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競技場。
當看到銳雯被押送到場地中央時,季星是有些意外的,但衝她而來的觀衆們卻沸騰起來,忽略了剛剛場地通道爆炸的情況。
‘叛徒"、‘殺死她"這樣的呼喊聲不絕於耳,惡意熊熊燃燒。
「啊,是這丫頭,還以爲她早就死了呢。」身邊的安蓓薩稍微揚了下頭,對季星說明道:「她是帝國在對艾歐尼亞的戰爭中挖掘出來的將領,原本只是個農戶,但因爲出色的才能而得到了帝國的賞識,達克威爾還賞賜給了她一柄附魔大劍,是那些普通將士的憧憬目標。
看這樣子,她是被艾歐尼亞俘虜、投降了,剛被抓回來?應該會有點實力,德萊文被你送走了,普通的清算人恐怕很難贏她。」
旁邊聽到她的話的將領貴族紛紛看向季星,不知道‘送走"是什麼意思,有人尋找開場白想與季星結識,季星隨口應着,更在意的卻是銳雯。他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銳雯看起來可並不像逃兵俘虜。
因爲銳雯沒有低頭。
場地中心,面對千夫所指,銳雯始終擡着頭,目光平靜地看着原本的同胞們對她的喝罵。
她的眼中毫無愧疚躲閃,因爲她纔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正如在牢房中與金克絲、蔚所說,她的小隊被當成了棄子,除了她以外所有的朋友和同胞都死了。
在那之後,她看清了戰爭的本質帝國的真相,選擇了自我放逐。
她甚至拜託艾歐尼亞的素馬長老用疾風劍術打斷了她的劍,以此與諾克薩斯斷絕關係,此後這一年來,一直在艾歐尼亞一對農戶家裡耕作還債,甚至被收爲了義女。
如果不是不想打擾到艾歐尼亞父母的平靜生活,她不會這麼容易就被諾克薩斯的追緝隊抓回來。
所以即使在這‘處刑臺"上,她依舊是從容的,只是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迷茫——舍斷了出身的諾克薩斯帝國,又被迫脫離了艾歐尼亞,還有哪裡能是我的歸處?
若是普通人,或許會在這樣的打擊下一蹶不振,甚至選擇放棄自己,但銳雯不會。她靜靜等着更多的犯人被押到場,等待着清算人們登場,用力地活動了一下手腕。
她無罪,便不會接受清算!
「喝啊!」
當今夜的‘處刑"開始,近乎於一面倒的戰鬥開始了。
南側高臺,競技場主辦方負責人尤安看着一個個清算人倒在銳雯的鐵拳下,額頭漸漸滲出了汗珠。
那匆匆跑來的助手更是向他送出了不幸的消息:「哪裡都找不到德萊文將軍!我們是不是……去問那位塞維爾法師一句?」
尤安不耐地把他揮退。
問?能問我早就去問了!
德萊文將軍的兩柄斧子從不離手,卻直到現在還掛在那面牆上,顯然是和塞維爾法師或者安蓓薩領主發生了一些衝突,神仙打架,他一個開競技場的能得罪得起誰?
他不明白的是衝突就衝突,怎麼人還能打沒了呢?德萊文將軍到底還能不能趕上今晚的清算了?!
不行,必須按最糟的情況看。
他深深地知道今晚這五萬多人是衝誰來的,而觀衆們想看的絕對不是一個叛徒大殺四方。
現在只當熱身還好,讓那銳雯表現出足夠的實力,德萊文將軍用斧頭砍翻她才能得到更多的喝彩。
但……德萊文沒了可怎麼辦?
焦心地踱了幾步,感覺到觀衆席都漸漸安靜了,他咬牙又把助手喊了回來:「我記得犯人區關着兩位崔法利的備選軍,崔法利的西蒙隊長要把擊敗高級清算人當做她們的考覈內容,是不是?」
十分鐘後,蔚和金克絲並肩走出了競技場的‘選手通道"。
「o!好多人啊!」金克絲微微後仰,彎着小蠻腰,手在眼前比出眺望狀,毫不怯場地發出驚歎。
蔚則更加老成一些地活動着手腕,先向場地中心望去。
她們在被‘釋放"時,接到了特殊的任務,只有成爲競技場上站立的最後兩人,她們殺死貴族的罪名才能徹底消除,否則還得被關着。
打倒所有對手嗎……嗯?
下一瞬間,她的眼神有了些許的震動,因爲她看清了場上情況。
「爆爆,我們有麻煩了。」
「唔?」金克絲回正目光,對上了遠處望來的一道有力的視線。
偌大的場地上哪有更多對手?只有歪扭躺倒不知死活的清算人,和胸口插着劍刃已經死亡的犯人!
