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岡圖雅的夜空再次飄起了大雪,呼嘯的寒風吹動着懸在空中的老式電線,屋裡的燈泡也跟隨着不停閃動。
卡梅爾見墨麒麟依舊不問及他的心臟,便主動開口道:
“麒麟,你不想知道關於你現在這顆心臟的事情嗎?”
墨麒麟沉默了。
此刻他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完整,畢竟現在身上這顆心臟並不是他自己的,唯獨這點他需要獨自去消化。
過了一會兒他理性的一面還是佔據了上風,隨後他開口道:
“你說吧阿姨。”
卡梅爾阿姨聽後深吸了一口氣說:
“我也只知道一點點,還是最近才偶然得到的消息。你的這顆心臟具有超出常人兩倍的強度,你會擁有一副強大的軀體,並且能讓你再多活一百年。”
“一……一百年?”艾米莉聽後瞠目結舌地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墨麒麟心頭也不由地一震,這不就成終極老登了嗎。
難怪自己最近身體的機能遠遠超出了正常人,這一點自己已深有體會。但再多活一百年,這一點讓他感到有些驚訝,不過才十幾歲的自己對壽命並沒有多少概念。就算是自己正常活個百八十歲,那也足夠了,隨後他又追問道:
“那這顆心臟是從哪兒來的呢?這麼特殊,應該不是人類的吧?”
卡梅爾聽若有所思地緩緩開口:
“具體從哪來的現在還不清楚,但這顆心臟是在拍賣會上流通出去的,拍賣會場就在卡岡圖雅這裡。”
“什麼?從卡岡圖雅流通到了西伯地區?”墨麒麟驚訝道。
艾米莉恍然大悟,隨後看向墨麒麟說道:
“這麼說來……不會是上帝之手拍賣會吧?”
艾米莉這時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開口問道:
“那之前筱阿姨受傷是怎麼一回事?家裡還那麼多的血跡,應該不是不小心摔到地上那麼簡單吧?”
此話一出,筱無霜倒吸一口涼氣像是失了魂似的目光渙散地低下了頭,雙手捧住臉再次崩潰了起來。
她又想到了,她自己是一個兇手。
卡梅爾本想制止筱無霜讓她對於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要說的,但她轉念一想,既然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無需再隱瞞了。
“麒麟,你媽媽她是無辜的,她只是提出了干涉的意見,但沒想到執行那邊的人會做出那樣的事情。關於那起爆炸事故,其實是我們上級派人去幹的。”
“什麼?!”
墨麒麟和艾米莉二人異口同聲地驚愕道。
“你在說什麼卡梅爾阿姨,我聽不明白。”
隨即卡梅爾緊握住筱無霜放在餐桌下的不安的手,整理了一番思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得知真相的墨麒麟兩眼空洞地癱在椅子上,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了一截。
這件事情,即使是亞歷山德派人做出來的,但起因卻是自己,如果自己沒有從這個世界上生出來,那麼那個可憐的學生也不會死。
他再次想到了去醫院找母親時所看到的情形,那對跪在地上哭泣着的無助的中年夫婦。那時的他們肯定萬萬想不到——站在前臺處一聲不吭的黑頭髮小子竟是導致自己孩子離世的罪魁禍首之一。
“都怪我不好,怪我出生在了這個世界上。”
墨麒麟說完這句話後,魂不守舍地從椅子上站起,一步一停地朝着屋外蹣跚而去,他此刻只想去到外面一個人待一會兒。
爲什麼自己的存在會如此的罪孽,爲什麼不讓自己出生的時候突發心臟病死掉,費這麼大力氣救活自己又有什麼用。
自己不過就是個只會新陳代謝的無聊生物,有什麼值得這麼多人爲之付出的,就這麼自私的讓自己罪孽深重的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父親因自己被帶走了,母親爲自己背井離鄉這麼多年,還要剝奪卡梅爾阿姨和艾米莉的自由,甚至現在還搭上了一條人命。
甚至一了百了死了的話,他們所有人的犧牲都是白費的,想到這裡墨麒麟放聲笑出了聲來。
我何德何能,憑什麼要揹負着這麼多人的付出和犧牲,沒想到到頭來,自己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那自己存在的意義還剩下什麼?
贖罪?我明明是被動的那一個,都不是我主動的選擇,爲什麼要贖罪。
奉獻?爲人類做貢獻?拯救世界?
開什麼玩笑,我算個什麼東西。
墨麒麟走着走着走到了上學的坡道上,每次走到這條坡道上都會想起川崎介騎着自行車路過這裡的畫面,也不知道介兄現在過得怎麼樣。
搞笑,現在哪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他走在路上大腦像是宕機了一樣停止了思考,平時從未注意到自己走路的時候原來很喜歡揣兜,甚至有些吊兒郎當的。
在外人眼裡這個喜歡走路揣兜的黑髮小子,或許就是在這世界裡可有可無的存在吧。
這十幾年裡好像每天都不知道自己活着是幹嘛的,能搗騰搗騰舊時代的破銅爛鐵就是自己唯一的價值了吧。
此時墨麒麟突然想起了那天垃圾場老頭子講的那個英雄故事,自己若是能像他那般英勇保衛家園的和平,或許也能不辜負這麼多人的付出與犧牲。
不對,那個英雄的名字好像聽剛剛母親還是卡梅爾阿姨提到過,對亞歷山德。
亞歷山德?那個把我們四個派到卡岡圖雅的人?不行,我要去問清楚。
墨麒麟想到這裡趕忙回頭走去,正當他回頭的時候才注意到跟在自己身後的一瘸一拐的艾米莉。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路面也變得溼滑了起來,見此情形他向艾米莉走去,不希望她再受傷了。
艾米莉見狀自己被發現後有些不情願的捂住臉,此時她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這個能活到兩百歲的壽比南山小子。
見墨麒麟朝自己走來,艾米莉隨即安慰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不怪你。如果所有事情都要溯源的話,那要怪就怪宇宙大爆炸吧。”
“你這是在偷換概念。”墨麒麟冷不丁的反駁道。
看着路燈下艾米莉忽明忽暗的臉頰上泛起淚光,墨麒麟轉過身去,朝着萬家燈火的卡岡圖雅長嘆了一口氣。
艾米莉擦了擦模糊了視線的淚水,有些哽咽地說:
“別忘了,我也是被命運擺佈到這裡的,但是我很慶幸來到了這裡,在這裡我過得很快樂,和你在一起度過的這十幾年我很快樂。”
“如果生命非要追求一個意義的話,那麼對於我來說,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