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炮兵營龐大海，給老子找出日軍膽敢前移的炮兵陣地，幹掉他！”唐刀收到側翼高地三營長冷鋒傳來的電報，眉宇間滿是冷冽。
偵察連派出的能夠攜帶野戰電臺的偵察兵小組總共就幾組，大部分還是在井陘、HD、陽泉等方向。
那是避免三角防線一旦那一方出現問題，四行團就必須得做出新的戰略調整。
雖然唐刀對幾支友軍部隊充分信任，但唐刀目前已是統率數千大軍的指揮官，絕不能僅僅從私人感情上出發，做足充分準備給自己有提前應變的時間，不知道能減少多少傷亡。
所以，在娘子關前線的幾組偵察兵只有一組擁有野戰電臺，不知是爲了潛伏隱藏又或是信號中斷，該偵察小組自從昨日下午發過一則消息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日軍炮兵陣地肯定是前移了，但前移到具體那個區域，目前只能靠前方炮兵觀察員通過炮彈軌跡來計算大概方位。
“不要給老子說大概這種不清不楚的詞兒，老子就要知道有幾成機率！”龐大海怒氣衝衝地摔了電話筒。
如果不是要親自指揮山炮連，他這位目前炮兵營最高指揮官都恨不得親自上一線觀測日軍炮火軌跡了。
日軍炮兵都已經對側翼高地集火20多分鐘了，但分佈在幾個點的炮兵觀測員報告回來的計算區域卻都不盡相同，你說龐大海如何能不怒？
實際上，這還真不能怪炮兵營派出的觀測員，而是已經知曉四行團有山炮的日軍炮兵爲防止被炮擊報復，也是做了充足準備，以兩門炮爲一組，射擊完一個基數後就迅速轉移，這樣可持續炮火不斷，但又頻繁轉換陣地，所以讓四行團炮兵營觀測員們無法得出一致的答案。
當然了，除了無法鎖定日軍前移炮兵陣地的位置，對於龐大海來說，他還得防備日軍的偷襲。
這位有着無比豐富的炮兵指揮官很清楚，日軍前線炮兵觀察員也正在死死盯着他的山炮陣地。
距離主防線的7000米外，日軍4門105榴彈炮組成的炮羣一直在等待獵物，一旦確定目標，一分鐘內，上萬平方米盡成火海。
雖然山炮連在昨日炮擊後連夜後撤2000米重新駐紮的炮兵陣地有羣山環繞，但依舊在105榴彈炮高達10500米的射程上。
不過，山炮連也有張還沒掀開的底牌，日軍只知道是四行團這邊是75MM口徑山炮，但卻不知道是什麼型號火炮，如果將其當做四一式或是仿四一式，那這兩種山炮6000餘米的射程會讓他們形成誤判！
博福斯山炮的最遠射程，可是高達9300米，哪怕山炮連如今距離娘子關前線足有4500米，也依然對日軍前移炮兵陣地有足夠的打擊距離！
可若是日軍的105榴彈炮也前移了呢？又或者他們有精擅全球火炮的專家，已經透過炮彈爆炸威力或是碎片判斷出是博福斯山炮呢？
龐大海沒法知道，但他只能賭一把！
不賭的話，那山炮連只能眼睜睜看着己方高地上的弟兄們在漫天的炮火中和日寇作戰！
日本人這一招着實狠毒，用傷亡來換取對手傷亡，純拼兵力消耗！
“龐副營長，鎖定日軍炮兵陣地，機率百分之七十，區域628263，重複，628263！”電話裡炮兵觀測員的聲音極速傳來。
“好！若能成，熊艾春，老子記你一個二等功。”龐大海走出臨時掩體，厲聲下令：“山炮連一排二排1號位到8號位，準備跟老子和鬼子炮兵開幹，三排9號到12號炮位，全體再後撤1000米！”
“副營長，你帶三排走，我留這裡指揮。”站在一旁待命的三排長忙說道。
“你營長我營長，聽命令。”龐大海眼睛一瞪，再不理會三排長，拿起話筒：“各留於原地炮位聽我命令，1號到4號炮位，目標628265速射20發，5號到8號炮位，目標628264，速射20發，完畢後，所有炮位根據先前制定方案，後撤1000米！”
龐大海沒有按照炮兵觀測員報告來的網格型區域號下命令！
原因很簡單，日軍既然不斷在轉換陣地，從整個山炮連射距、射界等調整火力準備的這兩分鐘時間，已經足夠日軍炮兵跑上數百米了。
21師團雖然是個乙種師團，但先前偵察兵們傳來的信息顯示，其炮兵部隊擁有大量卡車，龐大海有理由相信，日軍指揮官既然敢冒着被對手山炮報復打擊的風險前移陣地，就一定會用上卡車拖着不過數百斤重的山炮轉移。
龐大海的計算一點也沒錯。
2分鐘後！
“轟！轟！”伴隨着博福斯山炮的怒吼，
日軍炮兵陣地上騰起一朵朵彈花！
8門博福斯山炮全力開火，在不到90秒的時間內，將近100發炮彈傾瀉於日軍還在朝側翼高地上傾瀉火力的炮兵大隊的陣地上。
