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在爭奪中方空投物資方面別看也弄了幾十噸糧食,但這裡面夾雜着有毒的玩意兒,吃又不敢放心大膽的吃,還得找地方存放,還爲此損失了200號人並消耗了不少藥品。
也算是吃了個大虧,最喜歡算計的日本人那甘心吃這個虧?
這方面不行那就從別的方面找補。
日軍雖然基本喪失了制空權,但在田俊六的嚴令下,用十天時間重新從關東軍那邊補充了數十架戰機和轟炸機的第5航空兵團又重新開始整活兒。
日軍基本已經摸清中米雙方空軍戰機出動規律,尤其是米方的,基本都是早9點晚5點纔會出現在天空上。
打是打不過的,那日軍就搞起了繞道走,你八九點纔會來,那我就八點之前就到。
6月30日一大早,太陽剛剛冒頭,日軍一個龐大的機羣就黑壓壓地大批臨空,先對着衡陽城裡一頓狂轟濫炸,接着又飛到城南,對着各高地輪番俯衝轟炸。
一直隱而未發的四行團防空營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程鐵首早在衡陽城內拉響防空警報的那一刻,就命令隱藏在雁回峰周邊人工山洞裡的各高射炮班把40毫米高射炮和四聯裝12.7毫米高射機槍以及專門加強的20毫米機關炮給拉到炮位上。
從6月1日衡陽戰火點燃,防空營除了偶爾用20毫米機關炮支援一下前線,無論博福斯40毫米高射炮還是四聯裝重機槍,可都沒打出過一槍一彈。
用唐刀的話說:“戰場不是賭桌,但要想勝利,不光要拼敢死的精神,也得拼智慧和耐心,一張好的底牌或許還不足以贏得最後的勝利,但可能也會成爲勝利重要的基石。”
於是,防空營大部分官兵就這樣耐着性子,眼睜睜看着天空之上的敵我雙方浴血搏殺而幫不上一點忙,好在中國空軍逐漸佔據了上風,不然這對於極爲重視友軍的四行團官兵們來說,絕對是一次極爲痛苦的心理煎熬。
這一忍,就是整整一個月,直到這天日軍動用了足足24架零式戰機和12架97轟炸機,玩起了時間差來轟炸衡陽和城南陣地。
做爲老對手,橫山勇其實是知道四行團有防空高射炮的,從他下發給各師團的軍令裡,至少有十次提及‘務必警惕中方地對空防空,若發現其蹤跡,盡全力摧毀之!’,就可以知道橫山勇對石牌之戰失利的陰影有多深。
但無論是橫山勇還是第五航空軍團又或是在城南的116師團,在歷經一個月苦戰後,還從未見過中方地對空裝備露面,潛意識中也終於將這支曾給他們造成巨大傷害的可怕部隊給遺忘了。
中國有句古話叫什麼“好了傷疤忘了疼”,指的就是這種心理狀態!
第五航空兵團其實已經將大部分細節都考慮到了,他們考慮到中方戰機最快的出動時間,也考慮到了中方一次性能派出多少戰機參戰,還考慮到爲何連續多次中方戰機能及時趕至戰場,那一定是中方在沿途部署了觀察站併發出警告。
所以這次,由江夏機場出發的機羣6時就出發,特意繞了個大圈,多飛行了至少300公里,並且高度一直保持在5000米之上,很成功的躲過了第10軍在衡陽城外百公里位置部署在山中的3個預警點。
那位少將軍團長心思細膩到什麼地步?爲了保證此輪轟炸萬無一失,他甚至連可怕‘傳說’都考慮在內,沒有讓‘天煞孤星’佐佐木少佐出戰,以防不吉利。
這一點在戰後也被認爲是這位少將軍團長所做的所有部署裡最明智的選擇之一!
但唯獨,第五航空軍團忽略了四行團那支火力強勁的地對空部隊。
實在是,沒人能想到會有人這麼屬烏龜的,雙方都交戰一個月了,無論天上地下都是血肉橫飛的場面,還竟然有人藏着掖着。
然後,這種奇葩事兒就被日本人給遇着了。
衡陽城其實還並不是日軍轟炸的重點,日軍機羣的轟炸重點是城南陣地。
所以,衡陽城內丟下的燃燒彈基本都是掛載在零式戰機機翼下的,12架轟炸機上攜帶的大部分都是500磅航彈,那是專門爲城南各中方陣地準備的。
24架零式戰機有20架在2500米空域盤旋爲轟炸機羣警戒,只有4架零式戰機伴隨12架轟炸機俯衝進入低空,對目標進行投彈。
這樣的部署表明日機所有的警戒重點都放在空中而非地面。
地面上的程鐵首透過望遠鏡看着還在高空中盤旋的零式戰鬥機羣,嘴角弧出一絲猙獰。
既然狗日的沒把咱地面當回事兒,那今兒個就讓你狗日的好好感受一下突然菊華被爆是個啥趕腳!
