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6章 出口成髒的九葉靈芝草
“此處靈氣濃郁，記下來！”
高空之上，神樂寶船不急不緩地飛過，龍女立於船頭，目光掃視下方河域。
早早散出去的錦衣衛精銳，已經將沿河城鎮的消息收集，哪些河段魚類異常肥碩，受漁民青睞，有過神蹟傳說等等，都查得一清二楚。
再根據龍宮的水位，將大通河、白漕和衛漕中過淺的河段排除，最終由龍女尋找靈氣相對濃郁的地段。
她原本沒有這個舉重若輕的掌控力，必須化出龍身，投入水裡才能探到，直到近來在李彥的指點下，才掌握了水系視野的能力。
此時一圈圈無形的靈力波紋盪漾出去，一點點或明亮或黯淡的光點展現出來，再由如意寶珠具體標註。
當靠近京師的幾處漕河統統搜過後，龍女疲憊地閉了閉眼睛，再看自己標註出來的地圖，指着一條河道：“是在這裡了……”
如意寶珠贊同：“此處靈氣光點的分佈密集，明顯強過其他河段，我去通知老爺！”
李彥很快收到消息，心頭有了數：“衛漕麼？”
衛漕發源於春秋衛地，漢稱白溝，隋稱永濟渠，元稱御河，明稱衛漕，清稱衛河，然後一直沿用至後世。
那裡距離京師相對較遠，又不比會通河承接南北，雖然真被截斷，依舊是一場大禍，但兩害相權取其輕，運氣還是不錯的。
換成邵元節陶仲文，肯定就要卜算一卦，依照卦象推演出衛漕，李彥卻無此意，僅僅是愈發沉穩，指揮若定。
而無論是錦衣衛還是道門，起初都難免緊張，甚至頗有些手忙腳亂，這份姿態無疑穩定了人心，以致於歐陽必進忍不住出言讚歎：“李真人機略才偉，有護國之力，老夫佩服！”
陸炳笑道：“我與歐陽尚書所見相同，自從結識了先生，本都督實在是受益匪淺，陛下自是慧眼如炬，已加封先生爲大真人，只待清除大患，當爲名副其實的護國天師！”
歐陽必進心頭更驚，且不說陸炳這種親近中帶着尊敬的稱謂，從真人到大真人的用心，就能看出陛下的寵幸。
想到那個膽大包天的外甥嚴世蕃，原本要做的手腳，他倒是暗暗捏了把冷汗，何必得罪這樣的人物呢，合作互利，豈不美哉？
三方通力合作，速速排查，終於到了衛漕河段，李彥的神情頓時變得凝重。
這份態度的轉變，立刻讓衆人隨之警惕起來，行動中小心了許多。
“龍宮！發現龍宮的蹤跡了！！”
很快緊張興奮的聲音傳來，最先發現的是茅山派弟子，不多時神樂觀的弟子也確定，一座華麗的水下宮殿一閃而逝，絕對不會看錯。
歐陽必進愈發驚詫，深深凝視了李彥一眼，陸炳則拿出玉簫與玉瓶，瓶中倒出龍婆的精血，滴入簫內。
眼見血液被簫身吸收，他將之遞給朱仲：“依照龍婆之言，每次只要吹響此簫，就能將九葉靈芝草喚出，曲子你學得如何了？”
朱仲方纔一直在練習，沉聲道：“她吹奏的技巧並不難學，曲子也很簡單，如今氣息則由精血模仿，倘若靈性只比三歲稚子，應能以假亂真！”
陸炳道：“這就足夠了，不必有負擔，盡力爲之！”
與此同時，李彥飄然來到半空，各派齊聚：“大真人！”
李彥微微頷首，直接看向張玄慶：“請出寶印。”
“是！”
張玄慶深吸一口氣，先鄭重地朝着龍虎山的方向拜了拜，再從袖中取出玉盒，打開盒蓋，一枚玉印徐徐升起。
此印厚七分，橫長各三寸半，白如冰雪，異光流轉之間，散發出一股蒼茫無窮，高高在上的氣息，與天地共鳴呼應，隱隱間直達九霄，去往那傳說中的天庭。
看着這枚陽平治都功印，別說正一道各流派，朝天宮和神樂觀的羣道都露出敬仰之色，反倒是張玄慶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痛苦。
如果是神佛消隱之前，此印基本上就代表着，天庭四大天師之首張道陵的威儀，那真是十方聽命，神威如嶽。
現在則名大於實，羣道懾服，是得益於昔日的影響，但隨着滄海桑田，時光荏苒，神道不蘇，終究有被遺忘的一刻。
所幸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張玄慶收斂情緒，祭起寶印，徐徐下落時，一片縹緲雲氣瞬間籠罩，纏繞勾畫間，匯成無數變幻玄奧的符籙，效仿周天星辰輪轉。
聯想到出海尋龍王時，兩座皇家道觀足足耗費數日之功，才佈置下了太陽神相和太陰星環，如今卻能一蹴而就，差距當真太大。
“此乃小週天神禁，請諸位同道入星位，由大真人執掌星環！”
