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能這樣下去了!”西夏使節駐地,他們在討論寧採臣。
“這我也知道。”祁正使點點頭,問道,“你們查到沒有,爲什麼這位寧大人對我們這麼大的敵意?”
“這個,我們是查到了一點兒。”
“怎麼回事?”
“聽說這寧大人的父親曾經在服勞役時,一去不復返。”
“你是說……”
不用說了,也只有這樣的可能。
一個國家的徭役實在是太多,不可能查清一個役夫是怎麼死的。但是如果這個役夫在往前線輸送糧草時,不小心讓他們西夏軍隊擄了,又或是殺了。那纔是真的太簡單了,也太正常了。
“嘶能不能找到這個人?”祁正使懷着一線希望問道。
“大人,這恐怕很難。就是這人真的沒死,估計也不知道賣到哪兒去了。”
祁正使沉默了,他知道西夏國是個什麼德性,人家纔是真正的不養閒人。這擄來的人口,是真正的不勞動不得食。更是他們用來交易物資的工具。
遼國的錢糧,草原的馬匹……用奴隸交易是最合適的,幾乎沒有任何成本。反正是別國的人,賣了也是白賣。
而無論是死了,還是賣了。想再找到這麼個人,幾乎已是不可能的了。
祁正使很明白這點,所以他在想了一下,面色發狠,問另一個人道:“那麼如果咱們收買的那些的漢奸幫忙,是不是可以貶謫他到地方。”
“回大人。雖然咱們使了銀子,但是一聽說是要對付他,沒有人願意出手。”
“什麼?他在宋國官場上的關係這麼好嗎?一般像他這樣的人,不是都爲(漢奸)他們所討厭的嗎?”
自古以來。這好官與壞官之間即使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會互相幫助。花點銀子,更是說搞就搞。
“難道他爲人爲官如此圓滑?兩面都圍住了?”
其實寧採臣哪兒是爲住了。他會有這樣的待遇不過是上次沒有對徐大人趕盡殺絕罷了。
當然,在寧採臣看來是他沒有趕盡殺絕。畢竟他會丟官去職,於寧採臣是有直接或間接關係的,只是他本人不知道罷了。
他不僅不知道,還因爲寧採臣那個求情似的話語,使得他對寧採臣極爲感激。
而當他把自己自以爲的前後真相傳了出去之後。奸臣們一下子便喜歡上寧採臣了。
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以後不倒黴。如果寧採臣只是個地方小官,也就算了。
可是寧採臣現在就做到了知制誥。這官先不說大小,至少他是趙佶身邊的官。萬一以後他們的破事露了底,他們還可以找寧採臣救命。
即使沒有什麼交情。也可以指望他說點兒好話不是?
反正他徐大人都幫了,幫幫自己,也不是沒有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們是奸臣啊!奸臣是幹什麼的?就是禍害人的。
讓他們禍害人行,幫人?
這就要打個大問號了。
你說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會幫西夏人嗎?
別說他們對寧採臣的印象極好,就是沒有徐大人那檔子事,他們也不會爲了點銀子去得罪寧採臣。
莫欺少年窮啊!更何況寧採臣一點兒也不窮,仙水桔就不說了。單單是他這升官的速度,就沒有幾個人比的了。
這樣的人都敢欺。那纔是活得不耐煩了。
傾刻間,彷彿是商量過的一樣。所有西夏人都獲得了兩個字“拒絕”!
祁正使一聽,更是覺得事態嚴重。沉思着,走動着:“這寧採臣的人緣竟然這麼好?”
“誰說不是。聽說他還不到二十。不是見過這人,我都以爲咱們面對的是個從政二十年的官場老將。”
“嘶年紀輕輕與我西夏便是仇深似海,實在是是禍非福啊!”祁正使想的更多。
宋國中樞有這麼一個人在,現在是知制誥,但是十年、二十年後呢?他不過才步入中年。
“咱們什麼時候可以拜見趙宋官家?”祁正使一回來,便準備去拜訪趙佶。
只是這個時節,趙佶玩都來不及呢,哪兒還有時間接見西夏使節。
“這個……”負責接觸的官員很爲難。他們是一次次地請求。可是一國之君,哪兒是說見就見的。
“不見是嗎?”祁正使點點頭。這個道理他懂,見一國之君的手續麻煩着呢。從申請,到定下日子,到接見……
等一等。如果是趙宋官家有意不見呢?
這個想法一進入腦中,他是再也忍不住,立即把他的猜測告訴衆人。
“不會吧?這個小小的知制誥竟然有這麼大的作用?”衆人實在是不敢相信。
一個五品官能指使得動一個君王。這還是五品官?權巨吧!
祁正使說:“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萬一呢?萬一他就能扭轉宋君的心態呢?”
“這?不會吧!”衆人還是無法相信。
這時吳巨插口了,吳巨是本次的副使,說他是使節,但是他這麼個人長得更像是個巨熊,做將軍比做使節合格。他只說了一句:“以往,只要咱們使銀子,想陷害哪一個就陷害哪一個。就是童貫那個沒卵子的閹人,給了銀子,不是照樣退兵?”