已經晉升陸軍中校的程黑臉雖然有時候脾氣依然火爆,但長達7年的戰火歷練,早已將這個已經33歲的中年漢子鍛鍊成一塊真正的精鋼。
他冷靜的近乎殘酷!
縱算眼睜睜看着日本轟炸機搖晃着翅膀投下重磅炸彈,將張家山、虎形巢等中方陣地炸成一片火海,他依舊不爲所動,沒有在步話機中下達攻擊命令。
“營長,開火吧!狗日的朝黃茶嶺衝過去了!”
“是啊!500磅航彈爆炸威力太可怕了,不能這麼讓鬼子”
步話機中傳來各連長焦急的請戰請求。
在他們望遠鏡視野中,日機投下的航彈騰起的火焰足足有四十多米高,可以想見地面上是怎樣的一種地獄景況!
“都給老子閉嘴!”程鐵首冷吼一聲,通信頻道里頓時安靜了,只有轟隆隆的沉悶爆炸聲。
程鐵首還在等,日軍97式轟炸機的高度還有些高,足足有1000米,在這樣的高度,可以很輕易的脫離12.7毫米重機槍的射程。
而防空營精心部署在12個陣地上36具四聯裝12.7毫米重機槍將在600米至1000米低空編織成的那張密不透風的火力網,對於進入低空的12架日軍轟炸機來說,會是比40毫米博福斯高射炮還要更致命的存在。
程鐵首做爲防空營營長,他是沒有率部參戰,但不代表他這30天就在開心的玩耍。
這名戰鬥經驗和指揮能力在四行團都能穩排前十的陸軍中校每天都在觀察空中,他發現日軍出動的轟炸機數目不斷在減少,而後某一天會又增多一次,但從未超過20架。
這意味着日本人的戰爭潛力早已被削弱,至少對於在中國的日本陸航來說,補充永遠趕不上消耗的,驟然增多那說明是又剛獲得補充,而且補充的週期越來越長。
就比如今天日軍出動的12架轟炸機,應該是近半月來出現在戰場上最多的一次,那說明這是日軍又一次獲得的補充。
只要能一次性將這12架轟炸機給打下來,日本人至少在10天的週期內別想再有更多的轟炸機抵達戰場,這對於衡陽整個戰局來說,都有着無比重要的幫助。
程鐵首的判斷相當精準,這12架97轟炸機,可是關東軍方面看在大本營的面子上支援過來的,不然從級別上來說,由大本營直轄的關東軍也屬於方面軍,根本可以不鳥中國派遣軍。
如果這12架轟炸機被揍下來了,田俊六就算再厚的臉皮,也不好意思再找關東軍求援了,而要從日本本土調飛機過來,依現在所有戰略重心全在太平洋和東南亞戰場的日本國力來看,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猴年馬月去了。
唐刀的忍耐和程鐵首最後時刻的堅韌,終將獲得豐碩的戰果,從對衡陽保衛戰的戰略意義上來看,那遠比擊落12架轟炸機本身要大的多。
因爲,自6月30號以後,無論衡陽之戰如何血肉橫飛猶如人間地獄,日軍再也沒有一架轟炸機出現在衡陽的上空。
“呦西!此戰過後,第11軍應該會輕鬆很多了吧!”空中的一名日本陸軍少佐感受着飛機的微微震動以及機腹下不斷騰起的黑色煙團,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做爲第5航空軍團麾下的第6飛行團團長,山下七郎少佐其實有着很輝煌的過去。
這名日本陸軍少佐其實以前是海軍航空兵,而且擁有着擊落五架中國戰機的記錄,是王牌飛行員,但其運氣着實太糟糕,在金陵之戰中當時還是海軍航空兵中尉的他率領12架戰機出戰,結果在金陵上空遭遇了當時中國空軍最豪華陣容的圍追堵截。
中國空軍四大王牌中的三人聯袂出擊,與山下七郎領銜的精銳編隊在紫金山上空激戰,可想而知當時這名日本海軍航空兵中尉的無奈,不出意外的這位戰機受損不得不在金陵郊外迫降,還被守軍給捉住了。
金陵撤退時,倒黴孩子被一路押到江夏又被押到山城,蹲了足足6年,直到去年才被日方用重金以及被俘的中國飛行員和情報人員給換回來。
