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寢宮內，元堃坐着，而寇南霜卻坐在他下手。
“亞父，您老人家辛苦了。”
寇南霜罕見的做出低姿態，對於這位自己父親的老師非常尊敬。
元堃笑了笑，滿臉的褶子如同旱地裡的溝壑縱橫交錯。
“不辛苦，只要能爲陛下做些事情，我這把老骨頭就覺得還有用處。”
“亞父，快別說笑了，您回來霜兒心裡就踏實了。”
元堃呵呵笑着，在寇南霜手背輕拍兩下。
“心裡踏實？我看你就是沒人管放羊了吧？說說看，亞父不在的這段日子你都做什麼了？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聽到大臣們在討論什麼‘酒館’？”
“害！什麼都逃不過亞父的眼睛....霜兒只是在皇宮憋得慌，便於市井間開了家小酒館。不過亞父放心，霜兒有分寸，絕對沒有荒廢政務。”
“呵呵呵...真的嗎？沒有荒廢政務....那...能否和亞父說說周朝質子的事情。”
“周朝質子？他有什麼好說的？”
寇南霜微微詫異，不知道亞父遠道而回爲什麼第一時間問宋陽的事。
“霜兒，你雖然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但這朝堂人心....卻接觸的比較少，所以，凡是出現在你身邊的人，亞父都要過問。畢竟你的身份特殊啊。”
寇南霜沒有多想，說道：“亞父，他就是一位周朝送來的質子，身份上沒有問題。而且此人性情溫和，霜兒派人監視了他很久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問題？身份可以造假，性格可以僞裝，你把這質子抵達鳳都第一天到現在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亞父。”
元堃在大鳳朝身份超然，他不但是先皇的老師兼軍師，還是現任皇帝的“亞父”，大鳳國國師。
除此之外，他手裡還掌握着大鳳國的一股隱秘力量---監察司。
所謂“監察司”，其實就是類似“錦衣衛”的特務情報組織。
而這位老人家在被寇南霜父親請出山之前，已經在世間名頭不小。
他出身自“鬼谷”，江湖人送“鬼算子”，傳說擁有“神鬼莫測”之能力。
當然，在出山之後他也沒有辱沒了自己的名頭，而是幫助寇南霜的父親平定四方，最終入主中原，成就不世霸業！
“哦...是這樣的，那周朝質子....”
當下，寇南霜就把宋陽抵達鳳都之後做過的所有事都說了一遍，一說就說了兩個多時辰。
“嗯....霜兒啊，這周朝質子不簡單！恐怕你已經中了他的算計。”
“什...什麼？”
在寇南霜將宋陽的種種作爲告訴元堃之後，這位老人又用了半個時辰來消化。
而當他再度擡起頭的時候，就說出了上面那句。
老人家眼睛微眯，一對長壽眉落在眉骨兩側，聲音低沉。
“霜兒...你還是太單純了...就你告訴我這質子的種種表現來看，他都是有意在接近你。”
“有意接近我？可....他一直就待在質子府很少出門啊。”
其實寇南霜對宋陽印象不錯，再加上後者一身驚世駭俗的才華，非常合女皇帝胃口。
老國師宛如枯樹皮一樣的面龐抖動了一下，喉中發出不屑的冷哼。
“這位質子城府極深，且對霜兒你的性格瞭如指掌....如果亞父沒有猜錯，你身邊一定藏着叛徒！”
“這...”
寇南霜愕然道：“不會吧亞父...霜兒身邊都是忠心耿耿的元老，都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交情，他們絕不會背叛我的。”
“霜兒啊...亞父知道你重情義...但你要清楚你現在的位置，你可是皇帝！這個位置誘惑力實在太大啦....大到能夠腐化任何一個人！”
元堃渾濁的雙眼看向寇南霜，語氣卻越來越堅定。
“你說那周朝質子此前風評和名聲都不好，被人說成‘瘋子’？可...瘋子和天才只在一念之間，庸人無法理解便將其歸入‘瘋子’的行列，殊不知自己纔是那個可笑的庸人！”
老國師頓了下繼續道：“這位質子僞裝的很好，藏得也很深，手段更是高明！他先是策反了身邊的護衛和侍女，緊接着利用詩詞引你入局！此人一定知道霜兒你一直嚮往那些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所以便投其所好，並正中下懷！”
“在那之後，此人更是搞出什麼‘神仙倒’？這不更加坐實了亞父的猜測！你身邊的人都知你好酒，而且好烈酒。亞父問你，這酒他是如何推銷與你的？”
寇南霜回憶了一下：“是他說霜兒的‘霸王酒’味道寡淡，霜兒氣不過，就跟他打了賭。”
“這就是了！此人不但清楚你的愛好，卻連性格都揣摩的一清二楚！這樣還不是你身邊出了奸細？”
“這....”