一時間，日軍炮兵陣地上硝煙滾滾！
不過，若是說就指望這160發炮彈能把日軍一個炮兵大隊12門山炮怎麼的，那也不現實。
日軍上下也不是傻瓜，早就對己方可能被報復式炮擊做夠了充分準備，不僅迅速用卡車和馱馬拖着山炮轉移位置，而且整個炮兵陣地的區域極爲廣闊，每門炮之間相隔的距離高達120米，就算有炮彈殉爆，也不會牽連到其他山炮小分隊。
8門博福斯山炮一通亂砸，其實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最終的成果也就是擊毀一門山炮，還有一門山炮因爲沒撈着卡車，用的是馱馬轉移，結果一發炮彈就在60米外爆炸，受驚嚇的馱馬瘋狂拖着山炮狂奔，其帶隊的炮兵少尉迫於無奈想用攜帶的南部十四式手槍格斃馱馬時，王八盒子卻又又又卡殼了
然後，就只能眼睜睜看着驚馬拖着山炮，掉進了山溝，這數百斤的鐵疙瘩別說不好弄起來，就這十幾米的山溝溝掉下去，這炮還能用不？
龐大海的山炮連出動8門山炮花費160發炮彈，取得了毀傷2門75山炮的戰果還不錯，更重要的是，減輕了側翼高地的壓力。
殺聲震天的高地上少了炮彈的掉落，輕火力強大的四行團步兵們可以減小不少顧忌的全力將子彈向山下的日軍傾瀉！
而在21師團師團部坐鎮的永野龜一郎聽到四行團炮兵開始對自己安排前移的炮兵第一大隊報復式炮擊時，不驚反喜！
獵物終於出現了。
他撒下的這12門山炮這個餌料足夠香甜，中國人就算知道自己可能會被報復，也不得不選擇一口吞下。
殊不知，就在昨晚，另外兩個炮兵大隊也悄悄前移至娘子關前線3000米區域，一直悄然按兵不動，就是爲了四行團炮兵這頭肥美的獵物！
而且，一直緊跟着師團部前進的榴彈炮中隊，也抵近至6000米距離！
28門火炮早就枕戈待旦，就等着四行團炮兵的出現。
現在，他們終於露頭了！
“呦西，消滅他們！”伴隨着日軍大佐炮兵聯隊長一聲令下。
“轟！轟！轟！”太行山的羣山中，騰起一朵朵彈花。
日軍的還擊堅決的超過所有人想象，28門火炮的集火炮擊高達20多分鐘，炮火從防線後方2000米向後延伸了近1500米，投擲了近1300發炮彈，兩座山頭的樹木都被徹底轟碎！
看着距離自己炮兵營指揮部不到500米處的濃濃硝煙，龐大海這樣膽肥的老炮，都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日本人果然在憋着勁兒使陰招，其炮兵聯隊主力竟然悄咪咪的前移了，就等着一口將自己吞下。
如果不是日軍對己方火炮型號不夠了解對射程估算錯誤，剛剛那一輪炮火延伸，可就將他大半個山炮連都圈進去了。
只能說，戰場除了實力，還得有運氣！
現在看來，四行團的運氣至少是在日軍之上的。
對四行團重火力缺乏足夠了解的日軍少將此時臉上笑眯眯，卻不知道，他賣力打出的1000多發炮彈也就炸了些太行山的石頭和花花草草，距離他真正想消滅的目標，就差500米！
而悲劇的是，他兩個已經徹底暴露位置還打得正歡的炮兵大隊卻還在山炮連的射程之下。
獵手全力捕獵的時候，那還會想到獵物會如此兇悍，在被打得焦頭爛額的時候還能來個回馬槍？
所以，這兩個炮兵大隊那排得叫一個緊密，每門炮之間相隔距離不超過30米，甚至還低於日本陸軍操典的規定！
“狗日的，打的爽不爽？打爽了那就該老子幹你了。”龐大海透過炮兵觀測員的彙報，早已鎖定了日軍抵近防線的兩個山炮大隊的區域，卻一直沒有開火。
他在等，等日軍開始鬆懈的時候！
當發現日軍105榴彈炮最後炮擊的位置大約就停留在自己陣地前1000米左右，龐大海終於判定其應該還停留於防線6000米開外，那裡就是他們的極限射程的時候，龐大海終於下令還擊。
這次，可不再只是8門，而是整個山炮連12門一起集火！
而且，那可不再只是20發速射，而是，每門炮100發炮彈，要求全部打空。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打1000多發過來，我不回個1000來發回去，那如何體現咱中國軍人“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他的有獵槍？”
由唐團座和澹臺明月連長夫妻聯袂創作的歌曲“我的中國”最近可是火遍整個晉東南！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這是美麗的中國
是我生長的地方