海軍航空兵那邊是回不去了,山下七郎只能留在中國派遣軍,並被晉升爲少佐,擔任新成立的第5航空軍團的一個飛行團團長。
只是六年過去了,重回藍天的山下七郎少佐驚訝的發現,現如今的中國空軍早已非吳下阿蒙,裝備的戰機性能完全在帝國之上,他別說還想向之前那樣擊落五架,就是一架也是極難。
花費半年時間,這位昔日的日本海軍航空兵王牌飛行員終於接受現實,老老實實當一名飛行戰鬥指揮官,而不只擁有一顆王牌飛行員的夢想了。
但今天這波還算順利的轟炸,又讓這位雄心消弭不少的日本陸軍少佐重新燃起了鬥志。
“所有戰機,跟着我,爲帝國步兵清除前進的障礙!”腦殼裡不斷分泌着多巴胺的日本陸軍航空兵少佐明顯有些興奮,下達軍令後,就推動方向舵,將自己零式戰鬥機的機頭下壓飛向600米低空。
他打算用97轟炸機機翼和機頭裝載的6挺重機槍對中方陣地進行掃射,唯有如此,纔不負軍團長閣下對自己的期望。
12架97轟炸機密集的彈雨一定能將戰壕中僥倖逃脫炸彈轟擊的中國軍人掃得血肉橫飛。
這一點,哪怕已經過了若干年也不會改變。
在中國牢房裡蹲了快6年大牢的日本王牌飛行員在勝利的刺激下顯然又回到了過去的榮光裡。
指揮官都發話了,轟炸機羣如何敢不聽指揮?
於是一架架轟炸機壓低機頭,由東北方進入戰場,呼嘯着進入600米低空,準備向那些還被硝煙濃罩着的中方陣地掃射。
雄心勃勃的山下七郎如果能透過叢林看到那些高高昂起早已飢渴難耐的‘棍狀物’,一定會無比後悔自己的這個衝動行爲。
那無異於是一羣小少婦闖進了在荒島上憋了十幾年的一羣光棍漢聚集地,渾身汗毛都齊齊立正都已經不足以形容地面火力全開那一刻、日本飛行員們內心的感受。
用唯一跳傘被俘的山本三少尉的說法就是:那一瞬間,我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根本不知該怎麼操控戰機。
其實,面對着這種每隔400米就布有一個3具四聯裝高射機槍的龐大對空火力陣地來說,無論有多麼嫺熟的操控,也難逃被擊中的噩運的。
那幾乎是相當於108挺12.7毫米高射機槍的齊射,但這還不是四行團防空營佈下的這片火力網的最終形態。
另外還有24門原本已經被封存的20毫米高射炮的傾力一擊!
20毫米高射炮因爲太過沉重,火力輸出和運輸人力及使用人力成本太高,已經被四行團放棄,但這次衡陽之戰實在是太過兇險,唐刀最終還是選擇將這批被封存留在華北戰場的機關炮在半年前就運到衡山。
這玩意兒可是四行團防空營起家的裝備,老兵們個個操控熟練的很,只要以三個老兵做炮手,再帶上十幾個新兵,訓練上三個月,立刻就能形成一個擁有足夠戰鬥力的機關炮班!
24門20毫米機關炮使用的全都是開花彈,封鎖1000米到1800米空域,但凡日機從千米以下低空逃竄入這片空域,就屬於他們的獵物。
而在1800米高空之上,那自然是屬於40毫米高射炮的天下!
不過這12門40毫米博福斯山炮主要對付的不是已經進入低空的12架日本轟炸機和4架零式戰鬥機,而是在高空盤旋警戒的20架零式戰鬥機。
其作用也不是徹底擊落他們,更多的是驅趕,把這些體型小機動性更爲靈活的戰鬥機驅趕出這片空域。
畢竟,讓20架零式戰鬥機衝下低空以機槍掃射的話,已經徹底暴露的各高射炮陣地同樣會付出代價。
果然,當下方的高射機槍陣地猛烈開火直接把進入低空的16架日軍戰機打懵逼之後,高空中突然綻放的朵朵白色團霧同樣把20架零式戰鬥機給打懵了。
中國人這防空高射炮也猛了吧!
日本高空機羣本能的做鳥獸散,紛紛加速向更高的高空拉昇並高速脫離防空高射炮炮擊區域。
這也是任何一個優秀的飛行員應該具備的素養,不先保存自己,如何能考慮團體?
