女子嗎!”

“我說聲自首,你們還當真了?”鐵慈笑一聲,“我挾持人質,可不是爲了殺害誰。只是我不想現在就落入奸人之手,被人私下處置罷了。各位,讓路。”

圍成一圈的士兵沒有讓路,反而執着武器上前一步。

“看,你們的父母官,口口聲聲說要捉拿兇手,爲無辜受害女子申冤。可如今有女子被挾持,卻也沒見他們有所顧忌。”鐵慈笑着對百姓搖搖頭,“可以想見,有朝一日,你們的女兒被挾持被殘害,這些人也不過喊喊口號而已。”

百姓聽着,難免將心比心,便也不滿起來,都紛紛道:“人命要緊,且看着他要做什麼便是,反正這許多兵丁圍着,他也翻不出浪去,千萬莫傷着了無辜女子。”

士兵們猶疑着,面面相覷。

丹野遠遠看着,和海東青咕噥道:“這女人想幹什麼?我很好奇啊,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

海東青忙不迭搖頭。

“哦,你也想知道。那成。”丹野擡腿一踢被搶了褲子還癱在地上的富戶,“來,喊冤,塞錢,說那是你的姑娘,求官爺一定不要傷着她,不然你傾家蕩產都和他們沒完。”

一邊說一邊順手從那扔在地上的首飾盒裡掏出幾個沉甸甸的項圈給老財戴上了,又往那傢伙手裡塞了一把珍珠金玉。

老財渾身一激靈,這種商戶哪裡願意得罪官府,但被丹野那雙眼角微彎的眸子一瞪,又是一抖,急忙小跑步繞到士兵那邊,一邊喊着莫傷我兒,一邊揪住城門郎,哭哭啼啼把銀子往他袖子裡塞。

那城門郎原本接到命令,只要看見這位茅十八,就以捉拿兇手爲名,格殺勿論。此刻正猶豫着,見那老財穿金戴銀,明顯財力充足,商戶雖然地位低,但多半交遊廣闊,得罪了也怕有麻煩,此刻又塞了一手的金銀珠玉,便就勢退後幾步,一揮手。

士兵讓開道路,鐵慈從容而入,一隻手舉起來,對背後揮了揮。

丹野遠遠瞧見,嗤笑一聲。

鐵慈在城門口鬧的這一出,經過這一段時間僵持,早已發酵,一進城,四面八方趕來看熱鬧的人便無數。也有人早早飛馬將消息報知縣衙,縣令自然還是不在,李堯剛剛帶人搜查回來,精疲力盡坐在正堂,正愁哪裡找人,聽見回報意出望外。

聽說鐵慈挾持人質,步行入城,要擊鼓鳴冤,他冷笑一聲,原本立即站起來要去抓人,此刻倒慢慢坐了下來,道:“那便來吧!”

說着側頭對身邊人笑道:“謝千戶,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那個謝千戶,是個長臉漢子,皮膚微青,一雙細長眼睛像最薄的刀在臉上隨便劃兩條縫,不過這縫雖窄,卻聚光,他微低了頭,道:“案犯何以忽然會自投羅網?”

“自然是幡然悔悟,希望能痛改前非。並妄想以此自承之情節,博取法外寬仁。”李堯淡淡一搖頭,“可惜罪孽深重,殺性難改,到如今還要劫持無辜,自然容他不得。”

謝千戶道:“按說大人這裡的案件,還不足以動用千戶所兵力,上頭要是問起……”

“千戶放心,下官一定代千戶向來州府說明。來州府周大人素來嫉惡如仇,他知道此事,便是布政使問起,也是一定會說清楚的。”

“聽說案犯武功極高。任他這樣通行至縣衙,怕是會有變數,不如早些將他拿下。”

“千戶怕什麼變數?擊鼓鳴冤嗎?哈哈哈人證物證俱在,他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李堯不在意地笑着,卻對自己幕僚使了個眼色。