而張玄慶率先飄然入內，其他道人也進駐周天星位，直到滿了三百六十之數，神禁驟然一縮，化作一道星環，來到李彥面前，嗡嗡作響。
就在李彥探手接過星環時，朱仲走到甲板上，將玉簫豎起，放入脣邊，開始吹奏。
悠揚的旋律響起，帶着溫和撫慰的氣息，在水中傳播，朝着河底的龍宮而去。
“有動靜了！”
最先激動的是歐陽必進，因爲遠處的河面肉眼可見地翻騰起來，內陸河域居然現出波濤洶涌的景象，似乎某個龐然大物即將破開水面，騰空而起。
“不太妙啊……”
陸炳則不喜反憂。
因爲正常情況下，龍宮出現的動靜太大，是不會妄動的，真正出來與龍婆會合的，僅僅是九葉靈芝草。
現在龍宮居然爆發出如此大的動靜，排除僥倖心理的話，就說明靈芝草已經發現，吹奏者並非龍婆，帶着龍宮一起飛出，十之八九是想要出面報復了。
“好在這也不算壞消息，只要它敢出現，直接來個甕中捉鱉便是！”
陸炳也不急，雖然沒能達成兵不血刃的目的，但龍宮露面，同樣會大大地降低難度。
至少沒有發生最糟糕的情況……
唰！
突然之間，翻騰的河面平靜了下來，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不好，靈芝草要跑！能識破陷阱……這是三歲的靈智？”
陸炳面色劇變，所幸一道光芒落下，正是小週天神禁所化的星環，被李彥毫不遲疑地拋出，落入水中。
“轟隆！”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寂中，衛河瞬間激起巨浪，漫天的水花夾雜着無數魚蝦朝着四方灑落，那駭人的威勢好似連整座河牀，都要掀了個底朝天。
“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座殘破的宮殿屹立於潮頭，現出廬山真面目。
這龍宮確實殘破，別說雕欄畫棟之類的裝飾物，就連是牆壁也多有開裂倒塌，只是裂縫倒也罷了，那些倒塌的牆段，恰好讓一片片巨葉延伸出來，填補了空白，四周還有藤蔓張牙舞爪，擺動不休。
建築與植物奇異地融爲一體，爲彼此都鍍上了一層詭異兇惡的色澤，卻又出奇地完美統一，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陸炳雙拳緊握：“龍婆交代的，絕不是這般模樣！”
就連天空上的龍女，身側一字排開七個人蔘娃娃，都發出驚歎：“哇！怎麼這麼大？”
大小其實並非關鍵，關鍵是小週天神禁所化的星環，被九根巨葉之間的藤蔓纏住，左衝右突，騰挪範圍不斷收縮。
集合羣道之力，每每被觸碰到的藤蔓，都瞬間碎散成點點星光，在攻擊能力上是處於絕對上風的。
可那藤蔓源源不斷地再生長出，久戰之下攻勢必衰，反觀靈芝草出動的只是藤蔓，九片葉子尚且未動。
“即便誕生靈智，與龍宮結合，草木之屬，豈會如此強橫？”
正當張玄慶大爲驚駭之際，龍宮的頂端，靈芝草的中心部位，鑽出了半個孩童軀體，確實如三歲稚子，發出奶聲奶氣的呼喚聲：“娘娘……娘娘！”
沒有得到迴應後，它的表情就猙獰了起來，兇惡的目光掃視四方：“娘娘不見了……都怪你們……草！”
陸炳耳朵一動，傾聽了片刻後，頓時高呼起來：“九葉靈芝草，我們不是敵人，是龍婆讓我們來接你的！”
靈芝草大怒：“騙我……騙我……草！”
陸炳臉一黑：“伱這小崽子到底會不會說人話？怎麼句句都罵人呢？”
這個年代的《金瓶梅》裡面，已經有後世熟悉的三字國罵，對於與草同音的某個字眼，各種明清小說裡面更是頗多延伸，比如與狗結合，與騾子結合，後來《紅樓夢》裡的鳳姐，還將之與野牛結合，田文靜被馬國成那樣問候，單就時代背景來說並不奇怪，當然歷史上是肯定不會那般的。
所以明知道靈芝草所說的是草木的草，但由於對方的聲音過於兇惡，還真的頗有喝罵之意。
靈芝草不加理會，藤蔓不斷壓制星環，巨葉徐徐轉動，一股股海浪朝着船隻拍下：“你們……全都要死……草！”
歐陽必進大駭：“陸都督，現在該怎麼辦啊？”
陸炳笑了：“無妨，它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已然悄無聲息地穿過巨葉，來到了龍宮內部，站在了靈芝草的面前。
李彥看着這個張牙舞爪的龐然大物，淡然道：“龍婆無法將你養成如此模樣，你口中的娘娘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