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天空外面是什麼？”
一個小女孩擡起頭，看向黑呼呼的雲層，那像是黑色的棉花糖。
“是星空。”
“我好想去外面看一看。”
“爲什麼？”
“因爲聽說外面很漂亮。”
“星空不僅很漂亮，還有恐怖的怪獸。”
“可是，”女孩看向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機械城市，城門彷彿血盆大口：“可是，我覺得這裡就有怪獸。”
“這裡的怪獸不吃人。”
‘砰！’
儲物間重重的關上。
“素子，你又在行動中殺死了一個富豪，你知道這樣我們很難向外面交代。”
“交代什麼？交代這個富豪圈養了一千多個仿生人小女孩，虐待她們，侮辱她們？”
“老舊的文明道德觀，不適用於這個世界，這些都是黑貨，是不受《仿生人法律》保護的低級仿生人，那羣機器人自己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
“……你廢話太多了，搭檔。”
……
畫面又是一轉，那是一座昏暗的電子大廳，無數道視線盯着中間的馬尾辮女郎。
“八神素子，現任命你爲攻殼機動部，第一行動小組組長，希望你能執行部門的意志，維護試驗場的完整。”
“是。”
一間辦公室中，一個禿頂老人看向他，冷酷的表情中，露出一絲微笑。
“恭喜你了，八神素子。”
“感謝你的栽培，部長。”
“你知道什麼是試驗場的完整嗎？”
馬尾辮女郎皺眉道：“巨企的利益、試驗的結果、人類的改造。”
“這些你都不喜歡？”
“是。”
“爲什麼？”
“我是文明時代之後的第一批孤兒，並且，某位荒卷先生也在我的幼年時期，培養了我不合時宜的文明道德觀，我想這或許是主要原因。”
“你比小時候會說多了，素子。”
部長嘴角勾了一下，馬尾辮女郎的表情也緩和了一分。
“既然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我就給你上最後一課，試驗場的完整，絕不是你說的這些，這些充其量，只是它的表相。”
部長站起身來，轉頭看向巨大的落地窗，以及落地窗後面，那個巨大的霓虹世界。
“道德，纔是試驗場最後的完整。”
“這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部長。”
“舊的道德被擠壓，產生新的社會秩序，而新的秩序還未孕育新的道德，秩序就被科技改造再一次顛覆，循環往復，無窮無盡。”
部長輕輕道：
“但如果真的一點道德都沒有，這一座試驗場，也就完全失去了利用價值，就像是那些實驗失敗的仿生人一樣，你知道那些仿生人的去處，對吧。”
“我去過所有的仿生人墳場，準確點說，是垃圾處理廠。”
馬尾辮女郎面無表情道：
“隨着仿生人科技的進化，我能夠感受到，它們的智力、體力、感知，都開始無限接近人類，並且在兩三代仿生部件的改良後，超越原生人，甚至是改造人，都是可以預期的。
但根據我這些年辦的案子，我可以確定，它們骨子裡完全不像是人類，一點也不像，沒有化學大腦生成的同理心，情感體系淡漠而功利，我認爲，仿生人不會夢見電子羊。”
“所以，你認爲，仿生人沒有靈魂？”
“如果靈魂是指一種高級信息體的話，那麼，仿生人的確沒有進化到那一步。”
部長輕笑一聲：
“那麼，反過來，你認爲，仿生人的最終目標，是完全變成原生人嗎？”
“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我聽說過科學界的一種說法，仿生人的最終目標，是殺死原生人，從文明的角度。”
“現在你明白，試驗場的完整性是什麼了嗎？”部長問。
馬尾辮女郎皺着柳眉，似乎有些明白，但也似乎有些不明白。
“星空中蘊藏着怪獸，素子。”
八神素子猛然睜開了眼。
“早上好，素子小姐，”殼小姐關心的聲音響起，“在您2小時13分51秒的睡眠過程中，您的皮質層有發熱的跡象，初步斷定，是您的大腦神經系統在對存儲信息進行的一種特殊加工處理，按照文明時代的說法，做夢。”
八神素子起身，連體的緊身衣擁有保溫、按摩、簡單修理等能力，是最好的‘被子’。
“我的確想起了一些事。”
八神素子起身，胸前的弧度很大，可以做爲很好的下落防護墊，並且由於植入了改良的強化肌肉，同樣可以防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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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紫色的眼眸充斥着強大的警覺、危險，給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一隻母豹子。
她下了牀，來到咖啡臺前，給自己調試了一杯咖啡。
雖然一切都早已自動化，但她還是習慣於早上自己來這麼一杯，按照古籍中的說法，這叫‘儀式感’。
“你要來一杯嗎，殼小姐。”
“我沒有味覺系統，也沒有消化系統。”
“你可以給自己裝一個，喝東西的感覺，是這個無聊時代爲數不多的樂趣。”