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
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姑娘好像花兒一樣
小夥兒心胸多寬廣
爲了抗擊入侵的豺狼
喚醒了沉睡的高山
讓那河流改變了模樣
這是英雄的中國
”
來自平北城的女護士，一邊流着淚吟唱着這首‘我的中國’，一邊輕輕用毛巾擦去年輕臉龐上的血漬！
“噠噠噠！”高地上的士兵，怒吼着‘殺’，奮力向正在疾衝的日軍射出槍膛中已經憤怒欲狂的子彈！
“快！快！快！”一隊隊輜重兵扛着炮彈箱，哪怕肩膀上已經磨出鮮血，哪怕臉龐已經被枝條荊棘劃出血痕，也腳步不停，將炮兵連所需炮彈送上陣地。
而山炮連陣地上的四行團炮彈手們，則早已脫去上身衣物，就袒露着胸膛，渾身大汗淋漓，將一顆顆沉重的炮彈塞向炮膛！
四行團山炮連，從建成至今，首次全力開火！
整個戰場，都被交戰雙方全力開火的炮戰給驚呆了。
從主防線到側翼高地，中日雙方還在激烈爭奪的步兵們在這一刻彷彿全部成了配角。
肉眼看不見的炮彈彈道並不清晰，但炮彈尖利的嘯叫卻從高空中你來我回交錯而過，讓步兵們徹底失去了判斷。
哪怕是歷經過無數次戰場的四行團老兵，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某一刻，一排炸彈就這樣砸在自己頭上。
生死，沒有一點點在自己的手上，那種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
什麼軍令什麼武勇什麼犧牲，在嘯叫不斷劃過的這一刻，都彷彿無關緊要，尤其是對主防線的中日兩軍來說。
但沒人知道那些連綿不斷悶雷陣陣的山地中己方炮兵損失幾何，除了那些身在其中的人。
反正親率着兩個炮兵大隊的日本第21師團炮兵聯隊長當時那叫一個呆若木雞！
鋪天蓋地的炮彈砸過來的時候，距離他臨時聯隊部僅僅就500米，然後，他的瞳孔就成了一片紅色。
那是連綿的火球給映紅的！
可惜，這樣的盛景他是第一次看，卻不能長久！
很快他就被身後的幾名士兵撲倒在地！
盡職盡責的警衛士兵撲的是那麼堅決，以至於尊貴的日本陸軍大佐硬生生的吃了一嘴灰！
但這，卻救了他的一條小命！
四行團全力開炮的12門山炮很快就開始炮火延伸，灼熱的氣浪甚至將趴在這個不可置信日軍大佐身上的一個倒黴孩子卷飛。
但至少讓這名日本陸軍大佐慶幸的是，他好歹撿回了一條命。
可他那些還未鳴金收兵的麾下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2個炮兵大隊，因爲陣型過於集中的原因，一旦有一發炮彈命中該區域，甚至引起儲存炮彈殉爆的話，往往就會將幾十米外炮兵或是火炮給席捲進去。
而且這次徹底不裝了的四行團炮兵足足傾瀉了千餘發炮彈，哪怕4門105榴彈炮不停開炮還擊。
“中國人的75MM山炮，射程絕對超過8500米！那是來自西方世界的優良火炮！”這是醒悟過來的日軍炮兵指揮官得出的結論。
總結的很正確，但下次別總結了！
因爲，實在是來得晚了些！
四行團山炮連半個小時的火力全開，把自己當成隱藏獵手的兩個日炮兵大隊徹底揍成了小羊咩咩！
這場由日軍發起，雙方你來我往傾力對轟類似於拼刺刀式的炮擊戰，直到9時許，才徹底落幕！
日軍統計的數據放到臉色鐵青的永野龜一郎處，他只掃了一眼，就差點兒沒吐出來。
那還是日本陸軍少將已經做好足夠心理建設的結果，否則，這場炮兵對決中，日軍傷亡名單中又要增加一人。
內傷的那種。
24門火炮，被擊毀6門，損傷7門，運輸卡車被毀13輛，馱馬損失300餘匹，看似損失也就一半，但毫無防護的炮兵損失大啊！
總計2000餘炮兵在這場炮擊中，陣亡400多人，失蹤60人，傷者無算！
失蹤的，自然是被密集炮火炸得屍骨無存的，想去撿一塊骨頭當紀念品，不，是紀念物的話，以如今炮兵聯隊人人帶傷的情況，估計也是不可能了。
包括可憐的大佐級炮兵聯隊長，也缺失門牙一個，外加被壓時間長了，有些缺氧，臉上的血紅色到晚間纔算是逐漸退卻。
“中國人，大大的狡猾！該死的日耳曼人。”快憋出內傷的永野龜一郎癱坐在椅子上的同時，對這場戰鬥來了這樣一句既辛酸又無奈的總結。
日耳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