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宇智波鼬此時心中有着太多想問的問題,但是看着面前卡卡西那悽慘的模樣,他還是強行的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雖然眼下是在火之國邊境處,但並不代表這裡就絕對安全了,在卡卡西身受重傷的前提下,並不排除那些人再度追上來的可能性。
……說不定枳是在後面幫忙斷後呢?
但可惜的是,他的這種想法,很快的就被面前的卡卡西給無情打破。
“不會再有追兵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們的想法,沙啞着嗓子,卡卡西開口說了起來。
“那些人,我全部都殺光了。”
聞言,一旁正攙扶着卡卡西的甲的瞳孔頓時就微微一縮,他怎麼也沒想到,卡卡西竟然會做出如此決絕之事。
在他的印象中,卡卡西雖戰鬥果斷,但卻鮮少展露出如此不留餘地的狠辣,但眼下這番話從卡卡西的口中說出,卻是顯得異常的平靜,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枳呢?她爲什麼沒有和你一起?”
不同於甲的震驚,一旁的宇智波鼬卻是直視向了卡卡西的眼晴,話語中依稀的帶上了些許急切。
“你們之前不是一起的嗎?爲什麼只有你回來了?枳她不應該是……”
“……抱歉。”
似乎是有些不敢看他似的,卡卡西閉上了眼睛。
“枳……我們後來遇到一個強敵,她爲了給我爭取逃脫的時間,選擇了留下來獨自面對對方。”
在說這些話時,卡卡西的聲音顯得低沉而沉重,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裡硬生生擠出一般。
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在那絢爛的火光之後,他最理智的做法,應當是抓緊時間離開那裡,畢竟那邊那麼大的動靜,絕對會將那些武士給再度吸引過來。
他理應把握住宇智波枳爲他創造出的這個絕佳的撤離機會,遠離險境,和宇智波鼬及甲兩人匯合。
……但他無法容忍自己的離開。
雖然說希望渺茫,但枳依舊有那麼一絲倖存下來的可能……假設那一口氣引爆上百張起爆符和敵人同歸於盡的身影其實是枳分出的影分身的話。
他這種猜測倒不是無的放矢,在一個星期前,對方就有興致勃勃的寫了一篇關於影分身100個可行性的妙用的論文,影分身人肉炸彈的使用方式,在那100個可行性方案裡排第27。
事實上,相比起影分身人肉炸彈,其他的可行性方案還要更離譜,因爲那篇論文的內容過於黑暗,簡直不把影分身當影分身看,所以在寫到一半的時候就被他給緊急叫停了。
假如……那個時候引爆起爆符的,是枳分出的影分身呢?畢竟對方一直信奉的事情,就是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這個可能性確實是存在的。
雖然枳的影分身爲了能夠更加逼真,必然往影分身上分配了不少查克拉,在那種近距離被炸的粉身碎骨的真實死亡體驗下,說不定對她的精神造成了極其強烈的衝擊……但人起碼還活着。
如果他在這個時候離開,因爲那種強烈的精神衝擊而暈倒的枳,纔是真的沒救了。
……可惜的是,那些武土趕過來的實在太快了。
還沒等他去搜尋對方的下落,那些鐵之國的武士就如同幽靈一般出現在了雪崖這邊。
其實在這個時候,他還可以做選擇。
畢竟枳施加在他身上的幻術依舊存在,只要他想離開的話,還是能夠隨時離開的。
不過在第一次選擇中他都沒猶豫,更別說是這第二次選擇了。
看着下方那些趕過來的武士,一邊簡單粗暴的用膠帶將腹部的傷口纏了幾圈避免失血,他將自己的身形悄無聲息的往雪裡下壓了一些
——於悄無聲息間,獵人和獵物的位置換了個個。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他經歷過最艱苦的戰鬥,因爲枳施加在他身上的幻術還在,在雪夜中,那些武士根本無法和開啓了寫輪眼的他對抗,並且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和之前時相比,這些武士的戰鬥力突然間急劇下降,就像是被人操縱的傀儡一般,動作僵化了太多。
……但毫無疑問的,這必然是最難熬的一場。
等到天明時分他站在一地的屍體間時,他彷彿感覺自己也都死了一回。
但讓他失望的是,他在那片雪崖上整整找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找到關於枳的任何蹤跡。
