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此重創,城南的日軍終於老實了一些,整個上午城南再無戰事。
但這只是陸地之上的,空中的激戰卻是從上午9時左右就開啓了。
這其實也是衡陽之戰開啓後每天的日常,軍委會對衡陽無比看重,雖然各路地面援軍進展緩慢,但空中支援卻還是很到位的。
遠的有從桂林、柳州等地機場起飛的戰機,近的有芷江機場,投入的戰機力量有中國空軍的兩個大隊,飛虎隊5箇中隊,還有米國空軍的4箇中隊,輪番出動的戰機、轟炸機總數量絕不低於200架,開戰一週來投入的飛機總架次更是超過1600架次,規模幾乎超過1937年投入全國70萬陸軍精銳的淞滬會戰。
而日軍方面也是豁出去了,中國派遣軍司令部幾乎調用了在中國的所有陸航戰機280多架和中方搶奪制空權。
每天早8點至下午5時,天空中幾乎都會有戰機在對地攻擊或是相互追逐着激戰。
但很顯然,縱算日軍集結了在中國戰區的所有陸航力量,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因爲雙方此時裝備的戰機已經完全不像戰爭的頭幾年,中國空軍裝備着老式的霍克III、伊-15這種米國和毛熊淘汰的雙翼機,而日軍則是性能更優異的96、97式戰機,中國空軍完全得靠不要命甚至是空中拼刺刀的戰術才能勉強獲得擊落敵機的戰績。
此時的中國空軍已經全面換裝野貓或是地獄貓這種新式戰機,甚至還有一個飛行大隊換裝了米國目前最先進的P-47綽號‘雷電’的戰鬥機,這種有着‘空中坦克’美稱的新式戰鬥機絕對是日本陸航的噩夢。
有着6000千克的龐大自身重量的大傢伙不僅擁有着鋼甲護板提升着空戰生存率,還有8挺12.7毫米重機槍和足足3400發備彈,機翼上還能掛載超過1000公斤的炸彈,最令日本陸航腦瓜子嗡嗡的是,這個空中火力輸出平臺還擁有着690公里每小時的時速,作戰半徑高達1200公里。
而爲了衡陽之戰,軍委會竟然將這個衛戍山城的雷電中隊也派到了柳州機場。
雷電中隊也果不負重託,一週內出動5次,擊落擊傷日機28架,而自己僅3架受創無一墜毀,極大的激勵了地面上中國陸軍士氣。
但這種全面領先日軍零式戰機的P-47戰機整個中國也只有12架,也不可能每天都靠這12架雷電戰機在衡陽上空逡巡。
在衡陽上空最多的中方戰機還是以野貓或是P-40等型號戰機爲主!
已經升任第4空軍大隊副大隊長的林恆在6月10日11時授命率隊出擊衡陽上空,這已經是他這7日來第8次來到衡陽上空了。
情報顯示,日軍20餘架戰機在9時至10時半已經和友軍在衡陽上空激戰一場,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日本機羣抵達衡陽上空。
他要率領麾下的18架P-40戰機對衡陽城西、城南兩個方向的日軍步兵進行轟炸和俯衝掃射,以減輕衡陽守軍方面的壓力。
這種活兒林恆和他的麾下們已經做過好幾次了,尤其是對於城西這種開闊地帶,更是一點都不陌生。
城西遍佈着大大小小的山塘和池沼,因爲天氣炎熱,日軍步兵常常在戰鬥的間隙跳進這些池塘捉魚、洗澡,敵人的戰機一來,這幫日軍大多會赤條條的爬上岸做鳥獸散,要是來不及跑的就乾脆潛伏在水塘裡憋着氣,等飛機走了再爬上岸。
由於日軍缺乏防空高射炮,中國飛行員們往往只會留下幾架戰機在中高空警戒,大部分戰機都在低空搜索目標或投下炸彈或乾脆用機槍掃射,有時在空中看到了水塘中的日軍,就故意繞着水塘上空一遍又一遍低飛,讓日本士兵都出不來。
這時候日本士兵要麼被活活憋死在水塘內,要麼露頭給中國人的戰機當活靶子,只要不是太蠢最終都會選擇後者。
