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仙城正中央的比武場內,已經人山人海。
這座可以容納真仙作戰的大比武場,此時被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舞臺,方圓千里的空間被高度壓縮,成爲一塊直徑不過裡許的彈性舞臺。圍繞在舞臺四周的摺疊空間中的,是能夠容納百萬觀衆的席位,如今幾乎爆滿。
身處摺疊空間之中,在觀看錶演時,能夠自由調整位置,從各個角度觀看。當然,不同席位,調整位置的範圍也會有所區別。被邀請爲重要嘉賓的,席位等級通常會高些。
而此間等級最高的席位,則在主席臺。也是地仙與九州修士雙方代表落座的地方。
王陸趕到時,主席臺一側,地仙團隊已經全部到位,而九州一側,河圖等真君修士也早已落座,其中頗有不少人對他這新來者怒目而視。王陸這小子,輩分最輕,修爲最低,因一時機遇而起,卻恃之驕狂,在如此重要場合險些遲到,怎能讓人不爲之氣惱?
尤其是今日開幕式上,王陸分明還肩負着極爲重要的使命,那是不知多少人豔羨不已的殊榮,他竟不當回事
待王陸落座後,地仙一邊,領隊玄墨向河圖微微頷首,詢問是否可以開始。河圖笑着點頭,於是場中光芒陡然綻放,如同燃起了一輪烈日,光芒雖然是一閃即逝,卻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待衆人定睛看去,只見場內一片綠樹成蔭,小溪潺潺。而在這青山綠水的懷抱中,一片平整的芳草地則是開幕式的正式舞臺。
與此同時,在羣仙城內,那些懸掛於各處指引方向的招牌都變了內容,牌面上映着比武場內的景象。讓那些沒來得及進入比武場,或者找不到觀看席位的人,能夠隨時隨地看到場內的情況。雖然不如現場的觀感細緻入微,卻至少不會錯過主要內容。
羣仙城內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而在羣仙城外,九州大陸各大修仙門派,凡間諸國的國都、皇城之內,都有這樣那樣的法器道具在轉播着此時發生的一切。
一時間,九州寂靜。
場內,微風吹拂青山,沙沙聲響渲染出一片靜謐祥和的氣氛。然後就在清澈的風中,一位年輕的修士腳踩飛劍,自蒼穹之高飛降下來。
他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從雲端落到了地上,落地的一刻,羣仙城內充當轉播板的招牌紛紛給了特寫鏡頭。
一位身穿紅白長袍,腰挎粉色短劍的年輕人,丰神俊逸,翩翩若仙。
這一刻,不知多少人驚得眼珠都要落出來。
“王……王陸?”
甲十七區,在某層公共廣場擡頭觀看開幕式的某位少年人,更是下巴都險些脫臼:“是他?”
無論認不認識王陸,都爲他此時的登場感到萬分的震驚。
羣仙大比的開幕式,最先環節是領導致辭。本來應當由上古地仙和九州一方各出一人發言,但地仙卻婉言謝絕,表示無意參與開幕式的表演。顯然對他們而言,這就是一場譁衆取寵的鬧劇,越快結束才越好。
但九州一方對此卻是很重視的,所以按理說應該由河圖真君登臺致辭,他是萬仙盟盟主,也是如今距離大乘境界最近的九州第一真君,再沒有人比他更爲適宜。而這個場合內,能夠代表九州大陸進行發言的,除了河圖還能有誰?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舞臺上的人卻是王陸,那個年紀輕輕,修爲纔不過金丹的小子
他何德何能?
而主席臺上,早就得知會有這一幕的真君們也紛紛搖頭嘆息,然後目光瞥向河圖,對這位九州第一人的偏袒感到格外的困惑不解。就算再怎麼看好王陸,河圖的這個決定都遠遠超出了必要的程度啊……
與此同時,萬衆矚目下,王陸則收斂了那副慣常擺出的輕鬆姿態,面目變得嚴肅起來。
“大家好,我是王陸,來自萬仙盟,靈劍派。受河圖真君委託,作爲九州大陸的代表作開幕致辭。”
說着,他深深聚了一躬,擡起頭時,清秀的臉上載滿了真誠。
“站在這裡,並不是因爲我有多麼高的德行和才能,九州之大,比我優秀和強大的人大有人在。河圖真君委託我來致辭時,我一度感到難當重任,但真君告訴我,羣仙墓前前後後一系列事因我而起,我應當給所有人一個交代。另一方面,作爲羣仙大比的總策劃,對於這一次盛會我的確有一些話想要和大家分享。所以最終我還是厚顏站在這裡,期待大家的聆聽。”
一番誠懇謙遜的發言,漸漸平息了人們的質疑之聲。
當然,也有一些特別熟悉王陸的人,正因爲這番過分誠懇的話,感到有些牙齦發酸……
“臭小子,演技越來越逼真了啊……”