他說的是事實。沒說的是,現在他們在使了銀子之後,竟然變得不好使了。
這一下西夏人是真的慌亂了起來。
老實說,這西夏人打打宋國的草谷(打草谷,就是搶宋地的糧食與百姓人口,以維繫他們的奴隸貿易)。再領領宋人的“歲賜”(歲賜,花錢買和平)。日子別提過的有多美了。
但是這一切都有一個前題,那就是宋人不能與他們認真。一旦認了真,他們是真的打不過。
然而現在跑出來一個寧採臣來。和他們有仇。
怎麼辦?這下該怎麼辦?
“祁大人,既然宋人不願意動手。咱們自己動手好了。”吳巨建議道。
“咱們自己?行嗎?”真到了動手的地步,祁正使反而遲疑了。
這是文人的通病,也可以說是掌握的情報太多,瞻前顧後之下,什麼都在考慮,什麼都想考慮全面了之下,反倒是遲疑不絕。
比如。咱們是使節,就這樣在宋國鬧騰好嗎?萬一宋人知道了……
“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吳巨這樣的純軍人就不會想這麼多了。
在他看來。只要是對國家有害的,那麼便剷除好了。什麼大局,與他無關。
祁正使想了一下,最終還是華夏人的優良傳統給了他極大的勇氣。不就是殺了宋官嗎?就是發現了,花些銀子。賠些笑臉,也就是了。不過……
“你們能保證殺掉他嗎?”
“大人,他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殺他如屠雞耳!”吳巨非常地自信。一個文人都殺不掉,這是他從來都不會想。也沒有必要去想的問題。
寧採臣離開軍營時,軍營中的譁變早就結束了。
一羣俘虜。過上了幾天好日子便敢在敵國都城鬧騰了?想也知道他們沒有那個膽子。
在寧採臣發出這頓不吃,以後就不得吃的命令後。他們也就乖覺地吃喝起來。
當然,這清得可以看到碗底的米粒的稀米粥,自然是吃不飽人的。
不過這也正是寧採臣的目的。寧採臣捱過餓,他知道,人在捱餓的時候,是沒有多少精力與力氣鬧騰的。
出了軍營,寧採臣便回去了。
然而沒走多久,他便察覺了身後的跟蹤者。
還是他們嗎?
沒想到上次讓他們自己打自己了,竟然還敢來。他們就一點兒都不怕嗎?
咦?不只兩個。學聰明瞭嗎?多帶人來了。
多帶人來便有用嗎?照樣讓你們鬼打鬼。
寧採臣心情很好,他甚至打發馬車回去,只是爲了更好地面對他們。
如果有馬車代步,別說面對了,他們能不能追上都成問題。
平靜的寬闊的路面上,寧採臣等着他們。
“他怎麼停下了?”他們是來對付寧採臣的,但是他們也讓寧採臣弄糊塗了。
不坐馬車,讓馬車回去。自己一個人站在那兒,似乎是在等什麼人似的。
他在等誰?還有幫手嗎?
“怎麼辦?”
“上!萬一等到天黑了,那東西又出來,咱哥倆又白費了。”
那東西絕對是鬼。
他們諮詢了南城門口的鐵口神算。
能讓他們自己打自己的。人家一口便道破天機,說是鬼遮眼。
堂堂七尺漢子,他們也算是膽大了。不是膽量過人,他們也不敢伏擊官員。
但是鬼這東西,他們實在是怕。不見他們連個“鬼”字都不敢說嗎?而是說那東西。
好在鐵口神算對他們說,那鬼只是在和他們開玩笑,是沒有惡意的。否則他們哪兒還敢來。
爲了避免鬼再出來耍他們,他們自然不會等到天黑,直接便蹦出來。
至於寧採臣在等什麼人的樣子。他們怕嗎?有什麼好怕的。
寧採臣等得都有些心焦,準備拿杯茶出來喝,他們正好跳了出來。
看到他們跳出來,寧採臣笑了。“你們怎麼纔出來,我都等你們好久了。”
“你在等我們嗎?”二人愣住了,他們是看出寧採臣在等人,但是卻實在沒有想到人家等的竟然就是自己。
“對啊!我就是在等你們。”寧採臣理所當然說道。一點兒都沒有突兀的樣子。
這一下,他們反倒是極爲好奇了。“你等我們有什麼事嗎?”
“不。”寧採臣搖了搖頭,“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們啊!你們怎麼反倒問我了。”
“問我們?”他們更加迷惑不解了。
“對啊!”寧採臣認真說。“你們跟了我一路了,自然得告訴我,你們爲什麼跟我吧!”
這樣的對話很怪異,但是他們卻無法指出寧採臣說的不對。二人點了下頭:“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吧!”
呵,又是這樣的說詞。
他們說完,便準備衝上來動手,寧採臣卻連連擺手說:“慢着,慢着。”
“還有什麼事?”