站立的僅有一個,正微微喘息着,蹙眉看着登場的她們。
「嘿,是她啊。」金克絲道。
「怎麼又登場了兩個小丫頭?」
「德萊文將軍呢?!」
「快點殺死那個叛徒!」
觀衆的吵嚷聲又漸響起,金克絲不善地掃了他們一眼,只恨自己手上沒帶加特林。
「二打一也太丟臉了。」她歪嘴道:「我先來試試吧,蔚。」
「……啊,小心點,爆爆。」蔚在努力嘗試不再萬事都把金克絲庇護在身後,咬牙點頭答應道。
……
「雖然還不到半年沒見,但感覺姐妹倆都成熟了不少。」
季星微微露出笑容,終於有些興趣地架起了二郎腿:「可如果實力沒有成長的話,二對一也不會是銳雯的對手,哪怕銳雯沒武器,這是力量和戰鬥經驗的雙重差距。」
但她們應該會有不少長進吧?
這樣想着,等着觀戰的季星忽然有所感知,將頭轉向右側。
那邊坐着的一位諾克薩斯上校頓時來了精神,以爲自己的話題引起了季星的興趣,接着道:「按照預告的登場順序來看,這對姓奧萊的姐妹應該在很後面登場。德萊文將軍……出了事故,尤安一定是沒辦法了,才把她們提到前面了。
這樣看來,這對姐妹應該有着不錯的實力,不會再一邊倒了,我們可以期待一下,塞維爾法師。」
「你怎麼來了?」迴應他的卻是季星的一句疑問。
這位上校一怔,轉頭,一瞬間身體如被電流擊過,站起立正,而更早看到來人的其它將領亦早就做出立正姿態:「無、無麪人議員!」
來人從頭到腳都裹在層疊的寬大長袍裡,還戴着一副毫無表情目光冰冷、質地光滑的黑色面具,就連露出眼睛的小洞也有黑色絲網遮擋,完全遮蔽了她的容貌,只能在面具上隱約看到女性特徵的影子,但也並無法得知那是否是錯覺。
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諾克薩斯的將領高層卻不敢忽略她。
崔法利三人議會中,有象徵遠謀的大統領斯維因,有象徵武力的大將軍德萊厄斯,第三者,便是這象徵狡詐的‘無麪人"。
她擁有着同等於斯維因和德萊厄斯的權勢,卻從不見其用過,甚至連名字都不被任何人所知,更從沒有在大庭廣衆下露過面。
她、她怎麼會出現在競技場?
剛剛塞維爾法師的語氣……好像還很熟絡?塞維爾法師認識她?
就連安蓓薩都面露肅重,看無麪人一眼又看季星兩眼,驚疑着。
「塞維爾,你身上有世界符文存在?」無麪人、或者說樂芙蘭坐在了上校騰出來的座位上問。
「世界符文?」季
星一怔。
「符文法師瑞茲來了,現在在斯維因那裡。」樂芙蘭道:「你應該知道瑞茲這個名字吧?魔法圖書館的記載中少不了他。」
瑞茲?季星當然知道,這也是他對聯盟雙城劇情外少數很瞭解的英雄之一,流浪的大光頭救世主。
他錯愕了幾秒,哭笑不得道:「我倒是想要世界符文,可目前身上還沒有。不過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沒關係,等他來吧。」
「那是最好了。」樂芙蘭道:「別打世界符文的主意,塞維爾。」
在她的計劃中,季星是很難找到替代品的一環,但她沒想到季星剛來諾克薩斯半個月就造成了不小的動靜,現在連符文法師瑞茲這樣棘手的傢伙都來到了不朽堡壘。
爲防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破壞她的計劃,她必須現身了。
確定季星身上沒有世界符文,她平靜地將目光轉向競技場地,而其他將領貴族只能陪站在那裡,緊張交換眼神,不知道該不該坐下。
……
場地中心,金克絲已經站到了銳雯身前,而蔚則在策應。
兩個身高相仿的女孩對視,金克絲身形顯得單薄了些,但卻有股比銳雯更擅長戰鬥廝殺的錯覺。
「看來我變成了你們的考覈內容?」銳雯輕輕搖頭:「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進去我的勸說,但今天我是不會讓你們過關的。」
「說教的話,先打贏我們!」金克絲箭步上前。
那瘦削的手臂爆發出強勁的力量,如一杆槍一般刺向銳雯的臉!