舞臺上,王陸繼續說道:“這場羣仙大比因何而來,所爲何事,這段時間九州大陸早已人盡皆知,我本來不想贅述。但是一段時間以來,我發現人們對於羣仙大比多有誤會。有人說,羣仙大比就是一場利益之爭,是我們這些後世修士與前輩地仙們在爭奪九州資源。也有人說,羣仙大比缺乏合作基礎,最終難有任何實效。更有人說,羣仙大比形同兒戲,只是一場盛大的鬧劇……”
王陸說着,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又開口說道:“事實上,在這段時間的準備中,我們不止一次地宣傳過,在這裡,我非常認真地再說一次。羣仙大比並非什麼利益之爭,無論是對於地仙而言,還是我們這些後世修士,真正的爭鬥對象並非彼此,而是那些曾無數次動盪九州大陸的墮落仙人。遺憾的是,我沒有辦法變出一個活生生的墮仙供大家參觀,空口白話也難取信於人,但我作爲靈劍首席,未來的靈劍掌門,卻可以說一說本門的故事。一百五十年前,靈劍派曾當真領教過一位墮仙的厲害。人們都知道蒼溪州荒蠻之地的黑潮兇猛,但那只是昔日墮仙餘威的殘毒。與墮仙一戰,支撐靈劍派五絕聲威的長老團隊一夜間灰飛煙滅,黃金一代死傷慘重,十不存一。而也是因着這份戰績,靈劍派在最爲衰微的時候,仍保住了萬仙盟五大超品的名頭,其餘各派多有扶持,這才順利過渡到今日。然而遙想一百五十年前的惡戰,靈劍派上下仍會驚心動魄。”
王陸一番話後,幾乎可以聽到四處傳來的譁然之聲。
在此之前,靈劍派從未對世人解釋過一百五十年前那場惡戰。一個孤懸一隅的門派,斬殺墮仙后墮仙遺產的誘惑足以令許多人鋌而走險。萬仙盟當時少數知曉真相的高層長老充分尊重了靈劍派的選擇,並沒有將他們斬殺墮仙的事情流傳出去。如今真相揭開,頓時引來極大的震驚。
“身爲倖存者,靈劍派非常清楚墮仙的厲害。一百五十年前降臨蒼溪州的只是一位先鋒斥候,便能讓萬仙盟五絕之一爲之傾崩。而且沒有投降,沒有妥協,彼此之間沒有共存的可能,唯有一方滅絕,這一點靈劍派已經以血的代價做出了證明……然而若是這樣的對手有兩人三人,乃至十人百人,九州大陸又當如何?我們有多少血可以流?”
王陸說完,深深吸了口氣,又說:“羣仙墓建立於一萬六千年前,那是末法時代以前,修仙大興的時代,如今看來如同傳說的陸地仙人層出不窮。然而在墮仙的鎮壓下,他們被迫從地上走到地下,在古墓中沉睡萬年。這就是我們的對手,他們是來自上界的仙人,擁有不可思議,難於匹敵的神通。他們之於我們,就如同我們之於凡人。面對這樣的敵人,我們其實沒有更多的選擇。”
“聯手是唯一的選擇,我們任何一方都不可能戰勝墮仙,甚至就算兩相聯合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但值此時各行其是隻會讓所餘無多的勝算更加稀少。聯手,唯有聯手纔是唯一的生路。而這次羣仙大比,也正是爲了這個目的。”
王陸說到這裡,緩了一會兒,笑道:“很多人問過我,既然要合作要聯手,爲什麼又要設計一個針鋒相對的舞臺,平白增添了雙方的火氣?很簡單,因爲我們和地仙前輩們相隔了一萬六千年,這段時光太漫長,以至於雙方已經難以彼此理解和信任。而信任,從來不因空口白話而來。九州大陸有句老話,叫做不打不相識,還有人說,男子漢以拳交心,所以我要設計這樣一場盛大的比賽,讓雙方能在場上盡情地展示自己。實力、智慧、品性乃至一切都展現出來,期間一定會有摩擦,會有矛盾甚至會有衝突,但至少我們會彼此認識,彼此理解,當面臨共同威脅的時候,終歸可以放下一時芥蒂而攜起手來。”
王陸說完這番話時,許多人都陷入了沉默。
先前萬仙盟動員羣仙大比時,曾經很是撩撥過修士們的熱血,針對地仙們的敵對意識非常濃厚,然而今日聽了王陸的講話,人們不由開始漸漸改觀起來。
一些先前質疑過王陸資格修士們,也暗自感到有些服氣。
單單是站在那個舞臺上,面對無數雙眼睛仍揮灑自如的講話,這就是難得的本事,更何況他的一番講話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姿態誠懇,實在是無可挑剔。
就連地仙之中也有不少人暗暗點頭,對王陸的話深以爲然。面對墮仙的威脅,合作是必然,但在缺乏理解和認識的基礎上,所謂合作也不過是水中望月的空談。所以與其浪費十年百年的時間,雙方謹慎地互相試探接觸,還不如在一個盛大的舞臺上傾盡所有。
最後,王陸笑道:“九州大陸還有個俗語叫做先禮後兵,在雙方拾起兵戈之前,我們特意安排了一場文藝表演,這也是今天開幕式的主題所在。因爲所謂藝術正是對生活的昇華和演繹,藝術交流是加強彼此認識理解的有效途徑,所以還請大家耐下性子,認真欣賞由九州大陸團隊帶來的表演”
王陸說完,向觀衆們深深聚了一躬,準備轉身離場。只是俯下身子時,卻掩不住嘴角的輕笑。
“一定要,狠狠地耐下性子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