鐵慈一路穿街過巷,其間遇見過三次殺手,兩次被丹霜“看似無意”地擋住,一次被赤雪在人羣中解決。

赤雪雖然不會武功,但有學了一些毒術和暗器,並非沒有自保之能,只是她暈血,就儘量不參與打鬥罷了。

人羣越聚越多,在她身後浩浩蕩蕩捲成長龍,半個城的人都驚動了。

等到了縣衙門口,大批大批的千戶所軍士涌下臺階,站滿縣衙前那條街,一隊士兵排成一行,將鐵慈和百姓們隔開。

衙門前的鼓高高矗立,看得出不常被人擊打,已經積了一層灰。

鐵慈一手攬着丹霜,丹霜立在她側面,實際就是貼身護衛着她不被暗器所傷。

鐵慈拿起鼓槌那一刻,吵吵嚷嚷的人羣忽然靜了下來。

人們凝望着立在高鼓前的少年背影,日光給他的如緞長髮鍍一層金邊,垂在銀藍束腰下,越發襯得腰細腿長,一支光澤柔潤的玉筆在腰帶下伴長髮微微晃盪,擡起的手臂上衣袖滑落,露一截潔白卻又線條優美有力的手臂,白衣不很乾淨,染了些黑灰污跡,卻並不顯得狼狽,只在那般颯然又優雅的氣質裡,平添了幾分落拓之美。

人羣裡有輕輕吸氣之聲,有人輕聲道:“這樣的人,用得着採花麼……”

這話一說,衆人沉默有頃,隨即都點頭,一個打扮得妖豔的婦人吃吃笑道:“這樣的哥兒,別說採花,便是要奴家自行奉上銀百兩以求一顧,也是使得的。”

另一個更妖豔的,不甘示弱地笑道:“仇娘子忒小氣,要我說,便是黃金千兩求一睡,也只嫌便宜。”

衆人一瞧,呵,本地對頭青樓的兩位老鴇。

便有人笑道:“莫如你兩位博個彩頭,看誰出的價高,日後說不定還真能一親芳澤呢……”

話音未落,就見鐵慈忽然擡手。

“咚!”

猛然一聲巨響,超出衆人對擊鼓聲的想象,所有人齊齊原地一跳,只覺得耳朵也像被這巨聲擊穿,不斷的嗡嗡聲響從耳際轟上天靈蓋,衆人目瞪口呆看着那鼓槌陷入了鼓面,咔嚓一聲鼓面裂開,鼓槌去勢未絕,咚地一聲又從另一面鼓面穿出,最後又是咚一下,撞上縣衙大門!

一擊響三聲!

三聲巨響嗡聲中,鐵慈聲音尤其清亮,人人聽得明白。

“一擊鼓,告滋陽縣令於守仁,尸位素餐,不問黎庶,放縱所屬顛倒黑白橫行不法,有負十載苦讀,君父所託。”

萬衆譁然。

剛喝完酒醉醺醺回來的縣令,猛地在人羣外頓住腳步。

他怔了好久,才搖搖頭,笑一聲,低聲道:“告便告罷,你知道什麼!”便要轉身。

身後忽然有人道:“公祖到得此時,還踟躕不前麼?”

縣令斜眼看了許久,才認出那是赤雪,冷冷道:“你自然要爲你主子奔走。卻不知道滿口大義說得容易,報復打擊如山倒的時候,卻又是誰來撐着,你嗎?”

赤雪笑了笑,道:“公祖怎麼就知道會有報復打擊呢?”

“那自然是因爲已經領教過了!”縣令冷冷道,“十載苦讀,君父殷殷囑託,誰不知道要報效朝廷?可是當我萬言書屢屢被扣、吏部考察衙門屬員密告扣我考績、妻兒出門都被混混滋擾,自己還被人下藥灌出酒癮的時候,我那傾心報效、言可爲我一生屏障的朝廷和君上,又在哪裡呢!”

赤雪意味深長地道:“自然是在的。”

“不在!天意之高,只見重明殿下濟濟人頭,玉笏之上歌舞昇平!我又算什麼東西?湮沒如草不聞聲!”

縣令甩袖要走,赤雪在他身後道:“公祖。今日之事,已難收場。你可想過,你畢竟是一地主官,如此袖手,那將來無論哪方勝利,你都沒有好收梢?”

縣令背影一僵。

“你畏於李堯勢力,困守酒鄉。李堯得勢,你依舊是那日日爛醉的廢物,境遇不會有任何改善。甚至可能因爲你態度含糊而變得更差。如果李堯輸了,你便是馭下不力不察不作爲,不是首責也得連坐。李堯罪越大,你越不得開脫。只有你及時首告,將功折罪,纔有最後的翻身機會。公祖,你何不想想,”赤雪緩緩道,“已經不能更壞了,遇上唯一的翻盤機會,還不抓住嗎?”

她不再多說,一笑點頭,退入人羣中。

……

鐵慈執槌立在破鼓前,包括縣令之內,所有人都緊緊盯着她的背影。

人羣裡,那幾個方纔調笑的男女,此刻都噤了聲,有人笑問:“如今可還敢千金求一睡了?”

