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根？”
張奎眉頭微皺，神情凝重。
按這少年羅長生所言，他們當時建立無極仙朝，也是懷着一顆赤誠之心，想要結束這混亂宇宙。
這一點張奎倒不懷疑。
任何一個強大勢力建立時，基本都懷着遠大目標，使得萬象更新，天清地明。
但隨着時光荏苒，誰也逃不過腐朽衰老的命運，凡人如此，一個皇朝同樣如此，皆因人心易變，私心不絕。
他將開元命名爲“神朝”，何嘗不是能希望跳出巢臼，亦是一種求道。
但說實話，一點信心也沒有。
無極仙朝腐朽隕滅，張奎一點也不奇怪，但建立仙朝竟能引發“禍根”，令天地大亂，衆多仙王各施手段求生，這就引起了他的好奇。
少年羅長生臉色也變得嚴肅：
“仙朝初建時，一如我等所想，以仙王洞天鎮壓各個星域，壓制億萬野心之輩，天地有序，整個宇宙漸漸繁榮…”
“那是個黃金時代，遙遠星域之間有仙門連接，數不盡的星舟穿梭宇宙，舊時代的星空邪神全部被驅逐，爆發的生命星辰隨處可見…”
聽着少年羅長生的描述，張奎即便已經知曉，也忍不住想象那個全宇宙生命爆發的時代。
而隨即，羅長生的聲音就低沉下來：
“經過數萬年的輝煌後，仙朝不可避免問題重重，怨氣四起，我等原本不在意，畢竟有仙王洞天鎮壓，將那些千年世家一掃而空，便能消弭天地戾氣。然而一件事，卻打亂了所有計劃…”
說到這兒，羅長生望向張奎，眼中帶着莫名幽光：“你可曾奇怪，陰間與陽世互爲表裡，爲什麼陰間宇宙星辰距離如此之近？”
張奎眼神微凝，沉聲道：“沒錯，我確實查覺不對，如果陰間陽世毫無關聯還好說，但每顆星塵必有相對應的所在，二者關係絕不一般，陰間…就像是個極度壓縮的陽世。”
“沒錯，確實不一般。”
少年羅長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在仙朝初立時，陰間星辰雖然距離相近，但遠沒有這種程度。”
“我等發現，在仙朝建立的短短數萬年內，陰間星空的距離竟然縮小了一半。於是，師尊帶着我等深入陰間，終於得出個結論。”
“陰間與陽世乃一體兩面，而並非陰間依附於陽世，而這兩者早已失去平衡。就像一對孿生子，陽世瘋狂擴張，萬千生靈爆發，陰間則越來越虛弱。”
“那遍佈整個星空的暴力靈炁，乃是從陰間宇宙掠奪而來，所以天生就帶着無盡殺機，凡俗生靈根本無法承受，生命星辰因此而誕生！”
“你可知那些陰間怪異爲何對陽世生靈充滿怨恨？因爲他們的靈韻天生就被剝奪，陽世萬千生靈越是繁榮，陰間怪異就越瘋狂畸形！”
“原本它們只是癬疥之疾，但在仙朝後期，這些東西越來越瘋狂強大，以至於消耗了仙朝的大部分力量…”
張奎眉頭微皺：“就我所知，這些陰間怪異並不強大，即便化爲仙級，形成黑潮，也不至於對你們造成威脅。”
羅長生笑了，眼神有些玩味：
“長生星域中心可曾去過？”
“你以爲我將仙朝大軍堡壘星辰佈置在那裡，是爲了防範什麼？”
“你以爲如今陰間怪異爲何變弱？”
張奎聞言瞳孔一縮：“你在那邊封印了什麼！”
他想起血神教曾經佔據的那些堡壘星辰，密密麻麻圍着星域中心，嚴守在那恐怖的巨大黑洞之外。
投降過來的幻真子曾說，仙朝大軍大多鎮守在這裡，無人知道是爲了防備什麼，唯有仙王偶爾進如探查，原來是與陰間怪異有關。
需要用一個星域的中心黑洞來封鎖，難以想象是什麼樣的存在，要知道那種恐怖的地方，即便是普通星空霸主也有去無回。
羅長生微微搖了搖頭，“你想的沒錯，陰間怪異演化出了了不得的東西，無生無死，竟然還能自行誕生天地法則靈物，我等無可奈何，只能用星域黑洞囚禁。”
張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星域黑洞周圍偶爾會出現天地靈火和宇宙煞光，原來是陰間怪異彌散而出……
但隨即，他就眉頭微皺：“我手下也有你們仙朝舊人，據他們所說，無人知道黑洞內是何種恐怖，你們行事，必然瞞着所有人，爲什麼？”