如果對方不在雪崖頂,那麼對方唯一能夠所在的地方,也就只有在雪崖底了,上百張起爆符的同時引爆摧摧毀了雪崖頂的一部分區域,對方是存在失足跌下懸崖的可能的。
就算他心中再怎麼不想承認,枳倖存的可能性,已經不超過百分之一。
每一人成爲忍者之後,就意味着參與了一項死亡率極高的高危工作,隊友,同伴甚至親人,在執行某一次任務時突然死亡,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卡卡西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對這種事情習慣了,但當這種事再度發生在他面前時,他還是有些恍惚。
那麼一個鮮活的存在,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變成了記憶當中的影像,而起源,卻是源自於一個他接下的B級任務……
從鐵子國折返火之國邊境這邊的這段路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來的,整個人都感覺渾渾噩噩的,意識和身體彷彿完全分離。
如果不是還強撐着要將枳的消息帶回去,他說不定早在中途時就已經倒下,本來他以爲自己已經在心中做好了面對宇智波鼬的準備,但是眼下看着對方那焦急的神情,他卻突然間感到有點害怕。
“……以上,據我的綜合判斷,她倖存下來的概率已經降到了1‰。”
“所以呢?”
擡頭看向他這邊,宇智波鼬的聲音顯得極輕。
“你之前向我保證會保護好她,而在現在,你卻告訴我她犧牲了?”
“……抱歉。”
張了張嘴,卡卡西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到了最後,他口中卻只是無力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此時他臉上的疲憊和內疚全部都交織在一起,構成了某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麻木。
“卡卡西老師,這不怪你。”
敏銳的注意到了宇智波鼬此時的異樣,一邊很是警惕的將卡卡西護在身後,甲開口說了起來。
“在那個情況下,每個人都在盡力而爲,我相信,枳她……一定也是心甘情願做出那樣的選擇的。”
——稍微的頓了頓後,甲才繼續的將後半句話給說了出來。
本來對於隊友犧牲這種事,出生於根部的他應該已經是司空見慣的,就連朝夕相處了七八年同事的死亡都無法讓他動搖半分,更別說是僅僅相識一個月時間都不到的隊友了。
團藏大人交給自己的任務是監視宇智波枳,提供情報以及在關鍵時候接受指令,眼下宇智波枳已死,他的任務已經算是提前完成了,他應該感到輕鬆纔對。
……本該是這樣的。
但也不知爲何,在親口說出那些話時,他卻突然間感覺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就像是什麼東西缺了一塊。
“你知道的,卡卡西老師,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道歉。”
完全無視了甲的話語,宇智波鼬直直的看向了卡卡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說,聲音更是平靜的可怕。
“那片雪崖在哪裡?把地址告訴我,我去找,卡卡西老師你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
“等等,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撤回村子將此次任務的情況上報,而不是……”
甲原本還想開口阻攔,但是話才說到一半,對上宇智波鼬眼睛的他臉色頓時就不由得微微變了變。
他從沒見過有人的眼睛會宛如一潭死水,空洞得透着令人心悸的虛無,既像是那將要在沙漠深處渴死的可憐人,更像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的重病患者,再無半點生機。
一時間,他下意識的移過了腦袋,甚至有些不敢再去看對方。
“……等我把身上的傷口處理一下之後,我帶你過去那邊。”
短暫的沉默後,卡卡西做出了回答。
“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相信枳也不會願意看到你現在這種狀態,所以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