那幾人臉色死灰拼命搖頭。

鐵慈一擡手,向着人羣,“借個棍兒。”

一物凌空飛來,鐵慈接住,是個洗衣服的棒槌。

鼓卻已經裂了,衆人都好奇她還能敲什麼,卻見鐵慈將鼓掉換了一個方向,“咚!”地一聲,敲在了側面。

側面是木料,比皮鼓面更堅硬,一敲之下,木料崩裂,閃電般貫穿上下,瞬間那半邊鼓身都塌了。

衆人:“……”

看着腿疼。

“二擊鼓,狀告滋陽千戶所謝達。身爲來州一地負責戍衛之衛所,卻違背軍令,因私廢公,擅自調兵入城,干涉地方行政偵緝事務。”鐵慈掂了掂手中物,“宛如一個棒槌。”

衆人鬨然大笑。

守衛縣衙的衛所士兵面露惑然之色。

正堂上謝千戶霍然立起。

這一敲,棒槌也斷了,這回不用鐵慈喊,有人扔過來一個燒火棍兒。

鐵慈接了,又換了一邊鼓身,燒火棍兒劃過一道黑影,“咚!”棍斷鼓碎。

架子上只剩一個殼兒。

“三擊鼓,狀告滋陽縣丞李堯。”鐵慈聲音低沉下來,卻更清晰,一字字敲在每個人耳膜上,“架空上司,篡權奪勢,殺人害命,栽贓誣陷,私用軍械,擅調衛兵,勾結藩王,私造重器。意在謀逆,十惡不赦!”

“……”

“謀逆”兩個字說出來,就像晴天劈了一道閃電,明光之下,都是震驚的臉。

縣衙前人山人海,浪一般堆滿大街小巷,聽到這個字的人們腦海和表情都一片空白,只有“出大事了!”幾個字不斷迴響。

正堂上李堯失手打翻了茶杯,剛添的滾燙的水燙得手通紅也不覺得。

謝千戶猛然回頭看他,神情陰鷙可怕。

李堯呆了半晌,猛地跳起來,大聲喊道:“胡言亂語!擾亂公堂!來人!立即拿下他!割了他的舌頭!”

一大隊人腳步雜沓奔出門去。

三擊鼓完的鐵慈卻在後退,厲聲對那些攔在她和百姓之間的衛所兵丁道:“你們千戶已經做了錯事,你們這是要繼續助紂爲虐,跟隨謀逆重犯,步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嗎!”

士兵們有些不安地看着她,但沒得到上峰命令,不敢動彈。

“你們都是軍戶,家小都在滋陽,想想謀逆的下場!”

士兵們的臉色變了。

一大羣人衝出來,這批人是縣衙差役和兵丁,手中揮舞着武器,李堯的聲音遠遠傳出來,“拿下!拿下!”

鐵慈夾在衛所兵丁和縣衙差役之間,臉色不變,道:“放下武器!”

衛所士兵面面相覷,有人大聲道:“你說千戶有罪就有罪?你說縣丞謀逆就謀逆?你算什麼東西!”

“說謀逆,我自然有證據,說殺人,我也有證據!請大家隨我去看!”鐵慈聽得身後腳步雜沓,頭也不回地道,“謝千戶,你罪責不重,或爲李堯所矇蔽,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身後腳步聲停住了。

李堯卻衝了出來,喝道:“還愣着做什麼!拿下這個胡言亂語的惡徒!”

又對謝千戶道:“請千戶下令,驅散那些無知百姓,免得被奸人所蠱惑!”

謝千戶垂着眼睛,似在沉吟。

李堯面色一緊,隨即湊近他,低聲道:“千戶莫要受人蠱惑,下官並未擅自調兵……周大人對您可是有知遇之恩哪!”

謝千戶眼神微微一動。李堯又道:“至於他說的什麼栽贓陷害,殺人害命,我可以拿我的前程和您發誓,絕對沒有!千戶放心,您特地前來助我,我怎敢有損千戶前程!”

謝千戶沉吟一會,終於點點頭,對鐵慈道:“你所言之事,無憑無據,你自己卻是人證物證俱全的在逃兇手。緝拿罪犯是我等之責,容不得你在此信口雌黃。”手一揮,一部分士兵用槍將百姓往外推,一部分則向鐵慈包圍而來。

百姓們猶疑着,終究鐵慈所說的太駭人聽聞,良民向來也不敢和軍隊相抗,是以雖然懷疑,卻也步步後退。

包圍鐵慈的人則在不斷合攏圈子。

這情形不出鐵慈預料,她正準備出手,忽然一人撥開人羣,大聲喝道:“李縣丞,我等撫政滋陽,便當聽民聲破疑難行仁政,既然對方舉告訴冤,且有證據,便當令其呈上證據,如何話都不許人說!”

