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道,魔滿途。”
這說的,便是那十二驚惶之一,正邪道。傳說中,此道位於河北,卻鮮有人知,江湖流傳,凡踏上正邪道的人,必會成魔,雖能得蓋世邪功,可最後都難免落得爲天地不容。
如此一來,自然而然便被引爲江湖人心中的禁地,加之時日愈久,江湖幾番更迭,潮起潮生,天下人的目光皆被那最耀眼的幾人所吸引,這等不詳之地便慢慢被人忘記。
好在並非沒人記得。
綿山峻嶺,狹長起伏,如今已至深秋,荒草枯木間卻仍能聽聞幾聲未去的蟬鳴,秋蟬,在這如龍蛇起伏的山道中不時發着淒厲的鳴叫,像是哭聲,聽的人心碎。
一眼望到頭,整條山道都是一片荒蕪景色,沒有半點人煙,黑褐色的山石怪狀嶙峋,有的蜿蜒如怪蛇,有的盤結似一惡獸,有的凸出來,有的凹進去,令其更是怪誕可怖。
只是,世人只知“正邪道”之名,卻很少有人知道這條山道的由來,除了寥寥數人。
越往裡走,山勢越發陡險,便是荒蕪之色都越來越少,只因四周皆爲石山,生機絕滅,人跡罕至。
“應該是這吧!”
姬神秀踏步而行,打量着眼前這條令人心悸的狹長山道。
宛若一座黑褐色的山體自其中分出條縫隙,頭頂只見一線天,恐怕終年必是難見天日,故而這個狹道陰寒的緊,山路迂迴曲折,且石壁上依稀可見扎着不少毒花異草,上面多有毒物盤踞,耳邊還能聽到稀稀疏疏的爬動聲。
“魔刀?”
望着這片險山惡水,姬神秀眉頭罕見的蹙起,在他心中,無論神佛仙魔都無外乎是修行法門的不同,不同於他們追求的道,除此之外,並無差別,與世人眼中只以善惡行事來定義的魔,大相徑庭。
故而,他所行所爲從不會去在意俗世的看法,只因那些人裡面,有太多太多的人心中是沒有道的,他們只是因一己之念來判斷別人的好壞,這樣的魔不過是一種虛妄罷了。
所以,對那些所謂的神魔,姬神秀心裡只認爲是修行境界的差距。
可這裡,卻讓他感覺到一股似有似無極爲不同尋常的氣機,彌散在空氣中,浸入了山石內,久而久之,形成了這般萬物絕滅的險地,由淺及深。
姬神秀可知道這山道的主人是誰,他身負馭情慾之法,對這等變化自是最清楚不過。
“刀意!”
指肚摩挲過山石棱角,猶如撫過寒刀利刃,姬神秀心中也大爲震動,這方圓數裡的大地面貌,莫非是因這刀意而改?倘若真是如此,那此行可當真多了幾分樂趣。
至於那些江湖事,什麼“天下會”、“無神絕宮”對現在的他而言,興許還比不過腳邊的花草來的賞心悅目些,此間武道之鼎盛,已是達到武學範疇的極致,甚至超出,介乎於真正的仙佛之間,正好用來沉澱過往,以達至更高。
他伸指在那棱角上一撫而過,但見指肚上無聲無息的裂開一條微不可見的傷口。
“第一之稱,果真不凡!”
可就在他收手之餘,石壁上的毒蟲無不紛紛暴動起來,像是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驅使,一時間耳邊盡是密密麻麻的爬動聲,像是磨牙嚼骨,令人不寒而慄。
姬神秀嘴角噙笑,低聲開口,如在自語。
“唉,邪皇,莫非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好歹也算是同道中人,興許本座有能制你魔性的手段也說不定,你空有一身蓋世武功,藏鋒於此,豈不可惜?要知道,這世上過不了多久可是會熱鬧得很!”
他說着話,山道中卻起了風,風聲呼嘯,嗚咽有聲,徑直飄向了深處,兩側毒蟲則是隨風成塵,憑空湮滅。
姬神秀腳下再動,整個人似腳不沾地,直直飄了出去。
盡頭,山路已斷,卻見眼前視野豁然開闊,非是什麼柳暗花明,而是雲霧皚皚,萬丈深淵,幽深難見低,隱聞狂風呼嘯。
雲霧中,數條手臂粗細的鐵索自深處延伸了過來,紮根在懸崖絕壁上,如一條橫跨虛空的長橋,連接着對面的懸崖,在風聲中左搖右晃,而且那鐵索上還盤滿了一個個色彩斑斕,拳頭大小的蜘蛛,一看便知是劇毒之物。
一側的石壁上,就見三個暗紅如血的字正刻在上面。
“正邪道!”
這正邪道也有個名堂,傳言這些蜘蛛專噬好邪之人,踏上此路的人,正生,邪死,顧名思義,便是心正之人會活得性命,好邪之人,死無葬身之地。
只是稍稍一頓,姬神秀身形未停,人已徑直飄出懸崖,他並未依鐵索借力,而是似是飛鳥般凌空虛渡,轉眼已鑽進了雲霧之中。
直飛過六十餘丈,方見鐵索盡頭。
竟是一方樹林,可惜樹木多已枯亡,風吹過,枯葉卷飛起落,“沙沙”有聲。
姬神秀飛身縱下,足不點地已然再進。
直到這枯樹林的盡頭,便見石壁上開出一扇陰陽魚狀的石門。
“生死門!”
石門不遠處,只見一位身材頎長且瘦削老人正手握掃帚掃着地上的枯葉,他神情木然,面無表情,如同早已知道姬神秀回來。
手裡掃地的動作一停,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投了過來,宛若一個活死人。
“主人有請!”
他不僅面容僵硬,連這聲音都聽不出半點語氣起伏。
話音剛落,只見山崖上,那些細碎的石頭一顆顆,一粒粒紛紛震動起來,輕輕起跳震動,又似整座山在抖,枯葉激飛,碎石迸濺。
“砰!”
抖顫中,緊閉的生死門轟然分開。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登時撲了出來,像是一團晦澀的灰霧,又如一條毒龍,直朝姬神秀衝去。
“呵呵,那就叨擾了!”
姬神秀不閃不避,本是驚人氣息到他面前霎時似驟雨變緩,狂風化作和煦,不過激起三兩片落葉,蕩起一角衣襬。
“砰!”
人進去了,石門再合。
老人又低頭重複着之前的動作,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掃着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