另一個也說:“你不要想從我們口中問出任何事的。盜亦有道,我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不愧是經歷過一次,都會搶答了。
寧採臣摸摸鼻子說:“和你們一起來的人一起出來吧!還藏着做什麼?”
“一起來的人?”
“對付你,咱們兄弟都嫌多。還需要有什麼人?”另一個不屑道。
文官的身份實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一看是文官,立馬便讓人打上武力等於五的渣。
不過他們的回答,卻讓寧採臣知道了他們竟然不是一夥的。
這時,從單章派來的人身後又跳出四個人來。這四個人一律黑巾蒙面。手上帶着刀具。
爲首的一個漢子八尺多高,又粗又壯。只聽他說:“本來有人找你麻煩,我們還想待會兒,等他們完了,再出來收拾你。想不到你竟然看穿了我們的行藏。那麼就對不起了。讓我們送你歸西好了。”
來人一口流利的漢話,非常流利,一點兒怪味都沒有,彷彿是極純正的漢人才說得出來的。
不過他正因爲如此。寧採臣才懷疑他們不是漢人。
別忘了,這可不是學標準普通話的後世。說是漢話。但是地方方言多了。古代一些字的發音都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古代一直執行的是書同文,這就使得所有人說話。多多少少都會帶上一點兒地身腔調。這個人卻沒帶,瞬間便成了最可疑的地方。
難不成是野豬皮派人來報復了?
他們都是凡人,寧採臣知道。所以雖然他們揮舞着刀具,寧採臣也絲毫一點兒也不在乎。
他反倒更加在意他們是什麼人。如果他們真是野豬皮的話,就說明梁山很可能有內奸。這絕對不是件小事。
“混蛋!你們怎麼連我們都砍。”大呼小叫的是單章的人。他們還沒有從突然跳出來的蒙面人反應過來,這蒙面人竟連他們一起斬上了。
爲首那個蒙面人卻說:“對不住了!誰讓你們看到了我們,所以你們也要死。”
“什麼?咱們的目標不是一樣嗎?咱們可以聯手。”他們沒有帶兵器,也就漸漸落入下風。立即提出建議,至少要保住小命。
爲首蒙面人卻不屑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也要合作。宋人,果然皆是懦弱無能之輩!”
這樣一說,簡直是明擺着告訴別人,他們不是宋人。他就不怕泄露身份嗎?
唉!不是不怕,否則也不會蒙面了。而是不在乎。讀書人這身皮所帶來的僞裝實在是太給力了!
弄得什麼人也不怕一個文弱書生玩出什麼花樣。甚至可以在目標沒有死亡的前題下,先和沒有多大關係的人先打起來。
他們絕不相信寧採臣這隻小白兔會變成大灰狼,即使真是大灰狼,他們恐怕也是難以置信。
看到他們在圍殺這兩個人,寧採臣本來想上前幫忙,只是想了一下,大家的敵我身份,也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他們本就人多,又有兵器在手。不大會兒功夫,便倒在了四人刀下。
殺人之眨眼。
在殺了二人後。四個人先重新聚集過來,然後又分散包圍上去。
“不得不說,你真的很鎮定。”爲首的蒙面人讚歎道,“看到我們殺了人,也不知道逃走。”
寧採臣攤開雙手:“逃走有用嗎?”
對方愣了一下:“當然沒用。”
“慢着!”看他們要動手,寧採臣立即說道。
“還有什麼事?”
寧採臣說:“你們還沒有說爲什麼要殺我。就你們殺的兩個人,他們也不是來殺我,而是打我一頓。我總是要知道你們爲什麼殺我吧?我又得罪了什麼人?”
寧採臣不知道不是太子趙煊不想殺他,主要是沒有辦法殺。
寧採臣現在在武人的心目中,地位不要太高。打他都沒人願意出手,更不用說殺他了。
願意打他的兩個人也不傻。
也許打寧採臣一頓,有太子護着,江湖人不會殺他們。怎麼說朝廷還是有一定威懾力的。
但是殺了可就不一樣了。
用寧採臣書中的話說,這等於是殺了武林盟主。到時候都有可能變成整個江湖人物對他們的追殺。
他們是武者,也是江湖人,自然知道“俠以武犯禁”的力量。到時候別說太子,就是皇帝也保不住他們。
不是太子不想殺,而是沒人會接這個活。
投靠太子,爲的是榮華富貴,但是如果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榮華富貴。
當然了,他們現在同樣也沒有命了。
只是他們臨死,也只是後悔,覺得他們是罪有應得,竟然打了寧採臣的主意。而寧採臣也很快便知道了他們的想法。當然,不是現在。
蒙面人說:“是誰要殺你,你還是死後問閻王吧!”
寧採臣很想告訴他,自己雖然是閻王的下屬,但是閻王也不收他,誰讓他現在是不死的。
可是還沒開口,寧採臣卻突然又說:“等一下。”
“你又有什麼事?是遺言嗎?”對方有些不耐煩。
寧採臣的神情卻是非常的古怪,只聽他問道:“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麼同夥沒有出來,或是正在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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