鐵慈擡頭,微微一笑。

還算有救。

李堯怒道:“大人,您這是何意!你莫忘記,他也告你了!”

縣令指着自己鼻子,“對,所以本縣認了!”

一聲出衆人譁然。這話的意思,不就是縣令指控縣丞架空主官,一手遮天麼?

李堯再沒想到這個早已被自己整服氣的爛醉鬼,竟然在此刻硬氣了起來,臉色鐵青正要說什麼,縣令已經上前一步,喝道:“衙門各班頭差役,退後三步!護衛首告者前去取證,不得驅散百姓!”

“你!”

“我是滋陽縣令,衙門主官!我代天行牧守一方重任!諸般屬從,誰要違拗本縣的話,誰就是蔑視朝廷和君父!”

李堯退後一步。

他不在乎這個梗着脖子的縣令,但當着那許多百姓的面,他不能授人以柄。

他望向謝千戶,謝千戶臉色也不好看,半晌低聲道:“看便看。我的人圍着,也生不出什麼花樣來。”

李堯先是失望,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喜,忙道:“多謝千戶仗義。”

他陰鷙地盯了鐵慈一眼,拂袖走到一邊,鐵慈走下臺階,士兵們圍成一個大圓,亦步亦趨移動着。

百姓在更外圍,也跟着走,如果從天上看,就像一個巨大的黑色線團,在緩慢地向前滾動。

百姓都盯着,衛所士兵也不好動手,一路挪到蒼生塔外,百姓們愕然看着心目中神聖的高塔,不明白何以找證據找到了這裡來。

李堯冷冷看着鐵慈,道:“你是想說,佛門聖地藏污納垢,是殺人謀逆所在地嗎?你可知曉元檀寺諸位大師,德高望重,普度衆生,是滋陽百姓心中的神嗎?”

幾乎立刻百姓們臉色就變了。

鐵慈自然明白宗教在百姓心中神聖地位,這大抵也是李堯等人會選中蒼生塔的緣故,固然主要是因爲臨近風波山,山底資源特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要借聖潔的佛光,來遮掩暗底下的魑魅魍魎。

“請公祖尋一些百姓,去探訪元檀寺諸位大師。”鐵慈看着元檀寺和蒼生塔之間的高牆,蒼生塔原本屬於元檀寺,不知何時,元檀寺以修整爲名,壘起了一座高牆,恰好將蒼生塔原本和元檀寺通着的門堵起來,導致蒼生塔不得不另外開門,現在這裡已經是兩座背靠背的建築,“……我想,元檀寺一定會給出一個鮮明的態度。”

不多時,派出探問元檀寺的百姓便回來了,都說大師們並不開山門,隔門說了和蒼生塔已經並無關聯,且目前寺內並無僧人在蒼生塔。

百姓們都很詫異,議論紛紛。

鐵慈笑了笑。

不出她意料。

元檀寺一定已經發覺了蒼生塔的異樣,以沉默的動作劃清了界限。而對於李堯和他所勾結的人來說,元檀寺的和尚們更有名,不能輕易滅口,堵上門更方便他們行事,自然樂見其成。和尚們雖然隱隱察覺問題,礙於李堯勢力選擇明哲保身,但如今李堯想要拉上元檀寺爲他們背書,大和尚們怎麼肯。

鐵慈敲蒼生塔門,竟然有和尚來開門,一臉茫然狀問何事?

丹霜眉頭一皺,心想先前蒼生塔已經走空了的,現在又出現了和尚,看來裡頭已經做好準備了,難怪李堯敢來。

應門的和尚皺着眉道:“這位檀越,因何前來叩門?蒼生塔正在做早課,不接待香客。”

鐵慈看着他,笑了笑,忽然伸手在他光頭上摸了一把。

百姓:“……”

李堯等人:“……”

和尚猝不及防,急忙後退,但已經遲了,給鐵慈一把擼下幾個黏上去的假戒疤,只留下個光溜溜的腦袋。

百姓:“!!!”

假和尚!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鐵慈一拳便將那個假和尚打成了牆貼。

丹霜順勢一腳踹飛了大門,百姓們趁着士兵們發呆,呼啦一下涌了進去。

縣令立即下令:“將這些假和尚都拿下!”

