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我想他一定知道我故意跟他拉開的距離,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是他覺得他這個腐臭屍體跟我捱得太近對我不太好,或者是因爲什麼別的原因,總而言之,他沒有生氣,至少從表面看起來不生氣,也沒有逼近我。只是那樣坐着,側着頭看着我,紅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好像我只要一逃,他就會立刻抓住我一樣。看到我看着他的時候,他就會咧嘴笑,看到他笑,我想到的第一個詞就是真噁心。
我不再看他,我想如果他就這麼跟我保持一定距離,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是一個好主意。這天看着就要黑了,這裡還指不定會有多少髒東西呢。有他在,至少他不會傷害我,危險來臨也可以作擋箭牌,這對我來說都是件好事。於是我就背對着他側躺了下來,把臉對着外面的那空地。我想睡着,因爲睡着了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自己也不會察覺,但是醒着就會想得很多,越想就越怕。我就閉着眼睛不停地在心裡跟自己說別想其他亂七八糟的了,現在快點入睡。儘管我是這麼想的,但是對於外面的動靜也很敏感。沒過多久,我就能感覺到他朝我這邊移動,就算是細微的移動我也察覺得到。我迅速彈了起來,和他打了個照面,他一點也不吃驚,好像知道我是在裝睡一樣。他也站了起來,我一看外面是空空地方,就想着趁他不注意往右往左走都可以。
他拖着身子想走過來。我下一秒本想衝出去的,結果一塊大石頭直接從他的脖子上方飛過去,他的頭直接被石頭打飛了好幾米遠。頭飛了以後,他的身體還完全的佇立着,還繼續往我這邊走,他的屍體就這麼分成了兩部分。我往旁邊看了看,看到了陳咲然,看來石頭也不是平白無故飛過來。
我迅速跑到他的身邊,牽着他的手,笑着對他說:“你太厲害了,就像打高爾夫球一樣,要是有個洞的話,他的腦袋就會掉進去了。”沒等他回覆我,我又繼續說着,“我覺得我們太心有靈犀了,我一直都在想你會在哪裡,沒想到你就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出現了。這種感覺太好了!還是你啊看着好看、舒服!”說完我就往他身邊湊近了,他笑笑着說了句是嗎,然後就沒再說話。
我們不敢懈怠,我又往後看了看,沒有頭的身子行動緩慢,他的頭還在一點點的移動,我渾身一個激靈,沒再繼續看。
走到一個地方的時候,從上面來了一輛麪包車,麪包車在我們的前面停了下來,駕駛座上沒有人。我們互看了一眼就上去了,因爲它的副駕是挨在邊緣的,於是我就坐在了後座,陳咲然開着車,這會天已經完全黑了。我想不出意外,這輛車開至天亮一直開回家都沒問題。開至剛剛那個地方的時候,他不見了,這讓我心裡舒了一口氣。過去以後也是安然無恙的。
“可以放歌嗎?好安靜啊。”我問道,山上的晚上是真冷,就算在麪包車內我也能感覺冷意。同時,我覺得在這種夜晚,實在不能**靜,越安靜反而越害怕。他嘗試開了開,只是唱了幾句就滋滋的沒了聲音,那幾句也不知是什麼年代的歌了。
“那個怪物經常纏着你嗎?”他打着方向盤問我。他說是怪物,也確實可以稱作是怪物。
“哦~你是說那個屍體啊?對啊,他老纏着我。”我咂了一下嘴。“像塊被吃過的吐在地上的口香糖,怎麼扯都扯不掉。你不覺得驚訝嗎?”我突然想到這點,問道。
“我也見過,所以不覺得特別驚訝。”
“哦~”
我早該想到這點。
行至一半,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車沒油了。”
他的話語裡包含着無奈。
“那怎麼辦?”