“做爲服務於攻殼機動部的大型數據處理系統，我必須保證，產生的每一條數據，都在自己的處理模式下，而‘情感數據’的處理難度很高，不可控性達到41.5%。”
八神素子聽出了對方的意思。
“你是想說，我的情感模塊出了問題？” “不，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對你昨晚產生的冗餘數據進行處理，並且重新調整人造神經系統，確保這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你是想我不再做夢？”
“我只是想要確保，做爲部門最強的戰鬥員之一，你的人體運行效率，永遠處於最高效的模式。”
“很有意思的想法。”
“但是您會拒絕，一如既往。”
八神素子喝下了最後一口咖啡，道：“報告今日的流程吧，殼小姐。”
“早上8時，你需要在總部參與小組會議，十個小組組長都會到齊，這也是新部長來臨前，最後一次例行會議。”
“12點，你需要前往‘數字空間’，根據監控，最近那裡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數據流民，你要參加對地網集團的質詢流程。”
“16點，照常的戰鬥訓練。”
“22點，做爲臨時部長，線上參加六部會議。”
“走吧，先去總部。”
八神素子很是簡單的披了一件紅夾克，就穿着緊身衣出了門。
很快，母城的高級數據公寓中，一座自動飛車飛了出去，駛入磁能通道中。
“殼小姐。”
“我在。”
“你覺得我們的新任部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們打過交道，自從‘生命盛景’出現後，便有81.4%的概率，當時在‘逃亡者遊戲’中阻攔我們的，就是那位G先生。”
“那個生物怪獸麼。”
“是的。”
“我是說他的性格，強勢？溫和？野心勃勃？還是癲狂？”
“根據我收集到的信息來看，這位G先生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雄性，在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躲在女性的後面，除非萬不得已，他纔會站出來；根據八卦消息，他跟仿生人世界的黑玫瑰女士、僱傭兵界的杜招娣女士，都有極其親密的關係。”
“他似乎對於強大的、有權力的、強勢的女士，有着天然的好感，我相信，你會跟他相處的很愉快的。”
八神素子愣了一下。
一直到飛車落下，飛車自動變形，裝入地板中，八神素子還在思考，這位G先生奇怪性格的來源。
根據生物學的說法，當幼獸在成長初期，缺發母獸的庇護，某些激素會分泌不足，就會導致它在尋找配偶的時候，更傾向於強大的母獸。
所以這位G先生，是缺乏母愛？
“素子姐！”
“隊長。”
“隊長。”
八神素子面無表情的點頭，她目光一掃，就看到瞳正坐在工作位上，拉着她的小姐妹聊八卦，八卦的內容是某個富豪娶了女仿生人大明星，然後發現該明星的公司依舊在生產女明星的‘愛情陪伴款’，於是憤怒的將這家公司告上法院。
“隊長，新消息，”懶洋洋的查派湊了過來，幸災樂禍的小聲道：“據說，幾個小組的戰鬥隊長都不忿我們搞內幕交易，決定給新來的部長好看呢。”
“嗯。”
“嗯？隊長你怎麼一點表示沒有？”
“我應該有什麼表示？”
查派撓了撓臉頰，難道那位新部長得罪了素子隊長？不可能吧，G先生可是最喜歡女強人的了。
隊長又漂亮、有強勢、地位又高，完美符合對方的XP啊。
他正捉摸着，要不要再說點好話，畢竟G先生之前可是救了自己一命呢；可惜八神素子已經走入了會議室中。
‘素子，你不適合當攻殼機動部的部長。’
‘部長，你沒死！？’
‘我有一個很好的人選，我希望你能把他推舉上去，我在部中的人脈也會幫助你完成這件事。’
‘爲什麼不是我？’
‘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
‘試驗場的完整，星空下有怪獸？’
黑暗中，八神素子都能感受到對方那遺憾的眼神，這讓她微微捏緊了拳頭。
‘我教你文明時代的道德、法律，這讓你有了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人性，但要想駕馭‘攻殼機動部’這座怪獸，僅有人性還不行，你還得沒有人性，但是，沒有人性不等於獸性。’
‘你有人性，也有獸性，但你還做不到沒有人性。’
‘他就能做到？’
‘我覺得他可以。’
八神素子回過神來時，會議早已結束，她也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
“殼小姐。”
“我在。”
“給我連接數字空間。”
“是。”
牆壁打開的同時，八神素子的太陽穴、兩肩、大腿、腳上，各分裂出一種電子插孔。
這是一種無法量產‘腦機’技術。
它需要的算力，絕對不是正常人能夠負擔的。
八神素子走入牆壁，下一刻，八根數據線插入了插孔之中，而那覆蓋了整幢功殼機動部大樓的一根信號電纜中，一道虛幻人影一閃而逝，穿越空間和時間，一下子，來到了宛如深海的‘數字空間’中。
“歡迎您，素子隊長，”一位智者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