“放心,我現在感覺很好。”
略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宇智波鼬對着卡卡西露出了一個笑容。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只是突然間感到心中稍微的有點……難過。”
明明宇智波鼬看起來在笑,但是給人感覺卻彷彿像是在哭,而伴隨着宇智波鼬口中話語聲的落下,血色的寫輪眼在他眼中悄然顯現。
兩顆勾玉在宇智波鼬眼眸深處呈現的同時,第三輪勾玉也跟着緩緩浮現,然後緊跟着,在卡卡西那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宇智波鼬瞳孔中的三勾玉緩緩的勾勒出了漆黑的三角風車形狀。
“這個眼睛……”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卡卡西的臉色頓時微微的變了變,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轉頭看向了旁邊正攙扶着自己的甲。
不過讓他心中稍安的是,因爲之前對上視線後然後又移開了的緣故,甲目前並沒有注意到宇智波鼬眼睛當中的異狀。
沒有過多猶豫,卡卡西直接鬆開了身旁甲攙扶自己的手,而後伸手搭上了宇智波鼬的肩膀,將對方的腦袋往下稍微的按壓了一些。
“甲,你現在先去你們的臨時駐地那邊準備一下相關的醫療器材,我和鼬等會就過去。”
儘可能的保持語氣上的平穩,卡卡西對着身旁略有些茫然的甲開口說了起來。
不同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的甲,他是認得宇智波鼬此時的那雙眼睛的,考慮到甲那身爲根部忍者的身份…無論如何,此時宇智波鼬的那雙眼睛,都絕對不能讓對方看到。
——寫輪眼的究極進化——萬花筒!!
對於萬花筒寫輪眼,卡卡西他自然是知道的,先不說在九尾暴亂之夜的那個夜晚,他就身處於最前線的現場,他那繼承於自己摯友帶土的那隻眼睛,似乎也是一隻萬花筒,只不過目前他還沒能掌握那隻眼睛的真正能力罷了。
也正是因爲此,先不說萬花筒的能力,他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更清楚萬花筒的恐怖消耗,宇智波鼬在一個多月前纔剛剛開啓了二勾玉寫輪眼,眼下受到枳死亡的刺激又直接從二勾玉晉升到了萬花筒,對於對方來說,這將會是一個極其沉重的負擔。
說點毫不誇張的,要是宇智波鼬再不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退出來的話,對方甚至有可能被那雙纔開啓的萬花筒給吸乾!!
“鼬,冷靜一點,枳還沒有被確定死亡。”
在確定甲已經離開之後,也沒心思顧及自己身上那多大恐怖的傷口,雙手扶着宇智波鼬的肩膀,卡卡西試圖將對方給喚醒。
……枳已經出事了,他不能再讓宇智波鼬也出事。
但讓他心底微沉的時候,宇智波鼬臉上的神情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平靜的甚至讓他感到有些害怕。
“放心,卡卡西老師,我很冷靜。”
擡頭看向他這邊,宇智波鼬甚至還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平靜的笑容。
“從小到大,我從沒像現在這樣這麼冷靜過,我現在感覺前所未有的好,所以……”
沒等宇智波鼬把話說完,卡卡西就很是果斷的重重一記手刀切在了對方頸間,成功的將其給擊暈了過去。
……現在這個情況,讓對方暫且睡過去或許纔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萬花筒寫輪眼……失去的越多,得來的越多嗎?”
抱着昏迷過去的宇智波鼬,看着對方臉上那茫然且空洞的表情,卡卡西在口中輕嘆了一聲。
……他好像有點明白爲什麼村子會這麼忌憚宇智波了。
在方纔宇智波鼬覺醒出萬花筒的時候,他察覺到的,是一種幾乎讓人毛骨悚然的悲傷與空洞。
——在那個時候,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絲無法用言語來言說的恐懼。
以至親之人的死亡和極致的悲傷來換取力量……天生邪惡的宇智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