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本來就有的陰冷加上這不算溫暖的時節，使得羅山上溫度極低。
陰風滾動，除了寥寥幾隻小妖之外，再無什麼活物。
但是儘管如此，羅山上也絕對不算如何冷清。
尤其是這些時日。
今日是除夕之日，在陳閻默許的情況下，這幾日以來，趙大山以及其餘小鬼等，也算是有了一些過節的氛圍。
在風中吹了一夜的陳閻隨意在山上尋走，趙大山第一個看到他走了上來，躬了躬身，“老爺，今日乃是除夕，您有什麼安排嗎？”
陳閻哪裡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此事你與李三以及青山看着辦吧，滿山上下都說上一句，就說是我的意思。”
趙大山嘿嘿一笑，這才露出笑容：
“是，多謝老爺。”
他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從手中遞上來一樣東西，方方長長，上面雕繪着一隻修羅惡鬼一般年獸模樣的雕刻。
“這是？”
“這是小老兒前些日子做出的桃符……”
陳閻一愣，笑着把玩了一下。
名爲桃符，不過跟尋常活人人家用來辟邪驅鬼的桃符不同，這些傢伙製作的桃符乃是由槐木混合着陰柳枝葉編制而成。
效果同樣也是完全相反，乃是用來納陰聚陰氣所用。
看着有些忐忑的趙大山，陳閻將其轉頭掛在了門房的牌匾之下：
“挺好的，你有心了。”
趙大山這才心滿意足的告退。
陳閻心情沒來由的好了許多。
他走走停停，一些個小鬼奔走之間，少了一些急促，多了一些歡快之意。
陳閻甚至看到幾隻小鬼湊在一處院落門前，手中拎着兩張白紙，竟然是似乎剛剛寫的春聯。
算不得是什麼文采斐然的對聯，僅僅只是尋常之物，算是討個好彩頭。
“你說，人與鬼有什麼不同呢？”
陳閻沒來由的問道，
七夜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開口道：
“正常而言，陰鬼爲人之魂魄，起初之時並無不同。但鬼爲純陰凝聚，久而久之……”
陳閻打斷道：
“純陰？天爲陽地爲陰，由此而言不論陰陽，都應該是爲天地所行者，有何不妥？”
七夜沉默了良久，沒有給出個答案。
陳閻想了想，反而點了點頭自語道：
“也對，天地所行，本就與人是最大的不同，人只要吸收了這天地之氣，便也就不再是人了。
有的被稱作仙，像我等這樣的，便也就只能算是惡鬼了。”
兩人閒談之間，緩緩步入陰植園中，此處被趙大山用並不如何具有防備能力的柵欄給圍住，警示的用途更大於阻攔。
李翠柳站在這足有半山之廣的園林之中，似乎有些愁眉苦臉。
那株黑竹越發粗壯了，先前僅僅只有尋常人手臂粗細，現如今這兩個月未見，比起尋常人腰肢竟然也沒差上多少。
那黑色竹葉上原本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小精魅似乎也長大了好些，足有小手指粗細，趴在竹葉上，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彷彿是一個漆黑的肉蟲。
李翠柳似乎有些出神，腳下無數根莖一般的觸鬚纏繞在這陰竹之上。
就在陳閻想要悄無聲息離去的時候，接下來的一幕讓陳閻愣住了。
只見背對着他的李翠柳一根長髮緩緩延長，隨後在空中猛然斷裂，墜落到這株黑竹之上。
原本的這一縷髮絲緩緩變化，竟然蜷縮在了一起，緩緩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形，跟此時趴在竹葉上的這小玩意似乎沒有半點不同。
唯一不同的，便是沒有半點生機。
這一縷髮絲凝聚的這一瞬間，便如同枯死的雜草一般，雖爲人形，卻立刻死去。
陳閻在一旁看的無比新奇。
李翠柳這才發覺陳閻在背後的目光，連忙轉過身來，化作完全樹枝觸鬚的手臂變成了正常手臂，稍稍揮舞了一下，發出了無意識的嗚嗚嗚的聲音。
“你繼續！”
陳閻笑了笑，這李翠柳雖然靈智不如那些傢伙，但是在做事上極爲認真。
後者用那柳條一般的手掌撓了撓頭，有些苦惱。
陳閻上前一步，手掌貼在那株漆黑的陰竹之上，空心竹乃是出名的陰植，這株顯然同樣也是如此，陰氣反饋極爲濃郁。
不過陳閻的主要目的還是那隻沒有靈智宛如蟲子一般的小精怪身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李翠柳：
“你的肢體分解，能夠化成這東西？”
李翠柳顯然是明白他話中含義的，聞言連忙點了點頭，不過隨後有些沮喪的嗚嗚嗚了兩聲，顯然剛剛那一幕不是第一次發生。
陳閻想了想，隨後露出了笑意，將李翠柳拽到了另外一處陰竹之前，指了指這株嶄新的竹子。
季節原因，這株原本應該翠綠的竹子，似乎染上一抹幽黑之意。
李翠柳再度分出一截髮絲，落在了這株竹子之上。
果不其然，這一株比起剛剛那種情形出現了很大的不同。
髮絲繼續蜷成了一團，化爲人形，而且在這人形之上，似乎有了一根根觸鬚融入這竹子之中。
李翠柳眼眸之中露出了喜色，只不過很快，這縷喜色便消失不見。
因爲即便如此，那柳葉上似乎新生的小人，也只不過多堅持了幾個呼吸時間，便再度如同那泛黃的枝丫，枯萎，死去。
不僅如此，甚至就連這株竹子都在這小人死去之後不到百個呼吸，也失去了生機。
李翠柳大受打擊，她對於這些樹木有着天然的好感，彷彿每一個竹木都是孩子一般，所以每一個死了，她都是發自真心的傷心。
陳閻沒有什麼感覺，反而挑了挑眉，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再度將李翠柳拽到了另外一株竹子前頭，繼續重複剛剛的行動，只不過這一次，在那小人才剛剛出現的時候，陳閻手中一抹紫氣旋繞，沁入了其中。
看着離去的陳閻背影消失，李翠柳歪過頭來看向身前這株竹子，卻發現，這株未曾死去的珠子，似乎顏色深沉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