他嘆口氣。
“只能在車裡過一夜了。”
我緊張的四處張望。
“那把門鎖了,玻璃拉上去,留點小縫就可以了。”
他照做了,我這纔有了些許安全感。
漸漸的,我的眼皮就開始重了。慢慢的睡了過去。
正在安心的睡着時,突然被陣動搖醒了。我坐起身,看到窗戶外面有一雙紅色的眼睛死死的貼着玻璃在看着我。我嚇了一跳,連連往後退,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很多情緒,但他的眼神還是悲傷的,呈悲傷狀。我退到了另一邊的門邊,在我還在盯着那雙眼睛的時候,他的眼睛變成了笑眼,下一秒,我的頭髮就被什麼東西扯住了,轉頭一看,竟是他的手在抓扯我的頭髮,我往前撲,但他抓的死死的,扯得我的頭皮發麻,他一點一點的想把我抓回去,貼在玻璃上。陳咲然還在睡着,我用腳踢了踢他,他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快來幫我!”我大叫着,他這才意識到,用手幫我扯開另一隻手。我不知道他是報復還是怎樣,陳咲然一接觸我,他就開始使更大的力,扯得我生疼,爲了不那麼疼,只能連連後退。我不知道他的手是怎麼伸進來的,眼看他的另一隻手也要伸進來,我感到很害怕。陳咲然一直在同他作鬥爭,但是效果卻不盡如意。因爲我的頭髮被扯着,我的頭也被迫擡了起來,與對面的他的眼睛直視,他的眼睛還是微微彎着的。他還是在笑,笑着笑着就流出了一滴紅色的液體。我顧不得了,用雙手不停地劃他的手,最後在我和陳咲然的雙重努力下,他終於鬆手了。一轉頭就不見了。
“看來這車不能再待了。”陳咲然說。
我含着淚點了點頭。
正要準備下車,車門突然被一股力從外面拉開了,直接飛出幾米遠,更糟糕的是隻有後座的門被拉開,我感覺不妙,往副駕座爬,卻還是比他慢了一步,眼看着他走了進來,我卻無能爲力,陳咲然也是拼命的把我往副駕座帶,我們兩的力卻比不上他的。他坐在後座上,把我拉着坐了下來。我完全不敢看他,我感覺他全身血紅一片。
我覺得他現在很危險,可能下一秒我們兩都會死。
於是我儘量低着頭不去看他,他只是呼吸着,車裡就只聽到他的呼吸聲,還有我的心跳聲。我偷瞄了一眼陳咲然,他極力的想過來,可我們中間好似堵了一道無形的透明的牆,他一直在拍打,甚至張大着嘴在說着什麼,可我卻一個字都聽不到。他想打開車門,但是車門也不容易打開,他用力的敲打着踢着。突然,他輕輕碰了我一下,我頓時害怕的抖了一下。
他的兩隻手抓住了我放在膝蓋上不安的抱在一起的雙手。他柔聲細語,但他略微顫抖的語調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他極力的想給我安慰。
“別怕…”
我覺得他這句話就是個諷刺,看着他那兩隻骨頭連着血肉的手,不敢作聲。
他的手握着我的手好一會,有一隻手鬆開後,竟慢慢的爬上了我的臉,我不得不看着他。他的那張臉更加糟糕了,肉掉了一大半,還沾了好多土灰,只剩他的骨頭還撐着。不過他血紅的雙眼倒是更加犀利了。
他摸了摸我的頭髮,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小聲的問道。
“疼嗎?”
我沉默了一會。
“疼啊!不就是你扯的嗎?!”
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敢衝他吼。
他看着我,我們就這樣直視了好一會。這會我才緩過神,又緩緩的低了頭。
我瞟了一眼陳咲然,現在的他在用工具敲門。
突然,我的手一動。他想拉着我的手走出車門。我當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不想跟他在一起。於是我用一隻手使勁拉着好拉的地方,作最後的抵抗。陳咲然也不灰心,他知道了我的處境,就更用力了。手掌出血了也不在意。看着他,我也有了勁,我一定不能被他拖走。
他剛開始只是拉着我的手,現在一隻手拉着我的手一隻手拉着我的腳。
我使勁與他抗衡,他又再次上了車,想把我抱走,看到他驚悚的面目,我就死活也不肯讓他抱我,好像他一抱我我身上就不乾淨了。
我不停地敲打着他,但我這點綿羊之力根本無法抗衡。還好的是,陳咲然解放了出來。他跑到後面抓住他的腿就把他往後拽。於是現在就出現了陳咲然拽他,他拽我,我拽車門的現象。
我拼命的想踹開他,他的力量比我們兩都大。最後他好像終於被拽掉了。但我回頭一看,他竟然裂成了兩半,腰下的部分被陳咲然拽掉了。我感到太害怕了。拼命的不想看他。他卻像只蜘蛛一樣爬到了我的身上,我彈了起來,拼命的拍打他,想把他拍掉,但他就像我的一部分一樣就那麼抓着我的腿看着我不放。
我只能幹瞪着他,眼睛往陳咲然那邊瞟了瞟,他還在與他腰下的部分作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