日軍飛行員操控水準的確也夠牛逼,12門幾乎可以統治3000米高空的40毫米高射炮拼老命射了一波,發射了至少800發炮彈,也就擊落一架擊傷一架,絕大部分日機都安然逃脫那片滿布着四濺彈片的空域。
但進入低空的日本機羣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山下七郎這個空中指揮官首當其衝,主要也是零式戰鬥機飛的最快,所以他這個領頭的戰鬥機被至少3塊陣地給盯上了,那可是9具四聯裝12.7毫米機槍。
瞬間朝着這架高速俯衝向下的零式戰鬥機噴出的彈雨高達數百發,足以組成一片彈幕。
山下七郎很不幸的就一頭撞上這片彈幕!
12.7毫米粗大的彈頭毫不費力的撕開零式戰鬥機脆弱的鋁合金機身,將之穿出一個個雞蛋大小的洞。
不光是機頭機翼,甚至有好幾發穿過機腹直達座艙,其中一發更是直接命中山下七郎的右腿。
都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痛感,一團血霧就在駕駛艙內爆開,直到此時山下七郎才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右腿早已血肉模糊。
撕心裂肺的慘嚎纔剛剛想起,又是一枚彈頭由機身側面穿過射入倒黴孩子的右肋部,而後在山下七郎這個指揮官的身體上留下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再擊穿脆弱的機身。
風呼呼的從缺口處撲向因極度疼痛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的日本空中指揮官,這讓山下七郎在那一瞬間彷彿清醒過來。
滿眼不甘的向下方望去,濃濃的硝煙中,滿眼皆是燦爛的火光。
那是不知道多少挺高射機槍同時射擊的景象!
“撤”在生命最後一刻依舊不忘自己指揮官職責的山本七郎喊出了生命中最後一個字,就頹然垂下了頭。
失去操控的零式戰機就像是折翼的飛鳥,猛然調頭向下,一頭撞在張家山背面的山坡上,巨大的爆炸引起的震動把還躲在坑道里躲避轟炸的中方官兵們也嚇得蛋蛋猛地一縮。
躲炸彈這事兒不都得看命不是?
但山下七郎少佐絕不是這場地對空伏擊戰的唯一受害者,零式戰鬥機擁有500多公里的時速依舊如此,更別說只有400公里時速的97式轟炸機了。
在瘋狂的彈雨面前,那3架零式戰鬥機還能像網中的麻雀一樣高速走位拼命掙扎一下,12架97轟炸機就像是步履蹣跚的老太太,除了承受傷害,唯一的選擇就是拉昇加速向上。
但顯然,那隻能被動捱揍!
若不是97式轟炸機體型龐大能抗,估計早就完蛋了,但打架這種事兒,一直被動挨打者終有被打倒的時候。
12架轟炸機中有8架在捱了一通揍後終於傷痕累累逃至1200米高空,但迎接他們的卻是20毫米機關炮組成的彈幕。
本就已經開始冒煙速度衰減的轟炸機徹底繃不住了,當場又被擊落3架,另外5架冒着濃煙好不容易逃出了20毫米高射炮的射程,卻又不幸遭到了射高達6000米的40毫米高射炮的圍毆。
終於,12架97轟炸機僅有兩架勝利大逃亡!一口氣在空中狂飛30公里,日本各飛行員這才鬆了口氣。
故事本可以在此告一段落,好歹給第5航空軍團留了兩顆苗苗,可倒黴的是,這兩架轟炸機渾身佈滿彈孔,油箱也被擊穿,油料徹底耗盡,6名機組成員不得不在護航返回的19架零式戰鬥機飛行員痛苦的目光中棄機跳傘。
而不幸的是,日本機羣由於要躲避高射炮的追殺,選擇了最簡單的直線逃脫,航向爲東,日本飛行員跳傘的區域在中方控制區域。
6名日本轟炸機組成員倒是有5人成功落到地面,僅有一人因爲降落傘未打開而摔死,但落到地面的5人有三人被圍來的中國村民當場用棍棒擊斃,僅有兩人被當地保安隊給俘獲。
這兩人也成了第5航空軍團打時間差玩套路的轟炸機羣唯二的倖存者。
當然了,就算活也沒活太久,在戰爭結束後,兩個倒黴蛋因爲對衡陽城南進行了轟炸,造成中方傷亡而被審判爲戰爭罪,最終在山城被槍斃。
至此,日本中國派遣軍司令部主導下的這輪突擊轟炸有成功也有失敗,成功的對衡陽城投下了燃燒彈,也在城南各陣地上投下了重磅航彈,但代價卻是12架轟炸機和5架零式戰鬥機被擊落,包括山下七郎少佐在內39人當場戰死。
這個代價,讓第5航空軍團上下呆若木雞。
“天煞孤星”佐佐木少佐拍拍胸口,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出戰,不然的話,整不好那19架零式戰鬥機都不一定回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