少年羅長生笑了，“因爲這件事若傳出去的話，恐怕所有人都會絕望瘋狂。”
“帝尊得出一個結論，這天地陰陽並無定數，陰極陽生，陽極陰生，當陰間萎縮到極致的時候，陰陽便會顛倒逆轉。”
“到時，陰間就會迅速膨脹，而陽世則開始萎縮，陰間星空會掠奪陽世靈炁，輪迴逆轉，那些陰間怪異也會吸收陽世萬千生靈靈韻。”
“那時，陽世大道混亂，萬物失序，我等就會陷入瘋狂，變成如陰間怪異一般的東西，從凡俗生靈開始，到星空霸主，沒有人能夠逃脫…”
“陽世宇宙越繁榮，仙人和凡俗生靈越多，這個過程也會被不斷加速，所以在無極仙朝建立的那一刻，就埋下了滅世禍根！”
張奎聽得毛骨悚然，沒想到，上古無極仙朝隕落，背後隱藏着如此天大的秘密。
僅僅聽聞，就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絕望。
按照羅長生所說，這幾乎是無解的死結，陰陽逆轉一直都在進行，他建立開元神朝，原本是想給無數生靈希望，但也同時在加速這一過程！
“狗日的大道！”
張奎忍不住口吐芬芳，眼中滿是兇戾之氣，“我知道了，無極仙朝隕落，是你們故意爲之，目的就是要減緩陰陽逆轉時間！”
少年羅長生眼神淡然，“只是順水推舟而已，真正動手的是萬古仙朝和星空邪神，若真要拼，他們豈會是我仙朝對手。”
“萬古仙朝三位境主也察覺到了這天地大變，他們那附屬宇宙寄託於陽世，同樣逃不過，所以才悍然入侵，要用一場殺劫消弭末日，至於那些星空邪神，有些隱約察覺，但大部分都是些矇在鼓裡的蠢貨而已…”
張奎胸中涌上一股惡氣，冷笑嘲諷道：
“好，好，好個仙王帝尊，自己沒能耐解決，就血祭無數生靈躲災，當真是好算計！”
用一場殺劫拖延更大的末日，無論這些仙王所行之事對錯與否，張奎都對這種行爲深惡痛絕。
他也知自己是無能狂怒，這件事想破頭也找不到解決方法，但越是這樣，心中就越不爽。
少年羅長生淡淡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隻猴子，眼中漸漸閃過一絲失望。
張奎猛然驚醒，硬是壓住了怒火。
他早已看出，羅長生並非如蚩崇仙王一般復生，而是將自己變成了器靈一樣的存在，從此再也無法離開仙王塔。
這傢伙佈局萬年，必然所圖不小！
想到這兒，張奎深深吸了口氣：“後來的事呢，帝尊爲何消失？你又爲何裝瘋假死？”
羅長生臉色依舊平淡，明顯對張奎剛纔的話毫不在意，淡然說道：“當時師尊修爲早已超越星空霸主，和當時萬古仙朝的三位老境主共同前往無盡虛空，想要找出破解之道。”
“千年過去，只有師尊一人歸來，但他似乎性情大變，冷漠如同另一人，匆匆留下《陰極經》後便再次消失。”
“《陰極經》是帝尊所留？！”
張奎有些愕然，這東西禍患無窮，是造成整個仙朝隕落的最大原因之一，沒想到竟然是那傳說中的帝尊傳下。
羅長生微微點頭，“沒錯，《陰極經》的思路很簡單，既然陰陽遲早逆轉，那就索性奪了陰間怪異的機緣，帶着整個仙朝邁向下一紀元。”
原來如此……
張奎心中震驚，詭仙道的誕生竟是爲渡劫！
“不對！”
張奎忽然眉頭微皺脫口而出：“這是宇宙終結，新紀元開啓的大事，那些陰間怪異恐怕同樣無法逃脫，你們怕是也不信吧，要不怎會偷偷流出《陰極經》，將那些手下仙人當做實驗品？”
羅長生淡淡點頭：“當然，帝尊歸來大變，不只是我一人查覺，仙王內部也產生了分歧，有人認爲不用理會，有人前往虛空探查究竟，有人則迫不及待開啓殺戒，數萬年同門情誼，也因此破裂，彼此廝殺。”
“我研習時間大道，眼見事情無法挽回，不惜毀掉根基，神遊時間長河探查未來，希望能找到破解之道…”
說到這兒，羅長生忽然停了下來。
張奎眼神一凝，“你看到了什麼？”
羅長生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黑暗，無盡的黑暗，根本沒有什麼新紀元，陰間、陽世，都不復存在，萬物將歸於虛無…”