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陸帶着一身沉重傷勢回到山頂的時候,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王陸師弟,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在山中遭遇暴徒凌辱,不幸失貞?”
身爲靈劍大師兄,歐陽商一馬當先噓寒問暖。
而周遭人聽到歐陽商這麼問,也紛紛投來關注的目光。
倒不怪歐陽商惡意猜測,實在是王陸這一次回來地太狼狽,面‘色’慘白滿身血污姑且不論,就連那身向來潔淨、一塵不染的紅白長袍也變得破破爛爛,看上去倒真像是遭遇了暴徒侵襲。
而對於大師兄的關切,王陸想了想,伸右手指向自己左臂,只見光潔的手臂上染了一處血漬。
大師兄愣了一下:“這……莫非你想說那是你的守宮砂?好吧,師弟貞潔剛烈,令人佩服,是我猜測得冒昧了。”
接下來,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王陸揮了揮手自己帶有守宮砂的左手,示意摒退了這些閒雜人等,待只有歐陽商在場後,便將話題導入正軌。
“龍蛟的實力底線已經測試出來了,從今以後它不再具有滅團的威脅,具體數據在這裡。”
王陸說着,伸手展開幾張算符,並將數據錄入進去。歐陽商看了一眼便意識到,按照眼下的數據,今後的練級計劃將不存在不可控的風險。因爲龍蛟就算豁出全力不惜‘玉’石俱焚,黃金一代們也有辦法逃出生天,至少不會全軍覆沒。而這一點非常重要,明確風險係數,練級的效率能夠大幅提升。
“想不到龍蛟經歷獸‘潮’一戰居然衰弱至此,不過……王陸師弟,爲了測試這個底線,值得麼?”
玩笑歸玩笑,但歐陽商如何看不出此時王陸的傷勢已經沉重到了幾乎無法恢復的地步?王陸這人行事不拘小節,但基本的儀容他一向整理地大方得體,衣衫更是纖塵不染……能讓他連儀容都顧不得,可見情況已經何等之窘迫。
這自然是因爲他先前一意孤行,非要獨自斷後,單槍匹馬去面對一個綜合實力堪比元嬰中品的二轉龍蛟。又非要以無相劍硬碰對手的龍珠噴吐——那可是龍蛟足以越級挑戰的殺招,換了真的元嬰真人也不會硬擋的。
王陸能活着回來,簡直是奇蹟,甚至堪稱前無古人——就算最富傳奇‘色’彩的仙秦始皇,也沒可能在金丹境界就擋下龍珠噴吐。但爲了區區一個成就拿命去拼,這也……
“這是我的修行。”王陸擺了擺手,沒再多說。
與龍蛟的戰鬥,對於其他靈劍修士來說如同鋼絲上的舞蹈——龍蛟沒有滅團的威脅,可不意味着團隊中的每個人都穩如泰山,死上一兩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對於防禦力已經逆天的王陸來說,團隊作戰根本無驚無險,元神和仙心甚至沒法高度緊張起來,於是一整日的鏖戰幾乎沒有收益,這讓他如何能忍?
既然團隊作戰沒有收益,那就單刷好了……所以王陸最後單槍匹馬,和龍蛟過了一招。
雖敗猶勝。
“之後我要閉死關,沒事兒就別找我了。”
王陸說完這句話,就忍不住咳嗽起來,他用手捂住嘴巴,身軀彎折,劇烈顫抖,從指縫中不斷噴濺出血液。過了好一會兒,待他直起腰時,半張臉都染滿了鮮血。
王陸懊惱地甩了甩手:“嘖,居然側漏了。”
歐陽商無奈地嘆了口氣,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調戲他自己,看來應該沒什麼大礙。
“好,接下來你就安心休息吧,有了你的數據,我再稍微調整一下大家的作戰計劃,接下來的五個月之內,就可以結束福泉的歷練了。”
應付了歐陽商後,王陸便準備沉下心來閉個死關。如今他傷勢極其沉重,先前在林地中的死而復生只是令表面看起來光鮮少許,內裡仍是一塌糊塗。如今兩百零六根劍骨仍有多半是折斷的,只是被無相皇骨強行聚攏着沒有散開。‘玉’府更是如被強拆了一遍,一片斷瓦殘垣。換個尋常修士,這等傷勢甚至支撐不到別人給他料理後事。所以王陸必須儘快療傷。
同時,這一次重創也帶給他極大的啓發,亟待消化。以無相劍硬剛龍蛟的龍珠,頃刻間的碰撞‘激’發了無限的靈感,那一‘波’‘波’的震‘蕩’震散了他的無相劍圍,但也分明指出了他的劍圍還存在哪些不足之處。
這些不足並非劍法本身的缺陷,而是他以金丹境界仍無法實現的種種目標……可所謂修行,不就是先找到目標,然後去努力實現麼?而且他在生死關頭,無相仙心告訴運轉間也不出意外地得到了突破,下一步以仙心的突破帶動整體,他將迎來一‘波’修爲上的突飛猛進。
練級計劃,可不僅僅是爲了其他人設計,王陸和歐陽商同樣有自己的任務,而且比其他人更爲艱難……
王陸在山頂走了幾步,只覺身軀越發沉重,知道自己已難以爲繼,只好隨意找了個僻靜處先盤膝坐下,緩緩運轉體內零散的法力構成循環,待恢復幾分行動力,再想辦法佈置環境來閉死關。
但纔剛坐下,忽然身邊多了一人,肩上則多了隻手,沿着那溫軟的手掌,一股溫暖的力量涌了過來,幫助他推動着‘玉’府內的循環。
王陸微微一愣,轉過頭,看着那張無比熟悉,如今又變得無比陌生的臉。
“師……那個妹,你這是?”