差役們猶疑着看李堯,李堯怒道:“一個假和尚,又不一定都是假和尚,行事如何能這般粗暴!”

“那請過來都摸一把。”鐵慈建議。

李堯:“……”

很快也不必爭執了,因爲已經有膽大的百姓試圖去摸那些和尚的腦袋,結果一個和尚猛地踢倒了那膽大的小子,還要再踢時,被一擁而上的百姓驚着了,二話不說,轉身便躍過了牆。其餘假和尚瞧着,頓時也不做出塵無辜之狀了,紛紛越牆而過。

反正這裡的東西已經運走,何必留下來招人毆打。

假和尚事情一出,衆人看李堯神情就不大對了,李堯卻擺出一臉愕然狀,道:“蒼生塔內如何都是假和尚?!”

他撇得乾淨,鐵慈也不和他掰扯,笑一聲,開了蒼生塔門,一看那地面鐵桿已收,地洞已經關閉,並不驚訝,她上到頂層去開那蓮花,但這回按下蓮花層也沒有動靜了。

這處的入口已經毀壞了。

百姓們看她躥上躥下,屏息等待,卻什麼都沒等到,不禁議論紛紛。

鐵慈透過濟濟人頭,看見人羣后李堯微帶得意的神情。

既然已經派追兵進入過蒼生塔,發現地洞門開追了下去,自然不會再把門開着,進門的機關也會毀去。

眼看人羣等得不耐,李堯冷冷道:“茅公子,這蒼生塔上下,可是都陪你看過了,什麼都沒有……你的證據呢?”

“不急。”

鐵慈走出塔門,蒼生塔不大,圈地卻不小,斜對面一片花樹開得葳蕤,桃花燦然如雲霞,青牆似覆紅錦。

人羣中有人低聲道:“這地方桃花倒開得特別好。”

鐵慈便帶着衆人走到那桃花林處,近看更發現桃花開得嬌豔,花樹底下繡球花更是早開。

桃花林側有假山流水,這裝飾風格明顯和寺塔不搭調,鐵慈繞着假山轉了幾圈,便請人借鏟子來,越多越好。

然後她帶人鑽進那碩大的假山,拿着鏟子到處拍拍剷剷,中空處放過,聽得一處特別實在,便道:“是了。”

說完掄起鏟子橫拍,砰地一聲巨響,假山石簌簌剝落,露出裡頭的磚塊。

這假山石竟然是磚塊砌的。

百姓們來了幹勁,很多人幫忙,將那磚頭都拆了,漸漸便拆出一個洞口來。

出現縫隙那一霎,李堯微微變色。

鐵慈一直覷着他神情,脣角一彎。

就知道李堯不知道這裡還有個入口。

她去過地下,可謂結構複雜地形多變,這蒼生塔除塔身外其餘地方底下恐怕都是空的,所以蒼生塔後來圈了很大一塊地一直和風波山連起來。從位置推斷,溫泉洞應該是在最上方的,而她之前看見過溫泉洞有一個狹窄出口。

這個出口之前應該開在蒼生塔院內地面。爲了掩人耳目,地面必然有所遮擋,那麼就只能是假山了。

看見洞口,百姓都一陣驚訝,當即騷動起來,當即便有人上前來要幫忙,人多勢衆,很快就把洞口擴大,李堯神色陰晴不定,忽然道:“既然發現地下洞穴,情況未明,來人……”

鐵慈截斷他道:“請諸位父老鄉親,選取二十人隨我下去探看一番。”

李堯冷冷道:“底下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或許存在危險,你就這樣貿然帶人下去,你想過百姓們的安危麼?”

“但有一人受到傷損,我便隨你去衙門。”

“你本就是在逃罪囚,憑什麼還能以自由作交換!”

“縣丞又憑什麼確定底下有危險,要百般阻擾!”

一時間空氣間火藥味瀰漫。

忽然一人走出來道:“走啊!”

卻是丹野跟了過來,沒帶他那海東青。

李堯一看見他就冷笑,道:“你也是逃犯!這般公然出現,是要挑釁我,還是要給這位做僞證?”

丹野雙手抱胸,用下巴看他:“挑釁?你配?”

李堯氣得臉色鐵青,看一眼百姓神情,又不禁冷笑:“你倒是去啊,看誰信你?”