銳雯側身閃躲,銀白色的短髮在拳風中躍動,右膝順勢提起,兇猛地撞向金克絲小腹,金克絲則另一隻手下壓,弓身防禦。
嘭——
沉悶的碰撞聲迴盪,金克絲眼神稍微一變,從那隻膝蓋上傳來的力量超乎預料得強,甚至讓她的胸口有些發悶,重心略微不穩。
她只能順勢腳尖回扭,長辮甩動間,一腳撩起旋蹬向銳雯下巴,卻被勢大力沉地一拳砸壓下去,又被緊隨的一腳踢中腰身!
「唔——」
悶哼中,金克絲旋轉翻飛,狼狽地滾了幾圈後才半跪撐起,看向銳雯,擡手攔住焦急想幫忙的蔚。
「我再試試。」她噗地向旁邊吐出一口帶血沫的口水,咧嘴笑道:「這傢伙力量很足,但比起塞維爾那混蛋還差得遠了!」
……
觀衆席上,樂芙蘭微微偏頭看了季星一眼,旋即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身前的空地。空間躍動的弧光中,兩道身影同時出現。
瑞茲和斯維因!
那原本就陪站在身後的將領貴族們面露震驚,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安蓓薩都面帶凝重地站起了身。
怎麼回事,連斯維因都來了?
「斯維因大統領!」
問候聲中,斯維因目光先是略有驚異地看向樂芙蘭,知道對方出現在這,自己恐怕是誤會了什麼。
之後便看向總聞其名、但還是第一次見到的季星。
季星也站起了身,向他伸手:「初次見面,斯維因大統領。」
握手這種禮節在諾克薩斯並不流行,但斯維因依舊伸出完好的那隻手與季星相握:「塞維爾先生。」
他沒有稱呼‘法師",似乎在說明季星的其它身份在這裡比法師更有意義,此後便側身介紹:「這位是瑞茲法師。」
長期行走在人煙罕至之地,瑞茲少有在大庭廣衆下現身的情況,但世界符文比什麼都重要。
他早就看向了斯維因口中‘可能"會有世界符文的塞維爾。
沒有?不是他……不,等等?
強烈的震動在心中迴盪,瑞茲不知有多少年沒有產生過這樣激烈的情緒波動了,這是什麼?!
世界符……人?
魔法的輝光在身周激盪,周邊大多數人都感覺到了危險和壓抑。
持續了幾秒,瑞茲將魔法的波動泯去,他已經看清了一些東西。
「你曾經接觸過世界符文,接受了符文的改造……又或者,在主動學習符文的力量。」
樂芙蘭側仰起頭,有嗎?
我怎麼沒有發現?
斯維因則和體內的秘密惡魔悄然溝通,秘密惡魔卻未有迴應。
季星搖頭笑笑:「沒接觸過,我體內的魔法是自動這樣排列的,它們在讓自己變得更加完美,作爲造物的世界符文,應該就是魔法最完美的最根源的形態了。」
瑞茲一怔,不知想起了什麼,有些沉重道:「真的是這樣嗎?那你恐怕走錯了路。魔法並不屬於我們,我們只是它流經的通道而已。它並不是某種我們能扼在掌心、隨意驅使的東西,它就像空氣,流過我們體內,被我們使用一下,又化作另外的樣子歸還給造物。
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天才,從未想到有人能將魔法‘馴服"到這種程度,但這恐怕已經很危險了。就像是被引燃的炸彈,隨時會讓你粉身碎骨,甚至這過於強大的力量,能讓你所在的地方都灰飛煙滅!」
什麼?斯維因瞬間肅重起來。
季星則回道:「瑞茲法師,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我並沒有走錯路,而是在開闢一條新路?」
瑞茲沉默。
很多年前,也有一個孩子問過近似的問題,‘老師,有沒有可能我是一個天才的學徒,而您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呢?"
確實是這樣的。但這一次他並不認爲是自己錯了,人類是無法掌控危險的符文力量的!
他搖搖頭道:「不,這不是一條新路,而是一條死路。」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季星笑道。
瑞茲:「?」
這句話聽起來很有哲理……但關鍵點是在這裡嗎?前面是銅牆鐵壁,撞的人再多也撞不開啊!
氣氛有些微妙起來,斯維因與樂芙蘭對望,頗覺棘手。
就在這時,一道強壯的身影龍行虎步般走了過來,那些茫然無措的貴族將領看去,頓時身軀站得更加板正了:「德萊厄斯將軍!」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先是無麪人,後是大統領,現在連諾克薩斯之手也來了?!
德萊厄斯只是因爲德萊文的事來見見季星的,這一走入貴賓觀衆席,也站在那裡,沉默了。
他看不明白眼前狀況,但大爲震驚,爲什麼他們都在,卻……
沒人喊我過來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