王舞的傳法療傷顯得頗爲吃力,不多時額頭上便有汗水,聽王陸問起,張了張口想要答話,但自己‘玉’府的法力運轉卻受了牽累,頓時氣息走岔。
王陸哭笑不得,只好先停下循環,幫助王舞理順了法力循環,然後再開口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幫你療傷。”王舞答道。
“你……爲什麼要幫我療傷?”王陸強忍着沒把話說完,原話其實是:你這弱比虛丹就沒點自知之明麼也配幫我這金丹真人療傷?不怕我是內火燃燒傳染給你?
可惜王舞根本沒聽出言外之意,只是斬釘截鐵道:“靈劍弟子,同氣連枝。”
“……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同氣連枝麼?總之,好意心領,您請回吧。”
無論這個時間線上的王舞有多遲鈍,也看得出自己在這裡只是礙手礙腳,少‘女’於是有些無奈地眨了眨眼,又一次將手搭在了王陸的肩膀上。
這一次王陸真有些惱了,他畢竟是療傷的關鍵時期,一而再被人打斷,萬一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那可就……
可是下一刻,惱怒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驚訝。
因爲這一次王舞度來的是一股令王陸整座‘玉’府都溫暖如‘春’的力量。力量並不強勢,卻堅韌而踏實,那是虛丹修士的虛丹本源,不亞於先天真氣的寶貴力量!
有了這股本源之力,王陸的‘玉’府以清晰可辨的速度修復重生,而王舞則功成身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她停下來輕聲說道:“我覺得,你的修行態度很對。”
“哈?”
“修仙之路如逆水行舟,唯有全力以赴,甚至賭上‘性’命纔能有所成就……我本以爲你天才橫溢,不會有這種魄力,但是……所以,雖然只是綿薄之力,但我願意幫你……”
之後的話,王舞沒有再說,而王陸也沒心思再聽。
此時他全部心思都被剛纔王舞的話吸引,心中彷彿颳起了九天罡風,一切名爲理智、冷靜的因素都被颳得支離破碎。
師父,你特麼拿錯劇本了吧!?這臺詞不是寫給你的,你不要瞎念好不好!?
你是那種節‘操’淪喪,道德消亡的靈劍之恥,而不是眼下這個理念爲重,義氣爲先的好人君啊!認同別人的修行理念便不惜消耗自己的虛丹本源來爲其療傷……要是下次在遇到個拼命三郎,你是不是就要衝上去脫人家‘褲’子強行‘侍’寢了啊!?
……好吧,必須要承認,現在這位義氣型王舞也有其可愛之處,她不惜耗費自身本源爲自己療傷,的確減輕了療傷負擔。但是正因爲如此,反而更讓王陸感到好奇一點。
在這荒蠻之地,接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一位內向卻不失熱忱的修仙少‘女’,變成了日後那位享譽九州的靈劍之恥?
那一定是相當嚴重的危機吧,嚴重到,至少以他目前的力量還絕無法逆轉命運的地步。
包括歐陽商在內的黃金一代充滿危機意識,時常高喊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但實際上留給王陸的時間,纔是真不多了。
——
在王陸留在山巔處閉關潛修的同時,歐陽商則帶領團隊開啓了漫長的練級之路。
三個月來,他們與福泉龍蛟‘激’戰了十次,每一次都大敗虧輸,最後一次更有兩名師弟身受重傷,險些身死……但這三個月來,靈劍修士們的進步也是有目共睹。
這是一羣無愧黃金一代之名的天才弟子,是能夠通過不斷實戰就迅速變強的奇才。最後一次的失利並非配合上出現失誤,或者實力不濟,而是龍蛟通過一場場的戰鬥感受到了對方的急劇進步,心生恐懼之下動用了龍珠。
龍珠噴吐,是足以令王陸都重傷的殺招,這一批人僅僅付出兩人重傷的代價就順利撤回,較之三月之前,進步幅度之大堪稱匪夷所思。
而經過三個月的漫長閉關,王陸也順利恢復,修爲更進一層。
接下來,按照歐陽商和王陸的計算,只要再過上一兩個月,福泉龍蛟就將淪爲魚腩之輩。而掃清龍蛟後,有幾位師弟師妹將留在此處,逐步掌控大嵩山,其餘人則向荒蠻之地更深處進發,繼續歷練。
可惜的是,事情的發展,註定不會那麼順利。
異變,不知不覺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