等戲耍夠了這幫憨批,中方飛行員們纔會心滿意足的搖搖翅膀對準水塘投下炸彈,一通劇烈爆炸之後,水面上往往會白花花一片,既有被炸死的魚蝦,也有赤條條的日本士兵的屍體。
誰掌握了制空權,誰就有話語權,曾經日本人戰機對中方軍民所做的一切,中國空軍都會半點不少的讓他們還回來,不光要肉體上消滅他們,也要從精神層面對其進行折磨。
日軍步兵對中方戰機那也是恨得咬碎了後槽牙,只是他們如同當年的中國步兵一樣,只有輕重機槍,對風馳電掣的戰機是無可奈何。
“以3機爲一編組,一機留於2500米高度警戒,兩機進入低空尋找目標對地轟炸掃射,各機注意,每機需留彈藥300發以備不時之需,日軍並沒有完全喪失作戰能力,各編組不得大意!我再強調一遍,務必不能大意!”在抵達衡陽上空之前,年輕的空軍上尉在無線電中臉色嚴肅的下達命令。
他這個副大隊長原本直轄2箇中隊24架戰機,但如今連他在一起只有18架戰機,其中3架受損在機場維修,但依舊有3人連同他們的戰機留在衡陽的這片山水中。
只有一人跳傘成功,另外兩名飛行員卻是和他們的戰機一起撞上地面爆成一團火球,林恆不希望這樣的悲劇再度發生。
“收到!”中國飛行員們感受到林副大隊長的嚴肅,紛紛在無線電裡肅然回答。
18架戰機分成兩隊,一隊至城西對日軍轟炸,一隊至城南張家山對集結了超過萬人的日軍主力轟炸。
做爲3號編組組長,空軍少尉陳詳榮負責在空中警戒,從3000米高空往下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地面大片大片的焦黑色,這可是剛經歷過暴雨的土地,原本應該是大片的黃泥,卻被炮火灼燒變成黑色,完全可以想見昨日和夜間的戰鬥之激烈。
事實正如這名空軍少尉所想的一樣,116師團在投入十幾個步兵大隊輪番對張家山、虎形巢等陣地狂攻的同時,還調集了116師團、68師團兩個師團所屬炮兵聯隊以及一個獨立炮兵聯隊,總計120餘門火炮,十幾個小時的步兵鏖戰中,總共向中方陣地上投擲了超過1.8萬枚炮彈,炮火強度超過了對潭州之戰時的總和。
好在中方也組織了60多門各式火炮予以還擊,同樣向日軍投擲了不低於1萬發炮彈。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個你不讓老子活,老子也不會讓你好過,中日雙方皆有數百人喪生於激烈的炮火,中方地表上精心構築的各類工事也被摧毀了百分之七八十。
中方6架戰機轟鳴着俯衝向下,尋找着已經躲藏起來的日軍步兵及炮兵等陣地,機翼下掛着的兩枚500磅航彈足以將他們發現的任何目標給炸上天。
但日軍在經歷了數日轟炸後也早就學聰明瞭,步兵用樹枝對戰壕和工事都做了僞裝,別說從上千米的高空之上,就是四五百米的低空,想要找到躲起來的日軍,也很困難。
高空上的戰機和低空中正在高速掠過的中國空軍們並不知道,地面上一個山坡的叢林中,伴隨着日本軍官的低吼,一根根長長的炮管昂首指向天空。
日軍缺乏足夠地面防控武器,但絕不代表沒有,在11軍司令官橫山勇近乎強橫的請求下,日本陸軍大本營從3個月前就在籌備對湘省一戰的各種裝備和物資,其中就有11軍要求的防空高射炮。
歷經半個月的艱苦運輸,在前兩天,這批高射炮就已經運抵衡陽城南,但在116師團巖永旺的要求下,這個由24具98式20毫米高射機關炮和4門大正十一年75毫米高射炮組成的防空大隊一直引而不發藏在山林之中。
日軍希望用這個中方並不知曉的防空大隊當成自己的殺手鐗,打擊中方最先進的‘雷電’戰機中隊,唯有如此,不說重新奪回制空權,至少不會讓中方佔據徹底的空中優勢,時不時的就用戰機對步兵進行狂轟亂炸。
過去的一週,死傷於中方空中轟炸和掃射的步兵數量就已經高達2000人,這是驕傲的大日本帝國陸軍所不能接受的。
