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神在祭奠道侶,神色十分肅穆,彷彿他一下子就從十七萬年的年齡,迴歸到了十四五歲情竇初開的歲月。
略帶皺紋的面容,竟是微微發紅。
天下第一神偷,竟然也會害羞?
柳毅搖頭一笑,忍不住念想起了婉兒與陸凝霜,甚至想起了那十分傲嬌,不將旁人放在眼裡的道玄宗聖女崔思琪。
又想起了師尊唐佳文,腦海中浮現出擺放在半道峰大殿裡的冰棺。
時刻,正好是夜間。
明月高懸,秋草枯黃,滿天銀輝。
孟成神祭拜完畢之後,轉身朝柳毅舉了舉酒罈,說道:“先前大戰誅滅洞虛藏之時,道友收走了洞虛藏的肉身,不知而今那肉身是否還在?老夫想要用洞虛藏的頭顱,祭奠老夫的亡妻。”
“洞虛藏的肉身,早已被我挫骨揚灰。”
柳毅搖了搖頭,只丟出了一件衣裳,擺在枯草之上,“這長袍,是洞虛藏之物。而今沒有頭顱,只能用長袍代替。”
“也罷!”
孟成神點點頭,拿起長袍,用真火將長袍在三根香之前燒爲灰燼,說道:“洞虛藏此人被挫骨揚灰,正好解了老夫心頭之恨。”
孟成神卻不知,柳毅所說挫骨揚灰,實則是半真半假。
瑤池派諸多仙人的肉身,全被柳毅讓三尺楊柳樹吞噬了一身精氣,化作了灰灰。
不死楊柳樹來歷莫名,一共有九根枝丫。
先前一番殺戮,九根枝丫之下,最下端那一根枝丫,已經生長出了一半的葉子。這三尺楊柳樹枝繁葉茂的過程,完成了十八分之一。
前次瑤池一戰,誅滅了諸多瑤池仙人,這些仙人身上精氣,全被三尺楊柳樹吞噬了,卻只生長出了數十片樹葉。
這些瑤池仙人在祭拜瑤池金簪之時,就已經將壽元消耗得所剩無幾,對於三尺楊柳樹來說沒有多大功效。
當楊柳樹吞噬洞虛藏的精氣之時,整個小樹,輕輕搖動。
最下端那根枝丫上,剩餘未生長出來的樹葉,竟在片刻之間,生長完全!第一根枝丫,已經枝繁葉茂,甚至在第二根枝丫之上,都長出了三片葉子。
九根樹枝,第一根已經生長完整!
如此看來,兩個太乙金仙,就能滋養出一根枝丫。
剩下的八根枝椏,須得十六個太乙金仙的精氣,就能保證三尺楊柳樹有充足的營養。
“十六個太乙金仙,如何能輕易誅殺得了?”
柳毅摸摸搖了搖頭,以他此刻修爲,隨意來一個太乙金仙,他都殺不死,如何能誅滅十六個。
哪怕是孟成神這種,側重於飛行速度與做賊手段的太乙金仙,柳毅自問難以鬥得過他,何況其他太乙金仙?
再者,若無冤無仇,不結因果,柳毅怎會動不動就殺人?
爲了殺人而殺人之事,柳毅做不出來,或許洞虛藏做得出,虎倀法王也做得出。但這兩人,都不是柳毅。
洞虛藏那件袍子,也算是一件法寶,孟成神用真火慢慢焚燒,半柱香之後才把袍子焚燒乾淨。
仇恨一了,孟成神似是失去了許多力氣,渾身也變得輕鬆了許多,如釋重負躺在茫茫枯草之上,仰頭看着天空。
“咱們出名了,你知道麼?”
孟成神把修復完畢的大煙杆叼在嘴裡,說道:“現在整個橫山地界都在傳聞,我孟成神與一個名叫胡圖圖的道友,殺入了瑤池派之內。兩人雖被瑤池派用瑤池金簪困住,又有洞虛藏殺回了瑤池派,可後來胡圖圖的師門高手突然出現,施展出神人秘法,將十里長空凝固住,然後……然後瑤池派就滅了。”
“瑤池被滅了?”
柳毅面帶疑惑,問道:“我誅滅的都是瑤池派仙人,那些門下弟子,不是都還活着?”
“瑤池自上古高手瑤池聖母手中傳承而來,在橫山地界屹立不倒,也得罪了不少勢力,拉扯了不少仇恨與因果。若是洞虛藏還活着,若是中豐真人沒死,瑤池派依舊能保住傳承。而今偌大一個門派,卻連仙人都沒有,怎能保住根基?”
孟成神口中噴吐着菸圈,嘴巴像魚一樣一張一合,一個一個青色菸圈冉冉上升。
關鍵在於,他一邊噴着菸圈,竟然還能一邊從容不迫的說話,倒是有些獨特的本事。
“瑤池弟子,早已消泯了骨氣,他們自知瑤池派難以保全,竟是樹倒猢猻散,一個個瓜分了瑤池派留下來的諸多法寶、寶物、煉丹煉器材料。那些門人弟子甚至因此而大戰了數日,死傷慘重之後,才分贓成功,隨即遠走四方,四散而去……”
孟成神這一席話語,忽然就勾起了柳毅心中共鳴。
柳毅剛剛拜入修行門派,是在蠻荒的玉溪派,玉溪派也曾面臨大難,被衆派用一座幽冥鎖龍陣,困住了玉溪派周圍三十里山河。
其後,歸回玄天宗。
玄天宗掌門、瓊玉第一高手凌萬劍被魔帝困住,道玄宗勾結聖火宗等勢力,與玄天宗爲敵,將玄天宗bi入絕境。
不過,玄天宗卻與瑤池派不同。
玄天宗掌門凌萬劍雖然被困,可玄天宗弟子卻鐵骨錚錚,不依不饒,與四方門派征戰,最終險之又險戰而勝之。
“柳道友,那兩張請帖還在嗎?”
孟成神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忽然問起有關請帖之事。
“那四大天王與張三李四王五趙六的兩張請帖,一直被我守在身上。孟道友莫非是動了念頭,想要去參與他們的盛會?”
柳毅點了點頭,從枯草上坐了起來,說道:“我的來歷,孟道友早已知曉。我玄天宗與橫山魔帝,因果深重,遲早有一場生死大戰。我雖想要誅滅魔帝座下勢力,卻無從下手,若能與這些橫山地界高手聯合,一同攻伐真魔洞府,我也不會拒絕。”
“道友既然想去,那我們一起前往便是。老夫與你已經險些死過一會了,這一次再與你前去征戰,就算是身死魂滅了,老夫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老夫滅了洞虛藏,心願已了,而今卻要爲自己謀利拼搏一番……”
孟成神睜開眼,眼如銅鈴泛發着光輝,說道:“老夫做了十七萬年小偷,可老夫做賊的手段,與橫山魔帝偷取天下衆生的生機與氣運想必,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偷道成神四字,足矣讓孟成神寢食難安。
柳毅問道:“莫非孟道友也想偷道成神?”
“魔帝偷得,老夫爲何偷不得?”
反問了這麼一句之後,孟成神又覺得自己似乎底氣不足,幹不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於是又說道:“我雖沒膽量做那等天怒人怨,人神共憤之事。可魔帝的偷道成神之法,老夫還真十分驚奇,像探一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