寇南霜一時無言以對。
“孩子，這位質子更厲害的還在後面....他到了我們大鳳表面看上去無所作爲，可背地裡搞得都是亂我國本的勾當....！勾結外邦商人，亂我王都市場！腐化朝中大臣，亂我大鳳朝綱！影響士林學子，亂我未來棟樑！接近神醫杜陵，製造入宮機會....這種種的一切都只有兩個解釋！”
“哪...哪兩個解釋？”
“輕則害命...重則....謀國！”
“嘶....”
老國師擲地有聲，所說之內容就像一枚鐵錘重重擊打在寇南霜心口。
她剛剛對宋陽積累起的一些好感蕩然無存，心中一片冰涼！
“狼子野心....真狼子野心！亞父，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寇南霜那火爆脾氣怎麼能忍隔夜仇？當下就要去質子府。
可元堃卻忽然擡手道：“霜兒先不要急....既然亞父回來了，就不能坐視不理，任由歹人胡來。這個質子...現在還殺不得。”
“爲何殺不得？”
“難道霜兒忘了？亞父剛剛說你身邊很可能藏有奸細，我們何不借此機會將對方揪出來？這樣才能永絕後患！”
“奸細....”
寇南霜低下頭，她實在不願相信自己身邊的人裡會出現奸細。
可....亞父的話句句經得起推敲，的確頗多可疑之處。
不....如果那宋陽真的如此奸詐，自己一定不能留他。
寇南霜在心裡下定決心，即便亞父阻止她也要先殺了宋陽再說。
其實在她內心深處最爲害怕的，倒是被宋陽供出身邊的某人來。
不管是哪一位叛變，那都不是寇南霜所能接受的。
....
“阿嚏~！阿嚏！”
無爲居里，宋陽莫名其妙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難道是感冒了？嗯...還是給自己熬些草藥預防一下的好。”
次日一早，當宋陽跑過“霸王酒館”的時候，卻看到這家店再一次關門了。
“咦？莫不是南兄身體不適？”
宋陽搖了搖頭沒有多想什麼，而是返回府中洗漱更衣。
“公子，門外有客到，說是昨日與你約定好的。”
宋陽聽到黃管家的通報，忙道：“快請。”
“宋公子，打擾了~！”
宋陽沒想到，這一大早登門的，竟是昨日在酒館裡與他辯論過的老先生。
是的，來的正是右相郭奉召。
“老先生，您怎麼來了？”
郭奉召呵呵笑着，從僕人手上接過一物遞給宋陽。
“昨日聽到公子說詩詞的事，老夫便連夜去找那右相，給你把它討了回來~！宋公子放心，對方絕對不敢找你麻煩。”
“啊？這...”
宋陽接過那副詩詞，有些意外這老先生的能量之大。
“實在太感謝了！老先生請屋裡坐！小白~~~泡茶~~~”
郭奉召也沒客氣，跟着宋陽走進屋中。
可當老相爺看到宋陽書房裡的字畫時，卻再一次被震撼住了。
“這些...都是宋公子所作？”
郭奉召看着牆上的楹聯和畫作，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
“呵呵~都是在下閒來無事打發時間時所作~到是讓老先生見笑了。”
“見笑？宋公子你可太過謙虛了~~！依老夫看，就宋公子之才華，即便放到四大書院也是院長級別的存在！”
“老先生謬讚了~~晚輩不敢當啊。”
郭奉召看着宋陽，心下頗爲滿意。
在小白送來茶水之後，宋陽招呼對方坐下說話。
“對了，晚輩還不知道先生如何稱呼？”
郭奉召心想我可不能把真名告訴你，要不然老臉都沒地兒擱了。
“老夫是大鳳涅槃書院的院長，學生們都叫我‘磐石先生’，宋公子也這麼叫吧~”
“磐石先生？晚輩有禮了~前輩也無需客氣，叫我北焱就好~”
兩人又聊了一陣，一來二去的，關係倒是拉近不少。
“北焱吶~其實老夫今日登門拜訪，一是爲了歸還詩作，這二嗎....還想拜託你一件事。”
“哦？前輩請說。”
“嗯...不知道北焱是否知曉，我大鳳四大書院，每三年都要舉行一次聯合詩會？”
宋嚴點頭道：“倒是聽朋友提起過。”
四大書院聯合詩會，還是一次常青來串門的時候提到過。
據說這聯合詩會，算是整個中原境內最高級別的詩詞大會。
在這一天，大鳳四大書院會派出各自精英，齊聚鳳都郊外的灞柳湖旁，吟詩作對，揮毫潑墨，撫琴高歌。算是一場大鳳文人之間最大規模的雅集了。
可也就是這樣的雅集活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成了四大書院暗自較量爭座次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