但這兩日中方雷電戰機中隊休整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眼瞅着6架P-40戰機攜帶着重磅航彈又躍入低空開始對地面上的步兵們虎視眈眈,躲藏於指揮所中的巖永旺終於忍不住了。
“把中國人的戰機全部擊落,我要讓他們知道,這裡並不是他們可以橫行的地方。”巖永旺在電話裡給劃歸他暫時管轄的防空大隊鬆井正男中佐下達軍令。
“嗨意!請閣下放心,職下一定擊落全部敵機,給中國人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日本陸軍中佐在電話裡信誓旦旦的保證。
伴隨着日軍炮手搖動機械手把,一根根裹着枯草樹枝的炮管瞄準空中.
而此時的221高地上,澹臺明鏡正拿着一罐肉罐頭喂他的小狗‘二牛’,二牛算是四行團功勳犬‘錘子’的重孫子了,剛剛九個月大,從出生2個月開始受訓,上個月剛剛分到部隊擔任步兵班搜索、戰鬥犬,然後就跟隨臨時組建的獨立連出徵了,連長屠運生將這條還不滿一歲的軍犬交給澹臺明鏡,成爲他步兵班的一員。
‘二牛’別看還不滿一歲,但繼承了自己太爺爺優秀基因的小狗很聰明也很勇敢,昨日支援221高地的戰鬥中,這小傢伙兒一直跟在澹臺明鏡身邊。
黑夜中發現敵情後知道不能發聲,就用爪子刨地來提醒澹臺明鏡,這讓澹臺明鏡的步兵班總是能先於敵一步發現敵情,這讓澹臺明鏡的步兵班在這一夜的激戰中只因傷減員一人,這種傷亡位列預10師和四行團所有參戰步兵班第一,早上的時候還得到預10師師部的通令嘉獎。
戰鬥中,體重已經達到40公斤的‘二牛’更是生生咬死了三名日軍,不過它也受了傷,一處傷口是絕望中的日本兵給咬的,硬生生的撕下了一塊肉,幸好它穿了特製的戰鬥馬甲,澹臺明鏡在出發前還專門爲它弄了塊厚4毫米的鋼板插在胸腹處的馬甲布里,雖然重是重了點,但關鍵時刻能保命。
戰後檢查,那塊鋼板上有至少三處凹痕,那應該都是日軍的匕首給刺的,一擊不中的話,對於這條擁有‘錘子’優良基因的戰鬥犬來說,那等着日軍的就只有死亡了。
澹臺明鏡很喜歡‘二牛’,戰後不僅精心包紮了二牛的傷口,更是把自己的牛肉罐頭給它當午餐。
“班長,你快看,咱們的飛機又來找日本人的晦氣了。”一名士兵聽到天空中的轟鳴聲,很興奮的指向天空。
雖然這樣的場景並不罕見,但對於步兵來說,尤其是長期受日本人戰機轟炸的步兵們來說,看着日本鬼子受‘欺負’,很難不開心。
“你小子,有這點時間看空軍弟兄們炸鬼子玩兒,還不如保養一下你的寶貝步槍,昨天可是在泥漿子裡打滾,不知道槍裡進了多少泥巴,你可別鬼子來的時候槍掉鏈子打不響了。”澹臺明鏡笑罵道。
經過4年的戰火歷練,曾經還不到17歲的少年不僅褪去了青澀,也早已成長爲一個合格的老兵軍士,別看這個士兵比他年齡還要大幾個月,但軍齡可是差了足足2年,平時也都把澹臺明鏡當成兄長一般地存在。
“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就清洗保養過了,不過這款步槍的性能真是好,在泥水裡泡了這麼久了,依舊沒出現故障,可比日耳曼人的花機關強多了,那玩意兒是火力兇猛,但實在是太嬌貴了,在這樣的地方和鬼子幹仗,搞不好就啞火。”士兵笑着回答。
“那就好,把弟兄們喊過來抽菸看戲,老子昨天從連長揹包裡摸了一包,便宜你們了。”澹臺明鏡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菸。
幸好包裝沒拆,不然就昨天晚間泥漿裡戰鬥場景,估計早就泡成渣了。
“哈哈,班長大氣!”士兵大笑。“弟兄們,班長髮福利了,趕緊來!”