鐵慈皺眉。丹野這傢伙這時候跳出來,只能是反效果。她需要的是中立的旁觀的百姓,而不是這個異族人。

忽然一個聲音怯怯道:“這位公子,你說縣丞殺人,他殺的……是什麼人?”

“自然是栽贓到我身上的那三個無辜女子。”鐵慈答。

人羣分開,走出來一個小小少年,不過七八歲年紀,袖口上扎着白布,按大乾風俗,這是在爲家人戴孝。

他低頭躬身,道:“我是曾梅的弟弟,我願意隨公子下去探看。”

曾梅就是第一個被害的女子,也是曾在大街上大膽撞到鐵慈身上的那個少女,鐵慈凝視着那孩子和那少女相似的輪廓,心生憐憫,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孩子首先站了出來,立即便有數十個孔武有力的青年人也站了出來願意下洞,李堯看着百姓臉上神情,盤算着自己的人數,心中猶豫,看了看身後一個披着斗篷的護衛。

那護衛沒有表情,伸手摸了摸劍柄。

李堯眉心一跳。

他的幕僚低聲道:“東翁,人已經撤走,該清掃的痕跡已經清掃,就那幾個洞,尋常人哪裡看得出是做什麼的?此刻硬要阻攔,反倒啓人疑竇……”

李堯沉默着,眼神漸漸鐵似的冷硬,冷笑一聲退後一步。

“既然你一力堅持要帶人下去,那你便帶吧。但是本官還是覺得下洞危險,如此,老幼不可下洞,家中獨子不可下洞。”他點選了一些人,都是一些鰥寡孤獨,和一些乞丐流浪漢,沒什麼親緣聯繫的人。

鐵慈也沒說什麼,當先跳了下去,百姓們隨後跳下,丹霜也混在人羣中進去了,李堯的人自然也跟下去十幾個,謝千戶一直冷眼旁觀,眼神不定,一揮手,也令十幾個軍士跟了下去。

順着洞口走上一陣,地面漸溼,熱氣冒出,當衆人看見那幾個大大小小的溫泉的時候,都十分驚歎。

“知道爲什麼上面桃花不敗,繡球早開嗎?”鐵慈指着汩汩冒熱氣的溫泉,“因爲地下有溫泉,地熱……有誰會水?煩請下溫泉看看。”

便有人跳下溫泉,這水水質清冽,有人道:“水底有一層黑黑的東西。”

便將那東西撈了些在掌中給衆人看,有人便道:“這彷彿是炭粒鐵屑之類。”

鐵慈問:“敢問閣下所執何業?”

那人道:“小人是打鐵匠。”

鐵慈露出笑容,“好極。”

她將那些炭粒鐵屑收集在帕子中,帶着衆人,走到原先的入口,衆人看見山洞外頭還有洞,闊大高曠,十分驚歎。

鐵慈道:“看這裡規模宏大,便藏了千軍萬馬也無人知啊。”

李堯也跟了下來,在人羣后頭,譏誚地道:“你說得彷彿我在這藏了千軍萬馬似的,軍呢?馬呢?”

鐵慈頭也不回,“凡走過必留痕跡,您可千萬別急。”

有人忽然道:好冷,怎麼忽然冷了。

衆人此時也感覺寒氣侵骨,擡頭一看,前方一色霜雪,冰棱如劍,寒氣如潮層卷,眼前竟然是一個冰洞。

衆人爲這奇觀嘖嘖驚歎,又看見那個已經撞毀的巨大冰池。和上面密密麻麻的縫隙。衆人圍着那冰池轉圈,琢磨着那縫隙是做什麼用的。那曾家孩子看得目眩神迷,不知不覺往裡走,鐵慈忽然一把拎開他,“小心!”

衆人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方纔那孩子所經之地,有一處洞口,這正是剛纔鐵慈他們掉落下層的地方。

鐵慈看見底下一片黝黑,赤紅火星已經不見,先前那巨大冰池觸動機關,撞過來的時候大部分已經撞碎,碎冰墜入下層,基本已經將餘火熄滅,鐵慈又扔下一些冰塊,見沒有煙霧騰起,便招呼大家跳下。又道:“大家下去的時候落足輕些,那坑底下可能有東西。”

這話一出,李堯臉色便變了。

他有恃無恐是因爲不可能留下任何證物,慕容端一定收拾得很乾淨。他自己也派人來查看過,但是他們卻都忘記了這巨型爐子!

爐子裡會有廢品和殘留物!

他沒有跟着跳下巨爐,反而向後退去,對手下使了個眼色。

他的人漸漸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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