17名士兵坐在戰壕裡,喜滋滋點起班長髮的福利煙,抽的那叫一個舒爽。
現在四行團給士兵單兵補給裡都有菸草這一項,但一個月單人只供應8包,如果還想抽就只能拿津貼購買了,平時這幫老煙槍們也只能互相蹭,尤其是煙癮並不大的澹臺班長。
爲了自己班裡弟兄們蹭煙的需求,澹臺明鏡購買香菸的支出就佔了自己一月支出的一大半。
而澹臺明鏡自從進入軍隊,就再也沒找老澹臺或是姐姐澹臺明月要錢了,用他的話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成人了,自己掙錢自己花!”
四行團軍餉不抵,但架不住澹臺明鏡一通花,戰死的戰友、重傷的戰友,基本都家境困難,澹臺明鏡的軍餉和獎金基本都補貼給自己的戰友親人們了。
這實際上也是四行團內普遍存在的現象,還活着的人總是不想看見死去戰友們的父母妻兒連安身立命的錢都沒有。
參加軍隊四年了,立下赫赫戰功的‘成年人’其實一分錢存款都木有,這讓澹臺明月有時候還忍不住叨叨某成年人兩句。
當然了,澹臺家從沒有說指望澹臺明鏡能自己存錢娶妻生子,做姐姐的就是忍不住心疼自己弟弟,戰火中的日子已經很苦了,希望他對自己好一點兒罷了。
只是,軍人的幸福是什麼?
是金錢還是和平安寧,又或是戰友臉上洋溢起樸實的笑容?這個只有軍人自己心裡最清楚了。
一場激戰後,能看到所有戰友都還能湊在一起抽菸聊天,臉上還能有笑容,或許就是此時的澹臺明鏡最大的幸福了。
那名被擔架隊擡走的戰友也只是右胸部中彈,日本人的三八式步槍穿透力極強,彈頭並沒留在體內,也未傷及心臟和動脈,命是可以保住的,以此次前來的醫療隊精湛醫術和充足藥物,指不定20天后就又能重返部隊。
沒有這個前提,恐怕澹臺明鏡和他的步兵班兄弟們也不會如此開心了。
“咚咚咚!”一連串恐怖的射擊聲突然響徹長空。
“我們的高射炮沒必要開炮吧!”一名士兵下意識側耳仔細傾聽併發出疑問。
四行團的防空營也參戰過,不過那是日軍戰機在天空飛過時,自從打下五架日本戰機後,日軍戰機在城南根本不敢低於2500米飛行,哪怕是對城南各中方陣地投彈,那也是在2000多米高空上。
但此時,天空中可只有中國空軍戰機。
“不好!”澹臺明鏡臉色大變,丟掉菸頭翻身爬上戰壕,拿起望遠鏡看向遠方。
中方的6架戰機正在瘋狂拉昇,兩架戰機的尾部已經開始冒起濃煙。
24具20毫米高射機關炮一起開火編織成的火網,已經開始收穫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